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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童

作者:大衛.甘普敦 伊莉莎伯.梵西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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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蟹

巨蟹

我指了指那張星圖,指指巨蟹,再擧手指指上邊。頓時所有的宅蟹像發狂似的「吵」成一團,那聲響是那麼大聲,我不得不噓停它們。我不想任何人在街上聽見這吵聲,覺得奇怪,向警察報告,那就不好辦了。我這研究還沒有完成,我不希望就此中斷了它。
六月十一日:它們確實存在,我在舊屋後院裏又看到一隻,它蹲在煤箱頂上。這一隻竟有水桶那麼大,爪子很長,蟹螯巨大。它夾動螯子,望着我,身子不動。螯子夾動發出咔咔的聲響,跟着從屋裏也傳出了夾子的聲音。這次我的確沒有嚇得奔逃,只是慢慢退出屋去。現在我回到家中,得考慮怎樣來完成這篇研究作業了。
出事了,所有的宅蟹在剎那間都退到它們的首領後邊,在巨蟹身後排成一列,而且全部擧起了蟹螯,開始一起夾動。
正是由於這種區別,產生了問題,它們到地球負有任務,得將所見所聞向它們的世界報告,可是它們却困在這地方,因爲一走出去,就會引起人們注意,它們希望能不引起注意和干擾,完成視察地球的任務。
高小姐冷笑道:「大作家威爾斯在用詞造句方面也是很好的,但並不會使『大戰火星人』變成事實。」
那調查員算是走運了,要知道媽媽的脾氣很差,發起火來,手邊有什麼東西就扔什麼的,如果那天手邊不是順手撿了棵椰菜,而是一支鐵燭台,那就鬧出人命了。我是深有體會的,因爲我額頭上那條疤痕,就是媽媽發大火時的傑作。我說這麼些,似乎跟燕子毫不相干,事實却大有關係,正因爲媽媽同調查員鬧僵了,我們沒法搬走,只好呆在這地區,而空屋裏大有文章呢。
五月三十日:我最初準備研究老鼠,因爲我們街上家家戶戶都有老鼠出沒,我媽媽也整天埋怨說政府應該派人來治治這些老鼠才行了,但是却没有人管,因爲這一帶的房子早就打算拆掉,只是政府還抽不出人手來處理罷了。要研究老鼠可不容易,因爲它們不會輕易容許你走近去仔細觀看。於是我退而求其次,準備研究燕子,因爲這一帶也很多燕子。在屋簷下,有着不少燕巢,特别是已經搬空了的房子,燕子來往穿梭。我相信班上沒有别的同學想到去研究燕子的。
李校長拿起那卷宗,只見卷宗的封面上歪歪扭扭寫着幾個大字:《四年甲班萍姬作業:「宅蟹研究」》,上面還畫有一隻蟹,四邊放着鷄蛋、西紅柿和油脂一類的食物。李校長搖搖頭道:「萍姬的字寫得太差了,進步很慢。」
我肯定沒有人見過空屋裏住着什麼的,故此我就一個人獨力去進行這項研究,定名爲「宅蟹研究」。我必須再回到最初發現宅蟹的地方去,雖然我今天還心有餘悸,但實在沒有必要這麼害怕的。
高小姐問道:「校長,你以爲這是想像的產物還是實有其事呢?」
六月三十日:事情弄得一團糟,這全怪我,是我的錯誤,我眞是一個傻瓜蛋!我竟忘了蟹是一種海產,由於我同它們相處久了,竟把它們當作跟我一樣,以爲它們在蟹殼裏面也是跟人類一樣的,我把它們當成人了。
高小姐聳聳肩頭,回答:「我指示班裏每一個學生選擇一種動物進行研究,並作出筆記,有些比較懶的就拿家裏的貓狗來觀察,較用功的也只拿老鼠或青蛙來研究,可我並沒有叫萍姬去研究螃蟹,而且也從沒有人把螃蟹當作寵物,養在家裏的。」
