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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雪玄霜

作者:臥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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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素幃青燈

第一章 素幃青燈

只見那白衣少女微一啟動櫻唇,冷冷的問道:「你是什麼人,深更半夜,跑到這裏哭哭啼啼?」口中雖在對方兆南說話,但兩道眼神,卻始終未望過他一次。
只聽素幃後面傳來那少女冷冰冰的聲音,道:「不知道。」
方兆南放緩腳步進了店門,只見店中三張破舊的八仙桌上,已有兩個酒客對面而坐。這等小村鎮上酒店,大都是一個人兼具掌爐跑堂,人手極少。他一日夜未進飯食,又經過了大半天兼程趕路,縱是鐵打之人,亦覺有些勞累難支,入得店後,立時呼酒叫菜,那知叫了半晌工夫,仍不見有人出來招呼,不禁微生慍意,高聲喝道:「店裏面有人麼?」
他一日夜奔走未停,人已困乏難支,自知無能再連續攀登絕峰,只得找一處擋風的大山石下,盤坐運氣調息,準備天亮之時,再設法登山。那知疲勞過度,不知不覺間,竟然靠在山石上面睡去。
白衣少女接道:「好啦,我又沒有問你姓名。」
方兆南道:「人在饑餓之時,一餐飯價值難計,區區一錠白銀只不過聊表謝意。」說話之時,人已閃身出店,頭也不回的向前奔去。
方兆南舉起衣袖,拂拭一下臉上淚痕,說道:「晚輩昨夜趕來,師父、師母已然遭人毒手多時……」
只見垂掛在套間門口布簾啟動,緩步走出一個十五六歲,衣著襤褸,頭梳雙辮的女孩子,嬌聲應道:「我爺爺趕集去啦,還未回來,餘下的酒菜,都被先來的兩位客人叫了。」
嚴寒的風雪中,只見那健馬身上一滴滴紅色的汗珠,滴灑在白雪地上,那重金選購的長程健馬,終於無法負擔長時不停的疾奔勞累,用盡牠最後一點氣力之後,倒了下去。
西北風吹飄著漫天大雪,由河北入魯的官道上,奔馳著一匹長程健馬,得得蹄聲,蕩起了片片飛雪。
青衫老人臉色一變,大踏步直入素幃後面,方兆南呆了一呆,緊隨那老人身後進去。只見素幃後面壁角之處,堆積著十幾個無頭屍體,方兆南暗暗一數,和那排列的人頭剛好符合,不多不少的十五具。
張一平嘆道:「如果你留心那靈幃後群積的屍體,一個個身著勁裝,即可瞭然你師父早知慘禍難逃,不甘束手待斃,故而著令家中所有僕人準備應變,想以數十年修習的武功,和來人一拚,不想來人武功奇高,抗拒之下,落得個滿門滅絕的悲慘收場。其間使人不解的是,既然預知慘禍將臨,何以竟不肯先行避走?此策縱然不能長期逃避敵人鐵蹄追踪,但總可暫時避開敵人耳目,然後再徐謀對敵之策不遲,唉!天啊!天啊!為什麼不讓我早來三日?想不到這晚到一步,竟造成終身大憾。」
定神望去,只見那茶几上的蠟燭,只餘下了半寸長短,那冷如冰霜的白衣少女,仍靜靜的站在一側,臉上神色,毫無變化。
一口氣跑出了五六里路,張一平才鬆了方兆南右腕,嘆息一聲問道:「你認為你師父、師母死的很突然麼?」
只見白綾覆蓋著一具仰臥的屍體,單單露出一顆花白長髯、白布包髮的人頭,十幾年教養深恩,在他心目之中早已深刻的留下師父音容笑貌,一望之下,立時辨認出來,那仰臥在棺木的屍體,正是他兩年未見的恩師遺體。
忖思之間,人已到了師父修習內功的靜室門外,運足真氣舉手一推,兩扇門應手而開。
話甫落口,人已同時拔身而起,躍起七八尺高,挫腰振臂,穿空斜飛,落足在第一道突石上。
那老人微感心頭一震,道:「什麼?難道你師父、師母的屍體,不是你收殮入棺的麼?」
一陣勁風吹來,刮落了房上積雪,灑了他一頭一臉,臉上一涼,心中也同時泛上來一股寒意,不禁打了個冷顫,雙手一推木門,但卻紋風未動,想是裏邊已上了栓。
原來這老人乃周佩最為知己的好友,江南四劍之一的張一平。
