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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的瓦特希普高原

作者:理查.亞當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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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Ⅰ THE JOURNEY 17 閃亮的鐵絲

PART Ⅰ THE JOURNEY

17 閃亮的鐵絲

「慢著,長毛,」黑澤說:「不要對他說粗話。」
他從屍體旁邊走開去,在他身後的兔子中搜尋著小五。但是卻看不到小五,黑澤卻害怕問起他,要是那麼做,不免看起來好像很軟弱,需要一點慰藉似的。
「噢!臭弗里斯呵!」荒草中發出一陣尖刺的叫喊聲,在這聲震撼的叫聲後,喧囂聲就安靜了下來。他們面面相覷,猶豫的等別的兔子打破沉默。四周一陣寧靜,接著小五從兩大叢細長的青草中走出來,他的兩眼閃爍著瘋狂的光芒,像一隻著了邪的兔子般,他對他們嘰哩咕哩地吼著,站在他附近的兔子都害怕地向後倒退,就連黑澤也不敢對他說一句話。他們都聽見他在說話。
「是的,我一定要去。他神色倉皇,憂懼過度;而天還沒有亮呢。也許有敵人;斯屈貝怎麼說的。」
「小五,我仍然活著,」他說:「我們大家都活著。你咬斷了比我現在正拖著的這截還要大一點的木樁。告訴我們該怎麼辦。」
「如果不是長毛就好了,」黑莓說:「沒有他,我們怎麼辦?」
畢浦金就跳了進去。他們聽到他的牙齒咬斷木頭的聲音——就像午夜時一隻耗子在板壁間撕咬的聲音一般,他走出來時,鼻子上流著血。
他悠然停了下來,沒有一點動靜。然而,在沉默中,長毛跛著腳,搖搖晃晃地朝小五那邊走了幾步,又倒了下去。小五對他毫不注意,兩眼只是在這群兔子中溜來溜去。接著他又說:
「柯斯里浦、斯屈貝以及其他的兔子都裝著沒聽見。這是很滑稽的,因為小五是大聲對大家說的。然而,當我們往外跑的時候,西勒弗對柯斯里浦說:『你一定會去吧?』而柯斯里浦卻轉過身去。所以,小五就走上去,輕輕地對他說,不過,我卻聽到了柯斯里浦的回答。他說:『上山也好,下地獄也好,你們不管到哪裏,對我都是一樣。你不要喋喋不休。』說著他就動手打小五,抓他的耳朵。」
「不,不要休息!」長毛氣吁吁地說:「我很好。」他正說著時,又倒了下去。但是,他又跟以前一樣掙扎著從兩條前腿上站起來。「是我的兩條後腿不能行動。那個柯斯里浦!我要剁了他!」
「告訴他什麼?」黑澤懷疑地問。但是,正當此時,黑莓開口了,黑澤如閃電般奔到他的旁邊。
一陣旋風般
洩漏出最好是隱藏起來的
「他正在飛離去。」黑澤說。
「長毛,」他輕輕地叫著:「我們已把你挖出來了。你自由了。」
「你可以和我們一道走,」他說:「不要多說什麼了,可憐的傢伙。」
當綠色的原野像蓋子般掀起
「他不願意來。」畢浦金答:「他告訴小五不要談這件事。」
「黑澤,」斯畢威突然插嘴說:「瞧!一隻兔子從兔場走過來了。」
「小五!」黑澤在黑暗中叫著。
但是,小五不在水松下,當天色漸漸轉亮時,原野的上方也漸漸明亮起來,遠處的樹籬和河流則仍籠罩在黑暗之中,地上投下一條條黑影。長毛從堤岸跳上原野,轉了一個大彎,繞過潮濕的青草跑著。他在洞口的對面停了下來;黑澤趕了上去。
走出來戴著墨鏡的婦人;弓著背的外科醫生,