七月二日:今天高老師要我們交作業了,我告訴她,我還需要遲幾天才能完成這篇研究作業,她不信我,我說我周末一定交卷。
「來不及啦!如果那些生物並非幻想出來的,它們會遇見人就傷人,昨晚報紙刊登那醉酒的流浪漢的供詞,人們不相信他的話,天知道哪些可怕的生物會怎樣對付萍姬」他一邊跑一邊掏出車匙,鑽進他那輛汽車。
這一聲尖叫,劃破了圖書館裏的靜寂,圖書館的館員跑過來,我趕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李校長喃喃地說:「星際的探險初時會產生一些誤會的。我扶妳下去吧,警察在樓下了,最好妳告訴他們這只是開玩笑,不要把宅蟹這事傳出去,要知道人類也跟宅蟹一樣受不了震驚的。至於妳的作業,大可不必担心,我會跟高小姐談妥的。再說,妳畫得很好,的確很傳神,爲什麼妳不參加學校裏的速寫小組呢?」
所有的宅蟹,都望着蹲在廳中央的巨蟹,而那巨蟹却用怪眼死死地盯着我!令我感到很不自在。它是那麼巨型,足有一張餐桌那麼大,巨大的螯子,像樹幹那麼粗,揚起來,張開有鋸齒的蟹鉗,我相信它會把我的脖子夾斷。
但是,天花板上一點聲音也沒有,他振作起來,鼓起勇氣,從破梯爬上去。
我只不過想畫它罷了,連奶奶也跟着媽媽大加反對,只好作罷。我早知如此,就不花心思去研究燕子了。
高小姐像滿口是酸醋似的翹起上唇,搖搖頭道:「她對學校裏的活動什麼也不感興趣,她的家庭也不關心她。」
她一動不動,像一個石像似的,彈洞透出的光綫射在她的臉上,李校長看到她滿臉淚痕,淚珠一甲從頰上淌下來。
直到昨天,我還不知道世界上有這麼一種螃蟹存在。如果有人見過,一定會談論的,再說假如早有人知道有「宅蟹」在這一帶出沒,那媽媽準會大和圖書叫大嚷,又上市政局去告狀的,她會說這兒不只有老鼠,還有螃蟹橫行呢。
六月九日:我今天再次到空屋去,雖然才走進屋裏,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活像被人監視一樣,可是我却講不出是什麼在看着我,也不知它躲在什麼地方。上次見過的那隻宅蟹,有着一雙長在突出的棒狀物上的怪眼,至今還留下深刻的印象。
大圓圈表示地球,旁邊的新月形,自然是表示月球了。我指指那圓圈,指指自己,再指指地面。
巨蟹把螯子「咔」了一聲,才制止住它們。
又有人說:「這窮流浪漢是餓壞了,盡想吃蟹呢!」
「就這麼些了,」高小姐回答道,「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是星期五,下午我有一節空堂,於是我看了萍姬的作業。我看完後立即到課室去找她,她剛放學,一看見我就立即發足奔逃,這幾乎可以說明了我的懷疑,證實她是在拿作業開玩笑,戲弄我。你認爲如何?」
校長嘆了口氣:「我們這學校不是在高尙區,自然經費受到限制,不過也得關心學校的聲譽,你去拜訪過萍姬的家長嗎?」
只有我知道,這不是醉話,的確是宅蟹在行兇!而且,一個破碎的玻璃酒瓶,是斷不會把他割得遍體鱗傷,體無完膚的。可是,如果我挺身而出,誰會相信我的話呢?
李校長翻閱那份作業,一邊問道:「爲什麼她畫螃蟹爬在墻壁上?我對蟹這種生物並沒有什麼研究,不過我知道蟹是不會爬上墻壁的。」
宅蟹比一般的螃蟹,例如河蟹或海蟹,都具有更高的智慧,這隻巨蟹一邊拉着我的褲脚,一邊指向客廳,我只好跟着它走,我怎樣才能向一隻蟹表明我已明白它的意思呢?我只好不住點頭,也向它指的方向指指點點。它把我的褲脚放開,自己先橫行着走進客廳去,我聽得見背後的幾隻宅蟹在沙沙地爬行着逼近來,於是三脚兩步走進客廳。
大衛.甘普敦
有個警察說:「這老傢伙喝醉了,是破酒瓶把自己割傷的。」
「這就是我要求你審閱萍姬這份作業的原因,」高小姐說,「你看下去會發現令人咋舌的怪事呢!」
