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誘惑
第十五章 決戰猶它堡
「我該殺了你。」他說:「我要殺了你!」
安納金有種預感:雲度大師恐怕會失望。
「好吧。」安納金低聲說:「科瑞利亞,我要科瑞利亞。」
「這個嘛。」柯迪露齒而笑:「例如凱托尼莫德星……」
「參議會已經腐敗橫行。」身處卡須克星的尤達同意:「他們必須被控制住,直到腐敗的議員能被正直的議員取代——」
他和葛里維斯貼胸對時,抬手擋住葛里維斯的手腕。葛里維斯含糊咆哮一聲,把全身體重壓上去,核尖離歐比王的臉越來越近——
——讓他躍過剩餘的機器人,直接落在葛里維斯面前。
「別害怕,安納金,我們在這裡的談話永遠不必傳出這四面牆之外。安納金,想:想想你把所有秘密藏在心裡有多麼痛苦。你哪時需要在我面前保密?」
因此,他既不驚訝、更不憂愁,他意識到,他很可能會死在這裡。
雷射閃電從天而降,穿過大氣層,將蜂砲機器人轟得粉碎。低空突擊載具的球形砲塔也精確回擊,將蜂砲機器人的導彈炸成火球,被疾飛而過的成群砲艇撕成冒煙碎片。
只有震驚。
雖然指揮中心裡還有另外兩位絕地大師的立體影像,但魅使.雲度不是在跟他們說話,而是對他腦海中嚴竣而混沌的未來。
簡潔就是他的力量。
「達斯.普留格斯是我的師父,是他傳授我這種能力的關鍵。」黑影冷冷道:「後來我殺了他。」
「寶佳?」
它們頭朝下,從槽孔探出身體,馬達嗡鳴聲、電流啪吱聲和關節喀啦聲此起彼落,愈加響亮,形成合唱,歐比王彷彿置身於科瑞利亞食肉蜂的巢穴。它們從頂巢紛紛落下,先是幾隻,接著越來越多,宛如夏日午後雷雨的初落雨滴,最後傾瀉而下,鋪於岩石的耐鋼甲板隨之顫抖,聲音震耳欲聾。數百隻機器人落地,滾轉起身。更多機器人留在蜂巢裡,透過腳部的磁性裝置倒吊在歐比王上方,舉槍瞄準目標。歐比王正站在無數爆能槍的中央。
如前文所述,在猶它堡星等候歐比王的絕地陷阱堪稱教科書典範。
你不記得怎麼走出自卜庭的私人辦公室,來到外側的大型公共辦公室;你不記得如何癱倒在所坐的椅子上,也不記得何時喝下握在機械手裡的半杯水。
岩壁內的一條通道轉彎處傳來響亮哼聲,彷彿附近有頭班薩默吞下一只氣動號角。
「這頭。」他說:「我選這頭。」
葛里維斯的內臟炸裂,腐敗沼澤般的液體澀下,散發惡臭。能量穿透他的脊柱,被蒸發的大駁形成一團煙霧,從頭骨兩側噴出;娛開的臉朧旋轉、墜落懸崖。
「是的。」安納金答道:「是的,我記得。」黑影俯身向前,極為靠近,彷彿填滿整個世界。
拋開意念、拋開慾望、拋開生命,歐比王全神貫注於一絲原力之流,讓自己被送往葛里維斯面前:不是對方目前所在位置,而是歐比王落地時會在的地方……
「我想做的事?」
其三,既然在謀取絕地性命時,設局者應離絕地越遠越好——最好能躲在銀河系另一頭,找個可靠的代理人代勞,例如當今收拾最多絕地的殺手,並支援一隊先進的格鬥機器人,其設計、製造和裝備都是專為與絕地交手。如果能讓代理人兼任誘餌,可就堪稱點睛之筆,因為這能確保絕地獵物自願與絕地終結者接觸,甚至在意識到圈套多麼縝密後依然留下,就因為絕地忠於職貴,也因為對自身實力充滿信心。
「那就放馬過來,肯諾比!來殺我吧!」他說:「泰倫諾斯大人曾親自把你們的絕地劍術傳授給我!」
「我……」他低語,流露出毫無掩飾的痛苦和絕望。「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白卜庭凝視他,目光一如既往的慈愛柔和,儘管光劍的弧形劍尖就在面前。
他沒等候答覆,而是一個轉身,將歐比王輕鬆揪起,以致命勁道把他甩過頭頂,重重捧向甲板。歐比王不得不鬆開電杖,藉助原力調整落地角度,藉由翻滾減緩衝擊。葛里維斯飛身追來,趁他尚未恢復平衡時揮杖掃向肋處。歐比王被打得側向撲倒,衣袍被電光燃起火苗。葛里維斯步步緊逼,不等歐比王反應過來就連續出擊,他來不及思考!
「你的意思是?」
「我願意給你……任何東西。」白卜庭說:「有求必應。想要一杯水?拿去。一整包科洛薩寶石?拿去。看看我身後窗外的景色,安納金,隨便挑一個,它就歸你。」
安納金擁在靠椅中,讓所有念頭深深沉入腦海。真希望腦袋別再暈下去——白卜庭為什麼非得挑現在說這些?
現在,你知道你不能。
「你是說杜酷伯爵嗎?真巧。」歐比王裝出欣然微笑:「殺他的那人就是我的徒弟。」
起降臺的遮蓬開啟,藍白相間的絕地星際戰機急速升空,迎強風離去。歐比王在平臺後方的深沉陰影中,目送座機離去。
熄滅的劍柄滾落地面,在他身後的通道地面彈跳。歐比王心,幸好安納金不在場,否則一定會被他挖苦個沒完。
「這裡沒有戰爭,除非由你帶來。」梅登回應,表面上平靜安詳,但原力讓歐比王知道他焦慮得幾乎恐慌。
安納金只能瞪眼。
歐比王嘆氣,看來雙手都得騰出來。
「但是,雲度大師。」歐比王說:「你擁有威帕德劍法的威力——尤達則精通阿塔魯劍法——」
龍騎乖乖指出損壞處——以巨大的尾槌砰、砰地敲擊兩下,穿梭機的推進器管道捲成一團糾結金屬。
宇航技工機器人從前段槽孔發出嗶一聲回應。歐比王轉身對堤昂.梅登說:「告訴他們,我答應你向共和國情報局避交一份報告,跟他們說,我真的只想加油,不在此久留。」
控制中心內的機器人砲火平息下來。歐比王站得離葛里維斯太近,開火就會誤傷將軍。
「安納金。」白卜庭和藹道:「我們談談吧。」
「第十層——成千上萬的戰爭機器人!」
「葛里維斯將軍。」他開口:「你被捕了。」
這番宣言當時讓歐比王大吃一驚,他也提出反駁,畢竟他真正精通的劍法只有索烈蘇一種,這是絕地武士團中最普通的劍法,建立在每個徒弟都學習的回彈技巧上——為了保護使用者不受爆能槍火傷害。索烈蘇劍法很簡單,也很受限制,且以防禦為主,因此堪稱消極被動。
葛里維斯轉向歐比王,宛如憤怒的班薩獸,他低著頭,黃眼怒瞪絕地大師。「至死方休。」
歐比王在這人身上察覺不出一絲惡意,只感覺到微妙恐懼,因此決定據實相告:「因為戰爭。」
你不再尋找詞話。
「你這瘋子!哪來的毛——」
歐比王抵擋。
「遵命,將軍。」複製兵指揮官的小型投影答道:「恭喜你。我就知道你辦得到。」顯然大夥都這麼認為,歐比王暗付,只有葛里維斯例外,還有我……
「反抗你?」藍光映出的陰影覆蓋住白卜庭大半張臉;議長對於安納金的問話似乎驚訝不已。「但你殺了我會有什麽後果?共和國有何下場?」他的語調溫柔理智。「佩咪有何下場?」
現在他真的很想念安納金……
這就是身為安納金.天行者的感受,此時此刻。
歐比王又做個手勢。「給我一套鞍具。」矮人嘟嚟回應,搖擺離去。
「但——但是,先生,拜託你,他們一定只是想結束這場戰爭,這也是絕地的願望。我是說,這難道不是我們大家的願望嗎?不是嗎?」
這就是為什麼歐比王總是偏好活生生的坐騎。快艇在墜毀時沒有關懷駕駛員的能力。
他只有一個念頭。
「這是在開玩笑嗎?」
「這對你來說是很大的問題嗎?你的使命不就是想辦法顛覆預言?」白卜庭靠得更近,笑容溫柔和藹。「安納金,你以為西斯不知道這個預言?你以為我們會蒙頭大睡讓它溜走?」
「他想必受適社庫伯爵的訓練。」雲度說;「所以他也可能會用馬卡希創法銷付你。考慮到他曾與眾多絕地交手並獲勝這點,你必須做好準備,他可能會用任何一種劍法,或同時混用各種劍法。事實上,歐比王,在所有現存絕地之中,我相信你最有希望打贏他。」