黑澤不置回答,但是西勒弗卻厲聲地說:「對你有什麼關係呢?」
斯屈貝發出了一陣窒息的尖呼,好像他身受了重傷一般。他的眼光在西勒弗和黑澤身上游移著,然後再轉向小五。最後,以一種可憐兮兮的喃喃聲調,他說:
「去哪裏?」長毛說。但是,卻由黑澤回答了。
「長毛,鐵絲怎麼辦?」西勒弗說:「木樁會絆住,還會拉緊鐵絲的。」
黑澤轉過頭去,俯視了一下小溪的流向。在遠處的兩叢雜樹林間,他看到兩天前他和黑莓、小五在陽光下坐過的那棵櫻桃樹。他記起在他們到達時,長毛如何忘卻了前次與華克畢的爭執,而在長長的青草中追逐華克畢的情景。他看到華克畢與其他兩三隻兔子——西勒弗、蒲公英和畢浦金——正朝他的方向奔跑過來。蒲公英一馬當先,衝向裂口,東聞西嗅,東張西望地檢查了一遍。
「我現在要走了,」他說:「我感到很憂戚。和-圖-書黑澤,但願你們快樂;但是,在這個地方,你們沒有好希望的,就這樣了,再見吧。」
「長毛剛才說——挖,」他對黑莓說:「可是,我不相信他現在還能說話。他說:『挖出這根樁來。』那是什麼意思呢?我們怎麼來下手呢?」
長毛立即睜大眼睛,黑澤對他那種機警,矯捷的神情,突然感覺到未曾有過的興奮。
「只有一隻嗎?」長毛說:「多可憐!西勒弗,你來對付他。我不想剝奪你的權利。當你對付他時,做得漂亮一點。」
「你獨自一個?不可能的,你會死的。」
「我們不照顧欺騙我們的動物,」西勒弗說:「最好回到鶯啼身邊去。無疑地她已不重要了。」
「快要天亮了,」他說:「天色已亮到可以找到他,嗯,我想,我最好和你一起去。不要擔憂——他不會去得很遠。呵!國王的萵苣萬歲!當我們捉到他時,我連半點關心都不給他。」
「長毛,」黑莓在他耳邊說:「木樁已拔|出|來了。」
「到山上去。」他說。
幾分鐘之後,這群兔子已越過車轍,消失在另一邊的雜樹叢中,一隻喜鵲看到空曠的斜坡上一些醒目的淡顏色標的物,就飛過來看個究竟。但是,整整一天老是看到一段碎木樁和一截扭曲了的鐵絲。
「柯斯里浦來嗎?」黑澤說:「也許他知道——」
「他到哪裏去了?」
「試試看,」西勒弗說:「不然,你走不了多遠的。」
「我們先到水松下去嗎?」
「很遠,要是我行的話,要到山中去。」
「畢浦金,」他脫口叫了起來:「你為什麼不把面孔擦乾淨,止住流血呢?血腥味會招引敵人的,你懂嗎?」
長毛瞪大了眼睛,然後憤怒地轉向小五。「你這隻可恨的小甲蟲,」他說:「你從來不知道服從命令,你有過嗎?那是我,我,一直是我。『噢!我的腳趾上有一種古怪的感覺,所以我們必須全體走,要倒立起來走!』而目前,我們找到了一座很好的兔場,甚至沒有經過一點戰鬥就進了去,你卻盡你所能使每一隻兔子神魂不安!你也使我們中最好的一隻兔子冒了生命的危險。當你如一隻在原野中發狂的老鼠般到處亂竄時,他正擔任看護你的工作,嗯!我老實告訴你,我跟你完了;現在,我要回到兔場去,要使每一隻兔子像我一樣地和你完了。他們會的——不要把那件事情弄錯了。」
「因為我的朋友今天不走,我的心願與大家相同。」他引述一則兔子的成語對黑莓說。
「木樁碎成兩半,已斷了。」
「黑澤,」斯屈貝說:「你們要走了嗎?」
