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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遼太郎短篇選

作者:司馬遼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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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殺芹澤鴨 四

暗殺芹澤鴨

「我這是怎麼啦?我這是怎麼啦!」
土方淡淡的感到了失望:「我下午看見過他。」
久助是近藤的馬伕。
「芹澤先生常來光顧我們的商店,土方先生,什麼時候也來逛逛啊?」
「要悄悄地幹,等辦完了,把這些臭事在隊員之間散佈,芹澤的名聲自然會好不了,那幹掉他也是理所應當的,隊裡也不會搞的人心惶惶了。」
「真是的,你以為我在說馬啊!」
走廊裡橫著一張書案。
「芹澤倒是艷福不淺啊!」
「葬禮。把隊裡的經費一半全都花在葬禮上,好歹也是新選組的隊長死了,葬禮的級別千萬不能出一點紕漏!」
這事當然瞞不過近藤,不久之後有天晚上把土方歲三叫到自己房間,海闊天空扯了一通,突然說:「芹澤算是個有德之人?」
芹澤前腳剛出門,近藤就跟了出去,風大雨大,他連傘都撐不住了。
葬禮在事件發生後的第三天舉行,這天是文久三年九月二十日,葬禮的排場異常龐大,除了京都守護派來祭奠的人,諸藩的京都留守役(留守處)之外,水戶藩還找來了芹澤鴨的親哥哥木村某某,一塊來參加葬禮。近藤在這時表演異常出色,可以說是他生涯中的巔峰。他充滿感情地朗讀長長的祭文,邊讀邊擦著不斷湧出的淚水。事實上,近藤的表現是因為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當祭文讀完時,新選組這個組織徹底落入了他的手中,這天離新選組結成以來,不過半年。
「沒啦!?」
來討債,結果連貞操都陪上了,真是又滑稽,讓人扼腕嘆息。土方妒火中燒,暗下決心準備殺掉芹澤。
對這個純潔天真的年輕人來說,眼前的事情讓他倍感矛盾。有一次他甚至說了這樣的話:「土方先生你真壞!是不是準備衝進去砍第一刀啊!我不答應,打探地形的我,我出的力最大,你要把這個(任務)讓給我!」
土方突然想:參加葬禮的菱屋太兵衛也好,指揮葬禮的自己也好、局長近藤也好、沖田也好,在不知廉恥方面上都是一樣的。
「真可憐。」
「剛才你跟我說的話,別到處亂傳!」
「——」
「平間重助、平山五郎、野口健司哪?」
據沖田說,最近每天都有一個女人造訪駐屯地的芹澤。這個女人名字叫阿梅,是四條崛川一帶吳服商菱屋太兵衛的小妾m.hetubook.com.com。太兵衛的髮妻早就死了,阿梅現在就是這一大家子的主事人了。
(阿梅也一樣,人、所有的人,都是不知廉恥的!)
