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鎌倉戰神源義經(下)逆浪之卷

作者:司馬遼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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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越狀 4

腰越狀

——不懂!還是不懂!
廣元略微膝行前進,由於怕聲音會傳到別的房間,他小聲地讀出來。
時政完成了使命。他自義經那裏接收了平宗盛等俘虜,並立刻離開酒匂。離開國府津後,為了提防背後的義經,他儘快趕路,囚車在路況不佳的路上顛簸,使宗盛等人在車中不斷翻來滾去。鎌倉軍如退潮般撤出酒匂。因為不是在戰時,所以義經無權阻止軍隊撤出。
第二天早上,時政再度前往義經住宿之所。他事先聚集在附近過夜的各將領,對他們說道:
義經想。
勿入鎌倉,在此短暫逗留後,請回。

義經在此地令弁慶執筆,寫下泣訴狀,收信人是賴朝的近臣大江廣元。他期望能取得廣元的同情,改變賴朝的心意。世人稱這篇泣訴狀為「腰越狀」。
賴朝聽著,害怕自己的臉色有絲毫改變。如果受感於這封訴泣狀,同情義經的悲歎,露出感歎的表情,廣元很敏感,一定會馬上發現。他為了體察賴朝內心的想法,會以官吏的身分對義經酌情處理,說不定會延緩原本絕情的處理方式。賴朝怕的正是這一點。
廣元收到這封信,怕賴朝起疑,沒拆開就直接送去給賴朝。賴朝要他唸給自己聽。
朝光應該算是賴朝的嫡子。可是,幾年後,賴朝娶了北条政子,成為北条時政的女婿,以北条氏為後盾舉兵。面對北条氏,他必須事事小心,所以不能讓第一個孩子當嫡子,只能讓他寄養在宇都宮八田家。接著,政子生了長子賴家,他成為賴朝的嫡子。

「甚麼?」
他說著再拜,就要從義經面前退出。然而,義經把他叫住。由和圖書於賴朝曾經吩咐過朝光不要久留,所以他仍強行退出。義經追了五、六步後,破口大罵:
時政想。
義經不禁大叫。可是,他沒有說出激烈的話語,只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問道:
「嘖!那人還不瞭解嗎?」他說。
義經還是不改高高在上的態度。
書狀的末尾談到義經任官之事,賴朝指的是這一點。全篇文章完全沒有對任官之事加以道歉,義經甚至還表示:
結城朝光用毫無感情的聲音,開始朗讀鎌倉送來的文書,上面有賴朝的署名。
——任何人都可以擔任明天進京的先驅部隊,可是,擔任先驅者必須擁有左折烏帽子和五分直垂。
他們在酒匂等了幾天。
「……是的。」
「我補任五位尉,是幫你做面子。這可是源家從未有過的重要職位,有甚麼比我任官更好的呢?」
「囚犯是不淨之人,武衛讓我來掌管,也是體恤判官。」
他喃喃吐出這類意思的話語。部下們無話可安慰他,武藏房弁慶第一個出聲哭了起來,不知不覺中,他的慟哭也感染到別人。
「朝光,你這個家臣,太無禮了!」
「一切都是錯誤的,是讒言。」
可是現在,我愁腸寸斷,悲歎無奈。除了祈求神佛相助之外,別無他法了。
然後,時政前來與義經碰面。他首先表示賴朝心情非常好,對義經的印象也依舊,要義經安心。然後,他讓義經看一封由賴朝署名寫給時政的文件,大意是:
可是,與其說義經是為了誇耀自己的功勞,還不如說他希望哥哥瞭解事情全貌,所以他在京都就一直對御所、鎌倉,以及麾下將士不斷這樣講。
結城朝光向義經一拜(朝光是源家的嫡子,其實義經應該反過來拜朝光才對和圖書),說:
「武衛……」他再說了一遍:「很瞭解這一點。」
傳話進去後,義經派伊勢三郎義盛出來回禮,且毫無疑心地回答:
「關於那次大勝,世人有各種謠傳。」
「我甚麼都不知道,只是照唸而已。」
時政很不快,鎌倉哪有一個叫「哥哥」的人呢?如果准他叫哥哥的話,那自己也可以叫賴朝「女婿」了。
可是,他的部下們對鎌倉的事情都不瞭解,沒有人認識朝光。幾天後,他們才知道朝光是賴朝的親生兒子。
——哥哥是鬼!
義經講這種話,會使鎌倉軍各將士的功勞如彩霞般消失,甚至影響到他們的論功行賞,難怪梶原會那麼憤慨。
「哥哥瞭解吧?」
大家都沒有準備這兩樣東西,十分失望,只有結城朝光好像碰巧帶著這兩樣東西。於是朝光受命擔任先驅,贏得這項名譽。賴朝雖然這麼疼愛朝光,可是,他一生還是忌憚著北条氏,無法給他正式的名分。附帶一提,結城朝光到了後來北条掌權的時代,也因為不是正式擁有賴朝的血緣,所以被置於政爭圈外,免於被殺。他在賴朝的兄弟或兒子中是最長壽的,活到八十八歲。
(這年輕人竟然講這種話!他想自我毀滅嗎?)
義經疑惑著入內整裝。他在裏面叫來二、三個部下,問道:

「這是甚麼意思?」
然後,時政離開義經住宿處,到別處過夜。他認為晚上與義經接觸,也許會發生夜戰,他害怕發生這種事。
有一剎那,義經臉上浮起懷疑的神色,時政立刻說:
恐怕是這封書狀,使賴朝對義經的處置,終於下了最後的決心。
除非亡父之靈在此重現,否則,我的悲歎要向誰傾訴呢?
可是,鎌倉沒和-圖-書有任何聯絡。義經忍不住了,他決定回鎌倉,於是動身前往腰越浦。從腰越到鎌倉只剩下一里路程。


