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黑海傳奇
上演騙術奇譚 豪門人財兩失
通過一家著名的私家偵探社,老爺終於獲得證實,這是老千設下的陷阱。但私家偵探提供的材料,經過法律顧問的研究,認為很難被法庭接納。老爺也只好大嘆家運衰微,招致重大損失,而夫人及大少爺,還為此事而病倒半年有多哩!
原來女方K小姐的父母家住檳城,在香港卻寄居於此地嫡親舅父H先生家中。H先生也是殷商,家中陳設之豪華,絕不下於大少爺跑馬地的祖居。於是,老爺和夫人放心了!舅父如此,甥女可想而知,何況K小姐的父親據說還是檳城的錫礦大王?寒暄已畢,H先生表示自己的甥女跑來香港做「白領麗人」,為的是歷練世情,並非為了那份薪金。同時,也受了姐夫(即K小姐的父親)之托,替她物色如意郎君。此語一出,老爺、夫人正中下懷。便立即透露求親之意。
三天後,H先生到老爺府上回拜,也帶來檳城那邊的一封電報,内容是希望老爺、夫人和大少爺能夠屈駕那邊一行。為了兒女婚事,自然免不了要跑一趟。但老爺酬酢繁忙,業務羈身,未能成行,僅由夫人携同公子動身。H先生和K小姐自然也同機前往。
三日後,媳婦由檳城回來了,還帶回一張那邊國家銀行保險箱的開户單據。於是兩小口在風雲動盪之中,飛離香港,環遊世界去也!第一站是檀香山。
香港一地,男子以財為貌,像大少爺那樣的條件,還怕沒有漂亮少女委身下嫁?果然,消息傳出,介紹人紛沓而至,幾乎門檻為穿。
十天後,風潮愈來愈嚴重,謡言一日數起,夫人決定把傳家之寶交托媳婦暫時保管,叫小兩口到檳城那邊避避風頭。但大少爺早已受到愛妻的指使,當即對父母表示:他們結婚之後,還未曾渡過旅行蜜月。不如由愛妻先將傳家之寶帶去檳城,存放銀行保險箱,再返回香港,一起環遊世界。估計兩個月後,便可回到檳城。屆時,如果風潮平息,自然返回和圖書香港,倘若仍然「亂」下去,才到岳家居住。老爺夫人自無異議。當天晚上,便在祖先神位之前,把一個首飾箱隆而重之地交給媳婦。夫人還指出這是三代家傳之寶,紀念的意義比物件本身價值重要得多,當然希望世代相傳下去。雖然這是暫時托管性質,但遲早也得交給媳婦,不必立下什麽書面聲明了!媳婦急忙下跪,雙手把首飾箱接過來,還向祖先行三跪九叩之禮。在旁的老爺和夫人都禁不住老淚奪眶而出。而大少爺則急忙把愛妻扶起,下跪太久,生怕磨損了嬌妻玉膝。
老爺跟夫人聽罷這段故事,不由目瞪口呆,大驚失色。同時也痛責兒子,有這麽一位嬌妻,竟然還去拈花惹草。大少爺則指天為誓,自己絕對沒有不軌念頭。但不知怎的卻糊裏糊塗幹下了這些事。老爺到底是個見識多廣的人物,便把兒子拉入書房,一一細問發生紕漏時前前後後的情形。但大少爺總是說不清不楚。總之,幹下了這些風流事之後,自己才如夢初醒,好像吃過什麽迷|葯似的。這一來,老爺有點懷疑了。急忙打電話到H先生處查詢究竟。得到的卻是三言兩語,非常冷淡的回答。於是又偕同夫人,親自找H先生商議,但出乎意料之外,開門的女傭說H先生携同K小姐外出去了!去什麽地方?答覆是一概不知。
情形愈來愈明顯了!老爺懷疑自己上了老千組織的當;但夫人急的卻是那套傳家之寶。夫婦倆立即跑到法律顧問那裏求助,律師研究過所有情形之後,認為對方完全佔了上風。在法律上,一點也沒有把握取得優勢。為今之計,只有等候對方的律師信寄來之後,才作打算;另方面,吩咐老爺派人到檳城「起底」,以及萬一法庭批准離婚時,進行另案訴訟,希望能取回那套價值七百萬元的傳家寶物。除此之外,再無良策了!