我認爲只要爬上空屋的窗口,向上望去,就可以看到燕巢,準有些東西值得畫下來的。也許會有母燕喂小燕,或小燕在巢裏張開黃口索食,我拿了鉛筆和紙,做好準備工作。
在幽暗的室内,李校長摸索着,走到樓梯邊,他跑上二樓,發現有一架危危乎的破梯,倚在墻邊,天花板上有一道小門,顯然是從這兒爬上天花板上邊去的。「她是從什麼地方偷來這麼一架破梯的?」他一邊在想,一邊傾聽。
萍姬指着那些巨大的蟹殼,說:「你看,它們只是空殼,只要一碰,就化爲塵埃了。」果然不錯,蟹殼變成了一堆堆的灰塵。
它們對我很感興趣,不管我講了多少給它們聽,但它們還是不滿足,要聽更多。我又講又扮手勢,盡我所能地詳細給它們講述,我也盡可能多抽時間回去給它們作伴,因爲從來沒有人對我像它們那麼感興趣的。媽媽對我近來這麼安靜覺得奇怪,但我決不告訴她有關宅蟹的事,我只說要作課外作業研究生物,免得她插|進一手。
另一個問題,當然是他們經過數百萬里的旅程來到地球,爲什麼選擇我們城市這廢棄的舊屋區着陸呢?它們原來根本沒有計劃在什麼地方着陸的,落在舊屋區純屬偶然,不過它們却樂得在這地方着陸,正由於是無人居住的地方,可以不引起人們注意,它們來到地球才發覺地球人同它們有如此之大的區別。
巨蟹見我看不明白,於是很不耐煩地「咔」了兩下螯子。它又畫了一個像網球般大小的圓圈,在圓圈旁畫了一個小得多的圓圈,我猜不透這兩個圓圈表示什麼,這些圓圈是什麼符號?爲什麼這麼重要?我猜不透,搖頭表示不懂。
溜進空屋去是件易事,因爲以前也有人溜進去過。就是原來有人居住時,這房子也是破破爛爛的,墻紙已經脫落,被過堂風吹得啪啪作響,屋內光綫很暗,唯一的光綫是從窗戶釘死的木板縫透進來,相當微弱。我有點兒胆怯,眞想退出去。走上樓梯時,我踩着一樣軟軟的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是隻老鼠。我連忙跳往一旁,只見它一動不動,還發出一陣腐臭,才知道是隻死老鼠。
那姑娘長嘆一聲,抽泣起來,悄悄地說:「它們走了!它們走了!」
「我一向就不喜歡蟹,」校長嘀咕着。
六月五日:沒有人知道我在開始研究「宅蟹」。我把這些怪蟹稱爲「宅蟹」,理由是它並不是海邊河畔野生,而是住在人的住屋裏,這跟家禽家畜沒有區別,所以我叫它們作「宅蟹」。
上面我曾提到過,我能聽得明白它們通訊的「波長」有時,其實只要看看一個人的神色表情,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麼的。這些宅蟹望着我的那種表情,使我警覺到它們已不再那麼友好了。我是那麼蠢,在當時仍沒有想像出爲什麼會這樣。
我才開始動手畫了幾筆,那怪蟹就開始移動,它放開了攀着簷頭的爪子,我估計它準是再攀不住屋簷,一定會跌落大街去。我扔下鉛筆,往下望去,可是它並沒有跌落大街,而是沿着墙壁爬下來。記得敎我們地理的洪圖老師有一次曾向我們講過,登山運動員是貼着肚皮沿着懸崖www.hetubook.com.com爬上山去的,他們的着力點只有指尖和脚尖,就可以在岩石上攀登。也許那隻怪蟹也有這種在垂直的墙壁上爬行的本領吧?要知道在舊屋的墻頭,有不少裂縫和破洞,可以找到着力點的。
一蟹伸出螯子,將那較細的圓圈擦去,畫了一個新月形,這下子我可明白了。
再說,它也只不過像碟子一般大小,沒什麼了不起的。可是一想起昨天的所見所聞,心裏總是有點不是味道,我不喜歡它那些像長長的指甲一樣的爪子在墻頭爬行時發出的沙沙聲。
我猛的回轉身,心裏一陣發毛,因爲實在難以預料會見到什麼。就在我肩頭邊的墙壁上,又有一隻宅蟹,張開兩個巨鉗,在咔咔地夾動。這使我打了個寒戰,倒抽了一口涼氣,再往四邊一看,屋裏何止這兩隻大蟹呢!
