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對月締盟
他伏下身去,開始在黃衣少年的身上,尋找傷處,但查遍了全身每一處地方,竟然找不出受傷之處,心中暗叫了兩聲慚愧,緩緩站起身子,長吸了兩口氣,又盤膝坐好,默運真力,施展推宮過穴之法,在那黃衣少年身上推拿。
紅衣少女輕輕一撥白衣少女的嬌軀,道:「好啦,好啦,別再文謅謅的假裝正經了,我看看他有什麼要緊,難道你還怕我橫刀奪愛不成?」
白衣少女望著方兆南的背影,輕輕歎息了一聲,正想開口叫他,方兆南卻突然轉過身來。
白衣少女左轉右閃的把三招猛攻讓開,人已經被逼退到浮閣一角,揮掌反擊,倏忽間劈出三掌,踢出兩腿,五招連綿兇狠的反擊,又搶回到原來的位置之上。
白衣少女不待方兆南再往下說,搶先接口說道:「不過什麼?你雖然因此而死,卻救了千千萬萬的生靈,我也不願沾你的光,在你未把『血池圖』吞入腹中之前,我願意以身相許,破腹取圖,只不過一時之痛,但我卻要為你終身守節。等我深入血池,取得羅玄遺物,再設法替你報仇,然後昭告天下英雄,把你捨身護圖之事,宣揚出去,你人雖死了,但英名豪氣卻在武林中傳誦不絕,那時我這身為你妻子之人,也可在你英名護佑之下,受天下武林人物尊仰,此乃大仁大勇之事,你何樂而不為呢?」
白衣少女輕輕歎息一聲,道:「你既然還想不明白,我只好對你實說了吧!我兩位師姐苦苦的追尋於我,目的在追查出『血池圖』,這一點,想你定已看出了?」
白衣少女忽然間變的十分溫柔,輕聲說道:「不敢相瞞二師姐,他是我……」是我什麼,倏然而斷,粉臉卻泛起一片紅霞。
方兆南目睹此情,心中大感奇怪,忖道:此人胸羅奇學,氣度頗具道風,何以竟為區區一爐未成丹丸這般傷情,莫非這爐中未成的丹丸,和他有著重大的關係不成?
白衣少女微微一側嬌軀,紅衣少女卻一長腰,疾如流矢般由她身旁掠過,直躍入水,踏波而去。
她本有話要說,但見方兆南轉過身來,卻又不肯先說。
但聞浮閣外響起了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道:「回去!」呼的一股暗勁,直逼過來,力道奇大,硬把方兆南向外走的身子,給彈震回去。這變故大出意外,那喜怒不形於外的白衣少女,臉上也微微變色。
紅衣少女道:「不敢,不敢,姐姐只是隨便的檢查一下,何況這又是大師姐的意思,我只不過代大師姐行事而已。」
白衣少女道:「你暫時把它吃下肚去,等我兩位師姐走後,我再破開你的腹部,把圖取出來。」
正自惶惶難安之際,忽聞那白衣少女幽幽的歎息一聲,道:「你還是快些逃命去吧!站在這裏發什麼愣?」
方兆南聽她話說的十分堅決,心中暗暗忖道:她武功比我高出很多,此事她既已決定,不答應也得答應,既是難逃一死,倒不如拿出丈夫氣概,答應下來。當下微微一笑,說道:「姑娘之言,如果字字出自真心,在下以身護圖,倒也值得,但有兩件大事,我死之後,姑娘務必要替我完成。」
方兆南道:「那裏有這等事,你……」
梅絳雪仰臉望月,卻不回答方兆南的話。月光照在她秀美絕倫的臉上,她臉上泛現著深沉的幽怨,一滴一滴的淚水,不停的從那清澈星目中湧了出來。這位一向冷若冰霜的少女,似乎突然變的多愁善感起來。
紅衣少女被她激的怒火大起,嬌聲叱道:「你一招也不用讓,有本領盡量施展出來,讓姐姐見識、見識。」拂塵左擊右打,唰唰連攻三招。這三招不但迅快絕倫,而且招招含著強勁的內力,拂塵激起的嘯風,吹動了方兆南的衣袂。
