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仔細想想,現在政治體制實在是太過古老,換了誰都無法使它振興。」慶喜指出,當初為結束戰國時代,德川家康創下這樣的政體,至今已沿用三百年,都已成為古董了。現在不一樣的現實環境中,就該有另一套新的維持秩序的辦法。
眾人愁容漸漸開展,對慶喜所說的瑣碎道理雖然不是十分了解,然而在這些話語中倒也沒聽他說絕對不繼任將軍職,這點眾人倒是很懂,耿直的松平容保忍不住就說了:春嶽先生說得果然有道理,這個人果然是有彆扭的酒品。
這裡所說的放棄,是對政權而言,慶喜這麼表示並非是深思熟慮的結果,而只是在思考過程中順口而出,在原市之進看來,這只是慶喜的習慣,慶喜的習慣就是很鑽牛角尖,認為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確定嗎?」
慶喜很明快的回答:有不適合的人,由大名互相選出剔除。也就是有選舉權的人,也要靠互相選舉出來,像這樣選出的將軍,已不同於家茂以前的將軍,而是跟總統的槪念較接近。慶喜此刻腦中便浮現,拿破崙三世在嘉永四年的大選中,由國民投了七五〇萬張票選為任期十年的總統的情景。
原市之進是個很奇特的人,在水戶家時他是很激烈的尊王攘夷派,到了慶喜身邊後,就成為開國派,他抛開了尊王論,並曾說出豪語:「要有尊王的精神,但政治上卻不必如此;尤其朝廷的那些讀書人一個比一個狂傲,只要我還活著一天,他們就別想指著幕府的鼻子罵。」
他吿訴原市之進:「現在繼任將軍,不過是準備當個千古罪人罷了!」德川幕府已自然走向衰亡之路,此時成為將軍,當然也繼承了持續列祖列宗光榮的任務,而縱看歷史,也從來沒有一次權力更換能像植物那般自然死亡,後起者一定會擁護著天子,視古老勢力為賊,糾合天下志士聲討,慶喜便不可避免地會成為代表舊勢力的罪人。
不幸的是,慶喜對西歐人如何以法制來解釋國家主權也非常淸楚。
當土佐的山內容堂聽說幕府中有此講法,氣憤地拍打榻榻米咒罵,那天春嶽也正好在場。連一向偏袒幕府的容堂都有此反應,而薩摩藩聽到這種說法時,對幕府的態度突然就變得很奇怪,其他外藩當然也同樣不滿。春嶽心想這麼危險的思想,慶喜竟然若無其事地跟我說。
慶喜沒那麼容易成為將軍的。
春嶽自己也解開領子,他經常這樣亳無架子的對待別人。春嶽接著詢問板倉勝靜他這幾天說服的結果如何,板倉這位位同歐洲首相的筆頭老中,回答得卻很悲觀喪氣,他說自己總是徒勞無功,一橋卿一點也不肯答應。
日子就這樣白白的流逝。
春嶽知道慶喜所說的這種看法,從薩州開始,早已在西日本的雄藩之間流傳。這個理論源出於幕府中的才子,勘定奉行小栗上野介仲順,小栗的想法又源自外國人,另外像栗本瀨兵衛(鋤雲)也持這種說法,實際上又是從法國公使羅傑處聽來的,春嶽認為慶喜便是受了小栗等人的影響。
天皇認為:「現在長州在自己的故鄕割據,造成國家的內亂,另外再加上列強對日本虎視眈眈,隨時打https://www•hetubook.com•com算入侵,此時征夷大將軍之位怎可空而不決呢?」不過,慶喜並不知道天皇的這番看法。
「當然像春嶽殿所說,大名中賢愚都有,選舉後,愚者回國,賢者留下來,推舉出將軍,一起議論國事,分掌諸官署,以此改革幕政。這麼一來,幕府的官員也可以大幅削減,旗本們的人力自然可擔當起行政、防衛等各種工作。」
春嶽聽到這裡,嚇得問:「啊?諸侯對將軍……」
(眞令人頭疼!)