張一平畢竟是涵養極深之人,一陣激動過後,心中逐漸平復下來,兩道冷劍般的眼神,從頭到腳的把方兆南打量了一遍,道:「起來,把你昨宵所見之事告訴我。」
張一平略一沉吟,道:「這也就是我費解之處了,周賢弟生性莊肅,律己甚嚴,生平又結怨不多,自看破世情,隱居東平湖畔後,更是絕緣江湖,除了老夫和一二知己故交之外,很少和武林人物交往,二十年深居簡出,都以蒔花課徒為樂。三年前我和他相晤之時,發覺他內功精進極多,就是你那師母,也有了驚人的成就,綜觀大江南北,當今黑白道高手,能勝過他夫婦兩人的,確是難以找出幾個。但我細查全室所得,令師夫婦又分明預知慘事,早已作了安排。」
那襤褸衣著的村姑,似是已看出方兆南驚愕之情,淡淡一笑,道:「公子如不覺嘔心,不妨就把這兩位客人叫的酒菜,先用下充饑如何?好在他們尚未動過一筷,食過一口。」
他抖抖身上積雪,慢慢走向那所宅院。
方兆南道:「晚輩不敢。」
這藍衣少年雖有著一身武功,也不禁心頭微生寒意,不自覺伸手摸摸劍把。
張一平黯然一歎,道:「年紀輕輕的孩子,能有這份膽氣,誠是可貴,不枉你師父教你一場,不過,你留在這裏,於事無補……」
他雖然已感覺到師門中遭遇了極大的慘變,但深重的師徒情份,使他極力往好處去想,暗自|慰道:也許師父帶著師母、師妹,徙遷他處去了。
忽見他左腳向後一滑,人不起步,腿不屈膝,身子由屋上直滑下來,腳落實地,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我張一平今天算栽到家啦,孩子,快些捏碎你手中雪球看看。」
向裏望去,只見院中的雪光盈盈,各室內漆黑如墨,一片幽寂、凄涼。
他本有黑夜視物之能,微微一閉雙目,調勻真氣,再睜眼時,hetubook.com•com已可看清楚室中景物。
方兆南道:「師伯請恕晚輩愚蠢,敬祈不吝明示教言,以開茅塞。」
轉頭望去,不知何時,身後已站立一個白衣白裙、長髮披垂的少女。
張一平淡淡一笑,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如果賢姪不是因極度悲苦的一種幻覺,那白衣少女,倒是一條最好的追查線索。」
張一平仰天長長吁一口氣,道:「不錯,你師父、師母不但事先預知這場滅門慘禍,而且還預知無法逃過這場劫運,是以既未邀人助陣,亦未避難遠走。」
方兆南緩緩的站起身子,目光凝注那白衣少女身上,問道:「你是什麼人?我師父師母的屍體,都是你收殮的嗎?」
素幃後面傳出那白衣少女清脆冰冷的笑聲,道:「怎麼?你懷疑我是殺害了你師父母的兇手麼?」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方兆南聽得一皺眉頭,道:「這兩具桐棺之中,存放著什麼人的屍體?我可否打開瞧瞧?」
他略一沉思,急步向後院奔去,走過一段甬道,到一處幽靜的跨院門邊,兩扇木門,緊緊的關閉著,一股驚恐的衝動,使他毫不考慮的伸手推那兩扇木門,但他右手將要觸到木門上時,又突然縮了回來。
方兆南似看出了張一平臉上疑慮之情,當下接道:「晚輩之言,句句屬實,那白衣少女的奇異行動,實使人有一種人鬼難辨之感。」
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時分,只覺全身奇冷難耐,手足均已凍僵。他勉強提聚真氣,運功活開血脈,又繼續他未完的行程。
他向後退了一步,暗中運足真氣,集於左肩,正待撞開木門,忽然想到了師父那莊嚴肅穆的面孔,立時一收架勢,雙臂一振,凌空而起,躍上圍牆。
這雪球似經人用力團成,大如杏子,堅硬異常,發這雪球之人的手法,亦似是極有分寸,穿幔破幃,應位奇準,但方兆南舉手接住雪球之時,不覺得勁道猛烈,這種不輕不重、恰到好處的腕力,如非身具上乘內功之人,實難拿捏如此之準,不禁心頭大感凜駭。
行約半個更次,山勢逐漸險惡,觸目峰嶺聳雲,絕壑斷路,大雪封閉之下,但見一片瓊瑤舖地,連一道登山的小徑,也沒法找出。
忽然間,素幃一角,伸出一隻雪白的手腕,纖纖玉指,緊握著一支胡桃粗細的紅色蠟燭。那冷漠嬌脆的聲音重又言道:「你要留在這裏替你師父、師母護守靈幃,也好,快點著這支蠟燭,合上棺木蓋子。」