方兆南舉手揮了一下頭上汗水,這微一抬頭,登時駑得他心頭大震,挺身一躍而起。只見那飄忽有如鬼魔的白衣少女,靜靜的站在身側,兩道清澈的眼神,一瞬不瞬的望著他。
白衣少女道:「燒去『血池圖』雖可苟安一時,但殺劫禍源,卻是難以消弭,禍根一日不除,殺劫隨時可起……」她微微一頓後,又道:「眼下倒是有一個兩全辦法,只是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白衣少女微一沉忖道:「這人並非此地中人,而且武功也有限的很,留著他對我們也沒損害,殺害了他對咱們也無助益,那就不如放了他吧!」
方兆南看她出手拂塵,散化出數尺大小,那極為柔軟的馬尾,竟然根根直立如針,心中暗吃一驚,側身向旁邊一讓,躲過一擊。
柔和的月光,照著這一對比翼而跪的少年男女,但兩人的神情,卻是大不相同。
相對沉默了一刻工夫之久,白衣少女首先不耐,冷冷說道:「你還不走,回過頭來做什麼?」
白衣少女道:「師姐手下留情,小妹感激不盡。」
紅衣少女道:「這些事,你還是留著等見到大師姐時你再問吧!我既是奉命而來,不得不多問師妹一句,『血池圖』的下落現在何處?」
方兆南苦笑道:「這等榮耀之事,縱然以命相換,也算不得吃虧。不過,我眼下還有幾樁大事未辦,就此一死,心實難安。」
方兆南道:「不錯,這一點,在下倒是早已看出。」
白衣少和-圖-書女道:「只怕二師姐看不上眼。」隨著紅衣少女伸來玉手,向旁側橫跨了兩步。
方兆南已退到浮閣邊緣,右、後兩方都已無退讓之路,只有向左側躍避一途,但那白衣少女又橫擋在左側去路,此人心狠手辣,方兆南早已親目所賭,如向左側躍避,她必然要出手攔阻,但情勢所迫,只得橫向左側躍去,暗中運功戒備。
白衣少女突然一伏身,纖指迫向那黃衣少年戳去。
白衣少女道:「你有什麼事,不妨交給我吧!你只要答應了,咱們今後就是夫妻,你的事,我自然要很用心的去給你辦。」
白衣少女冷冷說道:「二師姐這般看得起我,實叫小妹感激。說起來慚愧得很,那『血池圖』麼?還沒有一點消息!」
白衣少女目光中流露出無限惜愛,看了方兆南一眼,幽幽說道:「二師姐這般不相信我,我有什麼辦法呢?你就是殺了他,我也不能無中生有,拿出一付『血池圖』來。」
方兆南看那白衣少女裝作的模樣,心中大感氣惱,暗道:此人這般可惡,不如把她身懷「血池圖」的秘密揭穿,讓她們兩姐妹為那「血池圖」先行拚個死活,我雖未必能坐收漁利,但至少可發洩出胸中一股怨忿之氣。
方兆南暗暗歎息一聲,想道:這位可憐的老人,竟因失圖而瘋,唉!如若我不送「血池圖」來給他,也不致害他發瘋了。
月光照在碧綠的湖波上,反射出盈盛清光,浮閣上雖無燈火,但在目力超異常人的方兆南看來,景物依然清晰可見。他眼瞧著被譽為神醫的一代丹學大師言陵甫,在目睹丹爐火熄之後,神態逐被大變,極度的悲痛,已使這位置身江湖是非之外的老人,受了重大無比的刺|激,點點老淚,順腮而下。
白衣少女道:「二師姐手下留情。」反手一拂,向那紅衣少女手腕之上劃去。
白衣少女手向下一帶,方兆南只好隨勢和她並肩跪在浮閣門外。
紅衣少女盈盈一笑,緩步走入閣中,說道:「我在離山之時,大師姐再三交待於我,要我找到師妹之後,請你立刻回去。」