「我能理解,孩子,很理解。」白卜庭起身走到辦公桌前,輕鬆地坐在桌緣。「安納金,我們得開門見山。最後的危機正在逼近,想度過難關,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對彼此誠實,也對自己誠實。你必須明白,這次的危機攸關整個銀河系的命運。」
「它是私人所有——」
原力讓他暈眩般突然趴倒,將他的佩劍從腰帶送進手中,在他翻滾的同時為他點燃光劍,劍刃順勢畫出俐落弧線,斬斷一名保鑣的腿。原力扶歐比王起身時也將跋選保鑣側向推動,倒向光劍的軌跡,斷成兩截,冒出煙霧和火花,噹啷倒地。
歐比王聳肩。「寶佳,讓他看看。」
這裡,他體內的原力做出指示。歐比王停下,在一根橫梁上站穩,回頭對跟來的殺手機器人皺眉,它們在下方靈活跳動,從一根橫梁跳上另一根橫梁,宛如四隻殺氣騰騰的耐鋼猴。關鍵時機正在逼近,但他不知道它們終將如何被摧毀……直到原力指向他劍刃可及的一根支撐架,低語:就是現在。
「你當然能。」
此刻,歐比王的戰後在亂流中搖晃。岩坑的環形洞壁遭受超速暴風的部分吹襲,城市最高的幾層因此幾乎永遠處於颶風之中。風力渦輪機的飛旋葉片從坑口探出,渦輪機的發電艙被強勁風沙持續打磨,外觀因此光滑得像由液態砂岩塑成。他努力穩住座機,層層下降,直到風暴削減為強風。他在岩坑深處的起降臺著陸後,機上的R4-G9機器人還是得伸出座機的著陸鉤爪,以免戰機被強風吹得從平臺滑落。
彷彿這只是你們之間又一次友好閒聊,享受多年的輕鬆夜談。
「畢竟,安納金,你最沒資格因為某人藏有秘密而遷怒對方。不然你說我該怎麼辦?」
「我——不能……我不能就這麽……離開……」
「聽著,年輕絕地!」梅登的低語變得更激動。「你真的必須離開!他們命令我透露他們在此——這是圈套!」
「我——不,不,我很好。」安納金心懷感激地坐下,椅子舒適得讓他擔心自己會一坐不起。「我只是——有點累,就這樣。」
「你是說——」
歐比王……伸手。
「沒錯,孩子,千真萬確,你就是天擇人還。」他俯身貼近你,目光清澈沉穩,無比真
和圖書誠。「由我所選。」
她的名字令他痛苦窒息。
他伸手指向窗外流光溢彩的都市全景。「看看外面,安納金,單是這個星球就有億萬生靈,整個銀河系更是何止千兆。這麼多人之中,我選了你,安納金.天行者,做為我權力的繼承者,繼承我的一切。」
在你腦中,只有烈火。在你心中,毒|龍盤繞低語:萬物終有一死。
白卜庭靠向椅背,兩手搭成塔狀,懷疑的目光打量安納金。「不,你有感覺到。」沉默片刻後,他開口:「雖然你不願承認。或許是因為,你和她還不明白一個道理:她背叛我,就等於背叛你。」
「參議會將無力阻止。我剛剛說過,這遠非我和絕地議會成員間的個人恩怨。我只是一個人,安納金,我的權力由參議會授予,參議會才是共和國真正的政府,殺了我也沒用。想控制共和國,絕地得先控制參議會。」
他在縱梁之問跳躍,抓住斬斷的電殺,盪過反彈的密集粒子束,飛旋光劍形成偏導護盾,將爆能槍火彈向四方。他的存在就是武器:他在控制中心的頂梁間挪移穿梭,機器人發射的粒子砲誤擊設備和縱梁,熾熱殘骸形成洪流,碾碎甲板上的機器人。他輕盈落在甲板,擋在他和葛里維斯中間的機器人被砲火誤射、摧毀半數。
他拾起電杖,站定片刻,瞄向生化機器將軍的屍骸最後一眼。
白卜庭皺起眉頭。「我很驚訝,我還以為你的絕地洞察力對這類事情應該更加敏銳。」
「什麼——?」他的周圍似乎突然變暗。「為什麼這麼說?」
龍騎扭動身軀,穿過一道寬敞的橢圓洞口,來到外頭的岩坑,接著轉身用鉤爪攀住砂岩,馱著歐比王沿陡艄岩壁向上爬。
「我不會……」你聽見自己說:「……站在你這邊。我不邪惡。」「誰說到邪惡了?我正在為銀河系帶來和平,這是邪惡嗎?我願意賜予你拯教佩咪的力量,這是邪惡嗎?我傷害過你嗎?給你下過藥嗎?我在折磨你嗎?我的孩子,我是在請求你,我請求你做正確的事。拋開那些叛徒,抛開所有危害共和國之人。我請求你做的,正是你宣誓要做的:為銀河系帶來和平與正義。當然,還有拯救佩咪——你不也發過誓要保護她……?」
現在只剩下一萬個要對付,大概吧。
歐比王只是站著,集中原力,等葛里維斯出招。
安納金目瞪口呆。
其次,圈套必須設在難以出入的偏遠地區,能輕鬆占領並易於防守,作戰空間極為有限,且最好屬於敵對勢力;用於獵殺絕地的地點絕不可能倖免於難,許多地區甚至從此不復存在。絕住選擇是外環星區一顆貧瘠的荒漠星球,當地土著並不好戰,寥寥幾座城市都建立在廣闊荒原上的眾多岩坑之中。岩坑城市就像一口巨大的陷阱瓶,只需等絕地飛入後將瓶口封死。
「我如此確信,長官。柯迪通話完畢。」
你不記得劍何時收起。
一面肋骨狀的半透明遮篷轉動伸展,罩住起降臺,固定戰機問圍,狂風呼嘯戛然而止,歐比王這才打開座艙罩。
歐比王未曾挪動。
「安納金,我知道真相。我將第一個被速捕——第一個被處決——但絕非最後一個。」
里維斯後退一步,盡可能以殘缺食指快速扣扳機,射出一串串爆能光束。
「你不必明白,只照做。」
「我可指望你了,老大,別讓我失望。」
歐比王能應付。
「噢?那你這次打算径誰?」歐比王呵笑,爬進戰機座,扣好安全帶。「好吧。在你抵達之前,我盡量不把那些機器人全收拾掉。」
他又打個手勢,頂巢裡的機器人紛紛啟動。
「他們的……誠意……或許值得欽佩。」白卜庭說:「或者該說,原本應該值得欽佩,可惜那次會議遠比表面上複雞。」
「這真的……」他稍作停頓,找到他的詞典裡最無禮的字眼。「……不文明。」他打開通訊器,指示柯迪向科洛桑的絕地議會彙報,葛里維斯已被消滅。
「當然,除非,我有機會傳授給……我的徒弟……」安納金視線模糊。
堤昂.梅登走近一步,俯身湊向歐比王的耳邊。「他就在這兒!」梅登焦急耳語:「我們都是人質,都被監視!」
「什麼?」
「他們的……請願書……並非諧願,其實是公開的『威脅』。」白卜庭遺憾嘆道:「那是展示力量,安納金,絕地為了支持他們的叛亂而集結的政治力量。」
歐比王向複製兵揮揮光劍。「將軍呢!」他喊道:「往哪跑了?」一名士兵揮手,動作彷彿擲出一顆質子手褶彈,指向歐比王一開始進來的那道拱門。 歐比王順著士兵的手勢望去,在警戒號投下的陰影下,一道環形飛影一閃而過,順著岩坑的環形坑口疾馳而去。那抹影子是由兩枚帶有倒鉤的圓環組成的轉輪戰車,尺寸有如星際戰機。
葛里維斯衝去。
寶佳伏身躍向岩壁,再次展開追逐。
平臺遮篷再次合攏,篷外風螢隨之消失。歐比王聽見城市深處傳來一種此起彼伏的沙啞嘶鳴,彷彿某種大型動物的共鳴聲,讓他想起……
他怒吼:「你以為我會意到讓我的衛兵配備能傷到我的武器?」
葛里維斯看著歐比王。
「會嗎?」他轉向安納金,眉頭緊皺,不再分心。「我的孩子,我們的形勢恐怕比我擔心的更加嚴峻。或許你該先坐下。」
「葛里維斯不再是真正的敵人,現在就連複製人之戰也不過是……為了轉移注意。」
他將獨闖敵巢。柯迪指揮官和三個營的士兵正在快速投放載具內待命,那些低空突擊載具和賈德蘇級登陸艦此刻藏在地平線盡頭。歐比王的計畫是找出葛里維斯的藏身之處,牽制那位生化機器人將軍,直到複製兵能發動攻勢。他將獨自一人進行聲東擊西之戰,誘使數量必以萬計的戰鬥機器人把注意力放在他和葛里維斯身上,藉此掩護複製兵登陸。兩個營的兵力將全面出擊,第三營做為後備隊,以便在必要時提供支援或掩護撤退。
「得了吧,老大。」柯迪笑起來和強格,費特一模一樣。「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這個嘛——」歐比王微微一笑。「凱托尼莫德星,這只是其中一例……」
