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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詩葉

作者:黃永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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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上美人

橋上美人

水鄉江南的美人,總愛用橋來做背景襯托,垂虹地方的橋一定很有特色,何應龍、施樞都對垂虹橋前的灝氣帆影作詩讚美,而橋的弧線,凌駕在空靈的波光裏,就很柔美,加上荻花楓葉,在臨風映水的橋頭,景物便更加集中優美。橋又是古人的臨界分袂處,在記憶中也較鮮明凸出,更何況美人蓮步輕盈,上橋時曳影飄裳,在凄迷的水月煙波中,配上玉簫聲聲、暗和圖書香陣陣,怎能不聯想起凌波的仙子來?橋上的美人是江南景色的代表,和塞外的駿馬是朔北景色的代表一樣,正是中國南方北方剛柔不同的美的典型。吟著姜夔的詩,讀者的魂夢也像冷鷗輕燕,在月明的臨水畫堂前迴翔不已了。

指點移舟著柳堤,美人相顧復相攜,
上橋更覺秋香重,花在西陵小苑西!

溪上佳人看客舟,舟中行客思悠悠,
煙波漸遠橋東去,猶見闌干一點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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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詩人,肯把愛情公然寫出來的,就很少,一般認爲那是隱私,不應該輕薄宣揚。詩人到晚年編定詩稿,更是道德文章,m•hetubook•com•com一本正經,許多西方人研究中國的詩歌,幾乎認爲中國是沒有男女愛情的民族。卽使有少許愛戀的詩篇,絕大部分是冷宮之怨、棄婦之詞,雲冷香銷,處處啼痕,對愛情好像很少有快樂的認知。
自作新詞韻最嬌,
小紅低唱我吹簫,
曲終過盡松陵路,
回首煙波十四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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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詩中說:詩人自己新做好一首詞曲,韻味十分嬌美,小紅低聲地哼唱,我則吹簫伴奏,你我陶醉在和鳴的音樂裏,一曲初完,不知不覺地已走盡了橋下松陵的坡路,回頭看看,綠浪縱橫,煙波縹緲,在遠水迢迢的河灣港渡間,已走過十四座拱橋了!
尤其到宋朝,道學的習氣侵入了詩,使唐詩中湧現的一點活潑情趣,往往代之以乏味的說教。而文人的熱情,只好化作m•hetubook.com.com朦朦朧朧、採用象徵語言的詞了。所以像姜白石那樣把愛情寫得舒坦愉悅:「小紅低唱我吹簫」,你唱歌,我吹簫,作郊遊,青春活潑,宋代有這樣的畫面,眞教人眼睛一亮,讓西方人知道中國也不是只有嚴肅的一種臉譜——道學面孔。
——宋・姜夔 過垂虹(白石道人詩)
姜白石一提到美人,幾乎常聯想到橋,他的另二首寫美人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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