所有參與行動的人都是江戶時期以來近藤的心腹。
「你真是個老古板,永倉都說了,這種尤物在江戶都看不到了。那個女人把大家的心都給俘虜了,當然,我不喜歡那種女人。」
「當然都知道了,包括久助。」
「就是啊。」
沖田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表情顯得異常痛苦,土方無法理解他是什麼心態。
當沖田一馬當先衝入芹澤的房間時,西側的窗口洩入了一絲月光,藉著這一點點亮光,沖田一眼掃到了芹澤赤條條躺在床上。大概剛行完「周公之禮」他就睡著了,他連下帶(內褲)都沒穿。阿梅也睡得很熟,雖然穿著襦袢(內衣)但是,她白白的腳連同赤|裸的下身全都露了出來。
「正是月黑風高夜。」
土方點點頭,回答道:「菱屋也是個烏龜,叫阿梅來討債,那不是羊入虎口,一去不回。」
沖田在八木家傭人的房間裡一直盤桓到天黑,跑回來時已經渾身濕透了。
「芹澤先生,您要回營房嗎?」
「我看差不多了。」
到了十點過後,雨終於停了。從窗口可以看到天上飄過的白雲,高掛在天邊的明月。
他掙扎著去抓擺在床上的刀,可是什麼都沒摸到,他徹底失望了。他連滾帶爬來到隔壁房間,這時被趕上的原田佐之助兜頭一刀,但是刀被門樑給擋住了,芹澤總算逃過了這一劫,跑到了走廊裡。
雖然已過了仲秋,但是葬禮這天直到傍晚,氣溫都如同蒸籠一般悶熱。
葬禮的指揮者土方突然在參加者發現了一張面孔,那是張泛青柔弱的四十歲男人的臉。沖天告訴土方那是阿梅的丈夫菱屋太兵衛,沖田異常嚴肅地說道:「那個男人是來拉生意的。」
「什麼時候?」
芹澤也確實是個「不看山水」的人,就在這次鬥毆之後,又發生了所謂的「阿梅事件」。還是老樣子,土方還是在九月初,和沖田閒談中聽到的消息。沖田是個從不談論別人感情問題的人,可是這次突然說道:「土方先生,你知道這樁故事嗎?」
「但是,芹澤先生在不在?」
「我可沒說阿梅是在弔膀子,女人對芹澤來說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家常便飯,大家都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奇怪。但是阿梅是來討債的,芹澤一看到阿梅來了,就臉色大變,找地方溜了。」
「太慘了。」
可是事情並沒有這麼結束,幾天後沖田的小報告讓土方更加心潮澎湃。一聽完,土方臉徹底變得鐵青,這把沖田弄的非常狼狽。
終於,那天來了。
他臉悶在臉盆裡低聲問:「誰?」那個人一點不回答,好像只是低著頭一聲不響。土方沒好氣地抬起了頭,這一看不要緊,如同書本上說的,他——「驚艷」了。
沖田對即將來到的工作顯得躍躍欲試,但是還要時不時說:「芹澤真倒霉!」
從天黑之前,新選組就把角屋整個給包了下來,戊刻(晚上十一點)拍子木(關門的暗號)響起來之前,副長助勤尾形俊太郎舞劍舞到一半,就倒地打起了呼嚕。大家都喝得有些高了,平素道貌岸然的近藤都喝醉了(大概是裝醉)。
土方是近藤肚子裡的「蛔蟲」,他知道近藤在想什麼。九月十八日隊伍裡的全體幹部準備在島原角屋喝「花酒」,這個活動的日程已經傳達給了所有幹部。近藤準備在這天夜裡,趁著大家都喝的稀里糊塗的時候動手。
沖田說話還是這麼幼稚。
阿梅三言兩語就進入了主題。以她的想法來說,向土方這樣高級別的人提問,他應該不會撒謊。
土方當然是一頭霧水,「您在說什麼?」
近藤毫無表情的說道,他是指新見錦,這個芹澤從水戶帶出來的心腹,但現在他已經不在了。在九月初,新見到經常去的祗園《山之尾》喝花酒,正喝得開心時,近藤帶著土方一幫人闖了進來,大聲數落著他幹下的壞事,硬逼著新見切腹自殺了。這時芹澤身邊從江戶帶出來的老部下,只剩下平間重助,平山五郎、野口健司三個人了。