六月二十日:那些宅蟹提出要親自去觀察外間的事物,於是我把家裏購物買食用的竹籃子拿來,把它們中一兩隻較小的裝在籃子裏,只讓它們探出睛眼,帶它們去看看我們的世界。
李校長對高小姐的尖刻批評沒有回答,只聳聳肩頭,又興致勃勃地把萍姬的作業看下去。
李校長對高小姐的話並不理會,他對這段文字加以評論:「從文章來看,雖然字寫得不好,但用詞造句却很不錯,拼寫也很正確,比我料想的好得多了。」
我伸手輕輕去推窗口的木板,那些木板連同窗櫺突然嘩啦一聲,竟從外邊跌落大街去,這並不是由於我突然變得力大無窮,而是那窗櫺早就霉爛腐朽了。我從窗口探頭往一望,果然看見了燕巢。就是這一剎那,我決定放棄研究燕子的:因爲在燕巢上的簷有一隻螃蟹,它用蟹爪子攀住破簷,俯視着燕巢。
萍姬扔掉一個曾用來裝軟糖的塑料紙袋:「我也知道,向它們解釋地球上的蟹同它們是不一樣的,但沒有一點用處。事實也來不及了,只因爲我們曾經是朋友,它們才沒有攻擊我,我是試過向它們解釋的。」
那館員惡狠狠地把我訓了一頓,說我不應該把螃蟹帶進圖書館來,他態度非常惡劣,還用粗話罵了我,我當然不肯服輸,也用粗話回罵,事情鬧大了,最後我被他們趕出圖書館。
我猜那巨蟹對於我這鞠躬表示滿意,它擧起巨螯,咔咔地夾了兩下。
接着巨蟹開始在地板上畫東西,我只見它的蟹鉗在地上畫來畫去,就畫出很多符號來,是它的螯子的黑色尖端畫的,還是夾着什麼東西畫,那我就看不清楚了。它畫了些什麼呢?我看來看去,像是些圓圈和斑點,然後在這些圈與點之間畫了很多軌迹,活像迷宮似的,我根本不知道它畫的是什麼,只覺得是一團亂綫。
我像往常一樣,提着籃子走進巨蟹的那間客廳,把籃子放在它跟前。
我幹了什麼?我並沒有做過對不起它們的事啊!
校長看完了最後一段,抬起頭來問道:「就這麼多了嗎?」
當巨蟹再次指着先前畫的像亂綫一樣的圈與點時,我突然心頭閃過一種念頭,它畫的是一幅星圖,我認出其中一組斑點,很像是北斗七星,這我可在圖書館的「天文大辭典」上看見過,難道這些宅蟹是從天外的星星來的嗎?
最初我還以爲這只不過是有人鬧着玩開的玩笑,準是有人把螃蟹扔上屋頂,現在它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留在這荒廢的舊屋簷頭。當然,那肯定是一隻死蟹,既然我帶了筆和紙來,何不把它畫出來?
「如果只是老鼠成災那還好些,但你看看萍姬的作業,你會發現更可怕的事情呢!」她伸出瘦削的手指指着那卷宗。
「咔」——停一停,跟着又是「咔、咔、咔、咔」,在最後那第四聲「咔」夾響時,它們整齊地向前跨上一步,停了下來。跟着像是合奏一樣,一步一步向我逼近過來。
我遇見第三隻宅蟹,是在我再次走進那間舊屋時突然碰到的,在黑暗的走廊上,我聽到咔咔的聲響,抬頭一看,只見前邊幾碼遠的墻頭,有一隻宅蟹。
她嘆息道:「眞是遺憾,它們竟不相信我,誰也不相信我。」
六月八日:如果我再拖延下去,高老師要是來問我們要作業,我還未動手,如何交卷?我從大街上望那間空屋的窗口,奇怪,我竟什麼東西也看不見,既看不見什麼蟹,連那個燕巢也不見了。
那隻螃蟹一定是看到窗櫺跌落大街,它向窗口爬過來,要看一看窗口發生了什麼事。我以爲它那時只發現窗口空空,並沒有看見我站在窗口旁邊。我不希望它發現我,聽得出它爬近窗口,它尖硬的爪子把墻壁爬得沙沙作響。
李校長問:「是你佈置她去作這種宅蟹研究的嗎?」
我突然想到,夾子跟我們人類用中指和大拇指一彈發出的聲音相等,於是我擧起在頭頂上擰了一聲「咔嗒」。所有的宅蟹幾乎是一起亂夾螯子,頓時響起了一片咔咔的響聲。
突然,在這可怕的時刻,一種古怪的念頭在我腦海閃過,我意識到它們在交談,它們是在用螯子交談,夾動螯子發出的聲響,就是它們交談用的語言。
「不過,你有沒有注意到螃蟹的眼睛?除了眼睛,其它都畫得眞實極了,但螃蟹的眼睛不是那模樣的啊!」
「我認爲她現在非常危急!」李校長跳起來,把紙撒得滿地都是,向門口跑去。
我媽媽有時也會弄一片鱈魚肉作晚餐,和-圖-書當然這是不常見的。魚柳自然容易弄,到超級市場買一盒回來就解決問題了,可是媽媽偶然也要賣弄一下自己的烹飪技術,要買片新鮮鱈魚回來又煎又炸。
「怎樣解釋?」