張一平輕輕歎息一聲,道:「孩子,你不用拿話激我,我和你師父交情彌篤,三十年前承你恩師、師母,仗義執仁,救了我一條性命,迄今,我一直耿耿於懷,無時不思圖報答。他遭此滅門慘禍,我心中悲痛之深,決不在你之下,只要張一平有口氣在,必報此仇……」話至此處,再難自制,兩行老淚,滾滾而下。
心念一動,急於要查明真象,暗中潛運功力,正待揭開左面棺蓋,一看究竟,突聞一個嬌如銀鈴般的聲音,起自身後,道:「住手!」其聲雖然清脆動人,但卻冷漠至極,聽得人生寒意。
方兆南心中急於離開,也不推辭,雙手接過雞蛋,探懷摸出了一錠銀子,放在桌上,笑道:「些微心意,敬請收納。」
方兆南知他武功高強,譽滿大江南北,綠林道上人物,聞名喪膽,自己武功,和人相差甚遠,如堅持同去,只怕真有累人之處。略一沉思,嘆道:「老前輩既然如此說,晚輩自是不便再堅持愚見,但天涯茫茫,我師妹行踪何處,叫晚輩到那裏去找?」
方兆南大大的吃了一駭,暗道:此女何以竟能猜到我心中所思之事,又看出我身負武功。不禁呆了一呆。
他略一沉吟,又道:「就老朽眼下所見,有兩件急事要辦,一是尋找你那師妹下落,二是查出仇人是誰,至低限度,也要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以便追索。這兩件事說來容易,做起來只怕不很簡單,你必須節哀順變,才能深謀遠慮,洞悉微小,料敵變化,謀思對策。」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忽覺肩上被人推了一掌,睜眼望去,只見一青袍長髯的老人,滿臉悲忿之容,靜靜的站在棺木旁邊。
方兆南只覺他扣在右腕脈門的五指,有如一道鐵箍,全身血脈受制,勁力全失,雖想掙扎,但卻力難從心,身不由己的被人帶著向前奔走。
他勒馬回頭,望著那被金蓮花擊落的寒鴉,瞬息之間已被大雪覆蓋,大地上又恢復一片瓊瑤,皚白無瑕。
方兆南雖然是一身武功之人,此刻也覺出寸步難行之感,拔劍點路,冒險攀登,這一場艱苦的踏雪夜行,只累得他滿身大汗,當真是步步凶危,險象環生。
那村姑衣著雖然襤褸,但人沉穩之極,目睹方兆南發怒之情,毫無驚懼之色,只是冷冷的站在一側,瞪著又圓又大的眼睛,望著方兆南,鎮靜從容,一派大家閨秀風範,和她一身襤褸裝束,大不相稱。
他已得張一平的指點,告訴了他朝陽坪的位置,那是一塊突出絕峰腰的岩石,不但天然形勢險要,而且必須經過一段人工開鑿而成的斷石樁,如不得袖手樵隱的許可,罕有人能飛渡過那一段險要絕倫的人為險阻。
但見滿室佈垂素幃,觸目一片銀白,兩具桐棺,併放在素幔環繞之中。
原來,這兩扇大門並未加栓。
那姑娘微微一笑,答道:「公子既不願食別人叫的菜,就請略候片刻,容村女入廚,張羅食物。」說完輕啟布簾,緩步入室。
方兆南換燃了新燭,蓋好棺蓋,席地倚棺而坐,望著那螢螢燭光,心中泛起萬千感慨……
方兆南細想靈幃後那堆積的屍體,果然都是一個個身著疾服,暗自忖道:不錯,如是師父事先不知此事,倉慌拒敵,那堆屍體決不會個個身穿hetubook.com.com勁裝。當下說道:「師伯觀察入微,一言點破晚輩迷津。家師既自知這場慘禍難免,何以竟未邀人相助?」
他估計自己的輕功,尚能應付,當下一提丹田真氣,高聲喊道:「末學後進方兆南,有要事拜謁史老前輩,敬望能賜晚輩一面之緣。」
他呆了一陣之後,大叫一聲:「師父!」縱身躍撲過去,雙手分扶兩具棺蓋,淚水泉湧而出。
一陣痛泣之後,心情逐漸平復下來,暗道:師父武功絕世,譽滿武林,師母亦是巾幗英傑,一手金蓮花,名震大江南北,縱然身受當世一流高手圍攻,亦足可全身而退。這兩具桐棺之中,也許不是師父、師母。
那老人輕輕的嘆息一聲,道:「你起來,慢慢的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突然,一隻低飛的寒鴉,喳的一聲,掠頂而過,振翼西去。
溫馨的舊情往事,現下都化成了悲忿痛苦,這一哭當真是哀慟欲絕,誰說丈夫不彈淚,只是未到傷心處……
