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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風

作者:姜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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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狐娘善媚甘為纖腰死 雉女多情憾無親父生

十六 狐娘善媚甘為纖腰死 雉女多情憾無親父生

「是的。不過我總是拿不準,怕以後——」
「那麼,我們也可以做做這生意。」
「你嫌那陶十一窮,」龐錦蓮很想把這個問題再徹底談一談,「不錯,他是沒有錢。但那有錢的公子哥兒,人家肯要我嗎?」
「他怎麼說要討你來?」
「你少埋怨我罷!還不快去給我拿!」龐月梅連連打著呵欠,說。
太陽略偏西,那跟隨龐月梅多年的卜四媽,用一個小小的茶托盤,給她送進午飯來。兩個小茶杯一般大的白麵饅頭,醬油碟裡一點醬醃蘿蔔,藍花蓋杯泡著濃茶。卜四媽把這個小托盤放在煙盤子旁邊。龐錦蓮說道:
「一時我也說不定。隨機應變,看風使舵罷了。」龐月梅打一個呵欠,眼淚撲簌簌流下來。她往煙榻上一橫,伸個懶腰說,「你再去拿點白粉來給我吸。」
龐錦蓮這才慢吞吞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到西廂房裡去把白粉罐子取了來。罐子裡頭原放著一把小羹匙,龐錦蓮用這把小羹匙舀出一匙白粉來倒在一個旱煙袋鍋子裡,遞給龐月梅。龐月梅接過來,湊到煙燈上一連氣吸了。龐錦蓮再給她裝上一袋,又吸了。這才合上眼睛,在那裡養神。
「怎麼沒有人?教鐵拐李在大門上賣就是,還要什麼地方?」
「蓮姑娘,營長來了,到西廂房裡去了。」
「傻孩子,你計較些這個幹什麼!隨便姓什麼還不是一樣。祇要過得著好日子,有碗現成飯喫,就算了。空頂著個好姓,餓著肚皮,又有什麼便宜!」
「媽,張柳河最近又給你錢了嗎?」
「是呀,」卜四媽斜坐在床沿上,也插口說,「我也說過幾回了,又不是沒有家業,受那苦幹什麼。人到底是憑個喫,不喫進點東西去,身體怎麼會好!」
「你先說,」龐月梅打斷女兒的話說,「是誰?」
「我們包好了,點數兒給他。一天一次查貨交錢,管保不會錯。」
「你看你這麼大把年紀了,」龐錦蓮坐在椅子上文風不動,埋怨說,「已經有了口煙癮,怎麼又再學上白粉,自己真沒有數兒。」
龐錦蓮趁這個時候,自己也吸了兩袋。原來先前龐月梅祇吸鴉片,龐錦蓮單用白粉。新近龐月梅又吸上白粉,變成了雙癮。剛才女兒埋怨她,倒不是怕費錢,而是出於一點孝心,怕他年事大了,受不住這個雙癮的摧殘。
「倒不是開心。我祇是要你知道,我這持長齋,為了這個瘦腰身,原是不得已的事呀。」
「你這樣說,女人就胖不得了!我聽說那楊貴妃就是胖的,唐明皇——人家還是個皇帝,一樣也愛她。」
「那麼,你給他商量去。——我現在還問你方冉武的事情。上一回你給我講,說白玉簪走了以後,他又弄了一個小老婆,現在怎麼樣了?」
「是的。」
