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黃巢處置了黃欽,親自送皮日休上路。聚在中軍門口的諸將,各自散了回營。就在這時,中軍轅門前來了一夥賣藝的。他們敲響銅鑼,拉起一個場子,就表演起技藝來。
尙讓領著黃鄴一起來到王仙芝歇馬的地方。王仙芝見了二人,心情十分複雜。他一方面為找到了黃巢的隊伍而高興,因為對付官軍的追捕,從此有了一支重要的依傍力量。一則心中疑懼,暗想:此去與黃巢合兵,自己兵微將寡,豈不成了寄人籬下,將來反受制於人?
大家看得正在興頭上,那漢子一聲唿哨,伴當駐步,紅繩曳地,小狗奔回他腳邊撒歡,駿馬停馳。那漢子對伴當說:
不等尙讓把話說完,那邊黃浩猶自餘勇可賈,提著劍雄赳赳地走過來,對黃巢說:
黃巢引尙讓到設在一家宗祠內的中軍營裡坐定,摒退左右,然後急迫地問:
參差翠蓋數十頃,
不擬碧波浴太真,
滿眼芰荷何所似,
凌波道是箭千根!
不擬碧波浴太真,
滿眼芰荷何所似,
凌波道是箭千根!
黃鄴知道了哥哥的意圖,也就不再推辭,備了馬,帶上隨從,就和尙讓一起出發。
黃浩和那漢子交手幾個回合,覺得他劍術不凡,斷定他不是一般走江湖,使花劍,賣藝賺錢的人,確信這是一個官軍派來打探軍情的密探。於是,黃浩渾身暗暗使勁,手中的一口劍更加神出鬼沒。他要當場戳翻這個行跡可疑的人,然後叫士卒一索捆了,提進中軍營去,交叔叔們慢慢審問。
王仙芝最初還心存戒備,這時開始被黃巢的一片真誠,以及透闢的分析、精深的見解所折服,高興地說:
「尙二將軍,且慢!」
黃巢定眼一看,認出那漢子,又驚又喜,連忙下馬將他扶起說:
王仙芝舉酒站起身來說:「來來來,巨天兄,為你這個妙計,我敬你一杯。」
由於幾個主要將領反對,王仙芝又猶豫動搖了,直到傍晚,他還心神不定,在窗前來回踱步。遠山融進了暮靄,一群昏鴉呱呱叫著,投進村邊的樹林,牠們遮天蔽地而來,看不出誰是頭鳥;牠們各揀一技棲息,也看不出有什麼爭奪。然而,頃刻間又有兩隻蒼鷹飛起:一隻凌空飛進了天邊的晚霞之中,終於極目不知所之;一隻在天際盤旋數周,然後落到絕頂,雄踞在一堵巨大的峭壁上。牠們雖只兩隻,卻互不相能,各自東西,一飛沖天,獨來獨往。如果蒼鷹也和烏鴉、山雀一樣,群來群往,不也成了不足稱道的凡鳥俗鳥?