方兆南正在饑餓之時,心中又急於早趕到抱犢崗去,聽那女孩子回答酒菜俱無之言,不覺怒火沖心,呼的一掌擊在案上,道:「既然酒菜已賣完了,為什麼不把酒招取下……」忽然想到自己乃堂堂七尺男子,如何能對一個未見過世面的鄉村姑娘,發這種無名之火。當下改容接道:「在下急於趕路,已一日夜未進飯食,酒菜既已賣完,在下自不便強索強買,尚望姑娘行個方便,替在下張羅點充饑之物,我當以重金相謝。」
張一平舉目四顧,張望一陣,道:「這不過是由閱歷中得來,說穿了,也算不得什麼。你可曾在那靈房屍體之中,發現到你那師妹的遺體麼?」
只聽那素幔之後,又傳出那白衣少女冷冰冰的聲音,道:「你這支蠟燭,已足可支持到天色大亮,你要是不怕,就在這靜室中坐一夜吧。」
寬敞的大廳中,夜色更加黝暗,伸手難見五指,凜冽的寒風,從門外吹入,刮動壁間的字畫,全廳一片沙沙之聲,更加重了陰森恐怖氣氛。
方兆南看那每個著足的突石樁,相隔約八尺到一丈的距離,下臨絕壑,只要微一失神,拿捏不準落足之處,摔下去勢非要粉身碎骨不可。
只見兩扇黑漆大門緊緊關閉著,他略一猶豫,舉手拍擊一下門上的銅環。響聲過後,半晌仍不聞那宅院中有何聲息,心中一急,不覺間雙手加力一推。但聞呀然一聲,兩扇黑漆大門突然大開。
張一平冷哼一聲,雙足微一用力,身軀如箭平射而出,身法奇奧,果然是一代名家身手。
穿過一所庭院,直向大廳走去,他似是已覺出事非尋常,毫不猶豫的推門而入。
方兆南心頭微感一震,不自覺抬頭仔細打量了對方兩眼,只見她身材纖細,眉目似畫,微啟雙唇中,齒如編貝,瑤鼻端正,輪廓秀美至極,只是膚色黑了一點,雖然年歲尚幼,氣度卻很高雅,滿臉笑意,風姿撩人,當下一抱拳,道:「姑娘談吐不俗,想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請恕在下方才冒犯之言。」說完,轉身出店而去。
方兆南突然一揚兩道濃濃的劍眉,道:「張師伯,咱們留這裏等他們。」
忖思之間,那村姑又啟簾慢步而出,手中捧著十個煮熟的雞蛋,笑道:「僻荒小店,無物敬客,這十個煮熟雞蛋,請公子帶著充饑吧。」
大約有一刻工夫,走到一湖畔所在,湖水經過寒風吹襲,已結成冰,雪華冰光,相映成輝。
方兆南由發怒到和顏相向,她一直靜靜的站著,未接一言。直待方兆南話完,她才微微一笑,道:「大爺衣著華麗,氣宇軒昂,分明是貴家公子身份,像我們這僻野荒村,路邊小店,每日酒客有限,酒菜之物,必須要量出而備,既已賣完,就無點滴存貨,重金相謝之言,恕村女歉難白受。」說來不徐不疾,風雅婉轉,分明是一位知書達禮的淑女,不知何以竟在荒僻的山村之中,掌爐賣酒。
張一平嘆道:「袖手樵隱為人怪僻,生平不願管人閒事,聽他那袖手二字的綽號,就不難知他為人。眼下寸陰如金,我也無暇給你解說,好在一兩天內,我也要趕到抱犢崗去。」他微一沉忖之後,又道:「如果我在三天以內,仍然未到,你可再用這枚金錢,要求袖手樵隱在三個月內查出殺害你恩師夫婦的兇手姓名來歷。」話至此處,黯然一嘆而住。
語聲甫落,突見一道白光,破幃飛來,方兆南幼得師母傳授金蓮花暗器絕技,耳目極是靈敏,右手一招,接住飛來白光,只覺入手冰冷,定神看時,手接暗器竟然是一團雪球。
張一平道:「那靈房屍體之中,未發現你師父愛女遺體,可作兩種解說,說她被人活擒而去,不能算錯,說她早被令師遣往他處避難亦可,關鍵就在那堆積的屍體上了。」
說來輕輕鬆鬆,神情不慌不忙,這就更使方兆南心中發毛了,一皺眉頭,道:「姑娘盛情心領,酒菜是別人所叫,在下豈可侵佔自用?」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間,那少女似已等得不耐,身軀晃動,人已隱入佈垂白幃之中。
方兆南一見來人,不知是驚是喜,霍然躍起,撲拜身前,淚水泉湧而出。
白衣少女神色不動的冷然答道:「不信你就打開棺蓋瞧瞧吧!」
褸衣村女望也不望銀子一眼,答道:「十枚雞蛋,能值幾文,公子厚賜,如何能受。」
他望著梅花出了一陣子神,才飛身而下,緩步向師父修習內功的靜室走去。
這少年長相異常清秀,劍眉朗目,虎背蜂腰,面如冠玉,英風逼人,雖在彌天大雪,凜冽寒風之下,卻全無畏寒之意,眉宇間歡愉洋溢,嘴角間不時露出笑意,顯然,他心中正在想著一件極為高興之事。