方兆南想到對月起誓後,就要把「血池圖」吞入腹中等死,這等情形之下,縱然梅絳雪嬌若春花,柔情似水,也難激起他半點惜憐之心。只聽他輕輕咳了一聲,說道:「月神在上,弟子方兆南在下,今與姑娘對月締盟,結成夫婦,別無所求,只望我死之後,要她替我完成兩件大事。第一件查出殺害我恩師周佩夫婦全家的仇人是誰,替我把仇人殺了。第二件帶著我身懷言老前輩相贈的一瓶九轉生肌續命散,在一月之內,趕到抱犢崗下一座山腹密洞之中,以藥換人,救出我師妹周蕙瑛,要她到杭州西湖棲霞嶺,去找垂釣逸翁林清嘯,我雖死在九泉之下,也瞑目安心了。」說完,轉臉望著梅絳雪接道:「拿來吧!」
心念一轉,正待說出真相,忽見那白衣少女向前欺進兩步,正容接道:「二師姐如再為難他,可勿怪小妹以下犯上,和你作生死之搏了。」這兩句話說的意重情深,好像方兆南真的是她心上情郎一般。
言陵甫心中仍甚激動,雙目中淚光濡濡,側頭望了方兆南一眼,緩步向丹爐旁邊走去。
白衣少女道:「我已點了他『天鼎』要穴,不死也要終身殘廢。」
這一掌力道奇猛,出手勁風如嘯,而且掌力散佈數尺方圓,在這等浮閣之上,要想躲開這一記威猛絕倫的掌風,實是不大容易之事,人急智生,縱躍而起,隨著言陵甫擊來掌風,向外躍去。
紅衣少女笑道:「你還能跑得了麼?」雙肩微動,人已直欺過去,玉腕一翻,拂塵由上而下,疾點過去。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接道:「看在死去的周老英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快些回到抱犢崗找你師妹去吧!」這兩句話卻又說得婉轉柔和,大非以往冷若冰霜之態。
紅衣少女笑道:「咱們同門同師,學成的武功,師妹會的,大概姐姐也都學過,真要自相殘殺起來,很難知鹿死誰手。」
方兆南笑道:「咱們事先已經說好,自然算不得謀殺丈夫。」說完,伸手去拿手中圖案。
方兆南看他滿臉痛惜之色,心知那丹爐中必是極珍貴的藥物。略一沉忖,勸道:「事已至此,急待善後,老前輩要辦之事正多,且莫氣急失措,中了人家的相激之謀。」
紅衣少女怒道:「你竟然真敢和我動手?」口中說著話,人卻揮動手中拂塵,唰的一聲,當頭擊下。
他雖然應變迅速,借勢卸去撞擊而來的掌力,但仍然承受不起,只覺心神一震,躍飛而起的身子,疾如斷線風箏一般,直向潭心飛去,直到六七丈外,才落墜水中。
方兆南聽這幾句話言詞犀利異常,大傷方兆南的自尊心,當下臉色一變,怒道:「我武功雖不及你,但我並不怕你……」
白衣少女道:「有很多事,不一定要靠武功。」
白衣少女仍然是一付冷冰冰的態度,微一躬身道:「多謝二師姐的關心。」
白衣少女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麼?那『血池圖』毫無消息麼!」
方兆南眼看著這兩個詭異少女忽友忽敵,半真半假的鬧了半天,那紅衣少女竟被師妹一句話給驚走,和-圖-書心中既感奇怪,又有點害怕。奇怪的是兩人既屬同門一師,而那紅衣少女,又是師姐之尊,何以會對師妹這般畏懼。害怕的是這白衣少女身懷「血池圖」一事,舉世間只有自己一人清楚,恐怕她要殺人滅口,死雖不足畏,但師妹被困抱犢崗密洞之事,也將隨著成為一段千古疑案,可憐她嬌生慣養,純潔無邪的紅顏少女,將陪那怪嫗同葬在一穴之中……
白衣少女忸怩一笑,道:「這些事怎麼好隨便出口。」
心念一轉,正待出言挑撥,忽見那白衣少女星目流動,掃了方兆南一眼,冷然說道:「別的小妹不敢和師姐頂嘴,但此事小妹卻萬難答應。」
