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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遼太郎短篇選

作者:司馬遼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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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摩淨福寺黨 三

薩摩淨福寺黨

土方站了起來,肝付知道土方在想跟在自己背後,捅自己個透心涼。
肝付成了新選組在京洛地區的一塊心病,新選組對他是「掉進灰堆的豆腐,動不得,吹不得。」
長州人非常憎恨薩摩人,薩摩藩不久之前剛剛和會津聯手驅逐長州勢力趕出了京都政界,並將長州藩樹為「朝敵」。長州藩因此飽受了幕府討伐部隊的蹂躪。他們將「薩賊」視作比幕府更可恨的敵人,是可以理解的。
又助剛站穩腳,如同嚇破了膽一般,慌慌張張地掉頭就跑,新選組四個人在後面緊追,又助奔回到橋的另一頭,朝東一轉,三步兩步跑到藝州藩邸的大門前,突然停了下了。
「看您說嘛勒?」
藩邸裡的警備比往常多了好幾倍,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蟬一般。又助向要好的朋友打聽出了什麼事,得到的回答是:「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今天好像有位重要的客人要來,平常藩邸進進出出的老百姓,今天一律禁止通行。」
肝付快步跟上土方,兩人一前一後翻過斜坡來到了大佛街道,只見幾個新選組的隊員在路邊等著。
「麻煩把這個送到薩摩藩邸。」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讓貴藩主島津修理大夫直接給您下命令了啦,如何?」
又助一個鯉魚打挺,邊和大石一幫人周旋,一邊朝著看熱鬧的藝州藩士大叫:「俺是島津修理大夫的家來肝付又助,周圍的這幫王八就是新選組(的隊員),這伙直娘賊和俺們薩摩藩有深仇大恨,所以要耍這類下三爛的手段。夥計們看清楚這幫人,俺要是小命不保,麻煩給薩摩藩捎個話勒,告訴他們俺是怎麼被鬧死的!」
慶應二年正月二十三日,這天又助到錦小路藩邸領小荷馱,一進院子就覺得情形有些不對。
「俺說,不只又助,薩摩藩的子弟全是他媽的不要命勒。」
「我要麻煩您一件事,這和您的性命大有關聯,您好好聽著!」
肝付是個點燃的火槍練膽子的不要命的小子,他經過修煉,拋棄自己的生命如同拋棄沒吃過幾口的饅頭一般。維新前期的薩摩人,像又助一樣大大小小的「妖怪」太多了。淨福寺黨是這群人中的最最激進的一個小團體,又助又是這個小團體中的最最激進的人www.hetubook.com•com
京都的情勢如今又完全改變了。
西鄉操縱手下的年輕人很有一套,又助現在成了薩摩藩公認的「拚命三郎」,每天在城市裡趾高氣揚的闊步前行。有的薩摩藩士問他,有什麼訣竅。
「呦,這不是肝付先生嗎?幸會,幸會。」
不過,「世事如棋局」,昨天還是不共戴天的敵人,經過幾重秘密交涉,今天居然結成了討伐幕府的攻守同盟。
又助猜對了,兩個藩會談的地點就在藩邸的內廳,薩摩藩的代表是西鄉吉之助、大久保一藏(利通)、小松帶刀。長州藩派來的是桂小五郎、品川彌二郎數人。作為兩方秘密同盟中間人是土州藩海援隊阪本龍馬是乘汽船,剛剛由水路來進入京都的。
新選組的隊員如果看見又助從對面走過來,「狂人來了,快閃。」無可奈何的皺皺眉毛,然後找岔道,躲開他。
這時背後的中村朝又助背後斜砍將下來,一刀就將他背上砍了大口子,但是又助連躲也不躲,還是直挺挺地朝面前的大石衝了過去。
又助四肢抽搐了好一會,才氣絕身亡。
回頭就灰溜溜地走了。
崛內和染田一左一右雙刀齊刷刷的砍了過來,又助躲也不躲,只是稍稍彎了彎腰,然後一個「旱地拔蔥」,將刀刺進了染田的肚子。可是他沒有躲過崛內的攻擊,被砍了個正著,鮮血噴濺如飛,但是又助還是站穩了身體,擺出了薩摩藩特有的示現流劍法的特有攻擊架式。
這個小插曲發生之後,肝付在洛中(京都及附近地區)更是橫著走路了。其他諸蕃的浪人碰見新選組的巡邏隊來了,馬上「作鳥獸散了」。別說新選組,幕府的捕役一看又助來了,也躲得遠遠的。
又助死後不久,薩摩藩就和會津藩斷交了,一年以後他們又在鳥羽伏見兵戎相見。和又助一樣千千萬萬的年輕人就這樣大同小異、毫無價值,毫無意義地獻出了自己的生命。說他們是時代大熔爐下面,助焰的乾柴亦不為過。
「肝付先生,您以後不要再耍那套小孩子一般的惡作劇如何?尊藩今後必為你所累。」
又助回答只是一句話:「夥計,要是你挺胸(對著砍來的刀)不動,倒是不會死勒。」
https://m.hetubook.com.com只見又助大聲喊道:「藝州樣御家中,藝州樣御家中,夥計們都看見了哦,夥計們都給俺看仔細了哦。」
大石在橋上站住了,慇勤的招呼又助。大石在土方那裡聽說過又助是個什麼人。他往四下打量一番,周圍一個行人也沒有。心想:「太好了,砍了他,誰都不會懷疑到新選組,只會把這筆帳記在其他殺人狂頭上。」