方兆南道:「師伯見慮深遠,晚輩五體投地,尚望師伯看在和亡師一場相交分上和圖書,代籌復仇之策,則晚輩感恩不盡了,」話說完,人也拜倒在雪地之上。
放眼望去,兩株盛放的臘梅,雪光中傲然挺立,幽香花氣,撲鼻沁心。
這兩句話說的聲音極高,餘音蕩漾繚繞空際,歷久不絕,但那幽靜的跨院之中,仍然是一片死寂,聽不到半點回音。
目光及處,只見兩具棺木之間,放著一張很小的茶几,茶几上置放著一隻業經點殘的蠟燭。
方兆南只覺對面少女不但談吐文雅,而且舉動著著出人意外,心中又是敬佩,又感害怕,雖想推辭,但又覺腹中饑餓難耐,略一沉吟,重又隨那村女返回店中。
方兆南只覺一股熱血由胸中直衝上來,厲聲喝道:「此事當真?」
方兆南心念師門教養深恩,存心冒險一睹仇人面目,再徐圖報仇之策,那知被張一平突然扣住了脈門要穴,失去抵抗之力,拖著跑了五六里路,憋了一肚子怒火,正想出口相責,但卻被張一平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心中疑念陡生,呆了一呆,道:「師伯此言,究係何意?難道說我師父師母,事先已預知這場滅門慘禍不成?」
方兆南只覺那嬌脆的笑聲之中,似乎含蘊著一股陰寒之氣,聽得人毛骨悚然,連打了兩個冷顫。
方兆南道:「晚輩身沐師門十餘年教養之恩,粉身碎骨,罔報萬一,眼下師父、師母罹此慘禍,晚輩豈可退縮不前,避重就輕……」
一個不祥的預感,陡然間襲上心頭,他不自覺打了一個冷顫,忽的放馬加鞭,向前疾奔而去。
方兆南噗的一聲,拜倒地下,道:「晚輩先代亡師夫婦,叩謝張師伯高誼隆情。」
藍衣少年略一沉吟,挺身而入,回頭把兩扇大門關好,緩步向前走去。
方兆南見她背己而立,連頭也不轉一下,不禁心頭微生怒意,忖道:這少女好生冷傲。
方兆南藉機打量這座小店,只不過有三間大小,中間用木板分遮,靠壁留有一個小門,藍簾低垂,難窺內室,外面一半除了三張木桌,和十幾個竹椅之外,再無他物,看不出一點可疑之處。心中大感迷惑,暗自忖道:這等荒僻之處,能有多少過路旅客?若說這小小酒肆,是一座殺人劫財的黑店,實又不像,這村女來路,實使人難測高深……
忽聽那村姑嬌脆的聲音,起自身後道:「公子慢走一步。」
但見素幃之後,齊齊的排列一排人頭,那白衣少女,已不知何時離去。
只覺胸中熱血翻騰,再也難以控制悲忿激動的情緒,大喝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撲拜在棺木之前,放聲大哭起來。
他照著張一平指示的方向,找到了朝陽坪,放眼望去,只見峭立的山壁之間,突懸著一塊六七丈方圓的大岩石,原有通往突岩的小徑,已為人工鑿斷,在峭壁之間只留下了幾處僅可容一人停身的突出石樁著足。
張一平探手入懷,摸出一枚四面鋒利如刃的金錢,說道:「你帶著這枚金錢,即刻趕往魯南抱犢崗朝陽坪,去見袖手樵隱史謀遁,如果他不肯相見,你就出示這枚金錢,他收下這枚金錢,必然會問你有什麼事要他相助,此時千萬不可說出要他助你尋找你師妹之言,只說:還錢索恩的原主未到,晚輩只是奉遣來此,先行通報史老前輩一聲。不管他如何冷嘲熱諷於你,都要儘力忍耐,不可反唇頂撞,待他把金錢還你之後,再提來此尋你師妹之事!此事關係重大,非同兒戲,你必須要以最大耐性,忍受他譏諷之言,否則一著失錯,不但你無法見得你師妹之面,且將破壞我全盤計劃。」
張一平望著方兆南的背影,逐漸消失,才長長吁一口氣,緩步重向來路歸去。
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恭恭敬敬的對著兩扇木門說道:「弟子方兆南,特來向師父請安……」
忽然,他停下腳步,喘息了一陣,抬頭辨識了一下方向,又緩步向前走去。
就在這湖畔邊緣,巍然矗立著一座孤零零的宅院,他極盡了目力,卻看不見一點燈光,夜暗的籠罩下,呈現出一片凄涼。
只見那衣著襤褸的村姑,又是微微的一笑,道:「公子請返小店略息片刻,容村女為你籌點食用之物吧。」
方兆南一沉吟道:「在下乃周老英雄的門下,賤姓方,草字……」
方兆南微一沉忖,撲身一拜而起,道:「晚輩敬領師伯教言。」當下一提真氣,轉身疾奔而去。