在老爺的撮合,大少爺的追求下,情形大有進展。當達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談婚論嫁階段時,老爺、夫人和大少爺,便備辦一份名貴禮物,到女方的家長住宅打交道。倘若氣氛融洽,便即時提出量珠下聘的問題。
「立誓人葉×霞,在五祖神位之前立誓。本人奉命進行×家工作,現在已到『收事』階段。如有貪戀富貴、戲假情真,或者藏私落格,欺騙大哥,願受三刀六洞的幫規處分,死而無怨。」
K先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香港,只見他和H先生分別肅立於神案兩旁,而K小姐則恭謹下跪,面對「五祖」神位,立下千鈞重誓:
投桃報李,男家的聘禮自然不便太寒酸。聞說是港幣五百萬,由滙豐銀行直接撥滙過去,折合叻幣二百六十萬元。此外,老爺和夫人置給媳婦的首飾,也超過二百萬元。
大少爺此時也在寫字樓出任董事兼出口部經理之職。對這位新來女同事,似乎也頗感興趣。據云,身材矮少的人多數自尊心特別强。大少爺在人叢中往往矮別人半截,如今,站在這位女同事之前,卻高出對方三吋(連大少爺的高踭皮鞋),頓時覺得自己成為「大丈夫」了!
原來這是老千行「四大名家」之中,其中的一個龐大組織所進行的一次活動。K先生是叔父輩,H先生則是「粤東」的大阿哥,而K小姐則是H先生一手培植出來的「千花」。
由醞釀以至成功,足足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如今,到手的鈔票已接近八百萬元,應該接近「收事」(老千行稱結束每一次的活動為「收事」)階段了!為了防避葉×霞戲假情真,不受控制,故而在「收事」之前,來一次「小香堂」,使這名後起之秀懾服。其實要背叛老千組織也不是那末容易。聘金和首飾早已到了這些人手中,任何情形之下,他們也不至血本無歸的了!而且,他們的勢力遍佈港、星兩地,葉×霞來個真的背叛,恐怕,「三刀六洞」的誓言,遲早也會實現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
H先生也很欣賞大少爺的年少老成,但自己到底只是監護人,如此大事,必須取得檳城那邊姐夫及姐姐的同意。這是合情合理的事。此次會晤十分完滿,老爺及夫人起而告別,舅父恭送如儀,至於那小兩口,自有他們玩樂的去處,不必細表。
這一段,有異於上面那兩則刀光劍影、打打殺殺的硬性故事,而是一個「軟性」的、文縐縐的「騙術奇譚」。
據葉×霞的報告,由工潮而引起的社會動盪,使老爺及夫人非常担心。曾經提出要小兩口暫時到檳城岳家居住。而且,還要把一套家傳之寶的鑽石飾物,交給媳婦暫時保管。香港方面,由老爺再度出山負責一切業務。萬一解放軍攻下香港(當時很多人都有這種顧慮),兒子媳婦和傳家之寶都去了檳城,便沒有什麽可担心的了!據說那套傳家之寶,以當時的價值,便超過七百萬元。
事情到了這般田地,只好另行訴訟,希望取回那套傳家之寶了!不幸的這場官司也敗訴了。雖然夫人强調這是托管性質,但卻提不出文字上的證據。按照法律,夫妻之間的互相餽贈,離婚或分居時,不得向對方討回;在法律觀點而言,那套寶物是屬於餽贈之列。庭上判決時,可憐夫人竟然在法庭中昏了過去!
誓畢,K先生及H先生連忙趨前將她扶起,口中不迭說,「×霞,辛苦你了!」
按照這對新婚夫婦的行程,最快也要兩個多月才能回到香港或檳城,不料還未到一個月,他們便提前返港了!而且,新娘子一下機便由舅父接回家中居住,只得大少爺一個人垂頭喪氣地回到跑馬地的祖居。
婚後十日,新娘子說舅母患病,必須前往探視,可能要深夜才能回來。大少爺對這位新婚妻子一向千依百順,自無異議。由於本身有應酬,未能和她一起去探舅母的病。只是打個電話致問候之意。對方要他放心,新娘子自會由舅父親自駕車護送
和-圖-書回來,不必大少爺去接了!