「且慢,讓我看看是哪位黃將軍?」
兩人就在場子上,一來一往,鬥起劍來。
可是,尙讓一腳剛剛跨出門檻,黃巢又把他喚住:
「真能如此,沂州之恨,可以洗雪了。」
尙讓回轉身來,問:「大哥還有什麼吩咐?」
「仙芝兄,你看池面上這枝枝荷花,像什麼?」
王仙芝一怕沂州新敗,兵微將寡,合兵一處,會被黃巢呑併;二來覺得大丈夫不應寄人籬下,以惹天下英雄恥笑;所以,仍然要與黃巢兵分兩路向汝州進軍。黃巢見一番好意,未被王仙芝理解,也不相強,只令黃鄴帶一部份人馬將準備支應王仙芝的糧秣,送到他營寨去。見王仙芝新敗缺少馬匹,又另送去幾十匹好馬。
「你這漢子好大膽,仗著這點小技藝就敢到軍營門口賣弄騙錢,須
m•hetubook•com.com知,我們軍營本領高強的人,多如牛毛。男子漢不會使槍舞劍,弄這種賣笑小技,也不識羞。」
黃巢說:「你就這樣獨自空手回營,王仙芝大哥面前覆得了命嗎?」
漢子回頭對那伴當說:「夥計,把你的繩技表演給諸位看看。」
黃鄴打頭引路,王仙芝一行二十來騎遙遙相隨。王仙芝馳近黃巢軍營時,黃巢已率眾將領遠出營門迎候了。
那漢子呢,開始想打聽小將姓名,以便判斷他們究竟是支什麼隊伍。而小將緘口不說名諱,卻要贏他手中這柄劍,逼得漢子只好和他周旋。最初,漢子欺他年紀小,劍法上有些鬆懈;可是,不幾個回合,小將加緊了攻勢,劍法凌厲,步步緊逼,漢子心裡暗暗吃驚,手頭也不敢怠慢了。
等到烏龍駒馱著黃巢來到跟前,那漢子撇下黃浩,來到黃巢馬前,納頭便拜,口裡說:
那漢子卻不急不忙地說:「且慢,願聞小將軍尊姓大名,以便領教劍術。」
「小弟愚見,不如借目前受挫之勢,再去重挫敵軍。」
「那就吿罪了。」
「原來是尙讓將軍,為何隻身來到這裡,和小兒鬥劍?」
黃巢沉思了一下,說:「這樣吧,派黃鄴和你一起去,專程迎接王仙芝將軍來營。」
黃巢卻不露聲色,只是說:「不要多誇獎了,他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孩子昵,還要好好磨練,才能成器。」
這時,水底魚跳,池面蕩漾起一圏圈波紋,清澈池水裡倒映著的藍天果然戰抖了。
尙君長、楚彥威、蔡溫球等人知道了準備合兵的消息,一齊到王仙芝跟前攛掇,極言此事不可行。他們幾個慣於占山為王,草寇氣甚重,害怕黃營的嚴明軍紀,自然極力反對兩支義軍合兵一處;可是,口頭上卻盡力從王仙芝的切身利害方面作文章。他們說:一籠難飼二虎,一軍難容二帥。眼前黃巢雖然滿嘴仁義道德,只怕入了他的圈套就難得脫身出來,最後終於被他呑併、剪滅。
「汝州是東都洛陽的畿輔,當今宰相王鐸的弟弟王釕在那裡鎮守。我們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取了汝州,然後直逼東都,進窺潼關,長安也非鞭長莫及,朝廷必然震驚,義軍聲威可以重振。」
見王仙芝面色猶豫,尙讓一旁極力勸說。忠厚信實的黃鄴雖然平日語言不多,此時卻一再陳詞,備言哥哥黃巢傾心相待的至誠。聽了尙讓和黃鄴的勸邀,王仙芝心裡活動了,當面也就應承:第二天拔營而起,全部人馬去和黃巢的隊伍會合。
「來,來,來,有膽量的,和俺鬥幾個回合!」
黃巢見留他不住,桌上取過一壺酒,親自斟了三杯,為他送行。尙讓也不推辭,端起酒盅,一連乾了三杯,然後吿別而行。
「尙將軍回去吿訴王大將軍,黃巢立即通知全軍歇馬三天,騰出營盤,準備給養,恭迎王大哥。等王大哥來營,然後一起計議,再振軍威,重創官軍,一雪沂州城下之辱,傾覆李唐天下。」
賣藝的漢子聽到眾人喊,黃將軍回營了,嗖地跳出圈子,收住劍說:
