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李震苦笑著,道:「東方霸主要普天下武林中人知道,他已是武林盟主,要加盟之人,隨時可到日月莊去,他只怕會等上一年半載,然後才對不肯奉他為盟主的人採取行動,葛兄,你要早打主意。」
那自然便是峨嵋派的重地翠風谷了。
但是,當他想到了要暗算東方霸主時,他卻不能不想起這一點來了。
李震所說,在日月莊中發生的事,聽得葛洪和東方白兩人,目瞪口呆。
但是東方白卻知道,如果將希望寄託在席大先生身上的話,那麼這希望是定然要落空的了。
東方白連忙抬頭看去,他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心中更驚怒之極。
他這時也已看出東方白對自己並沒有敵意,是以他長嘆了一聲。
東方白就是為了這個才到峨嵋山來的,因為目前整個武林之中,雖然還沒有什麼大的事發生,但是,到了東方霸主所揚言的一年之後呢?
暗算東方霸主,在謁見席大先生失敗之後,似乎已是挽救武林劫運的唯一辦法了。
李震一句話才說出口,葛洪首先便嚇了一跳,道:「什麼?席大先生……竟敗在東方霸主的手中麼?」
東方白心中恨極,發出了一聲怪吼,叫道:「席大先生,我只當你是一個正人君子,卻原來你也是言而無信的小人!」
當日直到了中午,他才走了開去。
常言道:「峨嵋天下秀,青城天人幽。」
幾乎每一個人,都抱著和葛洪同樣的心理,以為自己不是東方霸主的敵手,不是敵手,自然只好躲逃,只求逃得過去,雖然也會有人想過和東方霸主對抗,但也只不過想一想而已。
因為東方霸主大舉來犯,各門各派之間,若拿不出妥善的對付之策來,東方霸主可以所向無敵,再也沒有什麼人是他的敵手了。
李震像是知道自己在講完之後,葛洪必然會那樣責備自己一樣,他長嘆了一聲,道:「葛兄,不是我小覷你,若是你也在其間,只怕你也和我一樣了。」
可是,翠風谷中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東方白道:「在下姓白行三,想謁見席大先生,有要事相商。」
這個事實,他是絕不願想起的,而在這些日子來,他也的確強迫自己,絕不去想及這一點。
東方白「哼」地一聲,道:「一句話就想將我打發回去,事情也未免太容易了。」
東方白聽了之後,朗聲道:「葛大俠,這就不對了,你也逃,我也逃,豈不是更由得東方霸主去橫行無忌?就應聯絡同道,與之對抗才是。」
那難言之隱是,東方霸主是他的父親。
實在,這個問題在東方白的心中,已不是一次想起了,他覺出這半年來,自己的武功,已高了很多,雖然不足以和東方霸主正面為敵,但如果暗算東方霸主,倒也未必和圖書一定失敗。
在峨嵋山的群巒千峰之中又走了七八天,那一天清早時分,他來到了一個極窄的峽谷口。
葛洪等李震說完,陡地翻手一掌,拍在桌上,道:「李二,你如何不死在日月莊上?」
東方白也不知翠風谷是在什麼地方,只是向山中的樵戶打聽著,他為了怕自己的容貌驚嚇世人,是以一直戴著面具。
當他在向外走去之際,他的心頭,實在是空虛到了極點,因為天下茫茫,他實是不知道該到何處去才好?