這時我才注意到我籃子裏的宅蟹出了亂子了,它躺在籃底一動不動,我以爲它死了呢。我一邊走着回家,一邊在考慮怎樣向其它宅蟹解釋才好,我根本沒有動過它,不知怎的它竟死掉。我回到家,把鱈魚交給媽媽,立即溜到舊屋去。
我是宅蟹能夠交談的唯一的人,如果它們產生一種錯覺,認爲所有人類都跟我是樣的,那我也沒有辦法。我同它們相處,慢慢地也了解了一點它們的情况,似乎那子彈型的太空船還是可以飛回外太空去的,所有情報都交由那些躲在子彈太空船裏的小蟹,由它送回它們的世界。我想知道它們怎樣能鑽進這麼小的太空船,如果它們要飛回它們的世界,那現在它們的身體如此巨大,怎麼可能坐那只有子彈大小的太空船?它們解釋了一番,但我始終弄不明白,大概是它們同那些小白球有一定關係,它們可以拋棄現在的軀體,變回一個小白球,回到子彈太空船去。反正我的理解力太有限,弄不懂它們搞的是什麼。
我的宅蟹突然變得十分興奮,它在籃子裏蹦跳不停,兩隻怪眼轉來轉去,但我還不在意,買了鱈魚還在菜市裏去講價買蝦。旁邊的一個攤位有一個女魚販子正在收拾一隻蟹,她把蟹放開水裏一泡,拿上來,一下就把蟹蓋掀開,還用鎚子把蟹螯敲碎,把蟹肉起出來。
我一定要把我這些朋友偷偷帶進學校去,讓它們在學校的圖書室看書。我要幫助它們,因爲這使它們覺得我是個重要的人物。過去誰也不重視我,在家裏我是個沒有人看得起的小孩;在學校裏,我也只是個很普通的學生;只有在宅蟹面前,我才顯得那麼重要,它們不可能缺少我,沒有了我,它們是寸步難行的。它們顯然把我當作全人類的一個代表,通過我才能接觸世界,這就是我稱之爲重要的因素,我必須幫助它們認識我們的世界。
六月十日:難道我弄錯了?宅蟹是否真的存在呢?
高小姐喘着氣,沿着走廊追出去,一邊喊叫:「你是去通知警方嗎?」
當他的頭伸進天花板上邊,首先看到的是瓦頂上有兩個彈洞,陽光就是從那兩個彈洞透進來。在幽暗的光綫中,他看到了一個穿T恤牛仔褲的女孩子,坐在桁樑上,她的頭僅僅可以觸及瓦頂。
那隻跟我一起去逛菜市的宅蟹,揮螯舞爪地在表演,它可不是在演戲,而是在控訴我,它在向其它宅蟹講着什麼。我幾秒鐘內就明白它在傳達什麼信息了,它在說明魚婦如何把蟹燙死,把蟹殼掀開,還用鎚敲碎蟹螯。
高小姐笑笑道:「校長,你還是繼續看下去吧,還有令人吃驚的事呢。」
七月六日:高老師又要我交卷了,還說如果明天我還不交卷,就有得我瞧的。我可眞爲難了,現在要趕另一篇作業已經來不及了,但要是我把現在這份作業交出去,高老師看了之後,相信我的話,那麼,那些宅蟹就沒有機會生存下去。警察會去搜索全屋,但却不會找到它們的,只有我知道它們會躲在什麼地方,我該怎麼辦好呢?如果我不把眞相講出來,它們可能會再次襲擊人類,而且它們一天比一天在長大。
「不,只是蟹殼罷了,」萍姬回答道,「小白球都排着隊走進子彈裏去,它穿過瓦頂射上太空,第一個彈洞是它們來時留下的,第二個則是它們走掉了,它們不會再回來啦,它們已經對這地球作了一番研究,認爲不喜歡地球,它們認爲人類太可怕了,它們用不着說我也明白,所以不再等待,就趕快走掉。」
在那子彈形的金屬體的一端,一個細小的洞打了開來,從裏面滾出來了一個比針頭稍大的白球,我凑近去一看,那小白球原來是一隻蟹,一隻微型的宅蟹。一當它着地之後,就開始長大。原來它們是乘坐這種微型子彈飛船,從外太空穿過北斗七星,像一粒子彈在天上射向地球。
不到五分鐘,他已把車停泊在棄置地區那些破舊的樓宇附近的街邊。哪一間破屋是他要找的呢?他沒有時間慢慢去找尋了,他怕聽到慘叫聲,生怕來遲一步。
在客廳幽暗之中,我看到了有生以來從未見過的巨蟹,它蹲在客廳中央,一看見我走進來,就揚起巨大的蟹螯咔的夾了一響,我前邊帶路的宅蟹立即停止前行。再把蟹螯咔的夾了一響,那宅蟹就悄悄地爬行到它身旁。
我經常帶着宅蟹上街,把它們安置在籃子裏,讓它們去觀察世界,習慣之後我也就不大在意了。媽媽叫我到菜市去買鱈魚,我是頂喜歡跑菜市的。買菜頂有意思,魚攤旁還有別的攤子,有賣兔肉的,賣鷄的,賣三鳥的,還有賣蝦,賣鯡魚和蜆,當然也有賣蟹的。蟹!天啊,我怎麼沒想到菜市有賣蟹的呢!當我還在菜攤前等着人秤鱈魚時,根本沒想到就放在我身旁的籃子裏的宅蟹會有什麼感受!