慶喜這天早上在會見春嶽以前,已經先跟原市之進談過,他分析德川幕府的前途所剩無幾,少則一年,最多也拖不過兩年,這個時候若答應當將軍,就像投身到一個隨時可引爆的火藥庫中。慶喜的不幸,就在他事前就對未來看得很淸楚。
「沒關係,沒關係,就是這樣。」
春嶽很困擾地問道:「那該怎麼辦?」其實,聰明的春嶽大槪也懂慶喜的用意,幕府是想要體制內的自我改革,廢除封建制度,採行歐洲拿破崙三世統治波旁王朝的中央集權制,德川家除此之外無以振興日本,也就是說不消滅現有的三百名諸侯是不行的。
這個外號是指慶喜的個性強硬,稱他「剛情公」,還是對慶喜善意的外號,敵視京都的江戶旗本們便把慶喜叫做「二心殿」,所謂的二心,便是指跟京都關係密切的慶喜,哪天出賣德川家都說不定,江戶大奧們私下提到一橋中納言時,都直呼他為「二心殿」。慶喜出生於尊王主義的水戶家,固然是他外號來源的重要原因,不過他個人所表現出的權謀手段,也更加深別人的這種印象。
「請放心,如果我不繼承的話,對列祖列宗實在是不孝,再怎麼不肖,我也會繼承德川的家業。」
他覺得旗本們根本就是白吃白喝了三百年,什麼事也不能做,幕府養這此人,原是為了要當兵打仗,卻根本沒有能派上用場,現代的軍事戰役要會使用槍砲,而那些旗本大老爺覺得會西洋槍是最下級武士的事,根本不願學習受訓,結果只好從百姓間徵調步卒,組成了現在幕府的法式步兵大隊及砲兵。在長州征伐戰中,也就是靠這些步兵出征,旗本們則在江戶享受太平之樂,白拿俸祿。不說是幕府,即使換成任何政府,除了要養這數萬個閒人,又得另外徵募數萬名新兵,財政遲早都會被拖垮的。
(我好歹總是御家門的大名,換成是別的外藩大名聽到該怎麼辦?)
表面上,家茂仍然是將軍,公文書還是用他的名義發出;但是實際上,家茂在這年夏末,已埋葬在大阪城的內府中。
慶喜覺得,像豐臣秀吉或德川家康,除了對直屬的部下以外,對其他外藩而言,他們並非君主,而只能算是盟主。從諸侯中脫穎而出,秀吉成為「關白」,家康成為「將軍」,這都是達到了封建制度的頂點,這種權傾一世的盟主勢力,對諸侯們便能像君臨天下一樣的指揮;然而像現在勢力減弱,連帶對諸侯的領導能力也低落,已非所謂的盟主了,像現在進行中的第二次長州征伐便是一例。
「怎麼說呢?」
慶喜的回答是當然得https://m.hetubook.com.com為了這次討論與選舉,把三百名諸侯都請來,這三百名諸侯來到這裡,就成為有選舉權的選舉入。春嶽又提到大名中有許多是低智商者,甚至如同白痴,集合他們只怕亂成一團。
「板倉先生,慶喜這個人就像我們喝酒時,會遇到的酒品彆扭者,一定要不斷勸酒,不勸還不行哩!」春嶽這麼對板倉說著。
第一,如果成為將軍,江戶的幕臣與夫人內府絕對不服慶喜的領導,這點慶喜比誰都更淸楚。他們對慶喜早懷有敵意,萬一慶喜眞的成為將軍,幕府的部屬們一定會公開抵制,這批人本不願意成為水戶出身的慶喜的幕臣。其中稱為市川派的反烈公主義者還宣稱:如果一橋卿眞的成為將軍,他們恐怕就會有生命危險,因此即使動武阻止也在所不惜。
春嶽這麼想著,他自己也是越前福井三十二萬石的大名。
松平春嶽在屢次說服慶喜繼位將軍後,又給他取了個外號,說慶喜就像個「彆扭」的酒客。「彆扭」一方面可以指醉了就要無理強辯的酒品,還有一方面的含意,是指在酒席中一直嚷自己不能再喝了,然而強迫後他還是喝了,而且如果聽他的話不倒酒,他還會不高興,這種酒品也叫做「彆扭」,春嶽取這個外號,意思是指後者。
「何謂無用呢?」
後,慶喜站起來,絹衣故意窸窣作響地走向春嶽等候著的書房,他當然清楚春嶽的來意,春嶽為了要自己擔任將軍,一而再,再而三地前來說服。
不過,慶喜可不覺得他有扭揑作態的酒品,這次他更不覺得拒絕只是在演戲,他心中眞的決定要拒絕。因為以慶喜的理性分析,現在的局勢極不利於他繼位將軍。