「判官的住所在哪裏?」
這在鎌倉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賴朝在伊豆的放逐歲月前幾年,正值年輕時,乳母寒河尼(下野小山的小山政光之妻)派小女兒來伊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後來她懷孕了,回到母親娘家宇都宮的八田家生產,當時是仁安二年,賴朝二十歲。那女子比他大兩歲。
可是,義經完全沒有足夠的智慧瞭解人世間的錯綜複雜,他對這些微妙性很遲鈍,反而像婦女般情緒化,太過於自我中心。
(怎麼派這麼一個年輕人?)
「這次都是因為我的指揮而獲勝的,可是鎌倉並不瞭解這一點。」
他認為,哥哥派這麼一個年輕人當使者,也太過於輕視手足之情了。
「結城七郎朝光是誰?」
在這些人中,連善於文章的弁慶,也絲毫無法瞭解鎌倉的想法,其實,這次「勿入鎌倉」的處置,不過是援用其他二十三位任官者的法例罷了。然而,他們不瞭解,並不是因為沒有智慧,而是因為過度認同源家的血脈,認為義經血統的尊貴性超越一切法律和戰功,凌駕人類社會的一切價值,在戰功面前,一切都可以被允許。
義經來到會客室。十九歲的結城朝光,在鎌倉府官吏的陪伴下,坐在那裏。
他一讀完,賴朝就輕輕吐了一下舌頭。
他聲音顫抖。
他暗指梶原景時在其中作梗,並說:

可是,所幸時機到來,消滅了木曾義仲,更前往討伐平家,我有時候策馬在陡峭的岩石上,有時候穿越大海的洶湧波濤,為了消滅敵人,不顧性命安危,一切都是為了安慰亡父在天之靈。www•hetubook•com.com
「快點進入鎌倉,武衛在由比濱已架好樓台要迎接你們。我跟判官隨後就到。」
時政來到二宮海邊附近,自西而來的人馬使街上紛擾雜亂,到達國府津附近時,甚至混亂得令馬匹無法前進。看這情形,義經是不是已經到酒匂了呢?太陽就快落入前方的箱根了。時政趕緊加快腳步。
驛舍位於小山丘上,不遠的前方波滔洶湧,在海灣上看得到江島。
文章寫得很華麗,甚至太過華麗了,其中述說怨恨、述說悲哀,一味要求取閱讀者的同情,幾乎類似婦女的怨歎。整篇文章充滿著以下的措辭:
他回到座位上,茫然而坐。伊勢三郎義盛、弁慶、佐藤忠信等人都聚集過來,抬頭看著義經。
好不容易進入酒匂,已經是晚上了。
我出生不久,就失去了父親,在母親懷裏,躲在大和國龍門里以來,在各國流浪,有時候還被尋常百姓追趕,經歷過難以言盡的艱難。
如果義經知道結城朝光的真實身分,想法恐怕會改變。而且,如果他還知道賴朝雖然是朝光的親生父親,卻無法相認的悲慘事實,他應該就能瞭解賴朝的權力有多脆弱。賴朝目前的處境,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能認,更何況是庶弟!把賴朝個人勢力看得太大,以「鎌倉殿下的弟弟」這種血脈的權威面對家臣,還要求哥哥賴朝「要講情義,用一家人的態度對我」,這些不只令賴朝生氣,簡直就是造成賴朝的麻煩。而且,賴朝面對北条氏,幾乎怕得全身戰慄,對北条氏既客氣又謹慎。如果義經知道朝光是賴朝的親生兒子,應該就能察覺這一切了吧?
(甚麼事情?)
他一問,對方答稱在濱部的長者家。時政繼續前進,來和_圖_書到義經住宿處的門前下馬,這棟房子被杉樹林包圍著。他派部下進門,代自己向義經打招呼。
時政離開後,鎌倉的使者來到義經在酒匂的住處,那是個叫結城七郎朝光的年輕人。
……
義經的臉色馬上恢復正常。時政談論著他的戰功,並特別吹捧他在壇浦的偉大戰法。
義經略微發抖,嘴唇抖動得很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讓開!我是鎌倉殿下的使者。
可是,賴朝無法忘記這個孩子。當這孩子十五歲時,也就是養和元年,賴朝瞞著北条氏,把他叫來鎌倉,偷偷在自己面前行成人禮,為他取名「結城朝光」。那時,朝光雖然只是少年,賴朝還是賜給他領地——御劍的住宿處及野州的寒河。幾年後,賴朝第一次決定上京都時,鎌倉的重要人物都自我推薦,想贏得上京行列的先驅部隊之名。可是賴朝沒有答應任何人。接近京都後,他偷偷把結城朝光叫來,給他一個衣箱,裏面裝有左折烏帽子與五分直垂。就在到達京都的前一天晚上,賴朝公告各將領:
他預先高聲開道,可是仍無法輕易前進。
他的口氣好像賴朝應該為此高興。
賴朝很想大叫出聲。基本觀念差異這麼大,就不是同族之人,也不是同志了。這個人不是放逐他,就是殺了他!
「鎌倉殿下的使者北条時政來迎接了。因為現在已經是晚上,所以明天早上再來拜見,到時候再重新問候。」
宗盛等俘虜交由時政掌管,帶回鎌倉。
時政則表示:
「多謝您的禮貌周到。」
義經點頭,繼續說出一些令自己在鎌倉軍中風評極差的話:
「也許吧!不過,鎌倉殿下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會因為一、二個人的讒言就被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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