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是瞬間迸發的熱情,讓我們相遇
綠色啟蒙運動,在北京萌芽
我們在臺灣成立的荒野保護協會與北京的自然之友,雙方的宗旨與努力方式都非常相近,我們也都認為,環境運動不管在大陸或臺灣,都是場新的啟蒙運動,前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們願意耐心地、持之以恆地,在人們心中播撒綠色的種子;也認為只有每個人願意付出行動,改變自己,整個社會、整個國家才會有一個永續的未來。
在中國的政治體制下,一個純民間的公民運動團體的發展很不容易,幸虧梁會長的睿智,才能突破種種禁忌,建立出新典範;也由於他的努力,使得中國的中央政府對生態問題更重視。同時,他能以一個志願者組織的方式發展,也鼓勵了很多有志之士相繼成立各種民間組織。這十年來,中國的民間組織從零發展到接近三百萬家(合法登記的有三十多萬家),單單在北京,就有數十個有關環境保護的團體。做為一個先驅者,他的貢獻如其家族一樣,會在歷史上留下一頁記錄。
梁從誡在談境保護時,總會顧及到現實的可能性與合理性,並非基本教義派般地反對所有的開發,而是思考「到底要如何開發」的問題。他也不斷地反省:「當我們一面享受著五星級賓館的招待,在擺放著高級木質傢俱的會議室裡高談闊論的時候,保護森林、保護生態的口號,是不是多少有點虛偽?」
梁從誡
在沒有開空調的「北京自然之友協會」的辦公室裡和*圖*書,會長梁從誡教授指著掛在牆上的地圖,有點著急地向我說著:「最近這些年,中國大陸的天然原始林覆蓋比例不斷下降,現在只剩下百分之六左右……」
中國大陸的環境問題,如今正面臨歷史上最嚴重的關鍵時刻。因為在這片土地上,人口從來沒有這麼多,導致自然資源的人均使用壓力非常大;經濟活動的規模,從來沒有現在這麼大;科技進步使得影響和破壞環境的能力,也從來沒有這麼強;再加上,這麼多民眾表現出來的發財、享樂的消費慾望,也從來沒有這麼龐大過。在這樣壓力下,以有限的資源和脆弱的生態環境,能承受到什麼時候呢?
同時,我們也始終以民眾的立場來看問題。因此,我們不願意以專家來自居,我們會誠實地說,承認我們沒有現成的解決辦法或一眼見效的萬靈丹。但是,我們卻要盡力使人們意識到我們所面臨的危險,認識到我們現在就像共同搭乘鐵達尼號一般,前面的冰山迫在眉睫,我們要喚醒民眾,讓大家想一想,我們應該一起做些什麼,好拯救我們共同的未來。hetubook.com•com
自然之友成立於一九九四年,是中國第一個非政府的環保組織,也是志願者最多、影響力也最大的純民間團體。
他可以冒著生命危險去可可西里援助守護藏羚羊的勇士,可以在媒體上痛斥地方官員不顧環保只搞經濟建設……可是當他到了蒙古草原,看到當地窮苦老百姓在挖著髮菜時,他卻沉默了:「在溫飽尚無著落的人面前談環保,簡直是一種犯罪!」
看見梁會長的著急,這些年來,我也深深體會到,如今已是地球村般的世界,環境萬物是息息相關的,人不可能獨善其身於這個地球,因此,我們願意祝福,也願意與自然之友共同努力。
梁會長有一個非常出名的祖父——梁啟超;有一個曾在五〇年代,為了保護北京古城犯顏直諫的父親——梁思成;有一個在臺灣非常和_圖_書出名的才女母親——林徽音。這些著名的家族名氣,當然給了他某些聲望,但令我佩服的是,他總把注意力集中在環境問題的本身,再三述說其他志願者的貢獻,從不突顯自己、不表彰自己的低調作風,在現今的社會是非常難得的特質,我認為這正是一個以公民運動為職志的團體得以發展的關鍵因素。
創始人及會長梁從誡教授是一位歷史學者,他在年近退休時,選擇環保運動,作為一項事業來貢獻自己的餘生。好奇的媒體記者問:「為什麼會從一個搞人文歷史的人,轉而關注起環境?」他回答:「這是一件對國家、同胞,和我家庭的未來極端重要、卻被大多數中國老百姓忽視的事情。基於公民的責任感,我與朋友們就想,我們這些老百姓,能不能在環境的改善上做一點事情呢?」他認為,環境保護生態保育不能只是政府的行為或法律規範,若是沒有廣大民眾的理解與支持,進而願意行動來參與,保護常常會流於口號及書面文件,而不能落實,更難以堅持下去。
我還特別敬佩梁會長強烈的慈悲心與深刻的反省力,認為他還是一位現實的理想主義者。
他也察覺到,如果在地的民眾不珍視自己的傳統與環境,缺乏保護的使命感與自豪感,沒有發自內心的行動意願和自覺參與,同時也找不到傳統生活與現在生活的契合點……那麼「外面來的人」所要求的保護,最多將流於形式,無法長期持續。
我在一九九八年時,在美國政府邀和圖書兩岸三地環保團體的負責人到美國參觀訪問時,認識梁從誡會長。記得在離開美國與主辦單位座談時,梁會長居然很誠實地表明:「美國的環境現況及作法,與中國大陸現在面對的問題差太多了。這一趟旅行,我最大的收穫,是認識這位來自臺灣的朋友。」
因此,自然之友以環境教育為主要宗旨,透過演講、研討會以及教師培訓班等方式,來散播綠色種子;以觀鳥、植樹、青年人的野營活動……等等來接觸到各個不同地區、不同興趣的民眾。他們更善用大眾媒體,從生態破壞事件的報導,到倡議全國性的保育運動;從遏止不當的森林砍伐、地方企業或政府違反環保法規的事件;乃至於保護滇金絲猴、藏羚羊……等等。有了傳播媒體的幫忙、自然之友的活動與主張,才能迅速且有效的對社會產生影響力。更難得的是,自然之友與這些傳媒界的記者,從忠實的盟友,變成生活上的朋友,也成為併肩作戰的好夥伴。和-圖-書
他在談到環境保護時,總會顧及到現實的可能性與合理性,並非基本教義派般地反對所有的開發,而是思考「到底要如何開發」的問題。他也不斷地反省:「當我們一面享受著五星級賓館的招待,在擺放著高級木質傢俱的會議室裡高談闊論的時候,保護森林、保護生態的口號,是不是多少有點虛偽?」
或許是彼此的想法很像,所以這幾年,自然之友與荒野也有非常密切的交流。梁會長幾次以不同目的到臺灣演講,一定會抽空與荒野的朋友聚聚。有時候,我們會帶梁會長到一些屬於荒野的私人景點,有時候會請他到我們的志工訓練營隊與夥伴們聊聊天,或請他到我家裡吃個便飯、聊聊天。荒野夥伴到北京時,他們也會安排一些演講或座談,讓我們與北京的NGO朋友見見面、分享一下彼此的經驗。若還有時間,也會到梁會長的家裡喝茶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