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情深義重嬌嬈貌醜心善良
醜女子一躍在半空,便叫道:「兩招了,還有八招!」同時將寒玉匕舞起團團寒光,護住了全身。白骨神君也不躍起追趕,而是在下面發出陣陣驚心動魄的冷笑,仰首以觀,趁隙下手。
白骨神君不由得一愣,暗忖自己那用足全力的一掌,是掃向她的胸口,她必受內傷無疑,但是她一定不認賬,卻也沒有法子證明她受了內傷,早知她如此狡猾,不如將那一掌掃向她的手臂,定然可令她手臂折斷,一時之間,竟被她以話逼住,答不上來,怔了好半晌,才冷笑道:「你說沒有受傷,可敢再接我三招麼?」
幸而醜女子早有打算,並不還手,竟藉著白骨神君的那股大力,向後斷線風箏也似,跌了出去,本來這一跌,非跌出木浮台,落於湖水之中不可,但她卻早已覷定了方向,落在那艘繫在木浮台旁邊的船尾之上,再後兩尺,便是湖水!
一個「走」字才出口,左臂「呼」的由外而內圈了過來。方敏人在鐵箱之上,正用力壓住那七隻鐵箱,不令倒下,但白骨神君那一圈之力掃到,鐵箱仍不免發出「砰砰」之聲,相隔兩丈開外,尚且如此,當者所受大力,如何之巨,可想而知。左臂一圈圈出後,右手一搖,五指如鉤,劈頭抓下!
方敏依言而為。山中野果子甚多,兩人胡亂採了些充飢,葉映紅便走山洞中去,方敏果然一步不離,守在山洞外面。
她分明是已知白骨神君厲害,但話卻講得刁鑽已極,以白骨神君的身份而論,總不成和她逐招去爭論,明知吃虧!實際襲出的,不過三招,也只得吃了這個啞巴虧,悶吼一聲,道:「五招就五招!」長身一搖,兩隻寬大的衣袖,一齊展開,風聲呼呼,離木浮台三尺,疾向那醜女子撲去!
自己當然不能愛上她這樣妖形怪狀的人,但是她這番情意,卻不能不令自己深為感動。便道:「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的,說吧!」
醜女子嘆了一口氣,道:「方敏,如今要你好好地幫我一個忙了,不知道爾願意不?」
當她在塞外,要方敏問她的姓名時,扭捏作狀,醜態百出,看了就令久作嘔,方敏當然不屑去問她,此時她雖然一樣奇醜,但卻語言誠摯,而且也沒有做出醜態,再加上方敏著實感謝她維護自己的一番心意,忙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當下便斷下一段巨木,用寒玉匕削了一支巨槳,用力划動,將木浮台劃到了岸邊,托起七隻鐵箱,葉映紅經過兩個時辰的靜養,也已能勉強走動。
因為在他而言,剛才已然講好,若是十招之內,未能令自己受傷,那七隻鐵箱,便歸自己所有,他為人雖是陰險毒辣,但卻要顧全「宇內四邪」的名聲,擺一代大宗師的架子,儘管事後,仍會用極下流的手段對付自己,當時卻非走不可,尤其有方敏在一旁,他更不好意思自毀所言,因此這第十招,乃是最重要的關頭,她一上浮台,便思潮起伏,在思索對策,等白骨神君一撲了上來,片刻之間,已然胸有成竹,叫道:「且慢!」
他原意是醜女子雖然強將傷勢逼住,但是卻絕不能再行跳動,自己只消輕輕發出三掌,令她跳動趨避,她非傷發倒地不可。
看情形不論自己在什麼地方冒上水面,白骨神君都能立即趕到,還尚有第九、第十最後兩招,真的不容易應付。
