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小路的死鬥
四
話音剛落,勝藏的刀就劈頭蓋腦地朝自己老主人砍了過去,刀口正中肩頭,就聽到伊東骨頭被砍斷的聲音,但是伊東還是屹立不倒。他開始用北辰一刀流反擊了,只見這條漢子右手一揮,勝藏「哇」了一聲就倒下了,只見他腦袋裂成兩半。
四個人一點沒有懷疑。
伊東對自己的天才說服力很有自信,除此之外,他也有些麻痺大意了。
到了伊東辭去時,已過了亥時(晚上十點)。等伊東走遠了,近藤將土方找來:「準備好了嗎?」
泰之進邊說邊一招左袈裟,砍倒了一個。
泰之進看得很準,近藤和土方早就在暗中摩拳擦掌了。
可是,新選組那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會津藩主管接待的人,很慇勤地勸酒夾菜,左一杯、右一杯就把他們全乾得神志不清了。土方的陰謀終於付諸實施了。
「今天是個殺人的好天氣。」
昭和初年,東京日日新聞社進行了一次連載,取名「戊辰物語」。其中一篇就是記載油小路這次生死搏鬥,當時油小路路邊有個賣麻繩的小店,這家人這天晚上早早關門,一家人跑到二樓看熱鬧。他們一家人目睹了事件的過程,距他們說,第二天一早開門一看,路上到處是被砍斷的手指。
「好吃好喝。」
話音剛落,服部就到裡間把盔甲箱拿了出來。
鍬次郎這個虐待狂,叫人將屍體用槍支著,用盡吃奶的力氣捅了好多次還不停手。到最后土方都看不下去了,說:「住手。」鍬次郎這才停下來,不過手停下來,腳還沒停下來,他拚命用腳踢已經氣絕的佐野七三五之介的臉。不過佐野突然「詐屍」了,他隨著鍬次郎踢他的節奏站了起來,「它」迅速的拔出了脅差,慢慢悠地將刀舉起,只見刀光一閃,把鍬次郎砍了個「滿臉花」,但是傷口很淺。看完了「它」又慢慢倒下了,徹底變成了死屍。據說這是鍬次郎在對佐野「屍體」發洩獸|欲的時候,把處於彌留狀態的佐野給踢醒了,他拼盡全力,用自己的行動表示了對鍬次郎的憎惡。
夜靜更深,滿月高掛,只見前面黑黝黝的一團,那就是東山了。
加納叫人用盡一切酷刑對付大石,等到他不成人形了,才砍頭示眾。
土方很輕快的站了起來,走進了隔壁的房間。埋伏的甲士知道土方走出房間時,那就是動手的暗號。十幾個人一塊湧進房間,四個半醉的人那裡對付得了這幫殺手,三下五出二就成了槍下的冤鬼。
他馬上命令服部和毛內https://m.hetubook.com.com有之助對付正面的敵人,泰之進和富山對付東面,鈴木和加納,藤堂對付西面的。不過計劃沒有變化快,他們馬上被源源擁來的敵人給拆散了。
「好的。」
不一會,周圍就恢復了寧靜。町役人(地面上的管理人員)很快發現了伊東的屍體,但他們知道這個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伊東時,嚇了一跳。趕忙奔到東山月真院大本營通報。
他和加納、鈴木、富山朝西面殺開了一條血路,逃到了薩摩藩邸,後來隨官軍東征。
脫離新選組加入御陵衛士的一共十五人,到了慶應三年三月十日,他們正式遷入五條大橋的東面的長圓寺。到了六月八日他們在高台寺月真院掛上了「禁裡御陵衛士屯所」的大旗。他們這個組織是得到京都朝廷的許可,大旗上清清楚楚地染著菊花和桐葉御用紋章。
「我和我的同仁不想被幕臣身份所拘束,所以準備另外組織一個浪人隊伍。這絕對不是脫隊,只不過是暫時的分開。您可以看作是新選組的另外一個分支。雖然我們和薩長有關係,但是我們會把和新選組的關係做到絕對保密,在外圍幫助新選組的活動。」