黃浩聽那漢子挑戰似地要和他鬥劍,不覺大怒,早把平日黃巢和曹氏夫人要他遇事不要少年使性的吿誡,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倏地掣劍在手,使出一個招式,迎著那漢子說:
黃巢笑著說:「今天這件事就得派你這種實心人去才辦得成,太靈活的人,王仙芝將軍只怕還信不過呢。」
王仙芝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毫無思想準備,想了想說:
大丈夫亦當如是,生求富貴,死享哀榮,如鷹凌空,一飛沖天,獨來獨往。
伴當果然托出https://m.hetubook.com.com一個漆盤,沿圈走了一轉,求看官賞錢。誰知看客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往盤裡丟錢的。
軍營內酒饌俱已備辦好了,黃巢將王仙芝請到中軍坐定。經過一段路程的奔馳,身上有些燥熱,黃巢寬去身上戎裝,便服入宴,一副風流儒雅的樣子。黃巢笑顧王仙芝說:
烏龍駒也真是神速,眾人剛聽到馬蹄聲,戰馬已經飛馳到面前。
天氣晴和,太陽升上山頂,金輝洒遍層林。一騎上戰馬,王仙芝又重新感到了自己的力量。身下的座騎雖然比不上三花騮那樣的良驥,然而畢竟是一匹雁北駿馬,二十多匹座騎裡,牠是拔尖的。倚仗著快馬金刀,王仙芝覺得完全有信心再積聚力量和官軍鏖戰。他本來就是一個普通的鹽販,嘯聚飢民,終至成為使朝廷震動的千萬義軍的首領。雖然,沂州一戰,誤中奸計,使他的隊伍風流雲散;但是,他相信,千里的雷霆又可以呼喚漫天的風雲來。
為首的一個漢子,中等身材,精明幹練,兩目炯炯有神,他首先表演馬術。一個伴當模樣的人,趕著一匹駿馬繞場飛奔,那漢子飛步急追,迅速趕上奔馬,雙手拽住馬尾,縱身飛上馬背。漢子又騎馬奔馳幾圈,雖無鞍韉,然而騎得十分平穩,那身子就像黏在馬背上一樣。隨即雙手略按馬背,縱身跳起,立於奔馬之上。伴當擲上一面紅旗,漢子一手接過,高高擎起,馬奔人立旗揚,圍觀的人無不喝采。
黃巢得到士卒的傳報,鞭著烏龍駒,星馳回營。林言和幾個侍衛策馬在身後緊緊跟隨。將近軍營,人們遠遠聽到馬蹄聲,還未見人,就一齊呼喊起來:
「不信,不信。尙讓叔叔不是跟著王仙芝伯伯在沂州城下打仗嗎,怎麼會突然跑到這裡來呢?這漢子明明是賣藝的江湖人嘛。」
「叔叔,這賣藝的漢子來歷蹊蹺,在軍營門口拉場子,想打探虛實。我正要一劍戳翻他,讓士卒們把他捆了,帶回營去細細審問,叔叔怎麼倒和這漢子親熱地拉起話來了呢?」
「尙讓叔叔,什麼時候由沂州過來的,那邊的戰況究竟怎樣?」
「二哥,你是知道的,我這人拙嘴笨腮,不會說話,只怕辦不好這事,請不來王仙芝將軍。你讓我攻城效死,籌款籌糧,做點出力氣的事情好了。這搖唇鼓舌的事,讓辦事靈活,善於辭令的人去吧。」
漢子冷笑一聲,發話說:「向聞中原地面人物薈萃,竟然沒有一個俊傑豪爽的人,仗義疏財。」
「你們這些飽讀詩文的人,就喜歡把荷花比做出水仙子。不過,池中央還有幾枝遲開的,花苞還緊包著呢,那是幾個情竇未開的仙子,對嗎?」
黃巢知道這是推托之詞,也就不再深究。他把馬繮一提,烏龍駒四蹄加快了步伐,王仙芝著了一鞭,那匹雁北駿馬也趕了上去。二人路上無話,只聽得馬蹄噠噠,在伏牛山的群峰中回應,不一會兒,峰迴路轉,來到了黃巢駐軍的村寨。
尙讓高興地拉著黃浩的手說:「好一員小虎將,有這麼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概,將來定是黃家的千里駒。」