葛洪霍地站起,道:「我……」
他來到了一道小泉邊上,喝了幾口泉水,採了些山果,胡亂充飢,越想越是不忿,又來到了翠風谷的谷口,再罵起來。
東方白越說越是怒,幸而他素性忠厚,也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的,只是責備席大先生言而無信而已。
因為他心中還有難言之隱。
可是,當回聲漸漸靜了下去之後,翠風谷之中,卻是一點聲息也沒有。
席大先生曾說,只要他有事,要他相助,峨嵋派上下,必然全力以赴。
在來的時候,他想的實在太好了,他想到,自己一到,席大先生便會接見,然後,暢談武林中的大事,席大先生也就會慨然而起,登高一呼,各門各派武林中人,便會從四面八方而來,和席大先生一起,共商對策,那麼東方霸主知道天下武林中人不可輕侮,也必然不敢胡作非為,武林自然不會有浩劫了。
東方白呆了半晌,緩緩地站了起來,道:「既是如此,那麼我告辭了。」
而且,傳言還宣稱,以一年為期,若是在一年之中,武林中人,仍有表示不肯承認東方霸主盟主地位的,那麼東方霸主便會率眾來犯了。
李震這才知道,原來在三岔路口之際,對方便已然跟上了自己,而自己竟一點也不知道,他心中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
他是有目的而來,在那半年之中,他已看清楚了一點,那就是各正派之中的勢單力弱的,紛紛走逃,有幾個勢力較盛的大派,也是各自為政,這其中就是沒有一人肯出來登高一呼。
一到峨嵋之後,的確處處都可以想到一個「秀」字,不論是一草一木,一石一峰,都無處不透出靈秀之氣來。
東方白竟不知自己是如何出了峨嵋山的,他漫無目的地走了三五日,才陡地想起,人人都不敢去對付東方霸主,為什麼自己也不敢?
他罵得累了,便自去歇息,第二天又來罵,他在翠風谷口,足足罵了七天。
他想了一個下午,只不過得出了這樣的一個決定,到日月莊去,一路上,慢慢地想,慢慢地考慮,有好幾個月的日程,那時總會有一個答案的了。
東方白在那幾個月中,也走了許多地方,他所見到的武林中人,全是和_圖_書一片惶然,不但有的舉家遷入深山,想不被東方霸主發現,有些門派,更是上下百餘人,都突然失蹤,不再在武林中露面。
他要說服席大先生,別再在峨嵋山中,隱居不動,而要去過問世事,有席大先生登高一呼,各門各派的高手,自然會起而響應,那麼東方霸主沒有必勝的把握,自然也不敢亂來了。
半年之後,東方白來到了峨嵋腳下。
要知道東方白在這半年來,東飄西蕩,長途跋涉,在江湖上所見的武林中人情形,已是令得他傷心之極,他將唯一的希望,寄託在謁見席大先生的身上,可是席大先生卻竟然說不識他這個人,拒絕見他。
沿途,他慕名地拜訪了很多武林高手,可是他卻發覺那些武林高手,十有六七,都已遷離了他們世代所居的地方。
葛洪的這一句話,聽來雖然突兀,但是他的用意,卻是再明顯也沒有了。那是葛洪在責備李震,何以竟然屈服在東方霸主的淫|威之下,奉他成了盟主。
他本來是想說「我是絕不會那樣的」,可是他才說了一個「我」字,便想到此處離日月莊並不遠,東方霸主還在日月莊上,自己在這裡說些豪氣干雲的話,自然容易,但若要自己到日月莊上去,找東方霸主理論,自己難道有這勇氣麼?
那入口處如此之陡,正可以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險地,難怪歷年以來,峨嵋派一直是武林之中最大的一派,這和它的根本重地,從來也沒有什麼人可以來侵擾過,自然也有一定的關係。
好在他一直蒙著臉,是以也根本沒有什麼人認得出他來,而那時正是邪魔外道,意氣風發之際,也沒有什麼人來注意他。
從李震的話聽來,可知武林中人,人同此心,都將希望寄託在席大先生身上。
而東方霸主的一年之期,卻是只有半年了,在這半年之中,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呢?
滾下來的大石,在狹窄的峽谷中,堆起足有兩丈來高,東方白當然可以越得過那樣的一堵石牆的,但是他如果越過了那石牆,再向前去,前面一定還有大石滾下,到時只怕要退也退不及了。
是以每一次,東方白像是一見自己要找的人不在,便立時離去。
東方白沉聲道:「在下正要到翠風谷來。」
可是,他才走前了兩步,只聽得兩面陡峭之極的峭壁上,傳來了一陣轟隆隆之聲。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他才長長嘆了一口氣,這似乎是一個需要極長時間考慮的問題,絕不是一兩天之內,所能決定得了的。
葛洪面色慘白,才剛一出現之時的那股英俠之氣,已不知去了何處。
東方白自然是在說,席大先生一世英名,但是竟然因不敢和東方霸主爭衡,以致言而無信,縮頭不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只求自保。
當他離開翠風谷之際,他真覺得天地茫茫,自己不知該到何處去才好。
而事情只不過隔了半年光景,席大先生竟然連見也不見他,東方白滿腔的希望,在如此意料之外的情形之下,突然幻滅,他的心中,如何不怒?