至少有六七隻宅蟹,全都在發狂似地把螯子夾得咔咔響。我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所有的蟹看見我明白了,都高興得把螯子亂夾,巨蟹把巨螯「咔」了一響,制止它們亂吵,有一隻小的蟹還在夾動鉗子,它很快就知道自己太樂極忘形,連忙hetubook.com.com停住。我無法解釋爲什麼我知道那小蟹的感受,但我確實知道它在難過,也許我已變成進入它們的波長了吧?
那隻病蟹這時從籃子裏一躍而出,跳到巨蟹身邊,垂頭喪氣地夾動螯子,巨蟹也夾螯子回答它,很快所有在客廳裏的宅蟹,像倒進滾鍋裏一樣,亂蹦亂跳,狂怒地把螯子夾得咔咔亂響,我從來沒有見過它們這樣憤怒和狂亂的。跟着,它們一下子全都停住,一片死寂,所有的蟹都瞪着怪眼望着我。
我可不理會這麼多,一直留在那兒。救護車來了,那老傢伙被抬上担架,身上蓋上氈子,他還不斷呻|吟着,叫「蟹呀!蟹呀!」但誰也沒理會他,只有我聽得出他這話的意思。
它在那兒停住了步子,在陽光下縮起爪子,把蟹身拱起來,死死地盯着我。我嚇壞了,把房門拉開,頭也不回,一口氣跑回家去。
我說它是「第三隻」,因爲它不是我以前見過的那兩隻。在簷頭爬進二樓窗口那隻有碟子般大小,蹲在後院煤箱頂上那隻有水桶那般大,而這隻,比碟子大些,却没有水桶大,所以我肯定它不是先前那兩隻,而是「第三隻」了。我正想轉身離去,却聽見背後傳來更多夾響螯子的聲響。
突然,從街那邊傳來了一聲槍響,砰!劃破了靜寂。幾片爛瓦,從屋頂跌落行人道。
我同那些天外來客,立即進行交談,當然,我們還沒有共同的語言,但却可以由「是」與「非」來表示,例如「是」,就把螯子夾一下,「非」就夾兩下,我則以點頭和搖頭來表示,取得了這種默契之後,我們的交談的內容就比前一陣豐富得多了。
「你一個人怎麼對付得了那些怪物?你要找人幫忙啊!」高小姐倒抽着冷氣問。
七月五日:事情越來越糟了,昨晚,有人聽見舊屋傳出慘叫聲,聲音是那麼悽厲,使人毛骨悚然,而且久久不息,活像是從蓋世太保的刑室傳出的慘號。於是人們報警,警察趕到,把舊屋的正門打破,他們一進去,跟着就退了出來,根本用不着全屋搜索了舊屋的後門打開着,他們發現一個年老的流浪漢,遍體鱗傷,血流滿一地。
高小姐說:「她在班裏倒是頂安靜的,平日並不搗蛋,不過,你看看她的作業吧,筆記寫得那麼使人信服,那些繪圖畫得那麼逼眞,使我實在吃驚,我不敢相信她所寫的東西,所以送給校長你過過目,好作出個判斷。」
校長說:「那地區的房屋政府早就決定要拆掉,但很多年還沒有動手,空屋裏只有幾家人居住,據說老鼠出沒,潮濕發霉,生活條件很差。」
水桶般大的宅蟹用螯子咔咔地夾動了好一陣,像在向巨蟹建議什麼。巨蟹以一聲「咔」響作答,打斷了它的「話」。
六月十四日:天啊!如果說我這段文字寫得不好,那不能怪我,因爲我膝蓋哆嗦,弄得全身戰抖。我要盡力把今天所見的一切寫出來,這一切連我自己也不敢信以爲眞,但却確實發生過,實在太離奇,太可怕了。
看來這隻巨蟹是個不愛囉囌的「人」,講話十分簡潔。用那麼巨大的螯子夾動講話,實在已不用多講,因爲一夾準可以把任何人的手指夾斷的。
我從這些步步逼近的夾動螯子的聲響中,聽出了一個信息,就是:「你最好快點走,在我們來到你身邊之前走吧!我們曾一度是朋友,但現在是敵人了!」
我現在既然已成了它們的朋友,我答應考慮如何幫忙它們解決這個難題。
「我自有主意!」