「聽著,蒲公英。你喜歡說故事,對嗎?我要講一則給你聽聽——嗯!『艾爾阿哈拉哭喊』的這一則。從前,在樹林邊沿上有一座漂亮的兔場,俯視著一座農莊的芬芳草原。兔場很大,住滿了兔子。然而有一天,白瞎子來了,兔子們一隻隻得病死了。但是,仍有少數活了下來。這是很正常的,兔場幾乎變得空空盪盪。一天,農夫忽然想到:『我可以增加一些兔子到裏邊來,使他們變成我的農場的一部分——還有他們的肉,他們的皮。我為什麼要費心把他們養在兔欄中呢?在目前的地方,他們會表現得很好的。』他就開始射殺所有的敵人——獾、狐狸、鼬鼠和貓頭鷹。他把食物放在離兔場一段距離外讓兔子們吃,為了他的目的,他們必須習慣在原野和樹林中跋涉。然後,他就坑陷他們——每次數量不多;他要多少就坑多少,不至於多到把他們嚇跑了,或者毀了兔場。他們長得粗壯結實,他知道他們具備了各種好處,特別是在冬天;並且使他們無所畏懼——除了在樹籬缺口和林間小徑的活結是例外。因此,他們一隻隻都過著他所期望他們過的生活,這中間,有一些兔子失蹤了。這些兔子有許多古怪的地方,和其他的兔子不同。他們非常清楚發生了些什麼。就是對他們自己,也都裝著一切平靜無事,因為食物很新鮮,他們都受到保護;除了這一點以外,他們都無憂無懼;恐怖的事雖隨時發生,卻還一時不足以驅使他們遠走,他們就忘卻了兔子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他們忘記了艾爾阿哈拉,因為生活在敵人的兔場中,就得付給他代價,詭計和狡黠對他們有什麼用處呢和*圖*書?他們發明了一些奇藝,以取代傳統和詭計。他們在歡迎會上跳舞,他們像鳥般嬌啼,在牆壁上嵌鑲形象;雖然,這些對他們毫無幫助,然而,他們可以虛度時間,矇蔽自己,說自己是天之驕子,是兔場中培養的玫瑰,比喜鵲還要慧黠。他們沒有兔子酋長——沒有,他們怎麼會這樣的呢?因為一隻兔子酋長必須是一座兔場中的艾爾阿哈拉。保護兔場中兔子免於死亡,在這裏,除了這一點以外,沒有死亡;可是,要怎麼的一隻兔子酋長才能對那件事有對策呢?結果,弗里斯送給他們一位古怪的歌唱者,美妙、噁心就像一棵五倍子,像長在野玫瑰上的棘刺。因為他們不能容忍真理,也許在別處可能是聰明絕頂的這群歌手,在這座兔場的詭秘恐怖的壓迫下,忍氣吞聲地將美好的——尊嚴和容忍——吞進肚子裏,而盡量說著兔子熱愛著閃閃發光的鐵絲的一些美麗謊言。不過,他們有一條嚴格的規定;噢!對了,是最嚴厲的一條。沒有一隻兔子曾問起過另一隻兔子的去處,任何一隻問:『在哪裏?』的兔子——在一首歌或一首詩中是例外——一定遭到壓制。說到,『在哪裏?』已夠不幸了,豈敢公然地說到鐵絲——那是不可容忍的。因為那樣他們就會發生撕抓和殘殺。」
一陣沉默。接著長毛的兩條後腿又踢了起來,但是卻已成強弩之末了。他的兩耳下垂、兩眼漠然地凝視著,當棕色的眼瞳在眼眶中轉來轉去時,眼白上顯出了血絲。片刻之後,他從滿嘴污血泡沫之中,發出低沉混濁的聲音。
黑澤又再度挖了起來,他的前爪把鬆濕的泥土向上抛,碰到了木樁堅硬的邊沿,他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其他的兔子正等候在一邊。一會兒之後,他氣喘吁吁、精疲力竭地停了下來。西勒弗取代了他,接下去是巴克桑。這很可惡的、光溜溜的,充滿了人味的木樁,直挺挺地插在那裏,有一隻兔子的耳朵般長,可是卻一點也不鬆弛;長毛無法動彈。他躺在鐵絲上面,身體疲軟,滿身污血,雙眼緊閉。巴克桑抬起頭,從洞中縮回爪子,擦去臉上的污泥。
沮喪得近乎瘋狂的黑澤,連忙跳出裂口,蹲在他的身旁。長毛雙眼緊閉,兔唇上翻,一副齜牙咧嘴的形象,他緊咬下唇,下唇上鮮血也正汩汩不斷地流瀉如注。白泡沫弄得滿嘴滿胸都是。
「他就是白眼瞎嗎?」巴克桑說:「他沒有注意正在走的方向。」
黑澤在黑莓身邊蹲了下來,將他的鼻子湊近長毛的鼻子,但是有一陣微風吹送過來,他不能說出到底是呼吸或是什麼的,兩腿軟軟的,肚子也鬆弛了。他盡量搜索枯腸回憶他所聽說的一點關於陷阱的傳聞,一隻壯健的兔子可能在陷阱中折斷脖子,還有,鐵絲的尖刺會不會刺穿氣管呢?