方敏聽到心頭「砰」的一跳,只見那醜女子一口氣講了那麼一大串話後,氣喘不已,但面色卻未見有異,但因為聽到了紅掌祖師和白骨神君等人,是昱要在那十四隻鐵箱中找出崑崙聖書的下落,和自己切身有關,不禁心中緊長,因此竟未將醜女子內傷深重,面色不變這一件事,好好地想一想,是什麼緣故,只顧急問道:「雖是如此,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原來那醜女子真個料事如神,她這裡將大魚用力拋出,魚身披著她的外衣,一露出水面,帶起一溜水花,白骨神君蓄勢以待,已等了許久,心中怒火如焚,恨不得一把將她抓成粉碎,那麼武功高強的人,急切間竟未曾想到醜女子不會笨到就這樣躍上水面來送死,力透五指,「呼」的一抓,抓了上去。一抓到,覺得滑膩膩,冷冰冰地,已然知道上當,當時,也已聽到了醜女子在三四丈開外的那一聲「第九招」,定睛一看,抓在手中的,不是仇人,而是一條老大的死魚!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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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又怒,雙手向外一震。將那條大魚,斷為數段,轉過身來,桀架怪笑道:「還有一招啦!」兩下裡雖有先後,但相差時間極微,幾乎是同時發作,醜女子一見白骨神君發作起來,聲勢如此猛惡,心中也不禁一凜。
醜女子人在半空,若是落下地來,必然為白骨神君佔了上風。本來兩人武功相較,已是白骨神君本領高,若再是落了下風,當真非斷手折臂不可,心中大是著急,不敢下落,提一口真氣,又向上拔起尺許,一眼瞥見木浮台旁邊繫著的那隻船,那船正是方敏和三湘神龍宋三開等人乘來的,醜女子心中一動,身子一沉,疾向木浮台上落去。果然,不等她雙足沾上木排,白骨神君雙掌向前一推,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已然壓了過來。
那一招「風落處處」,一掌之中,能打中對方十七處要害,他內力深厚,即使只被打中一處,也難倖免。而且就算將他一招之中,疾如驟雨的十七掌,一齊避過,接下來那一招「雹打曠野」,一剎那間,掌影飄到,連幻出七七四十九掌的殺著,也難避過,端的是厲害已極。那醜女子來時,紅掌祖師因有事分身不開,曾千叮萬囑,要她小心,若是眼看不敵,情願不要那七隻鐵箱,立即逃走,又將可能前去爭那七隻鐵箱的幾個厲害人物,武功精妙之著,一一詳細和她說知,所以醜女子才一見白骨神君雙掌推到,絕不用力,便向後躍出,同時也知道白骨神君接下來,一定是內力回收,心中也有了主意。
方敏一算,自己離開旋風島,不過一月有餘,而且那《崑崙聖書》的所在之處,雖未確定,多半是在雲南,而且可能和昆明近郊的筇竹寺羅漢堂有關,要省了好些麻煩,就算耽擱上七八天,一樣可以如期將《崑崙聖書》送到旋風島上,便點頭答應。
她一面向前跌出,一面在用力掙扎,「喀喀」連聲,那船的甲板之上,隨著她腳步的踏出,出現了一個尺許方圓的大洞。
醜女子抬起頭來,道:「我果然沒有認錯你。」講了這句話後,又低下頭去,道:「你就連我的姓名都不屑一問?」
就在那一眨眼的工夫,白骨神君人已在十餘丈開外,晃眼之間,便已成一個小小黑點。
白骨神君滿以為自己這一套三式,空手奪白刃功夫,天下無雙,不但可令對方寒玉匕脫手,而且一定可以同時將對方的脈門扣住,聽憑自己擺佈,在十招之內,令她身受重傷,那七隻鐵箱也可歸自己所有。
大凡在受了內傷之後,最忌的事,便是再強運真氣,醜女子這一來,本來四分內傷,陡地又增重三分,但是她也已將身形穩住,睜開眼來,還要裝出絲毫未曾受傷的樣子,嬌聲一笑,道:「十招過去了!你也只不過將我的寒玉匕搶去而已!」
白骨神君一聽,心頭大震,雙臂緩緩抬起,衣袖如為狂風所拂,抖動不已,可以看出他心中實是怒極,極可能不顧一切,凶性大發。那醜女子卻仍是鎮定如恆。
方敏心中更是一怔,暗忖她這幾句話中,竟像是有無限的情意一樣,她雖然七分像鬼,只有三分像人,但總是女子,莫非對自己有情?