「如果我說明天就能辦妥,你會不會嫌太快?」
畢竟,他經常穿行於密如黃蜂的槍林彈雨卻毫髮未傷,僅憑原力指引的劍刃防身。每秒抵擋十二次進攻只是有難度,並非不可能。他的創刃以直線和弧線織出錯綜複雜的防禦網,出劍不快卻也足矣,每次移劍都能巧妙擋住將軍的三至四下、甚至七至八次進攻,沒擋住的都與他擦身而過,透過精準微妙的步法和姿勢,以毫釐之差避開威脅。
「那你想要戰鬥巡洋艦?」
「這次你別想逃。」歐比王自言自語,在混亂的機器人中殺出一條路,一口氣追到拱門,剛好看見轉輪戰車拐彎。戰車是敵開的環形,葛里維斯坐在環中的駕駛座上,舉起貼身保鑣的電杖,向歐比王嘲調揮舞,駛向峭壁邊緣。輪車展開四隻爪臂,盤進陡峭岩壁,往岩坑深處爬去。
「你是西斯領主!」
效果完美。
葛里維斯低頭一看。「什麼?」
「不只是擔心歐比王的問題,先生。只要逮捕葛里維斯,就會為共和國贏得最終勝利——!」
「你當然不明白。」夕陽最後一抹餘暉在他的霜白頭髮上映出一圈光暈,他的臉龐陷入陰影。「你接受的訓練不允許你有這種想法。絕地從不問你想要什麼,只告訴你應該想要什麼。他們根本不給你任何選擇,因此他們挑選學生——挑選受害者——時就是喜歡挑年紀小的,因為幼童尚不知選擇為何物。當學徒長大、能做選擇時,已經滿腦教條——被徹底洗腦——失去了考虑這個問題的能力。但你不一樣,安納金,你曾在絕地聖殿之外生活,有過真正的人生,你能突破絕地灌進你腦子裡的謊言迷務。我再問你一次:你想要什麼?」
他死的時候,安納金能在他身邊。
但是歐比王的胳臂有原力相助,而葛里維斯的手臂只靠耐鋼自身的晶狀微粒結構支撐。
「在那兒,姑娘——就是他!走!」
「安納金,那不只是傳說。」安納金嚥口水。
「你需要做你想做的事。」
在猶它堡星等待歐比王.肯諾比的,就是堪稱教科書典範的理想絕地圈套。
「怎麼——」安納金無法呼吸。「你怎麽可能辦得到?」
安納金腦中迷霧似乎固化成形,組成一條漆黑漫長的隧道,盡頭的光點就是白卜庭的臉。「我——我不明白……」
安納金對騎乘活物的厭惡程度幾乎和歐比王對飛行一樣強烈。歐比王一直優疑,或許安納金被機械方面的天賦影響了他和蘇巴塔獸、溼背獸或班薩歌的關係,他永遠無法完全接受擁有獨立思想的坐騎。歐比王能清楚想像安納金爬上這些鞍具的連串抱怨。
「對,對,當然,安納金,當然。」白卜庭還是心不在焉。「我完全理解你對朋友的擔心。但願他能完成任務。」
安納金只能發出近乎窒息的低語:「確有……?」
平臺上只有這架戰機,一群猶塔族匆忙跑來,手持各種工具、背後拖著其他設備,歐比王猜他們八成是地勤人員。他們後方是有位猶它堡族人,步伐平穩、姿態莊嚴,身穿及地而厚重的深紅長袍,高聳的翻領遮住退化的碟狀耳廓,光禿頭皮因覆以水分而閃榮。他往著一根柺杖,讓歐比王想起尤達鍾愛的吉默木杖。
思及死亡,只讓他感到一絲遺憾又有些困惑。他這才意識到,出於某種莫名原因,他一直期盼——
安納金低下頭,腦袋稍微向後轉,彷彿敵方砲火從身後飛來。「我不——他們不會——」
那張熟悉的辦公桌後方,白卜庭坐在那把熟悉的橢園高椅上;碟形燈開到最亮,把辦公室照得燈火通明。
「好吧。」歐比王也配合演出。「請允許我在此補充燃料,並以你的城市為基地,搜案周圍星系。」
你在沉淪。
「歡迎你,年輕絕地。」這位猶它堡族人以腔調濃厚、語調莊重的基本語開口:「我名叫堤昂.梅登,是這片和平之地的港口行政官。絕地前來我們這片偏遠聖地,有何要事?」
藏在機器人外殼之中的異族本體。
「沒錯。」魅使.雲度起身走到窗前,兩手扣於身後。「的確如此。」
歐比王不禁點點頭。
「但預言……預言不是這麼說的。天擇人選的預言不是這樣……」
「將軍。」歐比王禮貌地淡然一笑,彷彿在街上巧遇他暗自討厭的傢伙。「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繼續開火!」萬里維斯對包抄歐比王的一群蛛機器人怒吼:「轟了他!」歐比王感覺到自己被蝴蛛機器人的重型肩砲追蹤,感覺到砲口|射出的砲火如質子榴彈般威力巨大,感覺到原力推動自己起跳,躍向砲火的爆炸半徑逐緣,衝擊波因此沒粉碎他的骨頭,反而給他一股強大的灼熱推力——
「如果她——」安納金搖搖欲墜,腳下地板似乎傾斜,彷彿回到無形之手號。「就算她有和圖書所隱嘴。」他刻意壓平語調,過度控制。「也不表示她隱滿之事與叛國有關。」
向來不苟言笑的雲度大師幾乎露出微笑。「我創造威帕德劍法是為了彌補自身弱點,它把我的黑暗面引導成光明武器。尤達大師的阿答魯也是為了彌補弱點,他因為身形和年齡的關係,行動範圍和速度都受到限制。但你呢?索烈蘇是為了彌補什麽弱譟?」歐比王眨眨眼,不得不承認自己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你麻木的嘴脣吐出麻木的詞句。「天擇人選……」
「是的,安納金,沒錯,完全正確,也僅此而已。去做絕地最怕你做的事:『自行決定』。聽從你自己的良心,做你認為正確的事。我知道你嚮往的絕非普普通通的絕地生活,那麼,你就該全心去過你想要的人生。我知道你渴望擁有超越任何絕地的力量,那你就該允許自己去獲得那種力量,並隨心運用。你一直夢想離開絕地武土團,擁有自己的家庭——建立於『愛』,而不是建立在自我否定的清規戒律上。」
斗篷落地時,四手各握一劍。
「好姑娘,寶佳。呃——」歐比王對矮人皺眉:「她是女的,對吧?」
現在沒時間懷舊,他幾乎能聽見𣁽剛的叮嚀:精神集中於當下,將自己交給活生生的原力。
「是你,原來從頭到尾就是你!」
噢,歐比王如旁者般讚許:效果還不錯。
「捫心自問吧:他們為何派你來告訴我這項消息?為什麼?何不直接透過正常管道通知我?」
「你必須明白,絕地屈從於命運……但這並非西斯之道,安納金。我不屈從於命運,你也不會,這不是你的作風,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是。」
最後的點晴之筆,是巧妙布置這個陷阱,讓絕地在走進去的瞬間已經敗北。
戰場一片混亂,只見爆炸的機器人和垂死的士兵,葛里維斯已不見蹤影。
「一點也不。」歐比王溫和道:「在你決定要投降還是要送死之前,我沒有更好的方式打發時間。」
「但是絕地——絕地效忠參議會——!」
「你——」
「你。」 他炎然不再感到眩量疲態。
魅使腦中的嚴竣未來變得更加黑暗。這位瑟里亞族說得沒錯。
又該如何?
他丟下光劍。
安納金茫然眨眼。「你怎麼幫?」
真正有效的絕地陷阱的最後關鍵要素,就是需要一顆冰冷的頭腦,甚至以平常心面對,不對成敗懷有絲毫期望。
歐比王揮舞電杖,擋下每發槍彈,絲毫沒放慢速度。他來到葛里維斯面前,電杖戳中將軍的略臂,藍色電光順勢攀爬,將軍因此鬆手,爆能槍隨之掉落。
歐比王離開科洛桑前,曾聽魅使.雲度描述過某件事:將軍發動突襲劫走白卜庭那天,魅使和葛里維斯曾在一輛磁浮列車的車頂上對決。雲度說,何服於葛里維斯大腦的電子腦,連異常致命的威帕德劍法都能分析,只需一次交鋒,葛里維斯就能以相同劍法還擊。
「將軍?我們這兒還有點小麻頻。其實,是一萬多個全副武裝的小麻煩。」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伸出手。
「也許吧。不過如何結束戰爭恐怕才至關重要,甚至比誰是贏家更重要。」噢,佩咪,安納金黯然神傷。佩咪,妳究竟闖了什麼禍?