小妾的名叫孝子,她的來歷很有意思。近藤有好幾個小老婆,其中的一個是大阪新町的紅牌游女深雪大夫,她是個絕色佳人。可惜紅顏薄命,做了近藤的小妾沒幾天就病死了。近藤將深雪大夫的妹妹接到了這個宅子。雖然孝子不是風塵出身,但是她從小在新町那個花街柳巷長大,迎來送往、猜拳行令都是非常拿手的。
「篠原君,看來近藤完全理解了我們的想法了。」
招待狀是由近藤侍從送來的,內容大致為:「好就沒有聽見您的侃侃諤諤之談了,十分想念。請駕臨寒舍,聽聽您的高見。」
土方這招很厲害,新選組的隊費一直是會津藩邸支出的,隔三差五的會派人去取錢。
「你住手,聽町役人的口氣,對手至少有四、五十人,七個人去找他們拚命,就是羊入虎口,一去無回。我們穿著盔甲去拚命,肯定會被後人所恥笑。既然是找死,那就死的瀟灑一點。」
開口搭腔的是服部武雄,他使的一手北辰一刀流,據說他的水平比號稱新選組劍術「第一」的沖田總司都高明。
伊東說起御陵衛士時語氣平靜,內容卻是口若懸河。
這時,在月真院御陵衛士大本營值班的只有七個人,其中就有泰之進。
伊東這時徹底酒醒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他環視了一下周圍的殺手,心中暗算有幾個敵人。
泰之進的話音剛落,四面八方就響起了腳步聲。
「什麼呀?那小子正直的很。」伊東認為近藤很崇拜自己,特別是自己淵博的學識。
泰之進攔住了他:「不去為妙。」
沒幾天,土方就把那四個「釘子」叫來了。
說些餘談,不久之後,官軍進行東征,新選組在甲州勝沼被徹底擊潰。大石居然打扮成一個老百姓,跑到武州板橋官軍的駐地,自稱「鍬吉」。
伊東是個有經營才能的人,到處奔走,籌集了一大筆經費。當時東海道五十三個驛站睡上一晚,連吃帶住只要二百文。根據伊東的手記記載,他們隊伍的餐費一天就有八百文。說實話,高的有些奢侈。
倚在房柱的泰之進終於開口了。
「英雄出自草莽,我想聽聽天下現在的風潮如何。」
服部武雄更是厲害,他和敵人的死鬥之慘烈,大概可以在幕末的歷史中無出其右。他一直背靠一家老百姓的門柱,他揮著三尺五寸的利刃,把馬乘提燈叉在腰間,藉著搖晃不定的燈光,和不斷湧來的敵人搏鬥。終於,他被腳邊的屍體絆倒了,堆滿的屍體讓他施展不開身手,被趕上來的原田左之助刺了一個透心涼。屍體被扔在路邊五天,居然沒人敢收屍!發生的第二天,據說有個叫小山正式的學究路過這裡,看到服部屍體身中二十餘創,但是面色平靜,一點不像經過了一場惡鬥的人。
「嗯,我也去。」
小調戛然而止,燈籠落在地面上呼呼地燒了起來。
「大石先生,你還是把這個(殺人任務)讓給我把,我想做些成績。」
近藤心裡早就打好主意了,話變得非常少。
「你就放手去幹吧,我來為你撐腰。」
佐野就是佐野七五三之介,伊東到底還是留了一手。為了以防萬一,在新選組留了佐野、茨木司、中村五郎、富永十郎四個親信,以通款曲。
他慢慢地將腰中的刀拔了出來,這時大石鍬次郎悄悄地來到了他身後,準備動手。這時一個叫勝藏的人站了出來,這人過去是伊東的馬僮,現在成為了新選組的正式隊員。
毛內有之助是津輕弘前藩的脫藩武士,他的身手很好,會的武技也多,在新選組裡有「毛內百人藝」的別稱。但是在這天的生死搏鬥中,手中的刀突然斷裂,他正要拔出脅差再接再厲,很不巧被敵人砍掉了整隻手。他還要繼續徒手搏鬥。但蜂擁而至的敵人hetubook.com.com砍得面目全非。