兩人上岸之處,是在洞庭君山沿洞庭湖一帶,全都是肥沃無比的平原,但是君山卻在平原之上聳立,雖然說不上峰高千仞,但總是一座山,兩人棄了木浮台,向山中走去,其時天色已然黑了下來,一路上也沒有遇到什麼人,在山中轉了一轉,找到了一個山洞,看形式甚是隱蔽。葉映紅一鑽了進去,便道:「就在這裡好了,你將鐵箱放進來,守住洞口就行了!」
剛在鐵箱上站定,便聽得白骨神君道:「當然算數!」醜女子立即道:「好!十招之內,你不能令我有所損傷,你便是濫發狂言,卻要算你輸了!」白骨神君哈哈怪笑,道:「賤丫頭,宇內四邪的真實功夫,豈是你這井底之蛙,所能臆測,十招之內,不叫你斷手折腿,我返身便走!」
醜女子本來傷勢甚重,只因白骨神君尚在,不能露出一點受傷的樣子,一露出來,七隻鐵箱,便不為自己所有,因此才勉力支持,等白骨神君一去,已、中一鬆,只感到頭昏目眩,口乾心躁,再也支持不住,「嚶」的一聲呻|吟,到在浮台之上。
白骨神君冷笑一聲,道:「和*圖*書你已給我白骨掌力掃中,難道還不認有傷麼?」醜女子心中暗叫好厲害,但又知道萬萬不能輸口,便若無其事地一笑,道:「白骨神君,你是武林前輩,一代宗師,怎麼講話連下巴都不托住?我傷在哪裡?是斷腿,還是折臂?」
怎知急切間發話,只顧得一面,卻忘了另一茴,又給那醜女子抓到了把柄,仰天「格格」一笑,道:「神君,你名揚江湖,威震天下之時,只怕我尚未出世,若論武功,我當然不是你的敵手,我們講好的,是你在十招之中,令我受傷,並沒有講十三招啊!」
方敏此時才明白了她所說的話,一時之間,心中不禁大為感動,暗忖旁善構不說,在關外時,若是她將自己的秘密道出,自己怕難以逃出紅掌祖師的手掌,但是她又為什麼那樣關切自己呢?方敏心中大是惘然,呆了半晌,問道:「姑娘,你為什麼不對你師父說呢?」
醜女子笑了一下,道:「別人不知道那《崑崙聖書》在什麼地方,只當在那十四隻鐵箱中,可以找到線索,但是我卻知道,那十四隻鐵箱之中的物事,三扣《崑崙聖書》,一定毫無關係,就算是有,也是沒有用的了,因為真正知道《崑崙聖書》的下落的,只有你一個人!」方敏畢竟心地老實,一聽她如此說法,並不隱瞞,反問道:「你怎麼知道?」醜女子又是一陣氣喘,方道:「我在那件皮裘的反面,得知你的一切身重達,焉有不知之理?但是這一切,除了向你以外,我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出果我向師父說明了《崑崙聖書》的秘密在你身上,我又何必路遠迢迢,來文裡和白骨神君爭那七隻一無用處的鐵箱?」
那醜女子應變雖快,但白骨神君出手也如閃電,兩下動作,全都迅疾已極,但比較起來,白骨神君數十年功力,全身內力,已到了收發自如的境地,當然出手也要快上幾分,醜女子向後躍退,胸前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量,突然湧到,倉皇間連運氣抵禦的機會都沒有,便已經被白骨神君掌力,當胸掃中!