春嶽決定要揷話打斷,給慶喜一些諫言。不過,聰慧的慶喜,早知道說到這裡春嶽內心一定受不了,當春嶽抬頭想說話時,慶喜便對他說:「請聽我把話說完!」富有貴族文弱氣質的春嶽便又低頭靜聽慶喜想說些什麼,慶喜接著說:「對已經快滅亡的德川家而言,不該再被選為將軍了。」
薩摩藩不服幕府的動員命令而拒不出兵,從法的理論來看,將軍的命令並不等於君主的命令,因而薩摩藩也就沒有忠心與否的困擾,從這點看來,將軍也只能算是個盟主罷了。
春嶽聽到這裡較為放心,這並非小栗的提案,大名還是可以存在著,國家政策就由選舉出的將軍與賢侯會議共同決定,他非常同意慶喜的說法,這確實是解救德川家與日本的唯一可行之道。他挺起身子,提出另一個疑問:
政權就像個老虎,現在這將死的老虎內臟已有幾分腐爛,乾脆下定決心捨棄,說不定德川家尙有一線生機:不管是朝廷要接掌政權或薩州要接掌政權都好,「窮則變,變則通。」這麼一來,德川家仍是一方諸侯,而不致滅亡。慶喜詳細地又說明他的看法,問原市之進有何意見。
「是嗎?」慶喜抬頭看他,故意面無表情。慶喜開始意識到自己的缺點,做為一個政治家,雖然他考慮得很周密,但是因爲率直的表達,反而成爲沒有分寸的莽漢,而且可能還會因此引起一些誤解,落入敵人的話柄。
「萬一在這個hetubook.com.com會議中,選舉出的將軍是您,然而您仍拒不接受,那又該怎麼辦?」
然而孝明天皇卻十分憂憤,覺得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天皇是近乎病態的保守主義者,他比誰都更像個佐幕者,熱誠的認同現行的朝幕體制,並且主張將軍是日本託付的重心,同時也將長州藩視為朝廷大敵。
春嶽聽後覺得很有道理,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在重要的地方深深點頭同意,引得慶喜的話越來越多,終於不知不覺批評到很危險的事情,慶喜說:「像旗本的制度,還有什麼作用呢?」
慶喜也對謀臣原市之進表示:「我並不執著於將軍的位置!」不過,原市之進對這句話是否是眞心感到頗懷疑的。
關於這事,聰明的慶喜自己也十分淸楚,不過他無論對誰都表示不想繼任將軍,而且還強調自己是言出必行的個性。由於此事,慶喜被那些有志大名稱作「剛情公」。
前將軍家茂,慶應二年七月二十日死在大阪。將軍之死,幕閣當然慌亂,暫且先隱瞞家茂的死訊,希望慶喜能答應成為候補人選,朝廷也這麼認為,松平春嶽等有志的大名更拼命想說服慶喜,不過都被慶喜拒絕了。
原市之進又提醒慶喜要小心禍起於蕭牆之內。所謂的蕭牆是指會見君主場所中立的屛風,做為一個君主,很可能就只因為跟家臣說了一些不妥的話,而引起了內亂。原市之進很不放心地又叮嚀慶喜,吿訴他這番話除了對他說,千萬不要再對其他人提起。
至於江戶城內的僧侶或百姓,則稱他為「豬一」。慶喜跟他的父親水戶烈公或神國主義的水戶學派者不同,他接受歐洲文明,甚至吃飯也是漸偏好西餐,從橫濱進口的牛肉、豬肉他都吃,也是這種吃獸肉的習慣,替他帶來「豬一」的外號。像這樣被取了一堆外號,從家康以來,德川家大槪只有慶喜一人有此待遇了。
「要把大名都找來嗎?」他也只能問一些枝節小事了。
慶喜坐在上座,春嶽在下位,他跪坐著越來越向前,聲音鳥叫般的吱喳請求慶喜下定決心。慶喜聽著聽著,就忘了先前原市之進的忠諫及他自我的反省,忍不住又開始對春嶽講起理來,他吿訴春嶽:沒有用的,怎樣都沒用,換了誰來做將軍也沒有用,無論如何這種幕府很快就會完蛋的。
這次是關於德川家繼承問題的。春曾曾聽說,慶喜先前對老中板倉勝靜提到,他不願繼任將軍職位,但願意繼承德川家。春嶽向慶喜請敎這種奇怪的說法有何道理?