「是呀,」龐月梅信口開河起來,「真是想不到的事。今年春上,我到北廟裡去給菩薩燒了個香,給菩薩許下心願,保佑我無病無災地多服侍幾個客人。我答應給她老人家重塑金身,作一件紅緞和*圖*書子披風。不想我的信心感動了菩薩,當天夜裡我作了一夢,夢見菩薩教我到她廟裡去,告訴我說:『你本來是南山裡一個得道的狐仙。因為王母娘娘蟠桃會上,你喫醉了,一時動了凡心,拉著呂洞賓要成其姻緣。王母娘娘惱了,才教你投生下凡,完成你的淫業。你不可昧其本來。要好好修持,將來功果圓滿,還你一個天仙的正果。』菩薩娘娘一片好心,再三囑咐,我就醒了。從那時起,我立志持齋,也不過是盼個正果的意思。」
小狐狸龐月梅說到這裡,心裡一動,斜著眼把女兒瞅了好大一會。然後似笑非笑的說道:
「沒有錢,你要他幹什麼!」
「做玩物?」龐月梅不以為女兒會說出這樣糊塗的話來,不禁喫了一驚,「說說罷了!男子漢拿自己的身體來對女人的身體,他也快活你也快活,雙方是對等關係,半斤八兩。但男人給你喫的,喝的,穿的,戴的,百般供奉,一心情願,親生兒子也沒有那般孝順。這到底算是誰玩誰?到底男人是玩物,還是女人是玩物?」
「那倒沒有,我心裡這麼想,還沒有拿定主意呢。」
「那可不一定。我就是不吸大煙!」龐錦蓮笑一笑,堅決的說,「我嫌它太費時間,太麻煩,不如這個白粉來得爽快。人家日本人是真行,有了鴉片煙,還再想出這個白粉來給我們享用。怪不得說是人家強,我們中國打不過人家!」
這是一所兩進院落的小宅子。進了大門,有三間北房,算是客廳,有那不大很熟和不大很熟的客人,就在這外邊坐。從北房西頭向南的二門進去,是一個四合院,龐月梅住北上房,龐錦蓮住西廂房,東廂房算是內客廳,但也是寢室佈置。南屋是下人們的住處和廚房。院子裡有白石鋪成的甬道,甬道兩旁也有幾盆雜花和幾缸金魚。龐月梅的窗子上爬得密密層層的蔦蘿,罩得房間裡永遠黑漆漆的。她是卜晝卜夜地在鴉片煙盤子旁邊過日子的,她不喜歡太多的陽光,她喜歡半明半暗的燈影。她的窗子上有兩幅黑布窗簾,中午時候要拉起來,以防透進陽光。她時常教訓她的女兒錦蓮,說:
「管他有沒有男人喜歡,我先喫個痛快。我不像你那樣子先受眼前罪!」
「等他答應了,真有了錢再說。你不知道,如今這些大戶,除了賣田,沒有錢弄。這個年頭,兵荒馬亂,賣田也不是容易事。教他先去辦款子去!」
「你別笑我,」龐月梅有氣無力的懶懶的說,同時她用右手伸出兩個指頭比了一比,「總有一天,你也免不了。」
「是呀,我知道,用你教給我。他不掉錢,我能有好臉子給他看?」
「你打算怎麼樣佈擺?」
這出來開門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鴉片煙老頭子,有個混名叫鐵拐李,是「抗茶桿」一流人物,而他的專職是看門。進了門有一間小小的門房,就是他的住處。他一看見康子健,春風滿面地彎彎腰說:
「你不要瞎說,什麼鴉https://m.hetubook•com•com片煙,這是仙棗味兒!」
「媽,你不要太看不起人。他也許——」
原來龐月梅從年輕時候,以細腰長腿,婀娜多姿,馳譽一時,壓倒同儕姊妹。她刻意修飾,努力保持她的苗條身段,淫業興隆,多年不衰。三十歲以後,身體一度發胖,她就覺著好像沒有了以前的魔力,因為客人越來越少了。她以多年的經驗,覺得男人固然也有愛玩胖女人的,但為數極少,喜歡瘦的佔絕對多數。於是她下了決心,斷絕葷腥,以極少量的白飯,勉強維持她的生命。白粉,鴉片,都是能令人變瘦的,她就盡量地享用這兩樣東西。這樣實行了以後,效果是顯然的,因為她很快地變瘦了,恢復了昔日的苗條婀娜之致,門庭又熱鬧起來。