大石又朝伊東身體上砍了一刀,伊東這次再也沒動彈。土方指揮眾人扯著伊東的頭髮往七條而去。這時夜靜更深,伊東仙台平裙褲上的大片血跡很快就結住了,成了平板一塊。雖說經過了一場惡鬥,但是伊東的表情很平靜,平躺著的他讓人不敢相信他已經斷氣了。天邊掛著一輪滿月。
「那——你就帶幾個護衛去好了。」
一行人走進了油小路。
慶應四年,近藤勇一敗再敗,想換裝易服從下總流山逃走,當他打馬路過官軍本營時,被前文誅殺大石鍬次郎的加納道之助認出,馬上讓人捉住了他。油小路這場生死搏鬥是新選組取得了壓倒性勝利,但是不到一年,當初的敗者就異常漂亮地復仇了。
這時,剛來藩邸的土方,還沒喝幾杯,就被會津松平家的家臣請了出去。
近藤宴客的場所在七條醒之井興正寺他藏嬌的宅子,雖然是「妾」宅,但是規模寬大豪華,絕對不比有實力藩王家老的宅邸差。
對於會津藩邸的事件,新選組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徹底。在東山月真院的伊東、篠原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加納出來仔細一看,眼前土拉巴幾的人居然是臭名昭著的「人斬鍬次郎」,實在嚇了一跳。更吃驚的是,鍬次郎居然要求加入官軍。
話接上文。
近藤的心裡跟明鏡一般,伊東的話都是詭辯,但是他還是不動聲色,土方已經忍不住了,漲紅了臉拉開架勢準備開打。近藤用手止住了他,轉身朝著泰之進說:「你怎麼想?」
「一個就夠了,我是伊東甲子太郎。」
到了四叉路口,就看見了被扔在那裡的屍體。
「是。」
「把他放進駕籠裡去。」
「噢,一路順風。」
泰之進一直沒說話,默默地在月光下走著,他在唏噓伊東這個才子居然是如此末路。更沒有想到他死了還要給自己這麼多麻煩事。想著想著,伊東那張臉浮現在他的腦海裡,感到異常感慨。
伊東很爽快地答應了,說馬上就去。
加納道之助說道,不過因為寒冷和緊張,牙齒都凍得發抖了。一旁的藤堂平助點了點頭。「我從新選組剛成立到現在,還沒有帶著七個人和四十個人幹過。」
伊東終於面不改色的慢慢倒下了,嘴巴裡還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大石又逼了上來,走進一看,伊東終於斷氣了。這時土方終於現身了,拍拍大石問:「死了吧?」語氣裡沒有半點生氣。
「幹嘛?這是幹什麼?」
加納道之和_圖_書助是和伊東、泰之進一樣,也是御陵衛士出身,後來加入了官軍,成了一名士官。
「首先要把他們留在隊裡的四顆『釘子』給拔掉,這事就讓隊裡人幹好了,這事要做的秘密,如果露了半點風聲,月真院那邊就會有防備了。要收拾他們還得另外找個地方。」
伊東不光是個文人,在江戶他的劍術就是大大的有名。但是這也給他造成了不幸,他不但對自己的學問有自信,對自己的武藝也非常也感到驕傲。
「你喝多了。」伊東根本沒有當一回事。
「鈴木君,別作夢了,這次只能殺進去了。」
「土方先生也去嗎?」
伊東為了醒醒酒,特意不坐駕籠(轎子),左手拿著畫著菊花桐紋的燈籠,背著右手朝高台寺走去。
伊東就被這「夫妻」二人左一杯、右一杯的猛灌。
泰之進死裡逃生了。
泰之進最後死於中耳炎,要了他這條命的就是洗耳朵。不管怎麼說,他總算斃命於疊(草蓆)上了。
埋伏在四叉路口角角落落的新選組隊員總共有四十多人,土方動員他們的目的不是為了暗殺伊東,而是要為另外一場屠殺做準備。這麼大的規模,自從池田屋事件以來,還從未有過。
「大石,你他媽還算人嗎!」加納咬牙切齒的說道,「黑谷會津藩邸你對佐野作的事你不會忘記了吧?看來你是忘記了,我來讓你好好想想!」