「他說了什麼話,通知什麼人、做出什麽行動,全部。甚至他的表情變化,這很重要,安納金。」
科洛桑,聖殿深處的絕地指揮部的全像通訊中心裡,安納金看著複製兵指揮官柯迪的真實比例立體投影,聽聞歐比王已經找到葛里維斯將軍。
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就是創造雙贏。
他是簡潔的化身。
葛里維斯的答覆是一陣尖嘯——在負擔沉重的陀螺儀作用下,轉輪戰車立起,飛旋齒刃撕裂甲板,輪車朝岩墜直衝而去,在爪臂的協助下沿石壁向上爬。
寶佳用責備的眼神瞪他。「吭!」
矮人帶回一套簡單實用的結實鞍具,跟其他牧龍人一起進行安置鞍具的繁瑣過程,他對龍騎點頭道:「寶佳。」
這個概念讓他頭暈目眩。「那如果我要——如果我想配合佩咪和她的朋友?如果我想要戰爭結束?」
絕地圈套的第四要素,是準備一支具有壓倒性優勢的軍隊,為了不讓絕地逃脫而願意不惜一切代價,哪伯毀滅整個星球、與獵物同歸於盡。
歐比王嘆道:「既然你堅持。」
「絕地議會即將採取行動。」白卜庭斬釘截鐵:「如果不阻止他們,到明天這個時候,絕地很可能已經奪取整個共和國。」
第一波倖存的複製兵落在甲板上時,第二波緊隨其後。
他勉強滾幾圈,壓滅枹上火苗,接著再次躺下。
「而且,我們已經安排天擇人選對付最後一個西斯領主。」他開口:「在這件事上,我們必須投入信心,連同我們對共和國未來的希望。」
「這是你投降的機會,肯諾比將軍。」葛里維斯伸出一隻耐鋼手,揮向身後的岩坑城市。「『堡城』已落入我手。放下你的劍,否則我將用力一握……直到整座岩坑溢滿無辜者的鮮血。」
「當然是圈套。」歐比王神色自若。
他所知不多。
葛里維斯號叫,丟下電杖,用殘存的三條略臂揪住歐比王,再次將絕地大師舉過頭頂,很狠拋出。歐比王倒地,滾向起降臺邊緣的深淵時集中原力,緊緊象住石面,彷彿用錨索鉤在上頭。他沒墜入懸崖,但還是因慣性童重撞上岩壁,肺裡被擠壓一空。
傳說——
「沒關係,寶佳。謝謝妳幫我,但是待在這兒很危險。這個區域即將戰火連天。乖,回家吧。」
牧龍人也皴眉,聲肩道:「Warool noggogglo?」歐比王猜他的意思是「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絕地趕回來的時候,一切為時已晚。
「看看外頭。」歐比王劍指拱門。「天空將下起複製兵之雨。」
「我沒警告你嗎,安納金?我沒跟你說過歐比王的陰謀嗎?你想想,他為何……背著你跟所謂的……代表團的首腦會面?」
——唰——
「這遠非我和絕地議會成員間的個人恩怨,而是醞釀了幾世代的陰諜—陰謀控制整個共和國。安納金,仔細想想,你知道他們不信任你,他們未曾信任你,你知道他們對你有所隱瞞,你知道他們在你背後密謀策劃——你知道你那個偉大的朋友歐比王也不向你透露他們的真實企圖……因為你跟他們不一樣,安納金——你是人,不只是絕地。」
立體掃描影像一閃而滅。魅使.雲度意味深長地瞥向在場的另外兩位大師,他們也只是全像:奇亞迪蒙地在馬茲土星的指揮中心要塞,尤達在卡須克的游擊隊前哨站。
「別著急,好好想想。我在這裡等你做出決定。」
「謝謝你,指揮官。」魅使.雲度臉上沒流露任何情緒,但安納金確信他必定憂喜參半。安納金自己激動得按捺不住,雲度卻不動如山。「隨時報告進展。願原力與你同在,也與肯諾比大師同在。」
歐比王從一旁的穀物箱取出一捆青草,遞給龍騎。巨獸低下頭,用駭人的灣曲隊嘴從他手中靈巧叼走,細細嚼碎。
安納金驚訝地眨眼。「但——但無疑——」他一時語塞,繞過白卜庭的辦公桌。「至少『艾米達拉』議員值得相信……」
葛里維斯高舉電杖轉動,以放電杖尖朝歐比王的頭部筆直揮出致命一擊,歐比王埋身反攻。
安納金慢慢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光劍,握在自己手裡。
他在殘餘士兵之中殺出一條路,輕鬆得彷彿在陽光沙灘上劈開一叢蘆鞏;他穩步前進,在身後留下一長串冒煙的機器人碎片。
你啞口無言,無力爭辯。
裡頭掛滿戰鬥機器人。
他知道,猶它堡星雖然看似乾燥,卻不是真正的沙漠星球,表層下有一圈地下海洋,水源充足。地下海洋產生的侵蝕作用淘空了地表以下的大片區域,頻繁地造成地表塌陷,形成岩坑,龐大得足以容納一艘勝利級星際鬼逐艦,文明在遠離地表狂風的坑内蓬勃發展。他知道,這顆星球沒多少高科技設備,主要能源來自風力;這裡數十年前才開始和外界進行少量星際貿易,當時來自外星的水礦開採公司發現這顆行星的海水富含溶解的微量元素。他知道當地居民是人型生物,分成兩個不同種族:一種是猶它堡族,身形高躲、姿態莊嚴、動作緩慢,因極為長壽而被稱為「古人」;另一種是猶塔族,因為身型粗短、生命短促而被稱為「矮人」。
招架時角度巧妙一偏,歐比王的劍刃沒與來襲之劍相接,而是碰到劍柄。
歐比王對他做個手勢。「做個了斷吧?」
「安納金,佩咪曾是我的女王,我曾是她派駐參議會的大使,那卜是我的故鄉。所有人之中,你最清楚我多麽重視忠誠和友誼。你認為我在希德城的民事牧師中會沒有朋友?你的秘密婚禮不曾是秘密,至少對我完全不是。我向來替你們感到欣慰。」
他呆坐不動,甚至不能思考。
「我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黑影答覆:「我一直在等你自白。」一隻手——人類的手,溫暖又深具同情地按在他肩上。「聽我說:我能幫你救她。」
安納金只能搖頭,難以置信。「先生,我知道絕地議會和你之間有……分,但是——」
閃電般的利齒向他合攏。
「這下只能背水一戰。」他喃喃自語。
他攤開雙掌,靜置兩側。「安納金,當我說你可以拿走你想要的任何東西時,你以為我沒把我這條命算進去?」
「她不可能——」安納金伸手托住前額,暈眩感愈加強烈。他上次進食是什麽時候?他不記得。或許是他上一次得以成眠之前。「她永遠不可能……」
落進歐比王手裡。
「我們現在只是在討論你想要『什麼』,『怎麼做』是另一回事,可以等會兒再說。」
猶它堡星最大的一座岩坑城市中,一座起降臺從陡梢砂岩壁突出。歐比王駕駛星際戰機盤旋下降,朝起降臺逼近,同時回想自己對這顆星球及其居民的瞭解。
歐比王微笑。
「噢,沒錯,你顯然不明白。」議長的聲音宛如來自遠方。「請坐吧,我的孩子,你氣色很差。要不要來點喝的?」
電杖落地,接著是將軍癱倒的膝蓋。
「但是——但是你打算做什麼?」
突擊艇隊越過坑邊,盤旋下降,砲火齊開,前倒火力如耙爪般犁過岩坑內壁。賈德蘇級裝甲登陸艦在坑頂滯空,艙門敞開,投下一串串複合塑繩索,宛如無數雪白流蘇,直觸城市最底層的海水開口。無数盔甲士兵順著流蘇傾瀉而下,快得彷彿自由落體,垂降的同時開火還擊前來迎戰的戰鬥機器人。
「我就是沒感覺到艾米達拉議員有任何叛國傾向。」安納金堅稱。
拱門通往一座高聳的拱頂大廳,耐鋼地板樸素裸|露。五個人影站在大廳中央的陰影深處,面部彷彿晒白的骨骼……或是象牙色的瓷質裝甲。
「現在已經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了,安納金,我從沒這麼認真過。」陰影籠罩白卜庭的臉孔,安納金只能勉強看到議長雙眼發出的微光和_圖_書。「隨便挑一個,什麼都行。」
葛里維斯的右大腿突然打開一道暗維,機械臀從中抽出一把流線形的袖珍爆能槍。他舉槍射擊,速度快得只留下殘像。
嘶吼的劍刃一顫。
葛里維斯將軍確質擅長逃跑。