她私心頗引以為慰,認為這是萬分值得的。她也知道「楚王愛細腰,宮中多餓死」的故事,她同情那些餓死者。覺得與其門庭冷落,無人問津,受那被遺棄的寂寞,倒還是死了的痛快。她的哲學是,女人以色事人,拿身體給男人,藉以換取富貴,享受榮華,就必盡可能他迎合男人的興趣。男人喜歡細腰,餓死也值;男人喜歡小腳,就把它纏作三寸。不過,纏了腳走路不方便,但女人的事業是建立在枕席之間的,生命寄託在睡覺的床上,要走路幹什麼!你說少喫了一點葷膩就算苦了嗎?你哪裡知道一個不為男人下顧的女人,那精神痛苦,比什麼都厲害!有那不明瞭她這一心理的客人,倒奇怪起來。說:
「跟他成家。」
「我說你,你這就是個錯想頭。你自己有家有業,樂得自由自在,幹麼找個男人轄著你。你可曾見過那牛穿鼻子?女人嫁了人,就像那牛被人穿了鼻子一樣,拉著東就得東,拉著西就得西。你難道受得了那個拘束!」
「我說,大仙娘,菩薩怎樣來找你的?」
「我是不做小老婆,」龐錦蓮搖搖頭說,「他給我絮聒了多少回了,說要討我回去,我祇是不肯答應他。」
「祇為礙著陶十一,現在又有康營長,我怎麼騰得出身子來去跟他?」
「你看這個媽媽,老是拿我開心!」
「陶十一。」龐錦蓮不加思索地順口說了出來。
「怎麼?你說他們自由自在?你哪裡知道他們是在做牛做馬,為了供奉女人,去賣命賺錢。男人家沒有錢,再也沒有女人會打理他!」
「不管他是不是說著玩的。」龐月梅點點頭說,「下回你正正經經地開個價錢給他,看他怎樣?」
「媽,你那個長齋,也好開開了。到底歲數漸漸大了,你看你近來瘦的,全剩了一把骨頭了。」她用筷子指指自己的菜盤,「你先喝點雞湯罷。」
龐月梅自不愧為天才,她知道宣傳的妙用。為了達到某種目的,你可以以黑為白,以鹿為馬。一個謊言,你說得多了,就會變成真理。第一個聽她那一套夢話的人,也許會半信半疑,可是等到輾轉傳說開去,這謊言成了真理了。人人都知道菩https://m.hetubook.com.com薩和龐月梅有交情,時常找了她去說家常話兒。人人都知道龐月梅原是南山得道狐仙,在王母娘娘跟前極有面子,呂洞賓曾經和她有過一手兒。於是龐月梅頓時熱鬧起來,要不是女兒已經能幫忙,她真是沒有辦法應付那太多的客人了。
「不是我不喜歡你嫁人,」龐月梅好像也覺得剛才的話說得太過分了一點,「你嫁人要得嫁個像樣的人。總得手底下有幾個錢,養活得起老婆才成。陶十一是個大窮光蛋,萬萬不要跟他。——我現在問你,你既然有這個意思,想來一定和他商量過了。」
「他再三問我肯不肯跟他,又問我想要多少錢。看那意思,不像是說著玩的。」
「跟他作什麼?」
「人家男人家在外頭,自由自在。女人家祇配關在家裡,一輩子沒有那出頭之日。算起來還是男人好。」
「你也不要太信他。他們幹保衛團的,有幾個不勾匪的?他們也有有錢的時候,你勒緊他點,不要教他騙了你!」
「啊呀呀,大仙娘,你看菩薩什麼打扮,她住的是個什麼地方?」
「我知道了,就來。」龐錦蓮說著,走了出去。
龐月梅笑了笑,半晌不說話兒。龐錦蓮把大半碗清燉雞喫得光光的,才推開菜盤子。卜四媽遞一把熱手巾給她擦了嘴。龐月梅笑道:
康子健騎上他的蒙古老馬,揚揚鞭子,一口氣跑到鎮上去。他在鎮西口上的騾馬店前下了馬,隨從馬弁也從馬上跳下來,接過他的馬去,到店裡歇了。他獨自提著老式的木柄馬鞭,逕自到北大街小狐狸家去。小狐狸家向東單扇大門,門上用朱紅臘尖紙貼著「紫氣東來」四個字,上面橫檔上用同樣的紙貼一個橫條,文曰,「東來紫氣」。門關著,康子健用馬鞭柄敲敲門,裡邊不聲不響地把門開了。