小五縮回青草之中。長毛仍然拖著那截可怕而光溜溜的木樁,踉踉蹌蹌地朝他走去,用鼻子觸摸著他的鼻子。
——W.H.奧登:「證人」
「等一下,」黑莓說:「讓我想想,不要急躁。」
「黑澤,怎麼回事呀?發生了什麼事呀?小五說——」
「呵!你自己說——」長毛爭辯說。
「這座兔場?你們要到這座兔場去?你們這些傻瓜!那不是一座兔場,是一個死洞!這整個地區是一位卑鄙的敵人的肉類儲藏處!那是陷阱——到處都是,每天都有!那已經說明一切了;自從我們到達以來,什麼事都發生了。」
「走吧!只要我們找到他,你若要踢他,我就把他按倒在地上。」
還有剪刀俠
「我們為什麼要讓他們留在那座兔場中呢?」西勒弗叫喊著:「他們是哪一類的兔子呢?他們聽任長毛死去,你們在洞中時都聽到柯斯里浦的話了。他們是懦夫,我們去把他們趕出去——把他們統統剁光!佔有這座兔場,從此我們就住在這裏算了!」
「他真是一個搗亂的傢伙,不是嗎?他也使得這個洞冷冰冰的。你認為他遇到危險了,是嗎?你要出去尋找他嗎?」
「是斯屈貝!」蒲公英叫起來。
瞧!後面,闃寂無聲
不如意;
「長毛!」https://m.hetubook.com.com黑澤跺著腳叫著:「長毛!醒一醒!你掉到陷阱中了——一口陷阱!在奧斯陸時,他們是怎麼說的?快呀!想一想。我們怎麼樣來幫助你呀?」
剛一叫出口,他就知道不會有回聲。他用鼻子推了推長毛,輕輕地拍著他:「長毛!小五走了!長毛!」
「但願不是!」黑莓說:「我們要跑開嗎?」
「讓他安靜一下!」因為此時大家都爭著前去幫助他;黑澤叫喊起來:「你們要把他弄死嗎?讓他休息一下!讓他喘口氣!」
天氣很冷,洞廳内冷颼颼一片,洞頂是由骨頭搭成的。廳洞内的頂層則由水松根椏交織而成,硬硬的枝椏內內外外、上上下下地交錯著,如冰一般堅硬,長滿紫紅色的草莓。「來吧,黑澤,」柯斯里浦說:「我們用嘴把這些水松草莓銜回去,在洞中吃。如果你的朋友們要過我們的生活,就得要學會那種方式。」「不,不,」小五喊叫:「黑澤,不要!」就在那時,長毛走過來了,在樹枝間穿進穿出,滿嘴咬著草莓。「瞧!」長毛說:「我會做。我走另一條路,黑澤,問我去什麼地方呀!問我去什麼地方呀!問我去什麼地方呀!」然後,他們走另一條路,一直跑著,不是跑向兔場,而是跑在寒冷的原野上,長毛掉下草莓——一顆顆血紅色的點子,紅色的點子如鐵絲般堅硬。「那樣不好,」他說:「咬著不太好,它們是冷冰冰的。」
「是這樣的,」黑莓說:「鐵絲縛在木樁上,木樁插在地裏邊——哪、瞧,我們要把它挖出來。來吧——從邊邊挖。」
西勒弗正要回答時,黑澤卻搶先說了。
「小五,你去。」黑澤說。
斯屈貝在酸蘋果樹邊的樹籬中走了過去,看了看蒲公英,然後就朝黑澤走過去。他那彬彬有禮的冷靜態度已不見了。他兩眼漠視,全身顫抖,而那幅龐大的身軀只加重了他過分憂悒的神情。當黑澤和西勒弗文風不動地站在他的旁邊時,他在他們前面的草堆中瑟縮著。
「讓畢浦金過去試試,」黑莓說:「他身裁比較小一點。」
「但是,小五,你要到哪裏去呢?」
「是的,很好。然後,柯斯里浦——?」