這時,人叢裡走出一員小將,年約十四五歲,他便是黃巢的侄兒黃浩。比兩年前,他長高了不少,顯得少年英俊。他手提三尺玉龍劍,把劍梢朝那漢子一指說:
黃浩從黃巢和曹氏夫人口中早聽過尙讓的名字,而且知道這是一位正直勇武的好叔叔,只是沒有見過面。他不相信這位好叔叔會從千里之外的沂州城,突然來到眼前。他瞪著驚愕的眼睛,把尙讓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搖著頭說:hetubook•com.com
黃浩見他確是尙讓,這才略帶羞愧地上前叩見。
那漢子收旗從馬背上跳下,伴當自去控馭奔馬。漢子對圍觀的眾人說:
黃巢哈哈笑著說:「好一個情竇未開的仙子,想不到仙芝兄也能風雅如此。不過,今日我卻願意將它比作一簇簇利箭,古來不是就有荷箭之稱嗎?幾個月前它全隱藏在明水碧波中,張張荷葉下,一朝凌波出,箭箭射藍天,天都要嚇得打戰呢!」
幾個士卒也上前喝道:「你這人還算是走江湖的,也不識時務。軍營前哪是你賣藝的地方?不收拾攤子快走,還敢多耽擱討賞錢。觸怒了我們小將軍,只怕你性命難保。」
赴宴之前,王仙芝已經著令侍衛內著軟甲,緊緊相隨,寸步不離,他自己身上也內著了護身軟甲,而今怎好寬衣入宴呢?只好推辭說,自己一介武夫,戎裝慣了,不礙宴飲。二十名侍衛一齊侍立堂下,不肯別處宴飲。黃巢只好將為侍衛設的酒席移到中軍堂下來。
「此話怎講?」
尙讓和黃鄴走後,黃巢一面騰出最好的房子、篷帳,準備豐足的給養,以待王仙芝所率義軍到來:一面又傳令準備酒宴、喜樂,為王仙芝和眾將領接風、洗塵,歡慶兩支義軍會合。曹州西行以來的年餘時間裡,黃巢的軍隊沿途沒有打過州縣,大部份時間在伏牛山脈裡轉,全靠打土豪籌糧籌款,所以生活比較清苦。趁這個機會,也給全體義軍將士改善下生活,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新的戰鬥。
兩人就在席間決定,立即整飭隊伍,日夜兼程向汝州進發,務必在九九重陽之前,趕到汝州城下,以便趁重陽佳節,城中不以為備的時機,猝然攻城。為了不驚動官軍,義軍繼續沿伏牛山向西北方向挺進,沿途務必偃旗息鼓,不露行跡。
黃巢正色,大義凜然地說:「我們是一同起事的兄弟,患難同當,生死與共。更何況王大哥是『海內諸豪都統』,小弟隊伍理應受他節制,哪有不肯相納之理?各種議論、打算,都是下策,只有賢弟力排眾議的高見,才是上策。強敵當前,各路義軍只有捐棄前嫌,精誠合作,才有指望長足發展。
黃巢一面讓侍衛傳令各營停止前進,繼續在此駐紮;一面留尙讓在營裡歇息,準備晚上略備杯饌,為他洗塵,然後,明天一早送他上路,回營覆話。
「巨天兄派令弟專程相迎,貴昆仲盛情,仙芝銘感不盡,巨天兄濟人於危難,真是古君子風度呵。」
這本是一家地主的山莊,院後臨著一個荷塘。不但景物清幽,可賞荷花,可觀田疇,而且清風習習,也很涼爽。
王仙芝心想:自己和黃巢都不是凡鳥俗鳥,而是蒼鷹。蒼鷹需要整片藍天、整座山巒做活動地盤,才能施展開牠的雄勁翅膀。一隻蒼鷹既然已經占據了這一片藍天,這一座山巒;另一隻蒼鷹就到另一片藍天裡,另一座山巒上去吧,牠們是不能像烏鴉一樣眾鳥群棲的。
尙讓見黃浩那孩子還在疑神疑鬼,笑著說:「我是從沂州來,特地要找黃巢將軍的。走江湖賣藝,不過是為避官軍耳目,裝的幌子。我沿途尋訪,走了月餘,沒有得到你們的確信。來到這裡,見有一支軍隊,卻無旗號標誌,我便故意到軍營前拉場子賣藝,想驚動中軍,引出一位將軍來,看看是不是義軍隊伍。誰知最先出來的卻是一位不相識的小將軍,又不肯通姓名,卻硬要鬥劍先拚個輸贏。」