七月七日:昨晚我一夜都睡不着,不過現在我知道我該怎麼辦了。如果我今天下午交卷,高老師不會立即審閱的,她會在放學看,到那時我已經不在學校了。
我想說一聲:「你好!」但却講不出話來,於是我向它鞠躬表示敬意。
李校長大叫一聲,車子像箭一樣從校門飛出去了,别小看了這輛舊車,雖然樣子殘舊,却十分有力,就像它的車主一樣,外表斯文,却很有力量。
二樓的睡房空空如也,只有一堆舊報紙,扔在一個角落。睡房裏可以聽得見上邊傳來一陣陣什麼東西爬動的沙沙聲,這座房子只有兩層,那麼聲音一定是從天花板上傳下來的。我有點兒胆怯,眞不想呆下去,但是既然已經進來了,入寶山空手回,心有不甘。
「我買了一包軟糖,都是人形的糖果,我告訴它們人形的東西不一定是人,蟹跟它們相似,但却完全不同,我吃糖給它們看,但它們却退開,看來這也行不通,它們回去一定報告說我們人類吃嬰兒了。」
我問它們怎樣從天外飛來,在我們這條街尾的空屋着陸而不被人看見,對於這問題它們轉來轉去,最後拿出一個像子彈一樣的金屬物體,把它放在我的跟前,我看不出這子彈是什麼東西,難道是艘微型的太空船嗎?
在客廳門口,那隻有水桶般大小的宅蟹在等着我,它用一隻巨螯夾住我的牛仔褲褲脚,另一隻螯子在揮動,但並沒有夾動螯子,看來它已明白我是聽不懂它們夾子的語言的。
李校長點點頭,把萍姬的作業仔細看下去。下邊就是萍姬所作的研究筆記:
李校長一頁一頁地翻下去,那裡有五六頁的插圖,全是畫蟹的,他驚嘆道:「這些圖畫得多麼眞實啊,太令人吃驚了。」
「那麼掛電話,撥九九九報警吧!」李校長砰地關上車門。
我擠到前邊去觀看,因https://m.hetubook•com.com爲我心知肚明到底出了什麼事;但有人推了我一把,把我趕開,說什麼這種慘事是不宜讓我這般年紀的女孩子觀看的,就像我從來沒見過血似的。
李校長把卷宗翻開,第一頁整張紙畫着一隻蟹,他喃喃地說:「畫得眞是細緻,的確很逼眞,她應該參加速寫班,讓她發揮這特長啊。」
高小姐哀叫道:「校長!它們會殺死你的!你又不知道它們在什麼地方,不要去冒險!」
校長聽得外邊傳來警車飛馳趕來的警笛聲,他悄悄地問:「你告訴它們什麼?」
高洛妮小姐走進校長辦公室,把一份又髒又破的卷宗,放在李士達校長堆滿了東西的辦公桌上,脹紅着臉說:
李校長三脚併成兩步,向那傳出槍聲的舊屋跑去。他用力把釘住窗門的木板扯下來,那些朽木一塊接一塊被扯開,露出一個僅可容身的空隙,李校長就從那兒鑽進舊屋去。
高小姐把眉毛一揚,不以爲然地搖搖頭,問道:「校長,你看這不是純屬萍姬的幻想嗎?這孩子的想像力很豐富,但用這種胡說八道的東西當作業交卷,太不嚴肅了。」
我走進舊屋時,那躺在籃底的宅蟹開始動了,原來它並沒有死,只是暈過去罷了。我鬆了口氣,眞是謝天謝地,我眞想吻它一下,只是我對它那些螯子還頗有顧慮,要是給它夾一下鼻子,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們那條街的街尾,房子全都是空的,連窗門都用木板釘死了,那兒的人家全都搬到別處去了。只有像我家這樣的一些人家,無法搬走,還留在這地區,政府也還找不到地方安置我們一家十口呢。這可能是媽媽惹的禍,政府的調查員曾來過,媽媽盡抱怨政府不照顧,那調查員氣了,問媽媽要怎樣的照顧,準備住皇宮嗎?媽媽竟用椰菜扔他,結果鬧炸了。