這時大石已經追了上來,他一腳將又助踢翻在地,又助的「禿瓢」一著地,鮮血如同泉湧一般噴濺出來。
這時又助開始了進攻,中村躲開了他的進攻,順勢轉到了又助的背後。大石順勢朝前進了幾步,順勢舉起了手上的刀,刀身略略偏右。
慶應二年十二月的某一天的傍晚,又助一個人從淨福寺出發到藩邸辦事,路上他要走過一條戾橋往東走,一上橋迎面正好遇見新選組巡邏隊的大石鍬次郎、中村小次郎、崛內勘吾、染田十郎四個人。
西鄉雖然暗示過又助,可是又助顯然不知道薩長秘密同盟,也不知道會津藩越來越咄咄逼人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帶著他那幫「淨福寺黨」時不時到黑谷本陣或是其他地方裡,找新選組尋釁滋事。
又助那能理解西鄉說話的深意,這是事出有因的。薩長秘密同盟別說薩摩藩的一般藩士,連藩主的生身父親島津久光都不知道。
「俺要讓薩會兩個藩天翻地覆,他娘的。」肝付到底沒有狂妄到說這樣的話。
大石的刀口斜斜砍進了又助的頭蓋骨,只見他踉踉蹌蹌的走到藝州藩邸門口,身體才軟了下來。大石趕上前去,一刀捅了進去,只見刀口背後進前胸出,活活被捅了個「透心涼」。
西鄉吉之助(西鄉隆盛)在慶應元年和肝付談過一次話。
呸,肝付朝地上吐了口吐沫。
小五郎剛冒著重重風險,從長州來到了京度。
西鄉聽到消息立刻派中村辦次郎(桐葉利秋)作為使者,去會津藩和新選組討個「說法」。
「要吵架,放馬過來。」
「俺知不道勒。」肝付開始裝起了糊塗。
新選組的隊員一下子被激怒了,土方嚴厲地制住了他們,不過他一回頭,朝背對自己的肝付低聲說道:「今後你小心著點。」語氣帶著一股逼人和-圖-書的憎恨。
「以前您弄傷了我手下那幾個不成器的部下,前幾天又在北野天滿宮打傷了會津藩士,我有確鑿的證據是您幹的。不,您要是耍嘴皮子說不知道就不像個武士樣子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土方不等又助謙讓就坐了下來。
只見刀光一閃,大石出手了,又助勉勉強強才躲過了大石砍來的刀鋒。
話雖說得咄咄逼人,平常不苟言笑的土方臉上卻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
又助身前身後就是這般淒涼。
面對如今又助的盛名,新選組別說動明的,暗殺更是想也別想了。
「不——後會有期。」
只聽「卡哧」一聲,刀刺進了又助的後腦勺,又助還是不顧一切的向前衝。大石這時才清醒了過來,使出吃奶的勁,用刀砍向又助。
土方都知道薩摩人視死如歸,又助是這群亡命之徒之間的超級另類。
又助現在很少單獨行動,大部分時間他都和「淨福寺黨」那些人拉幫結隊到處惹事生非。洛中地區討厭新選組的老百姓,自然而然地將「淨福寺黨」視作新選組的剋星。原來談虎色變的新選組現在成了老百姓茶餘飯後悄悄嘲笑的對象。
土方如同幽靈一般走進了雅座,只見他身穿黑色仙台平(外套),頭上紮著一個大大的髮髻,光看這幅打扮誰都會以為他是哪個外藩的高級武士。腰裡別著一把兩尺八寸的長刀,雖然刀頭生銹,刀鞘上的漆都脫了,但是土方用它在京都砍殺了十幾個人,中莖浸滿了義士的鮮血,後世都知道它的名字:和泉兼定守。
「俺不懂勒。」
「完了,今天俺要歸位了。」又助一轉念就明白了眼前的情況。他毅然決然地脫下了木履,光著腳站在冷冷的地面上。
肝付很早就準備好了這封信,一旁的土方搶過那封信一看,上面寫著自己被會津藩壬生浪士用計引誘了出來云云。穩若泰山的土方,一下子慌了手腳。
「又助夥計,今後開始別在市面上賣呆了哦。」
政局的發展從此為之一變。
「來啊,放馬過來。」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土方的耳朵裡。
「奇怪。」又助也感覺到今天的新選組隊員有些異樣。
大石朝中村使了個眼色:「中村,後面去。」
又助說完了該說的話,猛然拔刀開始反擊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藝州藩邸裡的人被他這一嗓子給嚇了一跳,擔任警衛的足輕和普通藩士,四、五個人都走出來,看熱鬧。
不管是當時還是後世,人們對土方的評價都是個睚眥必報的人。現在他也是這麼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要好好籌劃一下暗殺又助的計劃。
談話異常簡短,西鄉知道薩長同盟的秘密總有一天會暴露,到了那時候,新選組對又助也就不會再「投鼠忌器」了。
「(將來)一定要作了他」土方是這麼想的,但是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對付肝付的辦法。
又助喚來了二軒茶屋的掌櫃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小信封,交給了他。
「著傢伙!」
他對又助說:「夥計,俺從會津藩的秋月剃次郎那裡聽到的,新選組碰見又助老弟,好比老鼠見到貓似的。」秋月說這話,著實不易,因為他也是個瘋子。
維新以後,又助被追贈了爵位。
又助一看來者不善,捏緊了手中的刀,也朝天空中舉了起來。
(這小子,把自己的性命視同糞土,他腦子是不是有病啊!)