說話間,林言帶了幾名侍衛趕來了。林言曾隨黃巢去王仙芝營寨,見過尙讓,所以認得。他見黃巢正和
https://www.hetubook.com.com尙讓說話,連忙下馬上前叩見,同時也奇怪地問:黃巢不覺隨口占了一絕說:
「人道:『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我們空學了一身本領,卻只能拿它混飯吃。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到如此地步也顧不得許多了,夥計,還是求看官賞幾個飯食錢吧。」
經過一晚思謀,王仙芝的想法全變了。第二天一早,他以人馬去多了,過於攪擾等為理由,決定只帶少數侍衛隨行,而令其餘人馬紮駐原地不動。尙讓和黃鄴見王仙芝意向已決,不好相強,也只好由他。
「黃將軍回營了!」
放眼池上,一池荷花正在開放,枝枝荷箭直指藍天。黃巢興致勃勃地問:
「林言哥,這位賣藝的漢子真是尙讓叔叔嗎?」
王仙芝聽罷,哈哈大笑,連聲稱妙說:
王仙芝故作謙詞說:「本想把兄弟們一併帶來,轉念一想,那樣過擾巨天兄,仙芝於心何安?臨行時,又讓弟兄們留下了。」
新經沂州重創,王仙芝剩下的馬匹不多,整個軍營湊在一起,也只二十幾匹戰馬。王仙芝把牠們全部集中起來,讓隨侍的士卒騎了,一行投奔黃巢軍營而去。
「原來是黃巢將軍,叫小弟尋覓得好苦!」
尙讓這才猛然想起,王仙芝是一個多疑的人,就這樣獨自空手回營,口頭覆命,很難使王仙芝相信黃巢的真誠,而貿然率眾前來。想到這裡,不禁心頭犯難,腳步遲滯了。
黃巢和王仙芝並轡回營,見他身後只有二十來騎,因問:
黃巢也起立,舉酒,一飲而盡說:「仙芝兄,來日汝州城下,你要打扮得威武些,親自出現在官軍面前,讓他們看個真切。叫官軍看到,已經奏報伏誅的義軍領袖王仙芝,好似神兵天降。是人是神,叫他難辨難分;唬他個魂飛魄散,打他個措手不及,如此,取汝州城便如探囊取物了。」
可是,那漢子既不畏怯,也不動氣,卻笑著走近黃浩說:
「還有幾百兄弟呢,是否由諸將帶領,隨後就到?我這裡已傳令騰出營帳,準備糧秣,諸事齊備,就等大哥的全部人馬到來。」
「暑熱未盡,仙芝兄不必拘禮,也請輕裝,以便暢懷宴飲。」
尙讓聽了,十分高興,心想,黃鄴是黃巢的親兄弟,派他前去迎接,王仙芝一定信得過。連忙首肯。黃巢立即派侍衛去請了黃鄴來,和尙讓見過,黃巢還當面給黃鄴交代了任務。
「原來是位小將軍,在下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小將軍剛才說到使槍舞劍,在下也略知一二。小將軍如若喜歡舞劍,我願奉陪幾個回合。」
王仙芝拍著大腿,連說:「好好,我王仙芝這回裝一裝神兵天將!晦氣了半年,該顯顯八面威風了。」
「仙芝兄沂州受挫,黃巢今日之宴既為兄接風,也為兄壓驚。筍因落籜方成竹,魚為奔波始化龍,仙芝兄,不必小挫介懷。重振軍威,報仇雪恥,咱兄弟再作新的籌劃。」
黃浩抖著劍,不耐煩地說:「早說出俺的大名,唬得你手中拿不住劍了。你既口出大言,等你贏得俺手裡這口劍,再吿訴你姓名不遲。你若贏不得俺手裡的劍,趁早收拾快走,不須問俺姓名,免得說出來污了俺的姓字。」
「近日黃巢得長安消息,據說,宋威已奏章到朝廷,表奏義軍全軍覆沒,王仙芝伏誅。臨時奉調到沂州,聽宋威節制的各鎮大軍,都已遣返本鎮,宋威本人也率本部人馬回青州任所去了。長安、沂州張燈結綵,百官朝賀,歡慶勝利,都以為從此宇內澄清。如果我們出其不意,全部人馬星夜急馳,直趨汝州,汝州必然無備,唾手可得。