在如此嚴密的寒玉匕光影之中,而寒玉匕又是削金斷玉的無上利器,他竟敢施展「空手奪白刃」功夫,右手直抓醜女子的脈門,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白骨神君一等她把話講完,一掌便向湖面去按,再倏地提起手掌來時,帶起一股粗逾水桶的水柱,先是水柱四周水珠互相傾軋之聲,已是轟轟發發,驚人之極,水柱本身,更是凝練之極,竟使出了絕頂內家「神龍吸水」的功夫,那一條水柱,經他內力貫足了,不知有多少份量,一經揮起便向兩丈開外的醜女子,當頭壓了下來,宛若一條碧瑩瑩,通體透明的怪蟒,自湖水中疾躥而出,一個騰躍,直向那醜女子咬去!,醜女子也料不到白骨神君突然會使出如此厲害的殺手來,水柱來勢,如此之急,除了拚命向外游去,希圖避開之外,沒有一點其他辦法可想,急忙雙足一蹬,雙手一劃,向外逸出四五尺去,但是那條水柱,也已「轟」然一聲巨響,在她身後四五尺處,注入湖中。那股水柱一注入湖中,聲音之響,還在其次,湖面上立起巨浪,木浮台一個顛簸,在水柱附近,水直湧了起來,方敏只見那醜女子也被浪頭湧起,那浪頭乃是被水柱激起的,也是力大無窮,只見醜女子在水中拚命掙扎,似已吃了大虧。
此時,醜女子人正在船桅之旁,白骨神君那股回吸的大力,也正是對準她而來,船桅一斷,向前一橫,竟如一根碩大無朋的箭也似,疾向白骨神君射去!實則並非是向白骨神君射去,而是被白骨神君自己的那股回收大力,吸了過去的!那麼大的一根船桅,突然當胸撞來,白骨神君武功再高,也不能不有所忌憚,顧不得再將那醜女子扯近身來,掌風呼呼,一招「風落處處」,已然使出「啪啪啪啪」十餘掌過去,那條船桅,斷成十餘段,全都落在水中,而醜女子已然趁機躍上木浮台,叫道:「一共五招了!」白骨神君一愣,暗忖就算連擊向船桅的那一招「風落處處」也算上,也不過四招,何以她高叫「五招」?那醜女子像是已看出他的心意,「格」的一笑,道:「我躍向半空之前,你使了兩招,我一落地,你便一招推出,接著又一招回收,後來又抓不到我,卻向船桅出氣,不是一共五招麼?你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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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女子低下頭去,細聲道:「我也不知道,當我發現了那皮裘時,可能存有一分私心,因此暫時未曾對人說起,當我見了你後,我又下定決心,我別知道的秘密,決不再對人說。連對你,在你未透露以前,我也不會和你多講一句的!」
白骨神君不禁大為愕然,但他猛地省起,自己和她講好的,乃是十招之中,令她身上帶傷,她跌下木浮台去,雖然是輸,但卻未曾受傷,講起來,自己仍是不能碰那七隻鐵箱一碰,而要離去,心中大是惱怒,倏地站在木浮台邊上,只見那醜女子在兩丈開外,冒出頭來,叫道:「第六招」
方敏在鐵箱之上,見那醜女子確是膽大心細,靈活已極,而且出言刻薄,白骨神君那樣的大魔頭,一上來被她拿話逼住,十招之中,不能傷她,便要算輸不說,而且分明知道她公然賴賬,也是無可奈何,心中不禁對之大為讚賞。
醜女子心中一動,手臂一抖,身子同時下沉三尺,寒玉匕閃處,已從那條大魚的魚鰓中刺入。那大魚臨死前一陣掙扎,攪動水面,白骨神君目光如電,早已發現。他也知道那醜女子少說也已得血手印紅掌祖師八九分真傳,雖然將她壓到了湖水底下,卻未必能奈何得了她,因此一面以「登萍渡水」的絕技,在湖面上來回巡弋,一面早已將七八成功力,聚於雙臂,準備那醜女子一冒出目義頭來,便驟然發難,一定要叫她在十招之中,命喪掌下!一見水花攪動,便疾馳過來。
他人本來以「登萍渡水」的絕技以左足踏在一塊木板之上,將內力從足底逼至木板上,催動木板,來回遊走,行動之快,不亞於在陸地之上,那句話才講到一半,浮台一個顛簸,他人已然站在離醜女子不過丈許開外,全身!骨節,又是爆豆也似,一陣亂響。
他這一圈,圈成了一個半圓,已將醜女子右面和後面的去路全都封住,唯一的退路,便是向左逸出,而醜女子卻知道白骨神君特意留出左面一條退路,定有用意,若是一退,非中他之計不可,心念如閃電也似,在腦中掠過,突然「嗖」的掣出了寒玉匕,晃起一道烏油油的黑色光暈,腳尖一點,直向白骨神君撲去,寒玉匕尖端,逕挑白骨神君的下頷!