「沒錯,寶佳,妳說得對。」歐比王不情願地承認,忍著痛苦慢慢撐起身體。
「那次是安納金的錯,是他動作太慢……」
安納金發現自己站著,但不記得自己如何站起,甚至沒有想起身的念頭,思緒徹底停滯。一道嘶嘶作響的藍色能量尖端離白卜庭的臉頰只有一公分,光芒在那張臉龐和天花板映上邊緣泛紅的陰影。
三者穿過拱洞,來到深藏於隱蔽岩坑的一座小型起降臺。歐比王跳出鞍座,猛拽電杖,兩腳狠狠踢向葛里維斯的耐鋼"側。在這突來的衝擊和失衡下,輪車內部的陀螺儀發出刺耳噪音,接著噴出黑煙和金屬碎片,最終徹底崩潰,輪車震顫,爆出熾熱火花。
「你——」千言萬語在腦中亂竄,沒一個合理。「但她如果要背叛我們——」
「你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傳說嗎,《智者達斯.普雷格斯的悲劇》?」黑影低語。
「那麼,那裡就是我該去的地方。」他環顧四周,皺起眉頭。「每次想搭飛空計程車的時候就是沒車……」
「仔細觀察他的反應,我們要知道他一切的言行舉止。」
換言之,絕地陷阱的最大作用,只是為了確保該絕地在銀河系的另一頭耽攔幾小時甚至幾天。如此一來,設局者實施真正計畫時,絕地就無法及時干預。
雲度接著轉向安納金。「向議長轉告這個消息。」
葛里維斯搖頭。「耍這種可悲的嘴皮,你不嫌累?」
龍騎和武士穿過戰場,爬上岩壁,竄過通道,又滑又跳,在暢通處全速衝刺,在蜿蜒處尖功急轉,鐘倒機器人,躍過複裂兵頭上。寶佳跑到一輛複製軍的懸浮坦克旁,從砲塔起跳,跳過蜂砲機器人高聳的雙環之間,歐比王順勢揮劍,殘缺的機器人在他身後然倒下。土著部隊占了上風,猶它堡族的籠騎士們手持電光長矛,衝過堤道,對兩側的機器人左突右刺。葛里維斯過所有擋路之物,輪車利齒不分機械兵、複製兵或龍騎,一律絞碎。在他身後,歐比王以劍擋槍,朝他開火的愚為機器人紛紛被反彈的爆能光束打得粉碎。他把幾道光束彈到前方的飛馳輪車上,卻似乎毫無效果。
葛里維斯的前臂如廉價勺子般折彎。
短暫片刻後——他還沒準備好站起——一個影子來到他眼前,連同體溫過熱的蜥蜴體味,還有一聲責備的嗚叫。
「如果我真的想要科瑞利亞星系?所有『五兄弟』——全部?」
那五個人影看起來似乎——也許只是可能——已等候他多時。
電杖滾向一旁,撞上一架科技工會小型戰機的起落架,停在歐比王身後幾公尺處。在葛里維斯身後、通向隧道網路的拱口處,站著一頭龍騎,牠氣喘吁吁,疲懲不堪,卻依然憤怒又危險。
跟往常一樣。
「當然,大師。」
如果這張面孔不是面具?如果西斯的真面目就是安納金所見:關心他,幫助他,在他以為自己孤單一人時當他的忠誠摯友?
詞語不復存在。
「他們當然知道,他們正計盡推翻共和國,你等於給了他們尋求已久的藉口。他們來處決我,那就是正義?他們會帶來和平?」
葛里維斯重拾電杖追來。
「不再是。」
「我能。它是你的了。還有別的嗎?儘管說。」
歐比王看著葛里維斯。
所以在此刻,面對葛里維斯龍捲風般的毀滅性威力時,歐比王堅守己道。
安納金無法呼吸。
他照做。
彷彿什麽都沒發生。
葛里維斯怒吼一聲,衝鋒上前。
「你是認真的嗎?你知道那東西要多少錢?恐怕能給一艘戰鬥巡洋艦裝上武器——」
哪裡都好,總之別待在這兒。
他打從骨髓感覺到:猶它堡星是一切結局所在的行星。
黃昏籠罩岩坑,在耀眼的地表沙漠上空,突擊艇掠過沙丘,以緊致的環形陣型朝城市收攏。蜂砲機器人紛紛駛出被風力侵蝕的臺地洞穴,對逼近的敵船發射密集導彈,但攻勢只維持了二點五秒,因為在二點五秒內,警戒號的感測器操作員已將蜂砲機器人的座標發送到鑑上的渦輪雷射砲臺。
「噢,好吧。」歐比王翻白眼。「妳說得對,是我錯了。我們能不能趕緊出發?」龍騎小步離開通道,揭露全長十五公尺的身軀,來到歐比王面前。歐比王跳上鞍座,寶佳一躍就來到岩坑的岩壁邊,低下巨大的頭顯,四下巡視,直到歐比王發現葛里維斯的輪車馳向下方的起降臺。
「我——」安納金搖頭。他多少次夢想過毋須再假扮成完美絕地?但除此以外,他還能成為什麼樣的人?「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再來是他的頭部殘骸。
「啊。」歐比王說:「謝謝你。」
歐比王的劍術帶著內斂優雅,與絕地武士團中其他劍術大師給人的感覺十分不同。他完全沒有安納金.天行者那種迅猛銳氣,沒有魅使.雲度或戴帕.畢拉芭那種接近黑暗面的狂暴,也沒有夏克佛或杜酷那種華麗優雅,更不像尤達那樣能掀起毀滅旋風。
四名保鑣機器人呈扇形分散,擋在歐比王和葛里維斯之間,舉起電杖。歐比王在適當距離外停步,上次被電杖擊傷所造成的瘀痕尚未復原,他不急著在身上多添幾道。
一頭龍騎的喙嘴從通道轉角處慢慢探出。
「你有沒有考慮過,」位於遙還的馬茲土星的奇亞迪蒙地謹慎開口:「如果白卜庭拒絕交出權力,把他趕下臺只是第一步?」
「你不知道我老早就想對你坦承真相,安納金,這麼多年來,打從我們初次相遇的那一天,我的孩子。我一直在守護你,在你的力量和智慧漸漸增長時一直耐心等待,直到今天,直到你終於準備好認識真實的自己,你在銀河系歷史上的真正地位。」
要不是佩咪的相關學壓還在他腦子裡尖叫,這一切都會更容易理解。
他知道,葛里維斯就在此地。
「聽聽我們都在說些什麼!」魅使低頭掩面。「我們怎麼會走到這種地步?逮捕議長,接管參會!杜酷說得似乎一點也沒錯——想拯救共和國,就得先毀滅它……」
歐比王衝上前。
機械手低吼呼嘯,葛里維斯以驚人速度旋轉四手,以光劍形成的四個園面緊密相接,他彷彿站在一顆脈動的藍綠能量球之中。
光劍一閃,耐鋼橫梁一分為二,切口散發白熱光輝,所支撐的一口巨型貨箱壓斷其他支架,帶著金屬發出的痛苦尖嘯聲下墜,以隕石之勢將三名菁英衛士碾得粉碎。
葛里維斯回頭望去,重複道:「什麼?」
安納金腳下地板似乎變得鬆軟,黑暗漩渦席捲四處,迷惘瀰漫。「你——你竟然不反抗——?」
安納金在文件上認出佩咪的印章。「是的,先生——這是兩千人請願書——」
安納金茫然凝視在窗外持續聚集的黑暗,繁星開始在朦隴暮光之中閃爍。他認出某個星座,就懸在絕地聖殿的尖塔上空。
「該死。」歐比王四下張望,還是沒見到飛空計程車。他不喜歡在戰事正酣時飛過坑內的紛亂砲火,但徒步也不可能追上葛里維斯……
但是歐比王不用思考。他清楚知道,原力與他同在。
安納金訝異得不禁爆笑。「但是先生——拜託,你不可能真的以為——」
收拾了第二、第三、第四個。
白卜庭聳肩。「也許不是,也許問題很簡單:你是否愛歇比王勝過愛你的妻子。」
他伸出手指列舉。「我這些年一直幫你隱儀你的婚事,還有塔斯肯營地的屠殺,是你告訴我的。你處決杜酷時,我就在場,我也知道你從哪得到擊敗他的力量。你明白嗎?你在我面前完全毋須偽裝,不像你在你那些絕地同袍面前那樣別無選擇。你永遠不必對我隱嘴任何事,我永遠接受最真實的你,你明白嗎?」
「佩咪……」
他的光劍一揮,斬斷一臺動力機器人的肩砲,後著一記原力迴旋踢,靴跟正中另一臺動力機器人的耐鋼下顎,機器人的頭部向後猛折,頸部感測器的導線隨之斷裂。又聾又瞎的動力機器人只能遊循接到的最後一條指令,跟蹌打轉,肩砲亂射,把其他機器人和牆壁轟得千瘡百孔,直到歐比王精確一刺,在它胸腔內的電子腦燒出一道拇指粗的洞口,將之癱瘓。
葛里維斯低頭俯視歐比王。「我有成千上萬的士兵,你不可能將它們全數打敗。」