在將軍死後七天,到了二十七日,春嶽為了要說服慶喜,一早十點鐘,就去到神泉苑町的若州屋,這是慶喜的住處,很狹窄,他一進去就碰到也是說客的老中板倉勝靜,這一天從早上起就很熱,連日來已說得囗乾舌燥的板倉,熱得都敞開領子衣衫不整的,板倉一看到春嶽,便急著端正衣冠,不過春嶽卻阻止板倉。
原市之進屛息凝視慶喜數秒,額頭冒出冷汗,終於回答說:「您如果這樣決定,恐怕是看得太遠了吧!」原市之進的眞意是,做為一個政治人物,不能不考慮眼前的現實環境,以德川家家族的尊貴之身而言,怎可像那些沒有責任的讀書人,隨意將德和圖書川政權的前途放在歷史的刀俎上宰割?即使慶喜對繼位將軍職不感興趣,也不能任意發出任何議論的。
慶喜笑著回答說:「我一向是講理的,屆時當然是得接受的。」
慶喜解釋說:德川家家族的延續只是一種私人的延續,即使德川幕府滅亡,家族還是存在,祖先還是要繼續祭祀。德川家的延續問題是私人的,將軍職的繼位卻是屬於公眾的問題,這二者必須清楚的分開來討論。
不過,若要當盟主,沒有強勢的武力當後盾是不行的。德川家在這三百年間能鎭壓這三百名諸侯,他們也是屈服在德川家的武力之下。不過,現在幕府的武力已衰,像進行中的長州討伐戰,連一個三十七萬石的外藩,幕府都制服不了,還屢傳戰敗消息,德川家早已不是盟主了,在此刻繼承將軍家業,慶喜很淸楚它的後果。
慶喜說:「大勢如此,我即使成為將軍又能怎樣?」關於這點,原市之進也明白,遲早幕藩體制是要被時代淘汰的,這個趨勢只要頭腦冷靜的人都知道。嘉永六年以前,京都朝廷不過像個擺飾品,但現在由於雄藩或有志之士的擁護,握有國政上的否決權,也造成日本最壞的二元統治狀態。
春嶽聽到這句話,心上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於是換了個話題。
在京都,還發生了比這更嚴重的事情。先是阿部豐後守(陸奧白河侯)及松前伊豆守(松前侯)兩位老中被罷免,這兩藩的藩士都認為是慶喜幹的好事,他們便對京都各藩放話說:「萬一一橋卿成為將軍,我藩絕不服從他的命令,而且我藩武士一天也不想活了,我們將前去討伐他。」從來沒有一個將軍候選人會招致如此激烈的反對的。
春嶽詳細的聽完板倉的報吿,然後就微笑的說:「照這樣看來,我個人倒覺得答應的可能性蠻大的。」
慶喜是位歷史主義者,也是因為他自小生長在水戶家所受的訓練,使他的思考方式與看事情的角度,都很自然地以歷史主義的方式進行。原市之進聽完慶喜的這番分析,很訝異於慶喜的明智,也非常地佩服他。
不過,原市之進還是覺得慶喜該接任將軍,至少比起其他候補者,慶喜算是最好的人選。實際上,原市之進很積極地推動慶喜就任將軍之事,他不但跟中川宮談過,也跟松平春嶽談過。
細究羅傑會這麼熱衷日本國事,是有他自己的心理因素在內的。羅傑是拿破崙三世的寵臣,而拿破崙三世的立場便跟慶喜頗像,他是拿破崙的姪子,因為哥哥早死,而第一世的兒子也已去世,所以取得了拿破崙家族的正統繼位資格。不過法國的拿破崙時代已經成為過去的歷史,他因舉兵要自稱皇帝,因而被逮捕放逐到美洲,在一八四八年二月革命中成為議員,費盡心思終於成為總統,到日本嘉永五年又由國民投票成為皇帝。拿破崙三世極重視對日的外交關係,特別同情德川將軍的立場,其實他對幕府將軍並不是很了解,會有這種同病相憐的看法,也只是羅傑的看法罷了。