方敏心中暗喝了一聲彩:好漂亮的名字!只是可惜和她的人不甚相配,道:「葉姑娘,你要我怎樣幫你?」葉映紅道:「說來也極是簡單,我內傷甚重,尚幸本門內功,最長自療內傷之法,但我估計也有七八天光景,洞庭湖上,不是療傷之所,你帶了鐵箱,和我上岸找一個僻靜所在,守在我身旁七八天,等我傷癒之後,你再走開,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方敏一愣,道:「姑娘此言何意?」醜女子掙扎著坐了起來,背靠在木台匕上,喘了口氣,道:「實話和你說,那七隻鐵箱,和我師父在關外奪到的七,全是六年前崑崙七子所封。裡面有些什麼東西,連我都不知道,但是我市父和白骨神君,可能還有別的武林高手,也要下手搶奪,就算十四隻箱子戶,全是金銀珠寶,怕也不會放在那些武林前輩的眼中,他們之所以你爭我事,將這十四隻鐵箱當做至寶,還不是為了那十四隻鐵箱是崑崙七子所封,在其中找出崑崙三寶之一,突然失蹤的《崑崙聖書》的線索!」
她雖然胸有成竹,白骨神君的厲害之處,尚不是她能料得到的,她才一沾到甲板,白骨神君已然發動,雙臂一收,一股其大無比的吸力,已然將她裹住。醜女子心中不禁大驚,腳跟尚未站穩,身不由己,已被那股大力,拖得向前跑跌出幾步。
白骨神君這一下撲出,盛怒之下,威力更猛,宛若一隻怪鳥,帶起其強勁無比的勁風,直衝過來,醜女子若是後退,勢必落在水中,但是若要向兩旁躲避,白骨神君雙臂橫伸,勁力所及,整個木浮台,皆被他封住,若是向上躍起,雙足不沾實地,更是無法抵禦,方敏著實代她著急,但只見醜女子突然一個觔斗,向後翻去,「撲通」一聲,跌入水中,直向湖中沉去!
醜女子只覺得那一下,胸口宛若被千百斤重的鐵錘,猛烈地撞了一下,剎那之間,胸口發悶,喉嚨發乾,眼前金星亂冒,她本是一個後退之勢,幾乎連勢子都收不和_圖_書住,但是她心中又知道這是千鈞一髮的重要關頭,絕對不能夠露出一點受傷的樣子來,否則,便不免前功盡棄了,因此急忙施運真氣,向下一沉,退出丈許之後,雙足牢牢地釘在浮台之上。
白骨神君索性好人做到底,以免擔個「搶奪後輩兵刃」之名,「哼」的一聲冷笑,頭也不回,一抖手臂,寒玉匕挾起極為勁疾的破空之聲,電射而至,「叭」的一聲,刺在浮台之上,直至沒柄。
怎麼也料不到那醜女子應變竟然如此之快,自己手才伸出,寒玉匕便劈面飛到,同時她人也向後逸出,心中既急且怒,右手一探,便將寒玉匕抓在手中,剎那之間,連跨兩步,本來向外揮出的左臂,突然向內一圈。
醜女子明知他在緊要關頭,吃了這個大虧,一定不肯甘休,這第十招的來勢,一定更猛。
他武功雖高,計謀卻是不及那醜女子,一切行動,全在那醜女子的意料之中。《孫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那八個字實在是與敵爭鬥的無上訣竅,不論是千軍萬馬,沙場對壘,還是一對一單打獨鬥,這「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一語,皆是取勝的要訣。醜女子既能料到白骨神君一定是自恃武功,會施展「空手奪白刃」功夫來奪自己「寒玉匕」,同時扣住自己脈門。以他的武功而論,自己脈門若是被他扣住,只怕死無葬身之地,因此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一見白骨神君果然不出自己意料,立即手臂一抖,寒玉匕幻成一道墨虹,脫手飛出!而同時足尖一點,在寒玉匕向前電射而出之際,向後疾退出去,以避開白骨神君的殺著。
白骨神君見水柱雖然未能將那醜女子擊中,但是看情形,那醜女子也已無還手之力,怪笑一聲,道:「七招已過,第八招來了,當心!」身形直拔而起,「呼」的一掌,對準那湧起老高的浪頭,壓了下去!
