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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詩葉

作者:黃永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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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譬喻

愛的譬喻

「初時非不密,其後日不如,回頭枇櫛脫,轉覺薄志疏!」〔子夜歌)起初的時候,並不是過從不密,情感是深濃的,而是後來才一天不如一天,我倆的感情,好像先是用梳齒最細密的「枇」來梳理,繼之以梳齒較疏朗的「櫛」來疏理,最後「枇」與「櫛」的針齒逐漸斷缺脫落,才體會到你的心志是一天比一天疏薄了呀!針齒斷折以後的梳子,既hetubook.com.com薄且疏,雙關著你的「情薄」與「志疏」。
「感歡初殷勤,歎子後遼落,打金側璹瑁,外豔裏懷薄!」(子夜歌)「歡」是指愛人,我爲你當初的熱情與殷勤而感動,也爲你後來的怠慢與寥落而悲歎!你好像是金子打成的薄片,鑲在玳瑁片的外緣上,外表如此金光灼爍,而骨子裏卻尖薄得很呀!
——佚名 子夜歌(宋本樂府詩集)和_圖_書
你如果是戀愛中人,你就不能不發明一個新的譬喻。
「郎情難可道,歡行豆莢心,見荻多欲繞!」(華山畿)男人的愛情是難以捉摸的,願望繁多,又容易反覆,他們輕浮易變的原因是長了一顆豆莢樣的心,只要見到那裏有蘆荻,就分別和_圖_書糾繞上去了。
在古代樂府詩歌裏,男女之間的悲歡愛恨,不知作過多少明比暗喻,其中悲愁的譬喻多,歡樂的譬喻少,但都質樸可愛。所舉列的東西,好像眼前看到什麼,什麼就是好譬喻,題材十分鮮活:
「儂作北辰星,千年無轉移,歡行白日心,朝東暮還西。」〔子夜歌〕「儂」是「奴」的轉音,是指我。我是北極的星辰,千萬年株守於北方,不和圖書曾轉移一步;而你的心卻是白晝的太陽,早晨以爲你在東邊,薄暮發現你早在西邊啦!
同一位西方文學家,一會說「愛永遠是五月天」,一會又說「愛像是一盞油燈,燈蕊燒枯以後,它的火焰也會由微暗而至於消滅」。愛的比喻,是永遠比不完的,像上面這二個莎翁所作的比喻,意思矛盾相反,居然都能成立的。
「歡愁儂亦慘,郎笑我便喜,不見連理樹,異根同hetubook•com.com條起。」〔子夜歌)你發愁的時候,我亦愁眉苦臉;你歡笑的時候,我也隨著笑顏逐開,你見過連理樹嗎?根雖然起源不一,枝條卻連結成同一株樹,你我休戚相共,早像連理的樹,合成一體了。

歡愁儂亦慘,
郎笑我便喜,
不見連理樹,
異根同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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