白衣少女緩緩的答道:「請恕小妹說幾句放肆之言,大師姐為何這般的不信任於我,實叫小妹心寒的很……」
方兆南聽得打了一個冷顫道:「真虧你想得出這等高明辦法,不過……」
他本動了挑撥兩人相拚之意,及至兩人已自行動上了手,立時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嚥了回去,悄然向浮閣門口走去。
那知推拿了頓飯工夫之久,那黃衣少年,仍然僵臥如初,動也未動一下,他自己倒累的滿頭大汗,伸手向他胸前摸去,他心臟仍在微微跳動,分明人尚活著,不知何故,竟然沒法救醒。
方兆南已被那白衣少女鬧的頭暈腦脹,一時間想不透是怎麼回事,呆呆的站在那白衣少女身後出神。
兩人剛才打的激烈絕倫,但一轉眼間,卻又師姐、師妹叫的親熱異常,此等大背常情的變化,看的方兆南甚是困惑,暗道:這一對師姐妹的性格,真是配的恰當無比,一個冷若冰霜,一個笑口常開,說打就打,要停就停。
正在忖思之間,忽聞言陵甫大喝一聲,一頓手中竹杖,破地而入,雙手抱起重逾千斤的鼎形丹爐,哈哈狂笑,聲如怒龍長吟,狀極凄厲,聽得人驚心動魄。
方兆南看他形態,似將發瘋一般,不禁暗生凜駭,正待出言相勸,忽見言陵甫雙臂一振,把手中鼎形丹爐,直向湖心之中投去,咚的一聲,水花飛濺,浮閣搖顫不停。
白衣少女道:「大師姐既然這般的不放心我,就不該派我來追尋那『血池圖』的下落。」
白衣少女原已嬌艷的雙靨,更顯得紅若燦霞,眉梢眼角間,嬌羞盈盈,仰望月光,喃喃禱道:「月神在上,妾身梅絳雪,籍隸蘇州,年十八歲,現與方兆南公子締盟終身,結為夫婦,海枯石爛,矢節不移,如有二心,天誅地滅,赤誠上告,天神共鑒。」
只見那身著葛黃大褂赤|裸著雙足的聾啞少年,仍然靜靜的躺在地上,立時奔了過去,伸手在他前胸一摸,只覺體溫猶存,心臟仍在微微跳動。
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好吧!我答應你。但你要閃開身子,讓我仔細瞧瞧他。」
兩人同時啟口欲言,但見對方似有話說,又同時閉上了嘴,兩人口齒啟動,但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想以推宮過穴手法,推活他全身血道,使他暫時清醒過來,再設法讓他寫出受傷之處。
紅衣少女慍道:「如我一定要檢查呢?」
方兆南看她指戳部位,乃是人身「天鼎」要穴,心頭大急,縱身一躍,直撲過去,揮手一掌向她臂上掃去。
白衣少女冷漠嬌艷的粉頰上,綻開了一絲笑意道:「只要把『血池圖』藏在一處使她們無法尋到的所在,我兩位師姐縱然對我疑心,但她們找不出我已尋得『血池圖』的證據,也是無可奈何!」
果然被他不幸的猜中,當他第一腳踏入閣門時,如被人兜頭澆下來一盆冷水,全身一陣悚慄,背脊上冷汗涔涔而下,他緊握著方兆南的手,也不自覺的鬆開。
方兆南右手一縮,向後退了兩步。
白衣少女怒道:「你管得了我麼?我偏要殺了他給你瞧瞧,怎麼樣?」
白衣少女道:「唉!情之所鍾……」
這幾句話,說的大出了方兆南意料之外,饒是他聰明絕倫,一時間也難想出話中含意,呆了一呆道:「請恕在下愚拙,難解姑娘話中含意。」
此人來的無聲無息,武功似不在那白衣少女之下,而且年齡也比白衣少女大不了許多,不禁心中暗生驚駭,忖道:那來的這多年輕少女,而且個個武功高強,貌美如花?