又助坐在二軒茶屋靠窗的雅座裡,一邊警惕地望著店外的大道,一邊津津有味的吃著烤豆腐蘸大醬。祗園的烤豆腐好吃,有人還編了一首小調,因為烤前都用兩根竹籤串著,小調得名《兩根串,好軟乎》。
藝州藩邸門前看熱鬧的藩士越來越多,大石和中村也管不得這些,因為現在他們已經勢成騎虎,退後也來不及了。
說實話,又助現在不是找人吵架,是在找死。
又助就此推測,今天大概是薩長密約成立,開始聯合倒幕的日子。
又助突然如同發瘋的猴子一般,「嘎」的大叫一聲,如同野豬一般朝崛內衝了過去,沒等崛內反應過來,又助的刀就朝著他腦門砍了下來。只見紅光一閃,崛內的頭蓋骨被砍成了兩半,但是腳步並沒有慢下來,他大步快跑直到戾橋東面才倒了下來。
「西鄉老爺,您老師怎莫回答嘀?」
西鄉自從定下同盟以後,思前想後決定找又助談一次話,這天他在走廊裡叫住了又助。
雖然像肝付這樣嫻熟運用政治立場上強勢的人還真不多,不過以如今的情勢,土方要是激怒了薩摩藩,天下的情勢立即會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過,不過,www.hetubook.com.com俺不能這樣走掉了,老闆,老闆。」
大石終於害怕了,一退再退,如同眼前的又助不是受傷的武士,而是一頭猙獰的猛獸一般。就在他無路可退的時候,背後的中村終於趕了上來。
又助在等領小荷馱(月薪)的時候,上了趟廁所,正巧碰上一個過去從沒看見過的大個子男人提著褲子出來,後來一打聽高個子男人就是土州藩阪本龍馬。後來又碰見了一個矮個子男人,又助認出他是長州藩的桂小五郎。
在這個時期和又助一樣千千萬萬的激進青年,都是毫無意義的殺戮之中簡單的死去了,又助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典型而已。
秘密總算瞞住了幕府半年時間,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到了九月份,會津藩和幕府開始疑神疑鬼了起來。這時薩長秘密同盟別說在京都的各個藩的藩士,甚至在浪人之間的都成為了一種常識。
藝州藩立刻將事情的原委通報給了薩摩藩。
肝付的那雙小孩一般調皮的眼睛裡閃出了道道精光,他慢慢脫下了下馱(木鞋),那付天真爛漫的眼神讓殺人不眨眼的土方,也感覺到異常滑稽。
這個秘密同盟甚至影響到了新選組,新選組的參謀伊東甲子太郎帶著他周圍的志同道合的數名隊員投向勤王陣營,為了就是得到新加入薩摩藩的庇護。薩摩藩也堂而皇之的接納了他們,這些過去的新選組隊員成立的新武裝團體御陵衛士團,當然御陵衛士團的運營經費也是由薩摩藩支付的。
又助吃完手上的豆腐,將竹籤扔在一邊。
「要是俺不答應勒?」
從和約簽定那一天開始,薩摩藩就將過去互相提攜的同盟者會津藩(佐幕派)給拋棄了。會津藩因為沒有得到薩長同盟的諜報,一直蒙在鼓裡。
新選組甚至懶得搭理薩摩的使者,會津藩算是派了幾個重役(高層人士)參加了弔唁,葬禮上薩摩藩對會津藩的使者表現的異常冷淡,會津藩一看局面如此,言不由衷的說了幾句節哀順變的話就溜走了。
「噢,是又助殿(尊稱)。」
「(又助)嗝屁了?」
「那我也沒辦法,只好隨你便了。怎麼樣,給我個痛快話,不急著回答,我在這等您的回答。」
土方一看形勢的變化就想到:「又助背後的薩摩藩勢力已經不可怕了。」
(王八蛋,鬧個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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