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箭
在那個時代,還沒有哪個高明的醫生能夠爲哈伯蘭的狀況提供深入合理的診斷。於是他被悄悄送到史特拉斯堡的一處瘋人監獄,囚禁起來。哈布斯堡王朝的正式通令宣稱:哈伯蘭遭遇暴徒襲擊,傷重不治,王朝必須另外簡派幹員接任視事云云。
我們可以想像:當時所有在場的人都受到極度的驚嚇——除了威廉.泰爾,這位老兄自信滿滿地扭頭便走,回去向家鄉父老宣揚他的神技了;哈伯蘭卻比死了還難看,他從此不能言語,四肢無力,成爲一個重度癱瘓。
威廉.泰爾(William Tell)的故事可謂hetubook•com.com家喻戶曉了。這位十三世紀瑞士地方的神射手非經德國大詩人席勒(Johann Christoph Friedrich von Schiller,1759–1805)和義大利作曲家羅西尼(Gioacchino Antonio Rossini,1792–1868)的詩劇和歌劇品題,恐怕不能享此盛名。羅氏的作品尤其風行,序曲成爲古典音樂史上的大經典——中間的一小段還被中國廣播公司取來用作整點新聞的前奏樂。對於一般讀者來說,威廉.泰爾https://www.hetubook•com•com風雨疾作,威廉.泰爾乘機脫逃。不久之後,終於伺機伏於狹路,一箭將該長官貫胸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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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供傳世的情節不很豐富;大部分的人祗知他在強權脅迫之下不得不射下一枚頂在他兒子頭上的蘋果。即使在席勒和羅西尼的版本裡面,其人其事亦可以數語寥寥表明:哈布斯堡王佔領瑞士,並遣行政長官駐蹕於是。該長官在城門中懸起自己的帽子,命令士兵督視往來人等,必使之對帽行禮。唯威廉.泰爾抗命,於是才有射蘋果的一節。事後,神射手逞技而驕,趨前對該長官道:「設若方才我誤傷吾子性命,明日亦定將閣下一箭穿心。」此語又激得長官大怒,即命收押,並發配遠地,登船載走。不料途中值得一提的是那支可以說命中、也可以說失誤了的箭。史特拉斯堡的工匠先將哈伯蘭的胸甲拆除,但是箭鏃仍深深陷於其中。於是,工匠們又從石板與甲冑之間幾乎全無縫隙的部位下鋸,鋸斷了箭身,才將哈伯蘭的這塊胸甲卸下。然而,就在歌特列伯家族的人們等著將這塊胸甲與甲胄的其他部分拼合起來,作爲一種英雄事跡的遺物以資瞻仰的時候,胸甲忽然碎裂,祇在箭鏃四周大約半個巴掌大的範圍之內www•hetubook.com•com並未破壞,那形狀就像今天的人們所使用的名片或信用卡一般。之所以呈長方形,據信是由於箭鏃本身「十」芒狀結構鞏固所致。這塊甲冑卡片至今仍保存在歌特列伯家族的古堡式建築物中。經過近七百年,連許多哈伯蘭的後人都不太知道它的來歷了。
遺憾的是席勒和羅西尼沒把這故事裡最重要也最有趣的部分說完:那位顓頊易怒的長官其實沒死,而且可以說毫髮未損。
這位長官的眞名叫哈伯蘭.歌特列伯(Haberlandt Gottlieb)在一部後世出版的家族史(由奧地利皇家學院的歷史學者集體蒐輯撰寫)中
hetubook•com•com,提到了那一次伏擊當時,大雨仍未歇止。哈伯蘭乘坐的馬車正好停在一處樹林中的狹路隘口。馬車夫和扈從衛士則忙著將陷在泥淖裡的車輪抬起,底下墊上石板,躁怒的哈伯蘭按捺不住,推門下車,在潑注而下的雨幕中大吼大叫起來。這給了大約一百八十呎外的威廉.泰爾一個絕佳的機會。他撑臂舉弓,搭箭上弦,屏息瞄準。偏在此際,一名衛士正好抬起一塊石板,擋住哈伯蘭的心臟。也就在這一瞬間威廉.泰爾的一支快箭以近乎沒有拋物線的巨力倏忽掩至,登時,衛士手上的石板被箭鏃捅向哈伯蘭的軀幹。箭、石板以及哈伯蘭的甲冑立刻緊緊地串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