「所有的行事都要機密,不能向任何人洩漏半點。最後偽裝成長州的人幹的,動手就有你領頭,加上沖田,原田、井上。」
「那麼土方君,局裡金庫裡還剩多少錢?」近藤提問讓土方感到一頭霧水,不過土方每天都會聽取勘定方岸島由太郎的財務報告,大致數目還是在掌握之中的。他一說現金的數目,近藤說:「噢,還有這麼多,那就好好用上一票。」
近藤一行人回到前川莊hetubook.com.com司宿舍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阿梅是個大美人,這誰都知道。」近藤略略顯出一絲妒嫉。
只見沖天手中的刀光一閃,殺戮正式開始了。
「是不是挺意外的,你是不是認為芹澤先生是天下無敵啊?」
土方一開始沒理解沖田在說什麼?問了幾句才知道,菱屋想成為新選組的御用達(供應商),所以特地湊了一個香典(喪禮),藉著這個機會來套近乎。
「平山帶了島原桔梗屋的吉榮睡在芹澤隔壁房間,平間睡在大門進去靠右的房間裡,正和輪違屋的系里幹得歡哪。」
「什麼?哪個?」
「沒,沒什麼。」
「怎麼說?」
「您怎麼啦?」
土方想到這裡,馬上提起刀到練習場練劍。接下來,他天天和隊員練劍,大家都在私下裡說這兩天副長練功練得非常狠。
「噢,他是為了生意啊?」
翌日清晨,近藤來檢查了屍體,給京都守護打了個報告:「病歿」。
近藤異常誠懇地問道,芹澤已經喝的連北都找不到了,但還是說:「我要回去。」他扶著心腹平山五郎的肩膀站起來:「阿梅在屯營裡等我。」
「你在說女人啊?」
「什麼事?」
「九月十八日,怎麼樣?」
「土方先生,」沖田噗哧一下笑了出來,「您真會開玩笑,這件事情在隊伍裡快成舊聞了!」
土方顯得異常狼狽不堪,說話也是莫名其妙。
芹澤的右肩挨了一刀。
土方對近藤策計劃的精細性感嘆不已。
「您也知道了這件事?」
「真他媽的熊啊。」
「放屁!」
「我看行。」
所有人把羽織(外套)都脫了,都紮上了襟帶(綁帶),光著腳。悄悄從前川家的後門走了出來,快速走過道路,他們推開八木家虛掩的大門,踢倒屏風,急風暴雨般衝入黑漆漆的房間裡。
「真沒用!」
可是讓人吃驚的是,阿梅從此之後,每到傍晚,都會濃妝艷抹,梳著時下流行的「松葉返」頭型到駐屯地來。據說她一到屯所,就直奔芹澤的臥房,兩個人「風雨如晦,雞鳴不止」,直到天亮才回家。土方聽到這件事,心裡想:「阿梅被|操了還這副樣子,女人啊,真是搞不懂。」
傍晚時下起的小雨,到了夜裡雨滴漸漸變大,打在周圍的灌木上,沙沙作響。到了姑娘們「留髡送客」時又刮起了大風。
「芹澤先生和-圖-書回來之後,還是大喊拿酒來、拿酒來。不過現在已經徹底安靜了,我看是時候了。」
土方心裡咯登一下,但還是若無其事地說:「平間,平山你們照顧芹澤先生回去。」
「但是我擔心一件事,阿梅,那天晚上要是阿梅在房間裡怎麼辦?」
「遵命。」
「到時候,我會來叨擾的。」
「您臉色很難看,您是不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啊?」
這時阿梅早就嚥氣了,她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被人當成臭蟲一般捅死了。但是誰都不知道是誰下了的手,應該不是土方,難道是沖田?平山五郎被原田一刀砍掉了腦袋,非常奇怪的是,侍寢的桔梗屋吉榮不知道哪裡去了,她算是個聰明的女人。
「啊!」
一說完,他就飛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喚過侍從來泡茶。他只覺得心潮澎湃,自己也覺得自己非常狼狽。
「真是沒想到,土方先生這麼敏感的人,都會有百密一疏啊。」
「新見那次也是這樣的。」
「我是菱屋的阿梅。」
