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德禁忌下的性幽默
2、猥褻笑話
首先的一個例子,是作者拉伯雷自己的一段俏皮話。在當時的法國法律上明文規定,寡婦在丈夫去世兩個月後,儘可以為所欲為,不必顧忌,直到她重新找到伴侶為止。這種規定顯然是與基督教的禁慾主義原則相牴觸的,因此人道主義者拉伯雷抓住這個漏洞,寫下了一段幽默的俏皮話:
巨人龐大固埃帶領著巴奴日、約翰修士、愛比斯德蒙、冀姆納斯特、色諾克拉特、奧斯登、加巴林諸人漂洋過海,來到一個人人皆有親屬關係的親屬島上。一天,大家圍起龐大固埃,聽他講述親屬島的民俗。
當巴奴日聽說島上的男人稱女人「你好,我的馬刷子」,而女人稱男人「幸會,我的小野馬」時,他馬上感嘆道:「野馬發動起來,不是需要常常刷刷嗎?」
當色諾克拉特聽說島上的男人稱女人「再見,我的雞籠」,而女人稱男人「祝你好,我的小雞」時,他馬上想到:「這隻小雞是常到籠子裡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的。」
顯然,在這樣一個情節中,約翰修士和巴奴日等人在聽過親屬島的風俗之後,所作的那些補充,所發的那些感慨,無一不具有猥褻的意味,無一不是將本來就暗含或隱喻性|愛關係的兩種事物聯繫起來,以凸出其中的性事實,以宣洩自己由於久滯海外而受到壓抑的性本能,以便在這猥褻的詞句連結中獲取快樂。這是連詞連句,是性苦悶的宣洩。在《巨人傳》中,更用帶有猥褻意味的俏皮話或笑話形式,對禁慾主義或文明禁忌進行直接反抗、直接嘲弄。
當冀姆納斯特聽說島上的男人稱女人「再會,我的小案子」,而女人稱男人「再會,我的小官司」時,他立即補充說:「官司可經常和案子在一起。」
當約翰修士聽說島上的男人稱女人「我的小墨魚」,而女人稱男人「我的大海鯨」時,他當即聯想到:「談情時可聞見魚腥味了。」
那
和*圖*書位夫人聽了這話,拒他於千里之外,說道:
如此等等,還有一些。
將寡婦比作貨船,將她前夫的精|液或遺腹子比作貨物,將她現在的情人比作領港人,而又將他們現在的性行為比作乘風破浪,猥褻意味溢於言表。值得肯定的是,拉伯雷在這裡並沒有滿足於這種猥褻描寫,而是通過這種描寫向封建教會和教會的禁慾主義發起猛烈的抨擊和辛辣的嘲弄:你禁過來禁過去,都在你的法律之下,允許如此「邪惡」、「汚穢」的人道主義存在,豈不滑天下之大稽?
非但自己如此描寫,拉伯雷還讓他筆下的人物也透過猥褻的俏皮話和笑話,對虛僞的封建道德進行辛辣的諷刺。請看一例:
我們先來看看文藝復興時期法國的著名小說《巨人傳》中的一個例子:
乍一看來,巴奴日頗為下流:你一個身分低微的小人物,竟向一個貴婦人求歡,太不自量了。而且人家既然拒絕了你,你又何必再用長褲https://www•hetubook.com•com檔、用猥褻的語言去挑逗人家呢?真是太下流了!
「你可是瘋了,你是可以跟我說這話的人麼?你以為是在和什麼人説話?趕快滾開,再也別讓我看見你,否則我就叫人把你的胳膊腿都剁下來。」
但是讀者諸君,且別忙下此結論,別忙將聰明的巴奴日非議和譴責。因為了解了拉伯雷的寫作意圖之後,你一定有另一種感想的。我們已經講過,歐洲中世紀是一個等級森嚴的時代,在這樣的時代裡,尤其是在上流社會中間,上下尊卑的等級觀念根深柢固。正是這種封建的等級觀念而不是應該肯定的自尊心,使得拉伯雷筆下的這位貴婦人拒巴奴日於千里之外,說巴奴日「瘋了」,竟然敢跟她說求歡之類的話;或者説,不是可以跟她説這樣話的人,不是史詩中那風流倜儻的貴族騎士,而將自己的懷春之心抑制了起來。所以,拉伯雷才讓巴奴日說了上述的猥褻語言,旨在藉此而對虛僞且壓抑人性的封和圖書建道德進行辛辣的諷刺。
不論是約翰修士等人在親屬島上所發的那些感慨,還是拉伯雷本人和他筆下的巴奴日所說的俏皮話,不論這些語言的目的為何,它們都是猥褻性的。猥褻笑話或猥褻俏皮話的一個最為鮮明的特點,就是用幽默的對比、比喻和詞語的巧妙組合,而有意識地產生一種性關係或場面;或者在這種場面和關係的創造過程中,宣洩自己為性禁忌所壓抑的性本能,或者通過將對方置於性|交對象的方法,來達到攻擊的目的。
當加巴林聽說島上的男人稱女人「你好,我的斧頭」,而女人則稱男人「你好,我的斧柄」時,也趕緊補充說:「斧頭需要裝斧柄,斧柄需要裝斧頭。」
「那倒乾脆」,巴奴日說道:「把胳膊腿剁下來也好,只要你肯和我兩個人玩一套快活的遊戲;你看(他拿出他的長褲襠),這是我的約翰.熱底師傅(古代的舞蹈音樂家,也指不幸的丈夫和男性的陽|具),他可以給你奏一套『古代舞曲』,保證和圖書你舒服到骨髓裡去。他既風流,又會找門路,連老鼠的小洞眼也能找得到,事後乾乾淨淨,連一點塵土也不留。」
巴奴日有一天向一位懷春的貴婦人說:「夫人,你如果肯為我傳宗接代,那對於整個的共同國將是有益處的。你自己也舒服,你的後代也光榮,我也尤其需要你;請你相信,事實會向你證明我絕不騙你。」
「我的好伙伴,請你們留意,如果在這樣的女人裡碰到一個值得脫褲子的,可別放過,儘管給我帶來好了。因為要是第三個月肚子大了,孩子仍然是死的,何況受孕一旦被人知道,那就更可以大膽了,反正肚子裡已經裝肉了,放心地乘風破浪就是了……完全跟一條船一樣,等先把貨物裝好,一切準備齊全之後,才讓領港人上船。假使有人怪她們在懷孕期間還要這麼放肆(就是牲畜在懷胎之後也受不了公的來交配),她們就可以回答,這恰恰是因為它們是牲畜,而她們是女人,所以應該享受她們認為是美好的,快活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