方兆南道:「竊圖盜丹,情尚可原,但你熄去丹爐中的火勢,實是大不該為之事,損人又不利己,用意何在?」
梅絳雪緩緩從懷裏摸出「血池圖」,兩顆晶瑩的淚水順腮而下,幽幽歎道:「你已經是我的丈夫啦!我要殺你取圖之時,不是要變成謀害丈夫的兇手了麼?」
白衣少女道:「大師姐那張嘴吧實在太利害,我怕她知道了取笑於我。」
紅衣少女道:「好啊,你竟然絲毫不把我這個做師姐的放在眼中,這等沒有長幼,那可不能怪我出手教訓你了。」嬌軀一晃,腳底寸地未離,身子卻陡然間向前欺了三步,人已到了那白衣少女身邊,揮手一把,直抓過去。
方兆南暗道:事已至此,你還裝什麼假惺惺?口裏卻笑著說道:「想你那兩位師姐,目光何等銳利,如不把『血池圖』吞下腹去,決難騙得過她們耳目。」
白衣少女目睹方兆南驚駭之狀,忍不住微微一笑,但笑容一閃即逝,和圖書瞬息間又恢復冷若冰霜的臉色,道:「我用的獨門手法,點了他『聽宮』『風翳』二穴,別說你找不出他的傷勢,就是當今武林之中,也沒有幾個人能識得我這獨特的點穴手法。」
言陵甫突然咬牙出聲,頓足一聲長嘆道:「罷了,罷了,十年苦功,毀於一旦,此人是誰?老夫要和他誓不兩立了!」
他茫然的回頭望了那黃衣少年一眼,低聲說道:「這人乃天生聾啞殘缺,決不會有礙姑娘之事,能放手時且放手,得饒人時且饒人!」
紅衣少女嬌聲笑道:「大師姐令諭,要師妹把那追尋『血池圖』之事,交予姐姐。」
方兆南向四外望了一陣,道:「你把它暫時沉入水底之中。等你兩位師姐走後,再設法打撈起來。」
白衣少女道:「這麼說來二師姐對小妹也有一點不信任了?」
白衣少女低首沉忖了一陣,突然抬起頭來,兩隻朗澈的星目中,滿是乞求之色,望著方兆南道:「一個人如到非死不可之時,是該死的轟轟烈烈,留給武林後輩敬仰懷慕,還是畏首畏尾,死的輕於鴻毛?」
方兆南略一定神,膽子壯了不少,說道:「這麼說來,言陵甫老前輩的『血池圖』,和丸藥,也是你偷盜的了?」
言陵甫拉著方兆南匆忙的躍上了大浮閣,因他突然想到他追趕方兆南的時間中,這浮閣上仍可能又發生什麼驚人的變化。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可是在這四面臨水的浮閣之中,要想把圖藏到讓她們無法尋到之處,實是一件極為困難之事!」
紅衣少女逼退方兆南後,笑道:「師妹武功進境,實叫姐姐佩服,勿怪師父常在大師姐和我面前誇獎於你,看來我這做姐姐的只怕已打你不過了。」
白衣少女冷肅的臉色,幾乎變成了鐵青之色,兩道秀眉微微一聳道:「什麼,師姐想搜查我麼?」
白衣少女道:「他還不是一個人,有什麼好瞧的?」
方兆南點點頭,道:「這話不錯。」
他投過丹爐之後,神志似更混亂,反手一掌,直向方兆南劈擊過去。
紅衣少女笑道:「你幾時變得這等慈善了,你不殺他,我來殺給你瞧著玩吧!」拂塵一抖,直向方兆南點擊過去。
白衣少女那經常冷如冰霜的臉上,泛現出一種極為幽怨的神色,說道:「我要真存了殺你之心,你就有上十條命,也早沒有了,現在……」她突然停下口,沉忖了良久,才又接著說道:「現在我也陷入了極度的危險之中,隨時隨地,我都有死的危險……」
紅衣少女道:「師妹平日莊嚴的有如觀音菩薩一般,想不到竟然……」她似乎覺到以下之言,太過不雅,抿嘴一笑而住。
方兆南施出全身氣力振袂急追,片刻工夫,已到寒泉潭邊。言陵甫面不改色,氣不發喘,但方兆南已是累得滿身大汗了。
但那白衣少女動作是何等迅快,方兆南掌勢剛剛掃擊出手,白衣少女纖手已點中那黃衣少年「天鼎」穴後,收了回來,嬌身一側,橫跨兩步,讓開方兆南一掌,道:「你要幹什麼?」
白衣少女道:「什麼偷盜不偷盜,我拿的倒是不錯。」