黑澤不說一句話,卻蹲在他的旁邊吃草。他現在覺得後悔帶了長毛一起來。在黎明前,發現小五去之杳杳的第一陣衝擊時,長毛是一種慰藉,一個良伴,但是現在,當他見了小五嬌小的身形,經不起任何的傷害,並且由於害怕或是由於寒冷而在潮濕的青草中忍不住的顫抖時,他的一腔憤怒已化為烏有了。他對小五只有感到歉意,並且相信如果他單獨和他相處一會兒,小五的心情就會比較輕鬆一點的;但是,要說服長毛寬恕一些,也許是太晚了;他只能朝最好的方向去設想了。
「我想他已去了,」黑莓說:「我感覺不出來他還有呼吸。」

栓在槽中滑動,
在南方,地面從小溪邊微微隆起伸展著,順著隆起處是一條車轍,另一邊是一叢雜樹林,黑澤就朝那邊走過去,其他的就三三兩兩地跟著他爬上斜坡。
當畢浦金走上來時,蒲公英就轉身向他走過去。
他們一起走上通道,來到洞中,猶豫了一下。「因為我們的朋友不在此地和我們擠,」長毛說:「我們最好在出去之前先確定一下,這裏是否有鼬鼠和貓頭鷹在橫行。」
「對了,這裏有他的腳印,」長毛說:「還很清晰呢。從洞口一直到小溪。他不會走得很遠的。」
小五在洞中沒呆多久。他出來時也流著血。
長毛一動也不動。突然黑澤想到,要是長毛死了的話——除了默默地把他埋在泥土裏以外,還能做些什麼呢?然後,在這個可怕的損失還沒有捲走他們的勇氣,和減損他們的意志之前,他必須要親自率領其他的兔子離開這裏——要是他們逗留在屍體的旁邊,一定會產生不良的後果。此外,人類不久就會來,也許他已經帶了槍正在走過來收拾可憐的長毛了,他們必須要走了;而他一定要盡力來照顧全體——連同他自己在内——永遠要忘掉這裏所發生的事情。
「小五,跑,跑到兔場去,」黑澤喊叫著:「把其他的兔子弄來——黑莓、西勒弗。快些,他快要死了。」
長毛側耳傾聽,接著又嗅了一陣子和*圖*書
窗外是黑色柩車
森林茂密,環立在
正在此時,一隻棕色|貓頭鷹的叫聲從對面的樹林中傳來,這是第一聲叫聲,他們本能地匍匐下來,一動也不動。數到脈搏跳動四下時,接著就傳來了第二聲叫聲。
「我奇怪的是,每晚上究竟有多少野耗子那樣說過?你知道這叫聲是一種騙局,一定是那個意思。」
「嗯,我不得不如此。」黑澤說:「小五就在外邊某處,我要去找他。不過,你是對的,天亮了——才剛亮。」
黑莓把鼻子壓住長毛的頭,當他正輕輕地用鼻子摩擦時,長毛的頭轉向一邊,終於又醒了過來。
「帶我一起走。」沒有一聲回音,他重複地說:「帶我一起走。」
「外邊。只有到外邊。你知道他不會在洞中亂走的。他討厭這裏。」
陰鬱的新月中。
當雨滴沾滿青草時,很容易看出什麼地方才新近有人經過。他們隨著腳印走下原野,到達胡蘿蔔園子和溪頭邊的樹籬下,長毛說腳印是清晰的,一點也沒錯。在他們穿過樹籬後沒多久,就看到了小五。他正獨自一個在啃草。幾截胡蘿蔔的殘莖依然留在靠近源頭的地方,但是他沒注意到這些,正在距離酸蘋果樹不遠的地方吃草,他們走了過去,他抬起頭來。
毫無反應。長毛跟以前一樣靜靜地躺著。一隻蒼蠅飛到他的耳朵上,黑莓憤憤地朝牠拍過去,蒼蠅又嗡嗡地飛入陽光之中。
「小五走了。」
「奧斯陸——咬鐵絲——不好。樁——拔——出來。」
「還有,」黑澤絕望地說:「關於柯斯里浦,你剛才對我怎麼說的?你說他要小五不要聲張,對嗎?」