但她對於她的繼承者——她的女兒龐錦蓮,卻另有一番話說:
「我猜想,你心裡一定是相中了個人了。是不是?」
「陶十一?」龐月梅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那個原先做泥水匠,後來當土匪,最近才招安了的陶十一?你打算跟他!」
「營長,你老,請進,裡邊……」
「什麼道理!」龐錦蓮不能接受媽媽這個怪論,「男人女人一樣是人,為什麼女人要給男人做玩物!」
「他也許——」龐月梅不讓女兒說下去,「他也許不一定哪一天拉出去打炮子,再也撈不著上這裡來討便宜了。阿彌陀佛,那才是老天開了眼呢!」
「我的好女兒,聽媽媽的話,少喝雞湯,多吸鴉片煙,把腰身弄得小小的。——不,你不吸鴉片煙,你吸白粉,一樣,你多吸白粉也是一樣。」
「媽,沒個爹爹總是不好。」她有時像小孩子一樣地嚕囌,「先說這個姓罷,沒有爹,到底姓什麼好?我現在跟著你姓龐,你這個姓又有什麼來歷,還不是瞎扯?人呀,弄得連自己個姓都不明不白,真沒有意思!」
「四媽,把我的飯也拿了這裡來我喫罷。」
「媽,你這樣恨他幹什m.hetubook.com.com麼?他得罪你來?」龐錦蓮對於母親這個偏激的態度,意外地喫了一驚,「還是你不喜歡我嫁人?」
「唉,」龐月梅輕輕嘆口氣,「想不到你這麼傻!好,等著我來替你佈擺佈擺罷。」
「那不過這麼說,誰又真看見來?我打個比方罷:人有花錢買個洋娃娃拿著玩的,沒有人把『御葬』上的石翁仲捧著玩。因為洋娃娃輕巧玲瓏,拿在手裡,婉轉如意,毫不喫力。石翁仲卻又笨又大,扛也扛不動。那瘦巧女人就好比是那洋娃娃,胖女人就等於那石翁仲。男子漢們玩女人,定規要洋娃娃,不要石翁仲,你想有道理嗎?」
「果然是個仙棗味兒,這個味兒倒像鴉片煙。」
「你這可是把財神爺向外推。怎麼不答應他?也好想辦法弄他一票!他在白玉簪身上花了十幾萬,你難道不知道?」
「正是呢。從前他們給我起這個渾名,原是開玩笑的。無非說我是個狐媚子,能迷惑男人。不想竟有這一段前世的姻緣。」
「那是他家佃戶的女兒,是他的太太給他撮合的。照他給我講,他並不喜歡那個女的,玩了幾回,夠了,所以還是上這裡跑。」
「是呀,」龐錦蓮說,「要不,怎麼能叫個小狐狸呢。」
「大仙娘,怎麼持起長齋了?」
「我什麼也喫,腰也不見得粗。」龐錦蓮用兩手圍一圍自己的腰說。
「你看開多少的好?」
「不是。煙,我剛過足了。這是白粉!」
「我看你貼他。」龐錦蓮用手帕摀著嘴,格格地笑了。
「那就好。趁早不要給他知道,免得他試著想牽你的牛鼻子。你不知道男人家的心,女人對他有一分好,他就對你逞五分強。你要是有十分心在他身上,他就把你用手帕包包,鎖在箱子裡了。哪個男人不想把他心愛的女人,成天揣在自己的荷包裡?再也不要去惹他們!」
「跟他成家?」龐月梅大大不以為然,把個「他」字說得又長又重,「他光棍一條,渾身上下摸不出五塊錢來,你跟他成什麼家?你要跟了他,討飯倒是有分兒。」
卜四媽應聲出去,接著再端一個較大的托盤進來,也在煙榻上放了。母女兩個盤腿坐在煙榻上喫中飯。龐錦蓮的盤子裡是一碟炒肉絲,大半碗清燉雞。她看見媽媽祇空口喫饅頭,喝著濃茶,心裡好像有點過意不去。便說:
「照白玉簪的老價錢。」
「蓮姑娘,」卜四媽倒聽服了龐月梅這一套理論,她對龐錦蓮說,「我聽著還是仙娘娘說得對。就說我罷,比仙娘娘還小幾歲,祇為了這個粗腰笨腿,祇配做一輩子老媽子伺候人,從來沒有個男人喜歡我。你看,我的腰怕沒有仙娘娘五個粗。」