梅絳雪突然縮回握著「血池圖」的右手,道:「你別慌著要吃,讓我再想想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那紅衣少女從小就和師妹在一起長大,兩人相處數年,但她卻從未見過她這般柔媚嬌甜的笑過,整日裏寒著一張勻紅的嫩臉,間有一笑,也似曇花一現,櫻唇微啟即合,笑容一掠即逝。這次竟然笑的如花盛開,嬌媚橫生,不禁看的呆了一呆,問道:「你笑什麼?這男人究竟是什麼人?」
白衣少女冷凄的一笑,道:「我即將變成自己師姐們追殺的對象,不過,哼哼!她們即是真的追尋到我,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但最後,我仍將送命在她們手裏。」
方兆南歎道:「那黃衣少年乃是身有殘缺之人,你如不肯救他,但望別再傷害於他。」
紅衣少女笑道:「如果那『血池圖』真的還毫無消息,姐姐自信可以追查得到,嚴刑逼供,不怕有人不招,但如被師妹帶在身上,那就叫姐姐作難了,不但我要白費一番追索寶圖的心血,而且也沒法對大師姐有所交待。」
這兩人雖然口中師姐師妹,叫人聽來十分親熱,但神色之間卻是一付格格不入的表情,那紅衣少女雖然一直帶著滿臉盈盈笑意,但那笑容看來毫無半點真實感情。白衣少女一面躬身作禮,口中叫著師姐,但臉上卻是一片冷漠,看她神態,實叫人難以相信,那聲師姐的稱呼是從她口中叫出。
左手輕輕一觸方兆南的額角,眉目間滿是關懷惜愛之色,微一移步,擋在方兆南身前,攔住那紅衣少女去路。
紅衣少女咯咯嬌笑著接道:「我這位師妹平日冷若冰霜一般,想看她笑一下,不知要耗去多少心血,你竟然得她垂青,那可是大不平常之事,我這作師姐的豈能連小妹夫……」口中言笑晏晏,足下蓮步款款,直向方兆南身前走去。
那知這次又出了他意料之外,白衣少女不但未出手攔阻於他,而且還一側嬌軀,玉腕緩揚,輕輕迎著他來勢,向旁邊一撥,冷若冰霜的粉靨之上,綻開了難得一見的笑容,柔聲問道:「你傷著沒有hetubook.com.com?」
方兆南道:「不知要我如何相助?」
方兆南轉臉望去,只見那白衣少女臉上浮現一種從未有的幽怨之色,兩隻又圓又大的眼睛中滿含著濡濡淚光,這瞬間,她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堅強,看上去是那樣文弱,使人油然而生惜憐之情。
紅衣少女道:「那也不必,大師姐又何嘗能信任我,說不定我前面走,她就會後面跟來。」
白衣少女道:「我二師姐已和我大師姐取得連繫,兩人即將趕到,連我亦難離此,你還能走得了?」
方兆南聽她拂塵出手,帶著疾勁的風嘯之聲,竟然是凌厲異常,心中暗自忖道:這一對師姐師妹,怎麼這般的鋒芒相對,那裏像同門姐妹,簡直似仇人一般。
白衣少女微微一顰兩條秀眉,道:「看來你倒是個心地慈善之人了,哼!這事與你有什麼相干?我就不信你敢替那言老頭子抱打這場不平之事。」
方兆南眼看這兩個同門的師姐師妹,說打就打,而且一出手就是極為凌厲的手法,心中感慨甚深,暗道:她們師姐師妹,一動手就形同拚命,對別人手段想必更是毒辣了,此時不乘機溜走,更待何時?
白衣少女目睹方兆南望月呆想,一語不發,立時用手輕輕推他一下,道:「你怎麼不說話呀?」
方兆南氣忿填胸,冷笑一聲,道:「看你外貌如花,心地卻毒過蛇蠍。」轉過身,大踏步向浮閣外面走去。
方兆南道:「殺一個毫無抗拒能力之人,算不得什麼榮耀之事。」
轉頭望去,只見那白衣少女面不改色的站在原處,神態平靜,若無其事一般。
方兆南也覺出那兩道藍色的火焰,出現的大是突兀,再要延誤了時刻,只怕真的難再脫避,當下一抱拳,道:「姑娘既不再留難於我,在下這就即刻動身。」
紅衣少女微一沉忖,放下臉笑道:「咱們誼屬同門,豈能真的鬧出鬩牆相鬥的笑話?姐姐不過是說幾句玩笑之言,三妹怎麼能夠認真?」口中說著話,左手卻同時鬆了方兆南的右腕,轉身向浮閣外面走去。
白衣少女道:「二師姐真要不相信我說的話,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但想搜檢於我,請恕小妹萬難接受。」