方兆南久隨師父身側,常得周佩召入這靜室之中受教,知那素幃後面,並無複室,當下提高聲音,問道:「姑娘可知家師膝下一位女兒那裏去了麼?」
方兆南急道:「姑娘暫請留步,在下還有幾句話說。」
方兆南雙眉一挑,又問道:「姑娘幾時到此?可曾見到家師夫婦被害的經過?」
方兆南本是極為聰明之人,已聽出張一平言詞弦外之音,無異告訴他三日內不能去抱犢崗朝陽坪和自己相會,定已是遭人毒手,埋骨東平湖畔,不禁泫然說道:「師伯義薄雲天,晚輩感佩至極。師門血債,深如江海,方兆南有生之年,必要雪此大仇,縱然濺血碎骨以赴,亦是在所不惜……」
方兆南學藝師門之時,已拜識過這位譽滿武林的大俠客,知他一身武功,已達出神入化之境,聲譽之隆,猶在師父之上,此時此地,遇上這位行踪一向飄忽難覓的奇人,極度悲苦之中,油然生出一線為恩師夫婦復仇的希望,當下躬身說道:「師伯見聞廣博,和家師交誼篤厚。師門不幸遭遇這等慘變,要全仗師伯大力,查出仇人姓名,替家師洗雪這滅門沉冤。晚輩雖自知武功不濟,但願憑藉滿腔熱血,一顆復仇的心,先試敵鋒。」
他知道這是師父靜修內功的所在,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闖入。
但聞白幃後面,又傳出白衣少女簡短的答話,道:「我來此時,他們已被人殺害很久了。」
方兆南左手一撥素幃,m.hetubook.com.com一個「燕子穿雲」身法,躍出靜室,抬頭一看,只見張一平高站屋脊之上,正向四下眺望。
他抖動著右手,燃起蠟燭,素幔環垂下,燭光更顯得明亮。
張一平黯然一笑,伸手扶起方兆南,道:「孩子,你起來,我和令師交誼,深逾骨肉,情重生死,你不求我,我也要豁出這條老命,非要追出事情真相不可。現下咱們分頭行事,你去尋找你師妹下落,老朽重返兇宅,再作一番仔細勘查,也許故友英靈佑護,使我能暗中睹得仇人一面,也好早謀報仇之策。」
張一平怫然一笑,道:「好孩子,反問的好,你不敢苟同老夫的意見,對麼?」
刺骨的西風,仍然勁吹,鵝毛片的大雪,仍不停的飄落著,四野寂寂,仍和剛才一樣的安靜,除了他之外,再無第二個人知道那皚皚的白雪之下,已埋葬了一個生命,雖然那只是一隻飛行在風雪中的寒鴉。
方兆南仰望夜空,長長的吁一口氣,取出懷中雞蛋食用。
方兆南雙手用力,咔喳的一聲,啟開了左面一具棺木,探手懷中摸出千里火筒一晃,火光閃動,幽暗的靜室中,亮起了一道熊熊的火焰。
白衣少女也不望方兆南一眼,冷冷的答道:「我父母受過周老英雄的濟助,我收殮他們屍體,算替父母報恩。你已哭鬧了一個更次,現在該走啦!」說罷,慢慢的轉過身子,緩步向素幃後面走去。
低頭望去,深澗無底,不覺一陣頭暈目眩,趕忙閉起雙目,調勻真氣,雙足一登,身貼峭壁飛起,落到第二道著足石樁上面。
張一平聽那白衣少女奇異的舉動之時,心中不禁大感驚奇,暗道:女孩子家,大都天生膽小,縱是習武功的人,也不可能有這般超異鬚眉的膽氣,在風雪凄冷的夜裏,一所寂寂無人的大宅院中,伴守著一堆屍體……
這次已有經驗,不再探頭向下注視,微一調息真氣,立時向第三道著足石樁上飛去,連渡八道之後,石樁已盡,但他停身之處,相距那大突岩,還有三丈左右的距離。他估計自己的輕功,無論如何無法在一躍之間,橫越三丈,不禁發起愁來。
藍衣少年似被寒鴉的叫聲,驚醒了歡愉的回憶,微微一皺眉頭,探手入懷摸出了一粒形如蓮花,大如核桃的金色暗器,抖手間,破空飛出,去勢勁疾,劃起了輕微嘯風之聲。但聞一聲哀鳴,那振翼急飛的寒鴉,應手而落,一團黑影,摔在雪地上。
那白衣少女已快走入白幃,聞言停住腳步,道:「什麼話快說。」
他已一日夜滴水未進,片刻間把十枚雞蛋吃完,盤膝就坐雪地,閉目調息,直待疲累盡復,才一躍而起,辨認了方向,就道登山。
一個秀慧娟雅的倩影,陡然間展現腦際,他想到了十幾年前,曾和一個美麗絕倫的小女孩子,共同手植這兩株臘梅的情景。那時,他和她都還是八九歲的孩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一塊兒學習武功,一塊兒淘氣遊戲,轉眼流光,似水年華,十幾年的歲月,很快的過去,當他藝滿離開師門之時,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晃眼又是兩年時間,他這次由千里之外趕來這東平湖畔,一半是探望師父,一半是想看看幼小在一起長大的師妹……