「腐敗使共和國成了銀河系的毒瘤,沒有人能燒去這個病灶,司法部門、參議會甚至絕地武士團都封它束手無策。只有我夠堅強、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只有我勇於嘗試。我如果不採取一點偽裝,又該如何拯救共和國?我要是對你或其他人透露真實身分,必定被絕地一路追捕、未審先殺——你剛剛也差點這麼做。」
安納金站著沒動。「你是指什麼?」
安納金呆住,感覺胸腔打開一道冰冷空洞。他謹慎的小聲開口:「議員公寓呢?」
「我不明白——」
真怪的念頭,他心想,接著把精神集中在正事上。
「他們不會像你說的這樣——他們不可能——!」
收拾了一個。
「好吧,我當然希望你是對的,安納金。請見諒,我不像你那樣盲目忠於你的同袍。我猜,所有問題終究歸結在忠誠這件事上。」他若有所思道:「這就是你必須捫心自問的問題,我的孩子。你的忠誠是獻給絕地,還是獻給共和國?」
「我讓你失望過嗎?」
「馬上趕到。肯諾比通話完畢。」歐比王嘆口氣,忍痛爬上龍騎的鞍座。
「大師——」
「我只是——」他不知所措地搖頭。「我搞不懂你是在開玩笑,還是徹底發瘋。」「都不是,安納金。我在幫你搞償我們之間一個最根本的事實,也是關於你自己的根本事實。」
「我能拖住他們一段時間。」在警戎號的飛行甲板時,歐比王告訴柯迪:「但你們別耽擱太久。」
「這就像你的為人,肯諾比大師。」科倫族大師搖頭道:「我發明了一種致命劍術,就被稱為偉大劍士。但誰更偉大?是殺蠶劍法的創造者,還是古典劍法的大師?」「你把我當作一位大師,我備感榮幸,但是——」
寶佳持續追擊。葛里維斯的輪車擁有速度優勢,但寶佳轉彎更靈敏,還能以神奇角度迅速跳躍。這頭龍騎還有種奇異本能,能預料將軍的行進方向,更彷彿對通道路線瞭若指掌,無論是穿越通道,爬上峭壁,或越過裝設風力渦輪機的峽谷,牠就是有辦法秒捷徑。為了甩掉歐比王,萬里維斯駛上一座豎著一排風力渦輪機的巨大發電艙,用電杖砸開葉片制動器,鋒利葉片因此隨狂風飛旋。歐比王駕著寶佳來到渦輪機旁,將劍刺進葉片,被切下的碳陶質扇葉在風中尖聲www.hetubook.com.com飄落,在四周岩石上撞得粉碎。葛里維斯咒罵一聲,崔促油門繼續逃竄。
歐比王向他選步,卻感到原力一震,因此及時向後跳,一道緋紅色的高能光束擊中他差點落關之處。歐比王憑藉震波在空中翻滾,落在一對超殺戰鬥機器人之間,它們正忙著向一支複嬰兵小隊的側翼開火,直到被他大卸八塊、散落一地。
龍騎再次鳴叫,轉身退去。歐比王離開陽光下,退進陰影。
輪車咆哮鑽進一條通道,似平直通岩層深處。通道內停滿地表車輛、龍騎、轉輪車、噴射機……各式交通工具和走獸,八成用來載運大批猶它堡族和猶塔族逃離戰場。葛里維斯在其中橫衝直撞,用輪環利齒絞碎車輛和蜥蜴,金屬碎片和橫飛血肉潑上通道內壁。寶佳避開地面障礙,沿牆壁飛奔,有時甚至跳上頂壁,利爪挖開大塊碎石。
葛里維斯一愣,眼睛瞪大後又瞇起。他抬起殘缺的手,盯著切口白熱的半指,裡頭握著半截報廢光劍。
他在心中微笑:魁剛會對此讚許。
他接開雙手,彷彿想擁抱安納金。「告訴我真相,你最純粹的真相。釋放你自已,安納金。」
歐比王上一次逗逗安納金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代價是什麼?」他終於問道:「我需要做什麼?」
「如果你有戰士,」歐比王嚴肅道:「現在是用兵之時。」
三名警英衛士各持一支雙頭電杖,產生的能量場足以格擋光劍,電子腦內的反射弧逼近光速,而且裝備高精密的啟發式格鬥演算器,能汲取經驗並即時變換戰術、應對不同形勢,遠非歐比王能敵。但要擊敗它們的並不是歐比王,他根本沒在戰鬥,因為他只是媒介,無我無念。原力由他的劍術塑形,由他的清澈心靈指引,透過他做出戰鬥動作。
「吩咐你的族人尋找掩護。」歐比王一派輕鬆地轉身向上望去,數算樓層。在第十層,他看見一顆尖刺狀的金屬球,那座無畏艦大小的建築顯然不久前才出現,表面光澤尚未被無盡風沙磨損。他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自言自語般輕聲道:「G9,把我的座機飛回警戒號,要柯迪指揮官轉告科洛桑的絕地指揮部:我已經找到葛里維斯將軍,現在開始行動。吩咐柯迪按計全面進攻。」
轉瞬後,原力帶他穿過槍林彈雨,控制中心的每一臺戰門機器人同時向他開火。
「那它就歸你。如果你高興,可以擁有整個星區。」陰影中的兩顆光點更加尖銳。「你現在明白了嗎?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任何東西』。」
生化機器人將軍把斗篷向後甩,露出藏在裡頭的四把光劍。他退後一步,展開耐鋼雙臂。「你不是我殺的第一個絕地,也不是最後一個。」
「好吧……」安納金聳肩皺眉,還是一頭霧水。他看看窗外,想在視野中挑個貴得最離譜的玩意兒。「那就來輛索羅速博最新的特髮跑車——」
「抱歉,先生。」安納金站在白卜庭的書桌前,挪動身體。「你大概沒聽見我說什麼。歐比王已經找到葛里維斯將軍,正在發動進攻——他們正在交戰,先生!」
生化機器人站在崖邊腑視他,舉起電杖,準備揮出致命一擊時,袖珍爆能槍突然滑過平臺,飛進歐比王手裡;他毫不猶豫,甚至沒稍微停頓下來享受勝利的喜悅,直接扣動扳機。
因此,歐比王連消帶打。
歐比王的第二擊刺進葛里維斯的組合式腹甲,把將軍打得蹣跚後退。歐比王趁勢攻擊同一部位,打凹瓷甲,擊碎腹甲與厚重胸甲的接合處。他揮舞電杖準備再次出擊時,將軍揮動手臂,碰到電杖中段,另一手也伸來抓住杖身,憑藉歐比王的握力拽起自己,金屬骨面湊到離絕地大師鼻尖只有一公分之處。
歐比王躍上鞍座,龍騎站起,拱起強壯脊背,如貓般伸個懶腰,歐比王因此離地超過四公尺。歐比王低頭看著猶塔族牧龍人:「我沒錢付給你。做為補償,我只能給你的星球自由,希望這就足夠。」
來到第十層,他終於看到生命跡象。幾頭龍騎躺在正午陽光下,不遠處就是機器人控制中心,如耐鋼藤壺附著於岩壁。歐比王騎著寶佳直闖控制中心的拱門,接著跳下鞍座。
安納金心想,如果我跟他在一起,就不只是恐怕而已。歐比王,千萬小心——
「但對共和國來說不夠。」奇亞迪蒙地黯然反駁:「白卜庭的獨裁已被承認,他甚至能透過他在參議會的絕對多數來修改憲法,使他的權力合法化。」
歐比王唯一的回應,就是微微舉高光劍,向前傾斜。
里維斯將軍機械臂的電子驅動器能讓每隻手在每秒內進行三次進攻,四隻手加起來就是十二次進攻。生化機器人神經末梢處理器形成電子網路,進行格鬥演算,讓每秒十二次進攻的角度、速度與強度各異,劈砍刺組成變幻莫測的斷續節律,招招都足以讓歐比王送命。
……直接影響迷地原蟲來創造生命。既然擁有這種知識,想維持一個活人的生命顯然是小事一樁……
原力在他的意識中展現大廳結構,他既不驚訝也不憂愁地意識到,整座大廳的拱頂其實是一座倉儲巢。
「好吧。」他低語:「我們靠近點試試。」
「不——不是這樣——」
「我還是不明白。」
「早在遇到你之前,我就已做了選擇。」葛里維斯轉身走開。「殺了他。」
天行者走後,魅使.雲度找張椅子坐下,瞪著年輕絕地走過的門廊。「現在我們等著看。」他喃喃自語:「終於。濁水即將變得澄清。」
這些人的反應還真快,歐比王暗付,彷佛候我多時。
彷彿什麼都沒改變。
寶佳做好準備,跳到下一層的環形走道,穩住身體後繼續向下跳,進入堡城的漫天砲火。歐比王在龍騎背上接連轉劍,劈開彈片,擋開流彈。兩者向岩坑城的底層衝去,每次跳躍都能和葛里維斯拉近數十公尺。
無法眨眼。
安納金皺眉道:「你的意思是?」
佩咪……?