方敏不知她有什麼要求,自己又有要事在身,還要去尋那《崑崙聖書》,敢貿然答應。醜女子長嘆一聲,道:「方敏,我這次身受重傷,可以說全是句了你,你難道當真見死不救麼?」
白骨神君雙掌推出之後,又立即往回一收。他這一放一收,乃是他的絕技之一,「回風三掌」中的一招「進退如意」。雙掌疾推而出之時,力量有多大,回收之時,向內的吸力,一樣有多大,若是對方不明奧妙,一見他雙掌挾著雷霆萬萬鈞之勢推到,一定也要發真力相抗,等到他接著施力回吸之時,非中計被他吸近身去不可,而一被吸近他的身旁,「回風三掌」中的第二招「風落處處」,便接之而來。
這才見白骨神君雙手滿是魚肉,那一條大魚,已然斷了數段,跌入湖水之中!
晃眼之間,醜女子已被拖出了七八尺,前進之勢,依然難止,心中正在焦急之際,忽然一聲嬌笑,寒玉匕起處,在船桅之上,一匕首劃了過去。
當醜女子和白骨神君動手的時候,方敏一直在鐵箱之上旁觀。他自然也知道白骨神君的武功,在那醜女子之上,但是那醜女子機智百出,料事如神,最後十招下來,雖然將寒玉匕失去,還受了內傷,但還令得白骨神君無法證明他已能打賭獲勝,雖然明知那醜女子是「宇內四邪」之一,血手印紅掌祖師的徒弟,有其師必有其徒,大約也是邪門人物,但一則他俠義仁風,鋤強扶弱之心,油然而生,二則白骨神君本身便是「宇內四邪」之一,惡行必在那個醜女子之上,因此一見白骨神君將要發作,連忙一躍而下,七孔刀劃起一陣淒厲已極的晡聲,橫刀在胸,道:「白骨神君,莫非你要言而無信麼?」醜女子本來心中也七上八下地在打著鼓,一見方敏躍下,心中不禁大慰,喝采道:「好一個言而無信!」
那醜女子被浪頭裹住之時,已為水柱衝擊之力受了不輕的內傷,白骨神君那句話,她聽得清清楚楚,但是卻無法回答,更無法還手,只得身子向下用力一沉,直向湖底下沉去,身在水底,仰頭睜眼看時,只見湖水上水花亂翻,知道白骨神君一掌已然擊下,但不知道他人是以「登萍渡水」的絕技,停在水面之上呢,還是回到了浮台上,若是貿貿然浮了上去,必為所算,想了一想,雙足一蹬,逕向水面浮去,但是卻藏身於浮台底下,從巨木縫中,向上張去,只見白骨神君以一個「金雞獨立」之勢,右足足尖,m.hetubook.com.com踏在一塊木板之上,正在湖水上電也似疾,來回游弋。
白骨神君陰惻惻一笑,道:「可是膽怯了?」醜女子故作沉吟,突然叫道:「也讓我攻你一招!」話才出口,便身形展動,逕向白骨神君撲去,手中寒玉匕捲起一團黑光,寒氣漫漫,乍看起來,彷彿有十餘柄寒玉匕,一齊刺到。白骨神君見她不退反攻,大叱一聲:「來得好!」右臂一震,疾向醜女子手腕抓到。
剛好那醜女子將魚刺死,也料到白骨神君一定如飛趕到,迅速脫下了外套,裹在魚身上,雙臂抓住了大魚,用力向水面之上拋去。同時,雙足一蹬,疾向外躥出三四丈去,「嘩啦」一聲水響,鑽出了水面,尚未看清眼前情景,便揚聲高叫道:「第九招!」叫出了之後,才定睛看去,只見自己正在浮台邊上不遠,湧身便躍,落到了浮台之上。