白衣少女嬌軀斜向右後側退了三步,讓開拂塵說道:「看在同門面上,小妹禮讓三招。」
湖水奇寒,一激之下,方兆南已經暈迷的神志,突然又清醒過來,他本深諳水性,立時一長身,浮出水面,抬頭望去,只見言陵甫踏水急奔而去,狂笑之聲,劃破了寂靜月夜,空谷迴音,滿山盡都是狂笑之聲。
紅衣少女一擊得手,浮動在粉臉上的笑容,突然歛去,暗中一加勁,五個嫩葱般的手指,忽然間變的堅似鋼鐵,有如一道鐵箍般,而且還不停加勁收縮。
白衣少女臉色突然一變,冷冷說道:「那倒未必,師姐可學過『鬼手卯掌』麼?要不要小妹用出來給你瞧瞧?」
紅衣少女咯咯一陣嬌笑道:「你怎麼不早說呢?讓我幾乎傷到了他。」
方兆南奇道:「什麼?在下這點武功,難道還有消弭禍源之能不成?」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這麼說來,在下是還得留在這裏了?」
紅衣少女道:「我要看看他的長像,怎生有這等艷福。」
紅衣少女目光一轉,移注在方兆南身上,問道:「這人又是什麼人?不如把他也殺了吧?」
方兆南道:「好吧!那你就說出來,如果在下力能所及,決不推辭就是。」
方兆南歎道:「姑娘可是為救在下……」話剛出口,突然見月色之下,飛起了兩道藍色的火焰。
紅衣少女笑道:「這個我倒沒有想到,但大師姐交辦之事,如若我不能替她辦妥,只怕要惹她生氣,說不得只好委屈師妹一下……」
紅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一個如花似玉的師妹,都給了你。我這作師姐的瞧瞧你都不成麼?」
方兆南看她竟然若有其事一般,真的對月立下重誓,不禁一皺眉頭,暗暗忖道:你不過想利用我肉身藏圖而已,又何苦這般的認真其事,立下重誓。
白衣少女臉色一變,道:「早要你走,你偏偏賴在這裏不肯走,哼!現在想走也走不了啦!」
但那狂笑之聲,去如電奔,片刻之間,消失在月色之下不見。
白衣少女道:「你也許已經知道那『血池圖』隱示著一位前輩奇人的藏寶之地,但卻不知此圖眼下即牽涉著一場武林的殘酷劫運,只要『血池圖』一落入我兩位師姐之手,不出一年,江湖即將掀起滿天血雨腥風,唉!我不肯把此圖交於她們,也就是不忍眼看武林道五千萬生靈塗炭,但那『血池圖』現在我身上藏著,我兩位師姐已到,勢必搜出此圖不可。」
方兆南道:「言老前輩那丹爐中的火焰,不用問也是你熄的了?」
白衣少女勻紅的嫩臉上,綻開了從未有過的笑容,柔聲說道:「先別說你死後之事,咱們先對月締盟結成夫妻,你再吩咐我後事不遲。」緩伸玉手,握著方兆南左腕,前行兩步,一屈雙膝,跪在浮閣門外。
不知何故,她竟讓了一招,不肯還手。
方兆南目睹室中零亂情形,心頭不禁為之一駭,定神看去,只見那身穿葛黃大褂的「聾啞」少年,仰臥在丹爐傍側,爐中火勢已經熄去。
方兆南
和圖書
靜站一側,冷眼旁觀,把兩人對答之言,字字聽入耳中,心中暗自忖道:那「血池圖」分明在她身上藏著,我只要適時插一句嘴,點破「血池圖」的下落,雖未必能使她們師姐妹間翻臉動手,以命相搏,但至少可使她們兩個人爭執一番,我站在一側,進而可收漁人之利,退而可藉她們動手機會逃走。這幾句話,本非他事先想好之言,只是觸景生情,有感而發,一面隨口說著,一面向浮閣外面走去。
紅衣少女一揮手中拂塵,唰的一聲,封住去路,笑道:「師妹且慢,我還有話要說。」
他心中驚疑未定,那紅衣少女已咯咯嬌笑道:「三師妹,別來無恙?」
紅衣少女笑道:「此事最是容易想得出來,師妹聰明絕倫,焉有料想不到之理?但你既然不願說,二師姐就代你說了吧,那就是讓姐姐隨手檢查一下……」
只聽那紅衣少女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口中說著話,白玉般的右手亦隨著伸了過來,緩緩向方兆南手腕之上抓去。
