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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給我一天

作者:米奇.艾爾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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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正午 登上山頂

第三部 正午

登上山頂

這,當然是好事,但也有壞處。
那之後我做過各種嘗試,但沒有任何一項能勉強接近我打棒球所得到的成績。我創業,結果賠了錢。我找機會當教練,卻毫無斬獲。最後,有人給我一份推銷員的工作。他的公司製造食品和藥品業使用的塑膠瓶。我接受了。這份工作非常單調,工作內容很無趣。更糟的是,他看中我,是因為他們認為我可以藉著說棒球故事而在男性淺薄的運動談話中,把產品推銷出去。
我沒有告訴過你,我在工作所碰到的最美好的事是什麼,最糟糕的事又是什麼?我爬到了棒球彩虹最遠的那一端:世界大賽。那年我才二十三歲。海盜隊的候補捕手在九月初摔裂了腳踝,需要換人替補上場。於是我披掛上陣。我還記得那一天我走進那間鋪著地毯的球員更衣室。我簡直不敢相信它這麼寬敞。我用公共電話打電話給凱撒琳——我們結婚六個月了——我一次又一次說著:「難以相信!」
就像那天他毫不費力從我大學時代那天的灰色天空裡浮現,這會兒我父親也又缺席了。他沒入煙塵裡,偶爾打電話來,最後變成只寄聖誕卡來。
幾小和_圖_書時後,我們搭飛機回家——那些日子裡,大家都坐商務艙——而且我們都因為宿醉而在航程中睡覺。計程車排隊在機場接我們。我們與大家握手。我們說:「明年見。」計程車的門一一關上,砰,砰,砰。
此後我再沒有見過那樣的眼神,但我有時會夢到這種眼神。我在那群疊成一堆的人裡們看到自己。
最後,瑪麗亞在羅德島的帕特基出生。她出生時,球賽開始了兩個小時,觀眾只有八十人。後來下了雨,觀眾紛紛走避。我在路旁攔計程車去醫院。女兒來到世上的時候,我和她一樣濕答答。
這不是開始。對我來說不是。我們打到世界大賽時,在五戰三勝的比賽中被巴爾地摩金鶯隊擊敗。我連上場打擊的機會都沒有。最後一場比賽,對方以五比〇擊敗我們。球隊遭淘汰後,我站在球員休息區的階梯上,看著對方球員們跑到球場上慶祝。他們在投手板旁擠成一團。別人看他們,覺得他們欣喜若狂;對我來說,他們看起來是如釋重負的樣子,好像終於卸下重擔。
過了和圖書幾星期,海盜隊贏得錦旗。不能說他們是因為有了我才打贏。我加入的時候,他們就排名第一了。我確實在其中一場季後賽擔任了四局的捕手,而且在第二次上場擊球時擊出右外野方向的高飛球。球被接到,我出局了。但我記得我那時心裡想著:「這是開始。我打中了球。」
隔年三月,我在春季訓練中摔裂了膝蓋。我向三壘滑過去,我的腳扭擠著,外野手撲到我身上,我聽到一個「啪」的聲音,這聲音我從未聽過。醫生說,我的前膝關節、後膝關節與內側膝關節韌帶都裂傷了——膝蓋受傷的三冠王。
你也許會問,他是否解釋過他和我母親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沒有。他只說:「我們沒辦法在一起。」我假如給他壓力,他會加上一句:「你不會明白的。」關於我母親,他說過的最不好聽的一句話是:「她是個死腦筋的女人。」
隨著我的運動員生涯宣告結束,父親也消失了。這並不令人驚訝。哦,我女兒剛出生那段時間,他是來探望過幾次,但是他並不像我所期望的那樣,對孫女表現出熱愛。隨著時間流逝,我們之間越來越沒有話說。和*圖*書他賣掉了酒品店,買下一家批發商的一半股權。如此一來,他不必花太大的工夫打理工作就有錢應付開銷。說來可笑,我需要工作,但他從來沒有給過我一份工作。我猜想,他花了太多時間把我塑造成不平凡的人,因此無法接受我其實和平常人一樣。
我及時復原。我回去打球。但是此後六年,無論我怎麼努力,無論我覺得我的表現多麼優異,我的程度都無法更接近大聯盟。施加在我身上的魔術彷彿消失了。證明我曾經在球場上風光過的唯一證據,是一九七三年某天報紙上的球賽紀錄和棒球卡。在我的球卡上有我的照片,我握著球棒,表情認真。我的名字以粗體方式呈現。卡片永遠帶著口香糖的味道。公司運了兩箱我的球卡給我。我把其中一箱寄給父親,另一箱自己留著。
不過就算他給了我工作也一樣。棒球是我與他的交集,現在沒有了棒球,我們兩人就像兩艘小船各自划開,漸漸疏遠了。他在匹茲堡市郊買了一處公寓,加入了高爾夫球俱樂部,出現了一點輕微糖尿病狀況,必須控制飲食,必要時還得為自己打針。
彷彿他們兩人簽了約,說和*圖*書好,絕口不提兩人分手的原因。我分別問過他們兩人,但只有我父親在回答時垂下眼皮。
可笑。有一次我遇到一個經常爬山的男子。我問他,上山比較難,還是下山比較困難。他毫不猶豫就說下山比較難,因為上山時你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攻頂上,因而會避免犯錯。
假如是海盜隊贏得這場冠軍賽,匹茲堡市會舉行一場慶祝遊行。但由於我們在客場輸了球,所以我們全隊去到巴爾地摩市裡一家酒吧,把場地包下來。在那個年代,球隊必須靠著酒精來洗掉落敗的感覺,而我們可真是徹徹底把輸球的感覺洗乾淨了。我身為球隊最新進的球員,多數時候只聽著老球員抱怨。我喝下我應該喝下的酒。他們咒罵的時候,我跟著開口咒罵。我們踉蹌走出酒吧時,天已經亮了。
不久,我就不打棒球了。
我可以花許多時間談論我不打棒球之後的生活。但是,他這句話大致上說出了我的狀況。
棒球員這種曇花一現的情況,被稱為「一杯咖啡」。這也正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所擁有的。不過,我是坐在鎮上最好的建築物裡,最好的一張餐桌前,享受了我這一杯咖啡。
「山的背面,則是一場與人性較量的戰鬥,」他說:「下山與上山的時候一樣,必須同樣仔細關照自己。」
你知道,在海盜隊打球的六個星期,是我一生中覺得最有活力的時期。在那之前和那之後,都比不上這段時期的神采飛揚。聚光燈照在我身上,我覺得自己是不朽的。我懷念那間鋪著地毯的寬敞更衣室。我懷念與隊友走在機場裡,球迷的眼光隨著我們移動的時刻。我懷念大型體育館裡的觀眾、閃光燈泡和喧騰的歡呼——那雄偉莊嚴的氣氛。我思念這一切,想得都痛了。我父親也非常懷念那段日子。我們都渴望回到過去;我們的渴望都沒有說出口,但無從否認。所以,早該放棄棒球的我,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依然緊抓著它不放。我從一個有小聯盟球隊的城市遷移到另一個,懷抱著與其他運動員一樣的心態:我以為我會是第一個頂得住老化過程的人。我拖著凱撒琳跟著我到處搬家。我們住過波特蘭、傑克森維爾、亞伯柯克、費雅特維爾和奧瑪哈。她懷孕期間,換過三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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