他轉身朝樹籬中最近的一個洞衝了進去,剎那間,另一邊起了一陣可怕的騷動。發出踢打跳躍的嘈雜聲,一節棍子飛向空中,接著一大塊濕黏黏的枯葉子不偏不倚地從裂口抛了上去,剛巧落在距黑澤不遠的樹籬上。荊棘叢上下不停地震動著。黑澤和小五彼此凝視了一回,壓抑住逃跑的衝動。樹籬另一邊是怎麼樣的敵人在作怪呢?沒有一點叫喊聲——沒有一絲貓的呼嚕聲,也沒有任何兔子的吱吱悲鳴聲——只有樹枝的噼啪聲,和沙沙的青草斷裂聲。
可是,與他的恐懼恰恰相反,長毛和他一樣的沉默著。他顯然是在期待黑澤先說話,不過卻多少有些失望。當陰影越來越濃,斑鳩在林中拍著翅膀時,三隻兔子在草地上靜靜地走了一陣子,黑澤開始感覺一切都已過去,長毛要比他所想像的有感情的多。當小五蹲坐在後腿上,用爪子抹著面孔時,才第一次正眼看他。
「鐵絲網。」
一陣痙攣,他在地上亂抓一通,鲜血混和著泥土粘滿全身。之後,他又再度安靜了下來。
「對!對!」他們齊聲應著:「走吧!回到兔場去!打倒柯斯里浦!打倒西勒維特!殺光他們!」
「好小子,你沒有一點希望的;」長毛說:「中午以前,就會有東西捉住你的。」
「我知道,可是,我現在的感受不同了,長毛,我很抱歉。我正要懇求你幫我勸他回到兔場去。不過,現在——嗯,我時常發現小五所說的話有些道理。最近兩天來,我拒絕聽他,我一直認為他有些失常。但是,我沒有趕他回到兔場的狠心。因為某種理由,我真的相信,這地方真會使他嚇得神志不清。我要陪他走一段,也許我們能夠談談。我也不想讓你擔這個險。不過,其他的兔子應該知道我正在做什麼,除了你回去告訴他們以外,他們就不會知道。中午前,我會回來,我希望我們倆都能回來。」
「你想恐嚇我,你這饞嘴饒舌、鬱鬱沉沉的小雜草。」長毛吼叫著:「我有顆健全的頭腦——」
「其他的兔子正在等著,」黑澤說:「我們必須要活下去;那樣會使他們懷疑的,幫忙我,不然,由我獨自負擔未免太多了一點。」
「你說什麼?怎麼回事?」
「接著,有一個晚上,我們越過石楠叢來到這裏——一群在谷地那邊挖洞的野兔子,兔場的兔子沒有立刻露面。他們必須先想一想要怎麼做最好。但是他們很快就想出來了。把我們帶進兔場中,卻不告訴我們為什麼。你還不明白嗎?農夫只是在一定的時候佈下那些陷阱,要是hetubook•com.com有一隻兔子死了,其他的兔子就會活得久一點。黑莓,你建議黑澤向他們報告我們冒險的經過,但是,反應並不好,對嗎?當他們正羞於自己的作為時,誰要去聆聽關於勇敢的事跡呢?當他們生活在一種自欺欺人的生活中時,誰又會去喜歡別人的一則公開、誠實的故事呢?你們還要不要繼續講下去呢?我告訴你們,所發生的每一件簡單的事情,就像一隻蜜蜂飛進指頂花中一樣合情合理。你們要宰了他們,然後我們住在這座大洞中嗎?不過是把自己置身在一座用閃閃的鐵絲串連起來的骨頭所架構的屋頂之下吧了!把我們自己投進悲慘和死亡之中而已。」
「不,」小五十分鎮靜地說:「你們比我還要接近死亡。」
「是的,黑澤,小五到兔場裏來,告訴我們關於陷阱,和那個可憐的長毛——」
「不必,他走起來不像白眼瞎,」黑澤說:「不管他生的是什麼病,決不是瞎子。」
他安靜地坐著,他的話好像在陽光下,青草上迴盪。