那聲音卻一口回絕,道:「閣下請回吧,家師不見外人,已很久了。」
但是,谷中卻仍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李震歎了一聲,道:「不是的,席大先生是被他女兒氣得真氣竄入了岔道,幸虧這位朋友,將席大先生救了出來,使東方霸主仍不能沒有忌憚。」
那人道:「尊駕高姓大名,來翠風谷何事?」
東方白也不著急,因為他想,席大先生一聽說是他來了,自然會見他的。
剛才,東方白之所以有如此的自信,相信席大先生不見旁人,也一定會見他的,那是因為他還清楚地記得席大先生在月莊外對他所說的話。
在這半年來,他的武功越來越高,但是他的容貌,卻越來越驚人,有時來到沒有人處,他除下面具,在溪水中看到了自己的臉面,自己都會嚇上一大跳。
東方白的話,綿綿不絕向前傳去,翠風谷中,自然是可以聽得到的。
他仰著頭,望著自陡直的峭壁上生出來的,千奇百怪的古松。大約等了小半個時辰,只聽得那聲音又響了起來,道:「白朋友,家師說他與閣下,素不相識,他不見外客已久,閣下請回吧!」
東方白本來是有足夠的力量,可以一呼出手懲戒這些氣焰囂張的邪派中人的。
東方白點了點頭,一干人一起進了大堂,坐下之後,賽諸葛李震,方將東方霸主在日月莊中,如何由丁剛、丁柔兩人擁立東方霸主為武林盟主,又如何令眾人歃血為盟,書名於紅綢之上,又如何在受眾人拜見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殺了丁剛、丁柔等事情,說了一遍。
東方白忙道:「在下卻與別人略有不同之處,相煩閣下去告知令師,說是半年之前,與他在日月莊附近分手的白三來了,他定然會例外處理的。」
但東方白向前看去,卻又不見有人。
然而,東方白每一想到這一個念頭之際,總是立即將這一念頭拋開去。
在左右的峭壁之上,鎏著老大的「翠風」兩字,山上恰有一股細泉,在那兩個大字之上沁出,在這兩個字上流過,是以抬頭看去,只見那兩個字閃閃生光,十分奪目。
雖然他坐著不動,已有兩個時辰之久,但是他心中的那個問題,他卻仍然未曾有答案。
有的武林高手所住的地方,莊圍廣廈,十分可觀,現在也全成了旁門左道,綠林邪派人物的聚居之所。
只聽得他在呆了半晌之後,喃喃地道:「既是如此,那我們除了舉家遷入hetubook.com.com深山之外,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那聲音道:「全說了,家師的話,也已照傳,閣下快請回去吧!」
葛洪道:「這位朋友,請至屋內,再慢慢詳談如何?」
是以他苦笑了一下,道:「沒有用了,席大先生已然回峨嵋去,而他已聲言,絕不再出峨嵋半步,他再也不理武林中事了。」
雖然說,有幾個佛門中的高手,如果肯出面,東方霸主也必然有所忌憚,但是那些高手,終年雲遊,誰又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
在接下來的歲月中,他一直向日月莊進發著。
那峽谷口可容一個人進出,兩旁的峭壁,聳天而起,越到上越是闊,看那就像是被一柄其大無比的斧頭,一下子劈出來的一樣。
他心中恨極,在第七天傍晚時分,拔出了腰際的佩劍來,力透劍尖,在峽谷的入口處,峭壁之上,刻下了六了字,那六個字是「哀莫大於心死」!