他一口氣跑出了十餘里路,才放慢腳步,張望四周景物。這時,天色已到掌燈時分,抬頭四顧,夜色中隱隱可見皚白的峰嶺起伏,行程即將進入山區。
白衣少女冷冷的答道:「別瞧啦,一個是周佩周老英雄,一個是周夫人。」
只見靠壁處,放置著一張八仙桌,四張太師椅,排列的十分整齊,廳中景物佈設,似乎依然如舊。
張一平雙目神光閃動,似是被眼下少年的沖霄豪氣,激起了故舊之情。但只一瞬間,他又恢復鎮靜神色,淡淡一笑,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單依那飛雪示警之人的武功而論,已可預測來敵,定然是武功奇高之人,別說你留此於事無補,就是老夫,只怕也難是來人敵手。不過,我已是行將就木之年,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故友情重,濺血何憾,縱然埋骨這東平湖畔,常伴故友泉下英靈,也是人生一件快事,如能僥倖脫難,定當設法邀集武林高手,殲仇雪恨……」話至此處,突然住口,一把抓住方兆南右腕,向外奔去。
張一平雖是見聞博廣之人,但一時之間,也為之愕然一呆,他想不到這竟是一封善意示警的短箋,雖然他在方兆南接得雪球,已猜到那雪球之中,定然包藏有物,但在他想像之中,不是死亡的通知,就是約鬥的邀請……
方兆南歎道:「晚輩如非親目所睹,只怕也很難相信,天下竟有這等奇特之事,難怪師伯要心存懷疑了。」
直走到次晨五更時分,才到了抱犢崗下,抬頭望去,高峰聳雲,立壁如削,夜色中難見峰頂。
張一平沉思良久,說道:「你師父自隱居在東平湖後,很少和武林人物來往,再說當今江湖人物,能及得你師父、師母武功之人,屈指可數,縱是有意邀人相助,也難找到適當之人。此中真象,決不單純,非人所能揣測,如果我推論不錯,你師父宅院附近,定然還有人在暗中監視那雪球示警之人,也許就是你所見那人鬼難辨的白衣少女。老夫自信輕身之術,不算太差,但我躍落院中之時,竟然未能目睹來人一點蹤跡。這次慘事,恐非一般武林中仇殺事件,對方手段之辣,武功之高,都非一般江湖人物所能比擬,而且殺人之後,不掩藏滅跡,分明另有作用,那白衣少女守護靈幃,其中亦恐有所用心。綜觀此次慘事經過,事先事後,脈絡相貫,對方預謀周密,毫無破綻,你師父又預先知道,卻又不肯走避,此中情節,實是耐人尋味……」
張一平搖搖頭,接道:「此返兇宅,旨在搜查敵人遺留痕跡,並非和人和*圖*書拚命,行踪愈是隱密愈好,你如和我同去,不但於事無補,且將累我分心顧你,何況找尋你師妹下落之事,乃此次慘局最為重大關鍵,比起重探兇宅,更為重要。」
歡樂的往事,一幕幕展現腦際,更托襯出目前境遇的悲慘凄涼。
方兆南道:「想我那師妹,乃蘭質蕙心之人,舉世能有幾個?也許她已被人劫持而去,晚輩實不敢因而……」忽的黯淡一嘆,倏然住口。
一陣寒風吹來,飄起她的長髮衣袂,素幔波動,燭顫復明。他猶豫一陣後,終於緩緩地把目光投注那棺木之中。
方兆南只覺這少女言詞難測高深,行動詭異絕倫,在這等風雪之夜,素幔雙棺,陰風森森的靜室中,更使人有一種人鬼難辨之感,饒是他一身武功之人,也不覺心中直冒冷氣,本能的伸出右手,接過蠟燭。
抬頭望去,只見村口臨路處,一片白布招展,正有一所賣酒人家。
方兆南奇道:「恕晚輩智慮愚拙,難解師伯弦外之音,願聞其詳。」
夜色深沉,一燈螢螢,他一路的奔走,人早已勞累難支,倚棺斜臥,沉思往事,不覺間沉睡過去。
張一平仰臉望天,豪氣頓發,呵呵一笑,接道:「縱然遇得敵人,也未必真能把我張一平留在東平湖畔。賢姪但請放心去吧,倘若見得你師妹之時,先不要告訴她你師父師母遇難慘事,袖手樵隱生性冷僻,從不和武林中人物往來,這枚金錢雖然可使他臣服,但只能限定求他一事。賢姪人極聰明,屆時不妨見機而作,且莫浪用了這枚金錢。老夫言盡於此,你快些上路去吧。」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方兆南已哭得淚盡血流,這一場大哭,暫時發洩了他壅塞在胸中的悲忿情緒,心神逐漸的安靜下來。