「下回那日本人再到鎮上來的時候,多買他點。」龐月梅一時精神又恢復起來,「我聽人家說,販白粉,也是好生意。整進零出,三角兩角,小包兒賣給那窮人,賺頭最大。」
「你這是來了煙癮了。」
「他也是個窮小子,有什麼給我!」龐月梅冷笑了一聲。
「那是你看錯了。我要和*圖*書貼,不貼他那樣兒的。小夥子多得很呢。你別看我四十開外了,多少年輕人想我還想不到呢。」
女兒的聰明不在母親以下,心眼兒還要活動,她沒有佈擺不開的事情。她唯一遺憾的是沒有一個父親。這理由很簡單,像手上戴的金箍兒一樣,要是人人都有,獨她缺乏,她自然會感到不滿足。
「方冉武怎麼討白玉簪來?他現在不也和你很熟嗎?白玉簪走了,你不想抵他的缺?」
就有人把鼻子揍到她嘴上去聞聞。說道:
龐月梅說著,心裡酸酸的,眼圈兒紅了。窗外頭有個男夥計說道:
「你盡喫著那些油膩東西,等發了胖,看還有哪個男人喜歡你!」
「他不偷喫?」
「不是這麼說,」龐錦蓮終於吐出了真正的心意,「我是想著,我們這好幾代傳下來,現在也算有了一點傢私了。再混兩年,我打算找個人家。別的不貪圖,祇盼有個孩兒,孩兒將來有爹有娘,換換門風,也像個人家!」
「不過解悶兒罷了。」
「那是你年輕呀,」龐月梅說,「過了三十,你再看看!怎麼說女人家人老珠黃不值錢呢,一過三十,什麼毛病都出來了。臉皺了,腰粗了。就拿你小叫姑說罷,腰一粗,你叫也叫不動了,自然就不值錢了。」
「她教紅孩兒駕著觔斗雲到我這裡來,說了聲菩薩有請,把我背在肩頭上,祇見金光一閃,耳朵裡嗡的一聲,就落在菩薩面前了。」
「女人家,一輩子的事情都在這個床上,窮也窮在這上邊,富也富在這上邊,祇看你自己的本事罷了。娼門的訣竅,名氣要大,露面要少。名氣小了,人家不知道你,有誰上門來找?露面多了,把人的眼睛看熟了,你也就不稀不奇了。好好對付客人,教他出去給你揚名。關緊了窗子,不要曬著太陽,少出大門。人越是慕你的名,越是看不見你,你的身價就越高。」
「我們沒有人,也沒有地方。」
「真像那畫兒上畫的一模一樣,她老人家赤著一雙腳丫兒,盤腿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後面是一片竹林,前頭是海。她老人家手捧著一個羊脂白玉瓶,瓶裡插著幾根柳枝兒。我一看見她老人家,就趕忙跪下磕頭。菩薩真客氣,再三拉我起來,讓我坐。告訴底下人說,『有前日南極老人送來的仙棗,拿來待客。』就有個小小女孩兒托出一盤子紅棗來,送到我面前。我不敢多喫,祇喫了三個。那仙棗真是又香又甜,味道好極了。你看,這相隔已經好幾個月了,我這嘴裡還是那棗香。你來聞聞看。」
「他要是果真答應了,」龐錦蓮遲疑的說,「難道我真跟他?媽,你不知道他這個人,空長了一個大個子,一點也不中用。不是為了他有兩個臭錢,我才不會理他呢!」
「好,你也叫起媽媽的外號兒來了。看我不擰你這小叫姑。」龐月梅隔著煙燈伸手去格吱龐錦蓮,母女兩個笑成一團,把白粉罐子通打翻了,白粉撒了半床。
「真有這等事!你外號兒叫小狐狸,前身果然就是個狐仙,可見不是偶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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