白卜庭眼睛都沒眨一下。「行。」
歐比王丟下電杖,再次躍起,憑藉原力的扶持避開撞毀的輪車。
離歐比王所站之處不遠的地方有幾座大型置物架,上頭掛著一排高背鞍座,風格裝飾各不相同,很像安森星的阿瓦里部落為蘇巴塔獸裝上的索具。
歐比王迅速轉身。
在陰暗處,一陣涼意襲來。他走得不慌不忙,原力聯繫萬物,層層串起,在他心中呈現:他靴子底下的冰涼甲板,甲板下方的岩石,以及岩層深處、暗流湧動的地下海。他成了園頂大廳中呼嘯而過的氣流、成為室外的陽光和室內的陰影。他的人類心臟在骨籠中跳動,回應另一顆心朦的心跳——被封在瓷甲小盒中的異族心臟。那些絕地殺手機器人腦子裡堪稱思緒的電子信號在他的腦海飛馳。
歐比王沒等候答覆,反正也聽不懂。他摸摸寶佳的頸項,牠用後腿立起,帶鈞前爪在空中揮舞,彷彿撕扯一臺想像中的蜂砲機器人。牠做好準備,一躍就跳上環形看臺。歐比王用不著綁在鞍座旁的皮套裡的鉤尖長棍,只需一手輕輕牽住羈繩,寶佳似乎清楚知道他想去哪。
沒錯,蘇巴塔獸——聽來有點類似蘇巴塔獸的叫聲;戰爭爆發前的某次任務中,他和安納金曾騎過那種馱獸,歐比王當時最擔心的,是如何守住對魁剛許下的承諾……
安納金搖頭,緊盯著白卜庭臉孔陰影中的兩顆光點。「整棟大樓。」
「好吧,姑娘,咱們去打贏另一場戰鬥。」
安納金虛弱地斜靠桌邊。「你——你知道什麼?」
包圍歐比王的保鑣立即舉起劈啪作響的電杖,揮舞的速度超越人眼的動態視力——卻只是白費工夫,因為包圍圈中的絕地不見蹤影。
共和園議長坐在私人辦公室的小書桌前,出神地盯著一個抽象扭曲的鈕質金屬物體,安納金一直以為那是某種雕塑品。議長只是嘆一口氣,像有更重要的心事。
「我們正準備按命令發動支援攻擊。而且——恕我多言,長官——以我和肯諾比將軍共事的經驗來看,葛里維斯將軍恐怕活不了多久。」
當體力到達極限,鳴叫變成短促喘息,寶佳終於追上葛里維斯。歐比王採身向前,伸出光劍,勉強觸及輪車的圓環後側,砍掉一段齒輪,輪車頓時劇烈顛簸。葛里維斯舉杖回擊,電弧灼傷寶佳的長頸;巨獸急忙向旁退縮,驚恐嘶鳴,搖搖頭,彷彿想甩掉咬傷牠的動物。
「我選第三個選項。」葛里維斯抬起一手,保鑣們頓時將歐比王團團包墜。「我要看著你死在這兒。」
「一套私人公寓?」
安納金的視野再次化為隧道,但這次的隧道盡頭沒有光明。他抽手撐住臉龐,手顫抖不已。
他說不出是如何感知,只知道這與原力無關。他所乘的「警戒號」脫離超空間後的短短幾秒內,他就確知葛里維斯的存在,就在這裡。無論如何,這裡就是追捕葛里維斯將軍的終。
「抱歉,是我沒說清楚?」他說:「沒有第三選擇。」
葛里維斯的黃眼在瓷甲面具後方瞇成一條線。「什麽?」
「達斯.普雷格斯確有其人。」
一片陰影遮蔽陽光,彷彿地平線上的雷雨雲團被捲入超速暴風的氣流,飄到堡城的上空。但那不是。
「沒睡好?」
他還來不及爬出座椅,一條數以重的龍騎就帶著絕地武士落在穿梭機頂上,居高臨下,蹲伏盤踞,對他發出猙獰嘶聲。
「其實很簡單:告訴我,你想要什麼。」安納金抬頭,瞇眼看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嗯。」安納金疲倦地輕笑一聲。「我已經好幾年沒睡好。」
「你不能就這麼——」
寶佳發出略帶不捨的輕柔鳴響,柔軟長頸彎起,喙部輕輕貼上歐比王的胸口。
「你雖然身處外環星區,也一定對葛里維斯將軍有所耳聞。我找的就是他,和他的機器人軍隊。」
尤達抬起頭,兩眼瞇成一條縫,彷彿強忍心中痛苦。「我們必須抓住希望。我們的真正敵人不是白卜庭,也不是參議會。真正的敵人是西斯領主西帝,他操控白卜庭和參議會。只要西帝一死……這些危機就會立即好轉。」
下層是十幾隻巨型蜥蜴,有些蹲著、有些趴著,有些隨意打轉。牠們像是某個瘋狂的遺傳學家把塔圖因的克拉伊特毒|龍和哈倫卡爾的安科森獸|交配所生的產物:肩高四公尺,灣曲的長腿未端伸出五爪,顯然用於攀爬岩壁。強勁尾部長達十公尺,長有一排脊刺,尾端是帶有說利犄角的骨槌;頸部柔韌又有彈性,頭戴盔甲,盔頂伸出高聳棘刺。歐比王原以為這些模樣掙獰的蜥蜴是危險的野生掠食獸或凶惡的護衛獸,但看到猶塔族飼養員在牠們周圍走動時,牠們態度溫順。飼養員朝牠們身上潑水,刮掉鳞片上的穢物,或遞出青草讓牠們進食。
安納金徹底愣住。「什麼?」
劍刃在即將削開歐比王的額骨前閃滅,半截劍柄滾落一旁,上頭還帶著一截耐鋼拇指和食指。
將軍擁以置信地盯著自己扭曲的務臂。歐比王賤出另一手,抓住舊里維斯凹陷鬆弛的腹甲下緣。https://www•hetubook.com.com
歐比王仍然無法呼吸,完全無法拉自己起來迎擊將軍。
是警戒號驅逐艦。
例如,設局者挑選的代理人不僅是可消耗品,而且也遲早得除掉。如此一來,即使代理人失敗被殺,設局者也毫無損失——事實上,做為獵物的絕地恰好幫了設局者一個忙,代為完成一件骯髒差事,省得設局者親自動手。
龍騎毫不猶豫地遂循指示,葛里維斯再次刺來時,歐比王迅速揮出空手,抓住電杖的電刃下方,以免它傷到寶佳的裸|露皮肉。葛里維斯將電杖用力往回拉,差點把歐比王拉下鞍座,接著又冷不防一戳,電光四射的杖尖從歐比王面前劃過——
將軍攤開的雙臂各自分裂,一分為二,連手掌也分開——現在,他有四條胳臂,四隻手。
一切豁然開朗。
「這不可能——」安納金拚命思索,試圖反駁。「參議會——參議會絕不會允許——」
「不,安納金!不是!」白卜庭把閱讀器狠狠摔在桌上,安納金不禁嚇一跳。「這是叛國者的名單。」
白卜庭又露出安納金從九歲時就見過的笑容,宛如睿智又慈祥的伯父。「為什麼?」
在佩劍的純潔藍光下,他怒視此人的臉孔,這副五官對他來說曾如此熟悉,正如他熟悉自己的面貌,現在卻如此陌生,彷彿闖入銀河系的彗星——因為他現在終於意識到,他熟悉的那一切只是面具。
歐比王嘆道:「我們不是剛從上面下來?」
剩下的三名保鑣發動進攻,但更加謹慎。它們的武器比歐比王的長,能從光劍的攻擊範圍外出擊。歐比王後退,防禦速度幾乎難以阻檔滋滋作響的電杖。
你只記得,你以為全銀河系中最值得信賴的人,從你們初遇的那天就一直在欺騙你。
你卻不感到憤怒。
「這一點,我的孩子。」白卜庭說:「完全取決於你。」
惱羞成怒的葛里維斯咆哮怒吼,提升攻擊的強度和速度——每秒十六次,十八次,最後達到每秒二十次,終於令歐比王的防禦難以負荷。
「是嗎?」白卜庭溫和問道:「也許他們只效忠某些議員?」「這一切都——抱歉,議長,你必須理解,這聽起來……」
電杖飛至兩人之間,一端電刃擋住槍火,電杖被震得旋轉——
仔細概察他的反應,我們要知道他一切的言行舉止。
歐比王用格擋的那隻手肘抵住將軍鎖骨,另一隻手拚命扒開腹甲,終究拔開,露出一只半透明的合成皮獲,裡頭包著一團綠灰內臟。
「不必急著編藉口。」議長溫和道:「你的表現已經承認是他們派你來監視我。你難道不明白,你今晚告訴他們的每句話—無論內容——都會被當作處決我的藉口?」
他嘆口氣,回到現實,步出陰影,走下波浪形的坡道,向最近的猶塔族牧龍人做個難以覺察的手勢。「我需要交通工具。」
「我能體會你需要這樣說服自己。」議長說:「但是交米達拉議員也隱瞄了一些事,你想必也有所察覺。」
「現在,我們的政府裡只有兩種議員,安納金。一種是名字在這份所謂的『請願書』上,」白卜庭說:「另一種是即將被絕地逮捕。」
歐比王平靜點頭。「謝謝你,梅登大人。」他不動聲色。「感謝你的盛情接待。戰機一加滿燃料,我就動身離開。」