老爺及夫人一共生下一子三女,雖說男女平等,但到底是「口號」而已。傳宗接代的期望,自然完全擺在大少爺身上,而傳宗接代的第一步驟,就是替大少爺討房媳婦,否則如何實現?
老千組織以前後四個月的時間,取得超過一千五百萬元的「輝煌戰果」;作為新娘子的,照規矩也分得四百萬元,跟真正的情人環遊世界去了!賸下這件「奪寶官司」的新聞,傳流於「上層社會」,成為酒後茶餘的話柄;同時,也替若干記者撰作花邊新聞時,提供了上好資料。
就在這個時候,老爺的寫字樓來了一位新的女職員。雙十年華,如花似玉。論學歷,也是南洋大學肄業生;論家世,更是南洋某殷商的掌上明珠。最難得的就是一副嬌小玲瓏身裁,只有五呎正。跟大少爺站在一起,僅僅矮那末一吋。真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
K先生對未來女婿也頗滿意。他表示自己快要接受「拿督」勳銜(等於香港的「太平紳士」)無法到香港去,當面委托妻舅H先生為愛女的監護人,在香港那邊代替自己主持婚禮。於是,夫人大少爺、H先生及K小姐四人,都懷着不同的喜悦心情,回到香港。
結果,一如律師所料。通姦證據為法庭所接納,批准離婚;至於檳城那幢別墅,調查結果是租來的,並非親翁產業。而且,K先生在那邊也沒有什麽錫礦場。但這些問題與離婚案件無關,庭上不予理會。
當天晚上,H先生家中的大廳,燈燭輝煌,香煙飄渺。供桌上擺設着許多貢品。奇怪的是供桌兩旁,分別擺放着紅棍一條、戒刀一把;供奉的神位也並非什麽菩薩或祖先,而是由黄紙硃書的「洪門前後五祖之神位」。
在檳城近郊的一幢別墅之内,夫人會見未來親翁夫婦。那邊不同於香港寸金尺土,人家的別墅,單單花園便超過一萬五千尺,私家游泳池及網球場等,無一不備。在夫人和大少爺逗留那兩天之内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看到礦場的職員經常用電話或親身請示,忙碌非常。此外,婢僕如雲,賓客不絕,在香港,還很少看到如此氣派的家庭。
大少爺儘管其貌不揚,但卻眼高於頂,一般庸脂俗粉,等閒不屑一顧。儘管老爺夫人一再敦促,仍然難有寸進,婚訊無期。
兩個月後,一場隆重的婚禮舉行了。女方由舅父H先生作主婚人,但K先生卻寄來一份礦場主權書的副本,作為愛女的粧奩。據說,在檳城那邊正在辦理轉移手續,今後,礦場的所有權是屬於新娘子的了!
一位出身於豪門大户的少爺。負笈英倫,學成返港時,才不過二十五歲。大少爺雖然門第、學歷都高人一等,但卻有點美中不足,不但生來不夠英俊,而且高度只有五呎一吋。雖非侏儒,但在一般女孩子心目中,實在不夠「份量」。
新婚夫婦另築香巢於半山區白××道,那是新購置的產業,為了搏取新娘子的歡心,房產也用她的名字購入。婚後,小兩口十分恩愛,而老爺也準備宣佈退休,把全部生意交由兒媳輩發揚光大了;這是一九六七年五月間的事。
老爺及夫人大為詫異,詢問何以提早回來,何以不去檳城而跑回香港,又何以媳婦不在一起?大少爺起初是俯首無言,拒不作答。老頭子再三追問之下,才囁嚅地說出究竟。原來在檀香山及巴黎兩處地方,大少爺不知怎的,在迷迷糊糊之下,竟然先後跟兩名風塵女子發|生|關|系,而且還給嬌妻拍下照片作為證據。一怒之下便由巴黎折回香港。途中,嬌妻聲明立即辦理離婚手續,如今暫時寄居舅父家中,相信三幾天内,律師信便會寄到了!
這又是一筆意外的收入。不過,檳城那幢別墅早已退租了,如果大少爺也一同前往,便不難露出馬腳。因此,對於這個工作環節,必須縝密安排,才能功德圓滿。於是便立即展開緊急會議、尋求轉彎抹角的妥善辦法。當晚,新娘子直到午夜一時,才由「舅父」親自駕車送返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