那幾個月來的行程,東方白卻幾乎在每一個武林人士的口中,都聽到了一件事,那便是東方霸主的確只訂了一年期限,而那一年的期限,是從東方雷在日月莊成婚那天,也就是東方霸主第一天當盟主時算起的,算來已是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東方白連忙後退,他剛退到谷口,大石已然紛紛壓了下來,將峽谷堵死了。
東方白一直是茫然在向前趕路的,但是當他一想及這一點的時候,他卻停了下來,坐在路邊的一塊大石之上,呆呆地一動也不動。
但是他也不一定是內功十分精湛之人,因為那半里許的峽谷,如此陡窄,在一端講話,聲音便會直逼過來的。
東方白大踏步的走出了大門,心中仍然不屑葛洪之之所為,可是,在幾個月之後,東方白卻原諒葛洪了。
東方白知道,自己已罵了七天之久,而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就是再罵下去,也是沒有用的了。
李震聽了,面色蒼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所以東方白必需到峨嵋來找席大先生。
那時候,如果武林中的情形像現在一樣亂,那就真不堪設想了。
葛洪和東方白齊聲道:「傳什麼訊?」
東方白道:「席大先生,你枉稱為武林高手,卻原來行事如此不堪,哼哼!若是你不願見我時,我原也不在乎,在日月莊外,你何以故作慷慨?」
東方白此際的武功何等之高,他縱聲一叫,四面山壁,盡皆響應,也不知他的叫聲,可以傳音多遠,只聽得到處全是「小人」「小人」的回聲,足有半盞茶時,才靜了下去。
在幾個月之後,東方霸主成為武林盟主一事,已傳遍了天下。
東方白在刻下了六個字之後,長笑了三聲,他的笑聲之中,充滿了辛酸,還劍入鞘,揚長而去。
東方白又道:「剛才,在三岔路口,我聽得你們幾個人,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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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傳達什麼命令,又稱東方霸主為盟主,那卻是什麼原故?」東方白大怒,道:「我卻不信,席大先生若是下得了手來害我,就請他下手好了。」
他一面說,一面大踏步向前走去。
但是,東方霸主卻是他的父親,做兒子的,不認他是自己的父親,可以說是已到了極限,難道還能用暗算的方法,去殺死自己的父親麼?
他從下午坐起,一直到天色漸漸黑下來,他幾乎未曾動過,就像是一個石頭人一樣。
但是,由於東方白的心中,始終懷著那個秘密的願望,是以他不願叫東方霸主知道有一個高手在漸漸接近著日月莊,好叫他有了戒備。
而武林之中,並不是沒有人可以和東方霸主對抗,有一個人是可以的,那人就是峨嵋席大先生。
而那十之三四,未曾搬走的,不是惶惶不安,準備搬去,便是已去了日月莊回來,已經奉了東方霸主為盟主。
李震也已知道了葛洪的心意,在他的臉上,泛起了十分苦澀的笑容來,道:「葛兄,我一聽得丁剛、丁柔提出要奉東方霸主為盟主,便知道那是東方霸主計劃已久的一項陰謀,心知凡是在日月莊中的人,是萬萬脫不出這個圈套的了,是以我一點反對也沒有,東方霸主這才派了我去各地傳訊的。」
他語氣雖淡,但是然很有些瞧不起神劍葛洪之意,葛洪自然已知道對方語氣,是在鄙視自己,可是他此際心亂如麻,卻也顧不得和對方爭辯了。
東方白實在做夢也想不到,那人在向席大先生通報了自己來見之後,席大先生居然會那樣答覆他的。
東方白來到了峽谷口,才一站定,但聽得峽谷之內,有人發話道:「請尊駕止步,再向前來,就是峨嵋翠風谷了。」
東方白那句話講完之後,只聽得那聲音道:「如此,則請閣下稍待。」
只見自峭壁頂上,足有十餘塊大石,正在疾滾而下,那些大石的下滾之勢極急,所發出的聲響,在兩面峭壁之上,來回撞滾,發出驚心動魄的回聲來,若是硬要向前去,非被大石壓為肉泥不可。
他心中有了決定,一躍而起,認定了方向,便向前疾奔出去。
東方白大罵席大先生,一則是他的心頭,真是十分恨怒。二則,他還想將席大先生激了出來。
葛洪搖著頭,道:「連席大先生也不在峨嵋逃難不出了,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是以他只說了一個「我」字,便洩了氣,再也難以向下說下去了。
那聲音怒道:「閣下如竟然想硬闖翠風谷,那可大錯而特錯了,多少年來,也不知有多少人打過這念頭,但卻絕沒有一個人,通得過這條峽口的。」
東方白聽出,那發話的人。可能是在峽谷的盡頭處。
一時之間,他又驚又怒,道:「你,你可曾說,是日月莊中的白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