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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大戲

作者:翟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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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火集 悲歡離合總無情

播火集

悲歡離合總無情

紅線女早在五十年代初期,在香港劇影雙棲,紅透了半邊天。她獨創的女腔,既圓潤甜美,又清亮高亢,緩急舒徐,無不中節,眞是音音悅耳、字字清晰,舉手投足之間,把劇中人物的疑眞疑幻,欲語還休,乍驚乍喜,欲迎還拒等最細膩的感情,以及其中矛盾糾葛,離合悲歡的七情六慾,不僅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且拿捏得極有分寸,絲毫沒有半分誇張和造作。環顧粵劇舞臺,百年以來,一人而已。中共在香港的統戰部,看到爭取紅線女「回歸」會在政治宣傳上帶來厚利,始入之以游辭,再責之以愛國大義,又以高薪與人大代表頭銜相誘。所謂「軟刀子割頭不知死」,紅線女與和*圖*書夫婿馬師曾不覺漸入戲中,終於在五十年代中期北歸。
一九八二年十月二日美洲《中國時報》
前不久,廣東粵劇團到美西巡迴演出,途經三藩市,上演的劇目有「昭君出塞」和「焚香記」,由紅線女擔綱,分別飾演王昭君與焦桂英二角,一張戲票,竟賣到五十美元。
後來,江青在紅線女身上,看出尚有可供利用的剩餘價值,便把紅線女從茶場調回來,派她在所謂革命現代粵劇「沙家濱」中飾演阿慶嫂。看到紅線女主演的江記樣板戲拍成的電影時,我已經在香港。電影還只演到一半,和-圖-書我便離座而去。眞是慘不忍睹啊!慘不忍睹!紅色中國的女皇,把我喜愛的粵劇,把我喜愛的紅線女,糟蹋得成什麼樣子!
文革烽煙一起,紅線女由於與中共高官的不尋常關係,首先被紅衛兵封爲「黑線女」,在一片炮轟、火燒、油炸、吊死之聲中,紅線女在華僑新村的花園別墅,被洗掠一空。我在廣東粵劇團大門口,親眼看見她被剃了個黑白分明的陰陽頭,在紅衛兵的皮鞭監督之下,拿著掃帚打掃大街,一時萬人空巷,觀者如堵,數條馬路的交通爲之阻塞。文革後期紅線女被送到英德茶場勞改,由於不堪日夜無休止的欺凌,先後自殺過三次。但在中共嚴密看www•hetubook.com•com管之下,都沒能如願。
「回歸」後的紅線女,成了中共政治與生財的雙重工具。凡紅線女主演的粵劇,每張票售人民幣一元(相當於一個青年工人一天的勞動所得),而黑市的票價,往往炒到三元以上。除了替中共賺錢,紅線女還得時時在報刊上痛罵美帝,歌頌社會主義和共產黨毛主席。尤其是紅線女在五十年代末,在莫斯科的世界青年聯歡節,以一曲「昭君出塞」,替中共捧回金牌,更使中共志得意滿。南霸天陶鑄曾說過:「廣東有二寶,紅線女與羊城晚報。」並表示「寧願要一個紅線女,也不要一個共產黨員。」中共的文化高官如田漢、夏衍之流,也時時召hetubook.com.com見紅線女,賜宴贈詩。那時紅線女尙屬青春少艾,明眸皓齒,一時滿室皆春,融融洩洩。當時廣州茶樓酒館,正盛傳著周恩來要跟鄧穎超離婚,而紅線女此時已正式跟馬師曾離異,正準備當總理夫人云云。空穴來風,並非無因。
江青垮台後,紅線女又被打成「四人幫」餘孽,口誅、筆伐、聲討,又被追殺了兩三年。幸而香港的觀衆,在紅線女離港廿多年之後,仍記得起他們的藝術家。在香港的報章雜誌中,替紅線女憤憤不平的爭鳴之聲,幾乎日日可見,中共在香港人民的抗爭聲中,突然又發現了在紅線女身上,還有政治和經濟上的價值,尚未利用完畢,於是又把紅線女放回舞臺,再次予和圖書以利用。這次讓紅線女到美西演出,一方面替中共賺外滙,一方面替中共作政治宣傳,誠然一石二鳥,一舉兩得。紅線女已行年六十有餘,又飽經風霜摧折,早已鷄皮鶴髮,皤然一媼,中共還要讓她飾演青春小艾,眞是太過分了。我在廣州時住在郵電新村,離紅線女在華僑新村的住宅,還不到二百公尺,份屬近鄰。這次她到三藩市演出,按理應當捧場。但我總不忍心看她風霜滿臉的龍鍾老態,不忍見她在龍鍾老態中裝扮出的小兒女態。雖然魯迅說過:「眞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但人生的慘澹卻勾起許多不愉快、不必要的噩夢般的記憶。考慮再三,她的戲,我沒去看,當然也有點爲了五十塊美元的一張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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