舉目望去,登時驚得他魂飛天外,頭皮發炸,呆在門口,半晌說不出話。
張一平咬牙切齒,冷笑了一陣,道:「好辣的手法,當真是雞犬全誅,一口不留。」
方兆南依言起身,暗中留神望那堆積的屍體之中,並無師妹遺體,心中略感寬慰,黯然一歎,把昨宵經過之情,很詳盡的對張一平說了一遍。
他想起了投身師門學藝的諸般經過,師父莊嚴肅穆的性格,使人凜然生畏;師母的慈愛笑容,使人孺慕不已;師妹的嬌艷秀慧,更使人傾慕難忘……曾幾何時,這些留在他心中的深刻往事,都已成了鏡花水月,過眼雲煙,如今師父、師母,慘遭殺害,雙雙陳屍眼前,一起長大的師妹,也不知身落何處,生死難卜……
右臂一翻,長劍出鞘,寒光閃處,但聞嚓的一聲,一株臘梅,應手而斷。
方兆南突然滾下來兩滴淚珠,接道:「晚輩亦自知武功難望家師項背,可是師門仇恨,不共戴天,晚輩既不能手殲強敵,奠祭家師靈前,亦要一睹仇人面目,再謀報仇之策。方兆南今生如不能殲仇劍下,有如此樹。」
他回顧了那白衣少女一眼,只見她臉色冷漠,站在身側,動也不動一下。
雖然那少女美麗絕倫,但在此時此地,陰氣慘慘,素幔低垂,雙棺併陳的靜室之中出現,而且又來的無聲無息,方兆南縱然膽大,也不禁嚇得心頭一跳。
正自六神無主當兒,忽聞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入耳際,道:「我師父已謝絕生人造訪,二十年未和武林同道往還,你還是早些退回去吧!」
方兆南只聽得皺起眉頭,一臉茫然之色,但見張一平說的鄭重異常,只得隨口應道:「如若真能尋得晚輩師妹,有助我恩師夫婦復仇之事,晚輩就是受他打罵一頓,也決不還手就是。」
方兆南道:「師伯此言,難使晚輩心服,別說天下之大,到處可以藏身安命,單以恩師夫婦兩人的武功而論,縱然不敵來人。亦可全身而退,不致雙雙陳屍並棺,如非遭人暗下毒手殺害,豈會落得如此悲慘結局?」
藍衣少年在健馬倒地之時,雙足微一用力,忽然凌空而起,飛躍出八九尺外,輕飄飄的落在雪地上,回頭望著那倒臥雪地上的健馬,輕輕的嘆息一聲,自言自語說道:「馬兒,馬兒,生死由你去吧!恕我無暇照顧你了!」霍然轉身,放腿向前奔去,其疾如箭,速度並不在那健馬奔馳之下。
天色逐漸的暗了下來,風雪卻越來越大,那藍衣少年一面不停舉手揮著頭上的汗水,一面仍然拚盡著餘力向前奔走,鵝黃的披風,被怒吼寒風吹動得簌簌作響。
馬上坐著個二十餘歲的少年,一身深藍色疾服勁裝,外罩著鵝黃色披風,左肩上露出飄垂著綠穗的劍把,揚鞭顧盼,豪興橫飛。
方兆南右手指微一用力,雪球應手而碎,果然那雪球之中,包著一片白綾,只見上面寫道:「此非善地,早離為上,以免遭殺身之禍。」下面既未署名,又未劃什麼標記符號。
方兆南突然想起那白衣少女來,搖搖頭道:「不是。」口中應著那老人問話,人卻霍然轉身,掀開素幃。
方兆南轉身望去,那村姑已站到店門口邊,微笑說道:「這等寒冷之天,公子兼程趕路,想必有緊要之事,眼下天色又將入夜,嚴寒更重,前去不遠,就進山區,公子雖是身負武功之人,但在漫山大雪覆蓋之下,鳥獸都已絕跡,想打鳥獸充饑,只怕難以如願。」
只見那兩個對面而坐的酒客,神情木呆,仍然是原姿未變,似乎動也沒有動過一下,不覺心起疑竇,定神一看,驚得他怔在當地。原來那兩個對面而坐的酒客,都是已被人點了穴道,因為自己饑火攻心,入店後只顧呼酒叫菜,未曾留意兩人神情,暗自道了兩聲慚愧。
且說方兆南一路放腿急奔,入暮時分,到了一處小村鎮上,只覺腹中饑腸轆轆,極是難耐,原來他急於趕路,已一天一夜沒有吃飯。
方兆南疑心突起,略一沉吟,追著問道:「姑娘何以知道家師夫婦遇害,特地趕來此地收殮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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