王仙芝故作洒脫的樣子,哈哈笑著,指著身旁hetubook.com•com的黃鄴說:
尙讓備細說了,沂州一戰中了宋威奸計,義軍全軍覆沒,王仙芝和幾位部將輕騎間道逃脫的情況。又談到,王仙芝沂州兵敗之後,十分懊喪,痛不欲生。在此情況下,有人主張潛回濮州,再聚義兵,重振旗鼓。尙讓力排眾議,堅決主張西出黃淮,找黃巢義軍,兩家合兵一處。他並且自願為前導,擔負找尋黃巢義軍的任務。昨天到離此不遠的一個小鎮歇馬,發現這邊有一支軍隊活動,不知究竟是什麼隊伍,所以化裝成江湖藝人前來探個虛實。
「不瞞大哥說,沂州兵敗之時,只有部分將領和隨從侍衛數十人間道逃出。以後,沿途收拾散卒和吸收飢民參加義軍,現在也不過數百人,而且兵器不全,馬匹極少。王將軍正擔心黃將軍肯否相納呢?」
原來,烏龍駒蹄聲特別,四蹄輪番點地,中間時差極微,遠遠聽來,蹄聲格外清脆,四蹄渾如一聲。馬蹄一點地,馬身即便凌空彈起,縱身遠馳。由於著地時間只一刹那,遠看,烏龍駒就像足不踐地,在空中連續飛馳。
尙讓聽了,無比激動地說:「黃大哥肝膽照人,不愧大將風度,尙讓欽仰不已。我回營一定帶去將軍深情厚誼,勸王大哥齊心協力,共討李唐。」
尙讓將軍嘆了口氣說:「唉,一言難盡——」
黃巢聽了,嘆息說:「王大哥不聽勸吿,驕兵輕敵,致有今日之敗。」又問:
黃鄴聽說要派他去迎接王仙芝來營,面有難色,推辭說:
王仙芝說:「兄弟新敗,喘息未定,不遑熟思。巨天兄年來養精蓄銳,多所窺測,定有妙計。」
尙讓還沒來得及回話,黃浩忙將林言拉到一邊,悄悄地問:
「好,『凌波箭千根』比『碧波浴太真』有勁!義軍突出伏牛,奇襲汝州,突然出現在東都洛陽地面,正像一支突然射向朝廷的利箭,管叫李儇那小子嚇得打戰!」
黃巢見了王仙芝,馬上一揖說:「王大哥,久違了。請到小弟營裡歇馬。」
二人相攜入席,黃巢舉盅勸飲幾杯之後,說道:
尙讓哪裡肯留,軍情火急,堅持要行。
那漢子見黃浩執意不肯通報姓名,不再多問,也從腰間拔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劍來,拱拱手說:
說著,漢子從一個大布囊裡取出一根粗如小指的紅繩,扔給伴當。伴當接過,一口咬住紅繩一端,舉步飛奔。頃刻間那根二三丈長的紅繩在身後揚起一根直線,略無扭曲之處。那漢子喚起一隻小狗,小狗汪汪叫了兩聲,縱身躍起,咬住紅線的另一端,小狗懸空吊起,那紅繩仍然繃直如前,略無彎曲下墜之勢。那漢子又鞭著駿馬去追趕,駿馬盡力驅馳,然而繞場數圈,竟然追不上那平繩懸狗、急馳如飛的伴當。這時,觀者如堵,喝采之聲雷動。
林言莫名其妙地說:「什麼賣藝的漢子,尙讓叔叔就是尙讓叔叔嘛,還能有假?」
黃巢喝道:「小孩子家,說話不得輕狂無禮,快過來見過尙讓叔叔。」
尙讓也在一旁贊同說:「將軍昆仲中,誰不聞黃鄴哥忠厚信實?黃鄴哥前去,仙芝大哥一定不多猶疑,此事必諧。」
「在下的馬術不足為奇,天下能騎馬的人多得很。我這伴當還有一招絕技,那才是天下無雙。」
「你們現在還剩多少人馬?」
接著,黃巢把尙讓往中軍營請,說:「走,到中軍去,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沂州一戰情況究竟怎樣,王將軍和眾位將領下落如何?」
酒闌宴散,計議也定了,黃巢率眾將領,親自遠送王仙芝回營。臨別,再次鄭重訂約,九月九日重陽節前,兩軍在汝州城下會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