「木樁的下半段比較窄小。」他說:「已經變尖了。我想可以用牙齒咬斷,可是,我的牙齒卻咬不到。」
他們停下來等待著,零零落落地蹲在斜坡上。正在跑過來的兔子,以一股拚命朝前衝的姿勢向前面奔跑著。有一次他一頭撞在一顆結實的薊樹上,把他彈到路邊,直滾不止。但是,他又一骨碌跳起,魯莽地直朝他們衝過去。
「我要剁了他,」他們的身後起了一陣低低的、抽抽噎噎的聲音。他們全體轉過身去,長毛抬起頭來,獨自支撐在爪上。他的身體扭曲著,下體和後腿仍然躺在地上,兩眼張得大大的,臉上滿是污血、吐沫、嘔吐物和泥土,長毛看起來不像一隻兔子,倒有點像妖魔鬼怪般,這原該使他們充滿著安慰和愉快的,結果,卻只帶給了他們一陣震顫,他們瑟縮著走開去,不說一句話。
「是的,黑澤,我很抱歉,長毛會——」
「長毛被鐵絲套住了。不要碰他,等黑莓告訴我們再說。阻止其他的兔子擁擠過來。」
「碎木尖刺著你時,呼吸都有點困難;不過木樁快要咬斷了。」畢浦金說。
黑澤醒來了。他仍然在洞中,全身發抖。緊緊地擠在一起為什麼沒有一絲暖意呢?小五在哪裏呢?他一骨碌坐了起來,身旁的長毛正窸窸窣窣地在睡夢中扭動,並且正向並沒有在身邊的兔子身上擠過去,以尋取溫暖;小五所躺過的沙地上還有一絲溫意,但是小五卻已去之杳杳了。
「我要剁了他,」長毛又重複地說著,透過污髒的鬍鬚和凝結的軟毛,「幫助我,」長毛叫道:「你們這些混球,沒有一個能把這根刺進身體的鐵絲拔|出|來嗎?」他掙扎著猛拉後腿。然而,又倒了下去,爬著向前走,拖著鐵絲和折斷的木樁在青草中拚命地爬著。
藉著一股本能賈起的餘勇,黑澤逼使自己朝裂口走過去,小五跟在後面。在他倆前面呈現了一幅可怕的景象,枯葉像噴泉般猛往上衝,地上是赤|裸裸一片不毛,有一條條長長的溝槽。長毛側臥著,後腿不停地在踢著,掙扎著。一段在朝陽下發出微光,而且扭曲了的鐵絲環繞著他的脖子和一隻前爪,正把他拉向深埋在地中的一根粗大木樁去,活結扣得緊緊的,已陷入耳根後的軟毛之中。一支投擲器上的尖刺已刺破他的脖子,血流如注,如紫杉樹上漿果汁般深紅鮮血,從他的眉頭上一滴接一滴地冒出來。有好一陣子他躺著直喘氣,側臥的半邊身體呼吸很急促,接著又是一陣掙扎,前後上下地翻騰起伏,直到他噎了氣才安安靜靜地躺著不動。
小五像一隻野兔般疾馳著上了原野。留下孤單單的黑澤設法弄明白究竟需要些什麼。樁是什麼呢?他如何能把它挖出來呢?他看了一下眼前污七八糟的情形,長毛躺在鐵絲上,鐵絲壓在他的肚子下,好像消失在地道中,黑澤茫無頭緒的亂抓一通。長毛說:「挖」。至少那是他懂的,他開始向身邊鬆軟的泥土挖下去,直到爪子抓到光滑堅硬的東西時才停止。正當他困惑的停下來時,才發覺黑莓已站在他的身後。
「不會,現在已經鬆弛了。」長毛說:「要是我的脖子沒有扭傷,我可以震斷它。」
「怎麼辦?」小五回答:「嗯!馬上——走。在我離開那個洞以前,我已告訴柯斯里浦我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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