六月廿五日:我帶了它們進圖書館去,滿以爲可以讓它們通曉我們的知識,誰知我這樣做是大錯特錯了,誠然,它們也知道書是什麼東西,是用來幹什麼的,但它們不會閱讀,這需要一個過程,我還沒有時間教會它們認字呢。它們喜歡看圖畫,我於是找了一本畫報,放在桌面,讓它們翻閱。它們用鉗子把書頁輕輕掀起,一頁頁地仔細觀看這本來都頂順利的,可是想不到出亂子了。我走到書架去找書,有個傻姑娘走過來在我那張書桌,她看見宅蟹在翻閱書,開始尖聲大叫起來。
李校長向天花板上這小小的空間四處一望,發現有着很多巨蟹匍伏在女孩四周。他担心地問:「這些是什麼?巨蟹嗎?」
「李校長,我眞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你見過有人把蟹當作寵物來養的嗎?我認爲這簡直是開玩笑,這份卷宗是四年甲班學生萍姬的作業,你看一看吧!」
六月十六日:我花了很長時間,把我自己的一切講給它們聽,不只談我,還談了我們是怎樣生活,怎樣睡覺,我還告訴它們我家住得很擠,我和奶奶擠在一張床睡在房間角落,吃的是煮豆子,難得有一餐肉吃,我家裏頂窮的,一家之主是我媽媽,她發號施令,還動不動就揮動木製的擀麵棍,爲她的命令增加威力。
宅蟹要親自觀看一切,火車、公共汽車站、市政大廈、商店、博物館……要我向它們解釋一切,我才體會到自己學問太淺薄了,它們要知道我們是怎樣來到這地方,這城市是怎樣形成,車是怎樣開動,火車又是怎樣運行的,當我講得清楚時,它們就會用一種特殊的方法夾動子,表示「謝謝你」。
我頓時明白過來,覺得反思人類是吃螃蟹的啊!而我是一個人,對於它們來說,無異是個吃人生番了。我還有什麼話說呢?即使它們聽得懂我的話,我也找不到話好說了。於是,我站起身來。
高小姐帶着不以爲然的微笑答道:「校長,我知道,萍姬是住在爛屋區的。」
不錯,過去我們相處得很不錯,但我是個人類,人類是「敵人」,這是一場戰爭如果我不退走,我將是它們第一個要消滅的敵人了,於是,我趕快離去。
它們在四邊把我圍起來,突出的怪眼在凝視着我,我明白它們在議論着我呢。我嚇得僵住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牙關格格打戰,相信我牙齒的合動比它們螯子的夾動更劇烈。
「萍姬?」他低聲地喚了一聲。
我往後退了幾步,心頭突然一陣發毛,一步步向門口退去。當我碰到房門時,它從窗口邊緣爬進來了,它那雙古怪的蟹眼骨碌碌地轉動了兩下,張了張口,像吞下什麼似的,然後一躍跳進房來,落在地板上。
六月四日:我把已寫好了的關於燕子的幾頁撕掉了,我決定不寫它們啦。我會說明理由的,我在行人道上發現了一隻死了的小燕的屍體,它準是從巢裏掉下來,或者是被推擠下來,摔死了的,看來燕子並不像人類那樣愛它們的嬰孩。我要把那小燕撿回家去,可是媽媽大叫大嚷,說什麼也不讓我把這種「髒東西」帶進家門,還說如果我再撿這些東西回來,就把我趕出去。
在我前面的那隻宅蟹,往一旁退開,沿着墙壁往後退,而後邊的幾隻,却向前逼將過來,我身不由己,只好往前移動一事實上肩頭旁的蟹螯幾乎可以夾到我的耳朶我不移動,就可能被夾痛。我被逼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前邊的蟹往後退,後邊的蟹立即圍上來,我根本沒有抉擇的餘地,就這樣被它們「帶」往客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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