「麻煩你到旁邊來一下。」
「怎麼辦?」伊東的親弟弟鈴木三樹三郎問道。「對手都是老相識,大概這件事能夠和平解決吧?」
藤堂平助被敵人包圍,身被十餘創,當來到東側的水溝中仰面朝天滑倒,被趕上來的敵人砍成了肉醬。
他們被自己的上司安排到附近各處,有的還敲開附近老百姓的家門,埋伏到二樓,或是院子裡。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準備襲擊前來收伊東屍體的御陵衛士,不,說襲擊不如說意圖全殲更合適。
「我嗎,說實話對打打殺殺厭倦了,完了。」
當伊東搖搖晃晃從破板前走過時,從破板裡捅出來三枝長槍。
「幹得不錯,就把這個(屍體)當成誘餌,拖到七條油小路的四叉路口那邊去。」
這時泰之進和伊東正在東山的高台月真寺喝酒,突然一陣悲鳴傳進泰之進的耳朵,「我好像聽見一陣奇怪的叫聲。」
「要把他們一網打盡,白天動手太招眼,要幹得徹底,但又不能惹出什麼風波。土方你怎麼想?」
「七個人不少了,說不定伊東的遺體拉不回來,我們七個人還要在那裡挺屍哪https://m.hetubook.com.com!七個人都拼光了戰鬥才算結束。」
當黑谷的會津藩邸的四個奸細將醉未醉的時候,一對拿著長槍的新選組隊員已經悄悄進入了藩邸,領頭的就是大石鍬次郎,他有個外號叫「人斬鍬次郎」。這個人不論劍術還是人品都不過爾爾,但是他喜歡殺人,甚至成了一樁嗜好。近藤在策劃暗殺隊員時,總是要用這個殺人狂的。
「加納道之助老爺在不在啊?」
伊東特意安插的四個奸細就這麼被騙到了黑谷的會津藩邸,領到了錢,藩邸大排酒宴,請四個人喝酒,喝著喝著天就黑了。
伊東走上木津屋橋時,哼起了「竹生島」小調,一過橋,左邊就是大片的草地。右面的房子最近剛著過火,伊東醉眼朦朧,沒有注意到破房子上有幾塊板被人微微撐開了。
「現在急需一大筆錢,我已經派人到黑谷的會津藩邸去辦交涉了,你們只要去領錢就可以,這筆錢大約二千兩。」
「但是,我們只有七個人。」
「拚命啊!」
最近有人傳說幕府要正式提拔新選組了,事實上幾個月以後,慶應三年六月幕府正式下令將新選組歸入幕府的編制。伊東一看這是個脫離新選組好藉口,所以有天叫上泰之進到七條醒井的近藤的下處,拜訪土方和近藤。
「佐野和我想得一樣,據說近藤最近顯得很開心,經常到月真院吃花酒。」
「嗯,還不知道勒。」泰之進就沒這麼自信了,他知道新選組搞肅清時,土方、近藤都是用些武士所不齒的骯髒手段。照泰之進看來,土方和近藤都不是武士家庭出身,祖祖輩輩都農民,這就是鐵證。
「別管屍體了,殺出去。」
泰之進在維新以後官拜彈正台少巡查,不久就退休隱居了。加納道之助後來成了北海道開拓使,一直活到明治四十一、二年。
一支槍穿過右肩刺進了咽喉,刺客用的力氣很大,伊東被刺著他的槍吊著,遠看就像站著一樣。
土方默默點了點頭。
「伊東,你認為近藤是什麼君子啊?他根本沒有武士應有的氣節和正義,他就是出生在一個沒有教養的老百姓家裡的。」
半個月之後,慶應三年十一月近藤勇以新選組局長的身份,向伊東甲子太郎發出了一份招待狀。
「好。」大家同聲回答,說著就解開了刀上的繩子,用繩子綁住了袖口,除此之外他們什麼都沒準備。他們為了搬運伊東的遺體,還叫了一駕空駕籠。當一行人翻過高台阪時,清霧散去,滿月清輝,地上的景物一清二楚,九尺之內雙方的臉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