被委以重任的沖田還是那麼不可思議,雖然嘴裡總是說:「芹澤真倒霉!」但對暗殺準備最熱心的就是他,他原本就是個工作狂,現在更是專心致志。沖田時不時到芹澤的房裡串門,從房門到屏風到第一間房間用腳量了幾次。各個房間的關係,寢室天花板的高低,走廊的長短,房簷的樣式,甚至連芹澤的臥房裡的行燈(方形紙罩做燈)擺在哪裡都調查清楚了。
「但是,老闆菱屋太兵衛也是個狠角色。」
為了平復自己澎湃的心情,土方給自己的刀打粉,用力擦了好長時間,還呆呆地盯著自己光閃閃的刀口發愣。他滿腦子都是阿梅的一舉一動,溫柔的話語刷刷地閃過他的腦海。
芹澤的宿舍在八木源之承的家裡,和近藤的宿舍只隔著一條窄窄的小路,這兩處房子和在一塊就是新選組駐屯地。
「把長髮的討債鬼變成自己的情婦,甚至連借的錢都不用還了,便宜都讓芹澤佔了,不過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菱屋太兵衛也太不要臉了!」
沖田說,有天白天阿梅又來討債了,芹澤這次可沒這麼老實了。把阿梅拖進寢室,掐著她的脖子,要輕薄她。阿梅連叫都沒叫一聲,她是怕別人知道了這件事。
他被書案給絆倒了,芹澤急忙用手支撐自己不穩的身體,但土方一刀捅了過來,慢慢地,冰和圖書冷的刺進了他的胸口。
「土方兄,這可不能失手。你要趁著白天,好好在芹澤的臥室、走廊、雪隱(廁所)走上幾遍,記住地形,要閉著眼睛也能走一遍。最好把臥室和隔壁房間相隔多大,用腳步量一量。」
平間的臥榻上也空無一人,是不是聽見響動溜掉了?但是大家把各個房間走了個遍,還是沒找到人。這個男人可能知道刺客的來頭,從這天開始,平間就從新選組消失了。到了明治時代,這個時期新選組的隊員都開始出頭,發表各自的回憶錄,但即使到了這個時期,芹澤派最後的一個成員也沒有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
「非殺不可,女人靠的是運氣,運氣好的話,阿梅就不會來『出條子』。但是如果她來的話,那他就是目擊暗殺現場唯一的一個人,對不起,只能殺了她!」
土方知道這個「過門」是逃不過了,就答道:「就照你說的做。」
「土方兄,走。」
(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不知廉恥的人啊!)
只見暴雨傾盆,小路寂靜。
只見這個女人皮膚如同生絲一般潔白,是個不可多得的「尤物」。只見阿梅瞇了瞇眼睛說道:「您是土方先生嗎?我一直想麻煩您一件事情。」
沖田說話時,一臉的嚴肅。
他知道芹澤有「吃軟不吃硬」的脾氣,看見女人是一貼藥。他讓阿梅來討債,芹澤真是遇見了「灰堆裡的豆腐,吹不得,碰不得」,一聽到阿梅來了:「不在,不在,說我不在。」
「殺了。」土方斬釘截鐵地說道。
番頭一看這樣,嚇得連滾帶爬地逃了回去。
「時機成熟了嗎?」
「沒問題啦,現在我閉著眼睛都能走一圈!」
「我想說說這隻餓虎。」近藤頓了一頓說:「看來不徹底解決是不行了。」
第二天,土方還是老樣子,一早起來就和隊裡的練武,一練完,就脫下防具穿著練功服到井口梳洗一番。當他用水嘩嘩洗臉的時候,就覺得背後轉過來一個人。
「我是土方。您有什麼事?」
沖田說了說前後原委,芹澤是個喜歡「鮮衣怒馬」的花|花|公|子,經常光顧商菱屋太兵衛的吳服店,但是從頭至尾一文錢都沒付。菱屋是靠買賣為生的,番頭幾次三番來討債,有次把芹澤給惹火了,芹澤晃著明晃晃的刀大聲說:「我會付錢的,但是這兩天手頭有些不便。你們以為堂堂正正的芹澤是盜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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