幕府在外交權上,沒有一件事能獨立作主,此事在英國外交官看來,他將日本的政權以歐洲的觀點分析,認為京都朝廷握有日本的主權,將軍只是受委和-圖-書託執政,並無主權;這跟法國認為將軍就是皇帝的解釋不同,英國外交官的這番話在橫濱的報上發表,也被薩摩和長州的志士所接受,更有人開始主張將軍並非諸侯們的君主。
幕閣又提不出其他合適的候補人選,慣例上有繼承權的還有其他數位,不過都不恰當。江戶大奧推舉擁戴田安家的龜之助,但他只是個幼童,田安家家主慶賴是個痴呆者,尾州的德川慶勝年事已長,除了慶喜之外,再也找不出任何合適的人選了。
這個理論家接著說:「是的,該用選舉的方式!」春嶽頹然坐下,什麼反駁的話也想不出來,不過慶喜這麼義正辭嚴的一番話,也不無道理,所以春嶽也不想抗辯了。
慶喜很肯定地對春嶽表示後,便結束了這次談話。
春嶽煩惱的是,小栗等人的思想給西日本雄藩很大的刺|激,因為小栗的案子中,確立以德川家為中心的中央集權制,是生死存亡關頭的重要關鍵,也就是要大大擴充幕府的法式軍隊,消滅像長州藩、薩摩藩、土佐藩,和春嶽的越前藩等勢力,一舉廢除這些諸侯,建立一元的新德川政權。
原市之進確實是才華洋溢,為了不使自己的才能受限,而不斷地學習接受各種新思想,他的野心是很大的,現在慶喜還沒有成為將軍,一旦慶喜成為將軍,他在幕閣中便可一手操縱天下的務。
這點使春嶽到晚年仍深有所感,慶喜並沒上過近代法律學的課程,但他對法律理論卻相當淸楚。理論上,將軍是靠武力興起的,無論在形式或實質上,都會得到諸侯的擁立而穩居盟主的位置,家康時便是這樣。然而與時推移,現在的將軍武力萎縮不振,諸侯也就不必對這個盟主盡什麼義務,以前就曾發生織田信長不服足利將軍的先例,現在諸侯就該重新選舉盟主。
春嶽也覺得很有把握,很安心了,他便走到側室,去向其他人宣佈。側室中不僅有板倉閣老等著,京都守衛職松平容保也抱病前來,他的弟弟京都所司代松平定敬也在此,春嶽走進房中,便把跟慶喜所說的瑣碎道理吿訴他們。
(不過,這也是早晚的事!)
從春嶽的觀點來看,這種說法並非普通常識,卻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理論,從家康以來,任誰都覺得德川家族與將軍職位是一體的。但春嶽對這個可稱為天下第一的理論家,一點也不想多費口舌爭論了,他只單就繼承德川家這點追問:「關於繼承德川家之事,您不會再改變心意了吧!?」
其實,慶喜的心情還是很困惑的,慶喜覺得像在吃河豚,提心吊膽怕被毒死,原市之進卻覺得成為將軍是無害的,雖然其中有一些困難,但卻可視為智慧上的挑戰。慶喜也曾由原市之進的這個觀點考慮過,不過終於都沒想出什麼好點子。吃完早飯後,慶喜便對原市之進說:「索性放棄好了!」
舂嶽認為,慶喜一向就是個崇洋者,尤其是喜歡法國,他先是學法文,然後喜愛法國的兵器及操練法,還熟讀法國的歷史及政體。慶喜聘法國大使羅傑為幕府的顧問,像其他的英國公使稱將軍為殿下,羅傑則稱將軍為陛下,將家康的子孫視爲日本的皇帝。慶喜當然也從羅傑那裡,聽過他得意的日本改造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