這樣一想,已然緩緩抬起的手臂,便慢慢地垂了下來,冷笑道:「神君言出如山,雖然你再弄狡繪,豈能失信於你?」衣袖一拂,蕩起一股勁風,人已平空退出,停在湖面上飄蕩的一塊木板之上,箭也似向外射出丈許去,醜女子一見他果然離去,心才放下,但是又不捨得那柄寒玉匕,忙揚聲叫道:「白骨神君,那柄寒玉匕乃後輩防身之物,神君神通廣大,要來無用,還了後輩,以示一代宗師氣度如何?」
醜女子令人作嘔之處,一大半在於她講話時扭捏作態,如今面對大敵,小心應付還來不及,哪裡還顧得去作這種醜態,惹人厭處,便去了幾分。而且上次方敏和她分手之際,她曾以極為誠摯的口氣,向方敏保證,定不將他的身世外洩,甚至連她自己的師父都不告訴,方敏從這時候起,心中便對她存了一分感激之念,在此時見她如此對付白骨神君,智勇雙全,大加讚賞,自然也不是什麼怪事!
只見白骨神君長臂搖動,身形陡矮,兩臂如鋼圈也似,突然向醜女子箍去!醜女子一見自己向前撲到,眼前一花,白骨神君人已轉開,知道不好,絕不貪功,立即足尖一點,凌空拔起!她雙足剛一離開木排,白骨神君一抱之力,便已壓到,剛好避過,若是她略一貪功,這一下白骨神君左右雙臂,一齊用力壓到,雙腿非被壓成粉碎不可!連方敏在鐵箱之上,居高臨下旁觀,也不禁看得心驚肉跳!
想了半晌,又不能浮出水面來,看白骨神君心意,分明是要將自己置之死地,然後肯歇,著實踟躇。正在想不出辦法的當兒,突然覺出身下似有一股極大的力量,捲了過來。
白骨神君又被方敏將話逼住,心中暗忖,眼前這兩個人,年紀輕輕,武功不弱,自己就算不顧一切,言而無信,要立即動手的話,怕也未必能夠將他們兩人一齊殺死,只要打走了一個,不但結下一個厲害仇人,而且江湖上傳說出去,自己身居「宇內四邪」之一,卻連對付兩個後輩,也要使用下三流手段,以後做人,也不免要矮上半截。好在這兩人就算得到鐵箱,也必然要運離洞庭湖,極可能還要運到紅掌祖師手中,難道還怕在途中,沒有下手報仇壓奪箱的機會麼?
這一招,她想在險中求勝,將白骨神君逼退。白骨神君見她並不上當,不由左面逸出,心中暗罵賤丫頭好不乖覺,但是他武功超群,招數精妙無比,醜女子若是向左逸出,固然立即要墜人他所布下的圈套之中,向前衝來。白骨神君身形一轉,轉了四分之一的圓圈,快疾無倫,那醜女子雖是當面撲去,但是經他疾逾閃電的一轉,卻仍是變成向左撲去!
那醜女子聽了方敏這一問,便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一般,道:「我姓葉,叫映紅。」
那船能在洞庭湖中行走,自然不會小,船桅也有三握粗細,丈許長短,寒玉匕鋒刃過處,立即斷折。
方敏見她果然是受了內傷,不過是勉力支持,將白骨神君激退,心中著筆佩服她的勇氣,連忙走了過去,道:「你怎麼樣了?」
醜女子心中一驚,暗叫奇了,白骨神君分明是在湖面,難道他本領如此之大,人在湖面,內力卻能由湖底襲到麼?剎那間,不禁呆了一呆,但繼而一想,又覺得斷無是理,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條三尺來長的大魚,正在自己腳下游來游去,看來它將自己當成了可以吃的物事。
他早已將所練「白骨功」的力道,聚於掌心,在向內一圈之際,掌力便疾吐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