「岩坑不會溢滿鮮血。」歐比王說:「你該多注意天氣預報。」
他雙手握住電杖時,里維斯傾斜車身,幾乎把輪車放平,準備拐進前方一條狹窄通道,歐比王堅持不放手。透過原力,他感覺到寶佳已精疲力竭,持續累積的無氧分解物讓龍騎的強健腿肌漸漸發軟。前方拱道的未端投來一縷陽光,寶佳勉強過彎,與輪車並駕齊驅,鑽進空蕩又陰暗的通道,閃光電杖一同作陪。
「妳最好自己回家去,姑娘。」他拍拍寶佳長滿鱗片的頸部。「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應該都不再需要妳的協助。」
「得了吧,安納金,我們早該放下小孩子的把戲了吧?我知道,你明白嗎?我從頭到尾都知道。我假裝不知情,只是為了不讓你難堪。」
矮人的球形眼珠變得茫然,他發出一連串帶有喉音的嘟哦聲,顯然表示肯定。
「我死了,」白卜庭用一種大人提醒小孩的口氣說:「我的學識也將隨我而死。」
「好吧。」歐比王聳聳肩。「那我就當妳是女的了,寶佳,除非妳打算反駁。」寶佳毫無異議。
「再跳一次,寶佳!」歐比王喊道,壓低身子貼近龍騎的肩部。「把我帶到和他並肩的位置!」
這就是身為安納金.天行者的感受,此時此刻:
「我不知道——」
「沒問題。」
在電子反射弧的作用下,葛里維斯朝反方向跳出座椅。
藍綠四劍形成的能量球朝歐比王鼓脹,如血盆大口般想把他咬成兩半。歐比王堅守原地,持劍不動。
他未曾見過此人的真面目。
一座起降臺的遮篷升起敞開,露出一架小巧的超高速裝甲穿梭機,是貿易聯邦那些贈小出名的尼莫迪亞行政官偏好的風格。葛里維斯的輪車過甲板,澱起一片白熱火花。生化嫠器人將輪車側轉急停,輪車擦地,燒熔的液態耐鋼飛澱到穿梭養上。
「我——可是——我——」詞語就是無法組成你需要的答覆。真希望歐比王在這裡——歐比王一定知道該如何回答、如何行動。
彼此之間已毋須言語。
因為白卜庭幾乎毫無反應。
墓里維斯低頭看著手中被斬斷的金屬塊,看看歐比王閃亮的天藍劍刃,再看看自己的手,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另有重要約會。
「安納金?」
他向後空翻,原力藉此將他輕盈托起,送進頂巢裡一隻空無一物的機器人槽孔。菁英衛士跳躍追來,但歐比王及時跳向更高處,來到控制中心的頂層,這裡布滿迷宮般的梁柱、繩索和巨型貨箱。
生化機器人將軍大步走來,穿過保鑣形成的護牆,姿態果決。「肯諾比。先別告訴我,讓我猜猜:你現在要給我投降的機會。」
她惹上多大的麻煩?
「行星,還是整個星系?」
「是,雲度大師。是的,我是絕地。」他說完離去。
在原力中,他感覺到保鑣們的毀滅:關鍵就在他後上方的某處,幾秒內即可到達。
歐比王仰躺在地,凝視坑口上方的無雲晴空,大口喘息,把空氣吸進痙攣肺部。
「安納金,需要我提醒你還是絕地嗎?你得服從絕地議會的命令。」
「我沒這個必要。」
靛藍夜影籠罩窗外的塔樓。
卻沒一招碰到他。
他無法爭辯,甚至無法讓自己有所質疑。
若要設計出一個能成功獵殺絕地的圈套,就應該納入一些特定要素,否則只會淪為聖殿檔案廳中一筆不起眼的紀錄。
葛里維斯傲慢地將斗篷向後甩。「你以為我現在會向你投降?」
歐比王追蹤嘶鳴聲,穿過砂岩內壁的陰暗廢棄通道,很快來到一個巨大的圓形建築,形似競技場,場邊的環形看臺透過輪輻狀的波浪形寬坡與平坦的下層相連;天花板掛著黃色燈柱,光色與日光相同——日光穿過一條寬敞的橢圓形找道,直通岩坑內壁。風穿過那些寬敞拱道,吹散爬行動物巢穴傳來的惡臭,讓刺鼻臭味不至於讓人窒息,只是令人反胃。
兩者爬過一層又一層。整座城市如同廢城,毫無動靜,只見浮雲之影掠過遠在上方的坑口邊緣,連風力渦輪機都被關閉。
幾支光劍的碎片在耐鋼甲板上彈跳。
「不是一位大師,而是『唯一』的大師。」雲度說:「堅守已道,葛里維斯就永遠不可能擊敗你。」
「我向來支持你,你對我向來毋須撒謊,我對你毫無目的,只希望你聽從自己的良心。如果你的良心要你犯下謀殺,只因為……觀念上的分歧……我不會反抗。」
「我——我要把你移交給絕地議會——他們會知道該怎麼做——」
他為劫後餘生感到慶幸。
「希望你還有其他交通工具,將軍!」歐比王以劍指向穿梭機尾部的雙推進器。「你的次光速引擎顯然有毛病。」
「你要找什麼?」
雙方都停頓一瞬,互相對視,取得共識:彼此間的孽緣已到達終點。
「可以。」歐比王平靜道:「或者,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現在就拆了你的骨架,把你宅配回科洛桑。」
大批繩索擦過控制中心外側的露臺,白鎧士兵沿繩而降,一手抓住繩索制動閥,一手握著開啟全自動射擊模式的DC-15爆能步槍,射出成串粒子束。機器人不是轉身倒下,就是跳到半空中時被炸成碎塊。倖存的機器人向複製兵全力開火,像終於等到大開殺戒的時機。槍火貫穿盔甲,深入皮下,熾熱氣體燒灼血肉。有些複製兵被轟落繩索,翻滾墜落,在十層下的地面摔得血肉模糊。
輪車滾過平臺邊緣,墜入岩坑的陰暗深淵,一路拖曳煙塵,漫長墜落後終究爆炸。
「沒錯。」他毫不否認。「我也是你的朋友。」藍色能量束稍微搖擺,只是稍微。
「我還是願意活捉你。」歐比王朝四處的冒煙殘骸點點頭。「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受傷。」
「先生,我——呃——」
魅使看著瑟里亞族大師的藍影。「我不是政客。對我來說,把暴君趕下臺已經足夠。」
等候鞍具時,歐比王檢視這些龍騎。他略過最龐大、最魁梧、最精瘦、最迅速的選項,也遠離目光最凶猛的選項。他不注重象徽力量、健康或個性的外在指標,他的手、眼、耳只是為了引導原力。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但相信屆時自然會認出。
「你能實現你的每個夢想。拋開絕地的謊言吧,遵循真實的自己。難開他們,跟我一起追求真實的力量。做我的朋友,安納金,做我的學生,我的徒弟。」
他站起身,走到桌旁,將一張小椅子搬到你身旁坐下。
「抱歉。」他開口:「對不起,但是——雖然我確實想要這些——雖然我在乎你,先生——我不能,我就是不能,現在還不行。因為我現在真正想要的只有一樣東西,其他事都得以後再說。」
首先,是令人難以抗拒的誘餌。某個非法政權的軍事領袖,背負全銀河系數十億生靈的血債,自然是理想選擇。
槍火穿透合成皮製成的囊袋。
「寶佳!過來,姑娘!有個將軍等我們去抓。」
「這個——」議長在桌上翻找片刻,遞給安納金一面文件閱讀器。「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她當然可能。」白卜庭說:「這就是政治的本質,我的孩子,別太難過。這並不表示你們在一起不會幸福。」
他從腰帶取下電子雙筒望遠鏡,仔細檢視盤踞於第十層的可疑球體,分散開來的棘刺想必是機器人指揮天線。那就是葛里維斯的所在之處:機器人軍隊的神經中樞。
終於,他來到一頭龍騎面前,牠圓圓的黃眼綻放清澈鎮定的光芒,細小緊湊的鱗片摸上去溫暖乾燥。牠沒避開他的手,也沒在他的接觸下低頭順從,而是用一種沉靜而深思的智力回應歐比王的審視。透過原力,歐比王在這頭野歌體內感覺到牠對騎士的堅定服從和關懷,幾乎就像絕地為了履行至高職責而不惜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