方兆南長長的吁一口氣,游回浮閣,抖去身上積水,仰望著月光出神,萬千感慨,由心底直湧上來,短短的半宵之間,一個盛名卓著受著千萬武林人物敬仰的一代神醫,竟然急氣成瘋……心念及此,不禁又一聲黯然長歎,轉身步入浮閣。
方兆南暗中試行運氣,覺出並未受傷,心中驚疑略定,定神瞧去,只見浮閣門口站著一個全身紅衣,手執拂塵,頭挽宮髻,胸綴明珠,艷光奪目的嬌美少女。
突然間,夜風中飄來言陵甫大聲喝叫的聲音,道:「血池圖,血池圖……」
白衣少女無限忸怩的說道:「二師姐,我求求你別告訴大師姐好麼?」
紅衣少女道:「怕什麼?大師姐知道了也不會管這些閒事。」
白衣少女向前疾衝的嬌軀,陡然向後一仰,又退回原來位置,冷冷問道:「師姐既叫小妹立時趕回,但又不肯放我過去,不知是何用心?」
方兆南看她滿臉愁慮之色,忍不住接口說道:「此圖既然牽涉這大慘殺浩劫,那就把它燒掉好啦!」
白衣少女道:「這個恕小妹不能從命。」
白衣少女搖搖頭,道:「不行!如若被潭水沖走,再想要找它,那可是千難萬難的事,我已用心想過了,只有你才能幫我這個大忙。」
白衣少女道:「二師姐吩咐,小妹豈敢不遵?我這就走了。」一側嬌軀,向外衝去。
此人來的無聲無息,方兆南竟不知人家何時進入了浮閣。
突聽那白衣少女嬌喝一聲「站住」。方兆南早已料想到白衣少女不會放過於他,是以對她這聲大喝,倒未放在心上,停下腳步,回過頭,神態十分鎮靜的說道:「姑娘不會放過在下,早在我預料之中,我自知武功平常,但也不願和你動手,殺剮任憑於你!」
一提起周蕙瑛,方兆南氣焰頓消,轉身向浮閣外面走去,他自知武功和人相差甚遠,如若鬧翻動手,無疑自尋死路,他雖沒有畏死之心,但想到周蕙瑛被困那山腹石洞之中,相伴著一個奇醜冷漠的怪嫗,定然是度日如年,自己晚去一日,她就多受一日折磨……
紅衣少女目光緩緩投在那橫臥地上的黃衣赤足少年一眼,笑道:「師妹,這人死了沒有?」
白衣少女道:「小妹愚昧,不知二師姐話中含意?」
忽聞嬌笑之聲,起自身後道:「你也先別慌著走。」聲音出口,人已倒翻而退,搶到浮閣門邊,攔住方兆南的去路,拂塵橫掃一招「玉帶圍腰」,又把方兆南逼退回去。
紅衣少女一揮右手拂塵,先把門戶封住,然後才冷冷的對那白衣少女說道:「師妹再不肯拿出『血池圖』來,可別怪姐姐心狠手辣,要擺佈你的心上人了。」
只聽那紅衣少女笑道:「三師妹才智過人,料事如神,姐姐素來敬佩,想必早將那『血池圖』尋到手中了?」
方兆南驚愕的歎息一聲,道:「什麼?」
方兆南心知反抗也是沒用,索性聽她擺佈。只覺她緊握著自己左腕的右手,汗水如注,顯然,她心中正有著無比的緊張。
那小型浮閣,早已停在潭邊,言陵甫挽著方兆南一躍而上。他心中正在急氣之間,似已沒有興致好整以暇的慢慢牽索而進,左腳踏在浮閣邊緣,右手猛一用力,浮閣驟然破波而進,疾如流星般,直馳向那較大的浮閣旁邊。
梅絳雪忽然一斜嬌軀,粉頰偎在方兆南的肩上,笑道:「不要你吃啦!我已想到了別的辦法。」
方兆南只覺右臂行血,返向內腑攻去,手腕疼痛欲裂,滿頭汗水滾滾而下,但他卻仍然咬牙苦忍,不肯出一句求饒之言,呻|吟之聲。
紅衣少女臉上笑容一歛,微帶怒意的說道:「師妹如不答應此事,不但叫姐姐難以對大師姐交代,而且我也難信師妹之言。」
紅衣少女相距方兆南還有四五步距離之時,突然一伸左手,快逾電奔般抓住了方兆南的右腕。這伸手一抓之勢,不但出的奇快無比,而且手法十分怪異,方兆南心想閃身避讓,已是遲了一步,只覺右腕一麻,一隻柔軟滑膩的玉手,已緊緊扣在右腕之上,登時感到腕骨劇疼,全身勁力頓失,失去抗拒之能。
白衣少女點點頭,不徐不疾的答道:「不錯,你盤根究底的是何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