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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歸路

作者:廖輝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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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我做了什麼?妳別莫名其妙。有話改天再談,我今天有要緊事。」
方武男見她坐進來,便粗聲粗氣的罵了開來:
「不要碰我!」
芸兒從手提袋裡拿出四千塊遞給他,他接過鈔票,右手食指沾上口水,當她的面點數起來:
芸兒沒說話,另拿了一件裁好的料子,接下來縫。
司機聞言,精神大為抖擻,一邊找空隙鑽,一邊從後視鏡看她。這時,李芸兒根本顧不得自己在旁人眼中是什慶怪物,只一疊連聲的催:
家,在好遠好遠的地方……
「方武男!」
司機停了車,從後視鏡裡野笑的看著她。
李芸兒沒料到方武男竟敢伸手推她!還沒站定,便又像瘋了般,一頭向方武男撞去!嘴裡一個勁的喊:
「妳讓開,我要走了,你們的事自己去解決,我犯不著淌渾水。」
「六點鐘。」
兩人繼續又縫又裁。天色漸暗,少華去開了燈,順便打開冰箱倒水喝,問芸兒:「要不要?」
車掌把身子挪動一下,似乎怕她吐上一身,說:
「妳還不走!把我弄垮了妳還不滿意?妳這……賤貨!」
「我是方太太。」李芸兒瞪著女人說。
芸兒搖搖頭,說:
「不要再纏我了,我和妳根本沒什麼狗屁感情。告訴妳,聽清楚,我對妳根本沒有一絲絲感情!妳滾,一輩子都不要讓我看到。」
方武男手一鬆,讓那女子站開去;李芸兒人一衝到,他便一手抓住她,將她往旁邊一撥,李芸兒踉踉蹌蹌跌倒,馬上又跳起來,再衝到方武男身上,又是手又是腳的抓抓打打。混亂中,李芸兒挨了一記耳光,胸前受幾拳,頸上那串她母親給的項鍊被方武男扯斷,落在地上。李芸兒哭得像淚人兒似的,顧不得圍觀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屢仆屢起,似要拼個一死!
「借不借?」
一句要緊事,更撩起她萬丈怒火:
芸兒還未答腔,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她手一停便想離座去接,卻被少華就近接了。
「兩百萬、兩百萬,就這樣泡湯了。可恨啊,妳這女人!」
「那是妳說的,妳以為她真那麼傻?她只不過睜一眼閉一眼,女兒在外,根本管不到,管多了妳又不願回去,所以才不當面問妳。」
「妳也懂這個了?其實我們何不各自去找個工作上班,薪水雖比現在收入少,例最少夠吃、夠住,又有下班時間,不會像現在沒日沒夜的累,還要提心吊膽。況且長期關在這裡,接觸的人太少,對我們也不好。你瞧,我們都二十七了。」
她伸長脖子,又讀了一遍車號,沒錯,是他的。她突然沒來由一陣緊張,緊盯著橘紅色轎車的車屁股,想從後窗看清楚車內。
「不想去。」
方武男向窗外狠狠的吐了口痰,又罵:
「我壞了你的好事,是不是?揭開你的騙局,讓你少造孽!」
計程車左閃右鑽,終於搶過綠、黃燈之交,目標車就在前面,只隔著一部車而已。
正像過去他對她使的招術,此刻車停不行,他的右手正壓在她的左手上,還不肯安份的在上頭摩搓著。
「你到底約了幾點?」
飯館裡出來,中山北路上已一片燈火。
李芸兒氣極了,伸手去抓方武男手臂,沒想到男人臂膀結實,她一閃手沒抓著,只有尖尖的指甲從皮膚上刮了過去!男人「唉喲」一聲,扭回頭一出手,將李芸兒推得後退好幾步。
方武男急說:「不行,妳先走,下班時間擠,妳別害我遲到,今天可是決勝負的關鍵。」
「不肯拉倒!要不到錢和-圖-書,由不得他們不肯。倒閉的人趁機失蹤躲債多得是,我算是有擔當的,還出面解決。」
「還?為什應要妳還,借錢的是他,他為什應不還?」
「我也該回家了。」剛一這樣想,自己便淒涼起來,那方怎能算家?沒有親人,,甚至也沒有男人,只為了將就方武男蜻蜓點水式的這份情,竟自選擇了漂泊一途,、永遠自絕於家人。
「至少我們也可以聊聊,到底有七、八天不見了。忙忙趕我走,讓人覺得你找我純粹為錢。」
方武男和那女子終於走了出來,向右彎,朝國賓飯店的大門走去。女人不知說了什麼,只見方武男搭著她肩的手一緊,輕憐蜜愛的說:
不知怎的,她心裡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憐憫,以前多麼不可一世的男人,生意落敗,便顯出搖尾乞憐的姿態,她因愛而資助他,可不願看到他那副畏葸的模樣。
芸兒遲疑著不走,又問:
女人不說話。方武男趴在方向盤上,恨惱的說:
「三、四千塊好了,晚上我還要請客戶吃飯。」
方武男用力將門拉上,開始發動車子,他根本不看芸兒,車子一動,滑出車位,旋即掉轉車頭,很快的開出停車場,沒入馬路的車列中,轉眼消失。
方武男輕輕推了那女子一下,女子不肯動,方武男無奈,狠狠瞪了李芸兒一眼,索性相應不理,轉身往飯店走。
他伸手推她,滿臉的嫌惡,見她兀自不動,竟踹起腳來踢她。芸兒在劇痛和惶急中打開車門,連滾帶跌的爬出車子。
兩人半走半跑向停車場,本來跌坐在地上的李芸兒,一把抓起跌斷的金鍊子,也緊跟在他們身後跑。
「還能怎麼辦?找個有力人士斡旋一下,先把票拿回來,一切利息免付,還款三成,延期半年。否則怎麼辦?人命一條,人肉鹹的,怎麼辦?」
「說了讓妳白操心,改天再詳談。妳,回去吧。」
「妳這女人,滿腦子都是狗屁感情,妳口口聲聲說愛我,卻一天到晚扯我後腿!我是倒了八輩子楣才和妳在一起,本來好好的一筆錢,妳知道多少嗎?至少兩百萬!不要利息的。妳給我那萬把塊錢算什麼?當真可以買我了?」
芸兒堅決的搖搖頭:
「跟著那部橘紅福特車。」
「什麼客戶,約得那麼早?」
「怎麼回事?私校一樣有寒暑假,待遇又不差,辛苦一點是沒錯,但也值得。要我是妳,爭著去。可惜我成績不夠好,孫老師只找妳這得意門生。」
少華不答腔,用力扯著花巾,像要把布料扯破似的。李芸兒默默離座,到臥室裡開抽屜,數了四千塊,然後在帳簿上記下一筆。出來經過少華身邊,低聲說:
「我們走!」
一句話像根強力彈簧,將李芸兒從隱身的地方彈了出來,筆直筆直的站著,淒厲的對著一男一女的背影嘶喊開來:
他用力捶了下椅墊,突然返身對著她刷過去一個耳光:
「拜託,」芸兒靈機一動,撒了謊,,「我想吐。」
「妳又不是方太太,根本沒權利這樣。」
方武男和那女子一齊回頭,前者看到她,臉色數變,先是驚慌,後是惱羞成怒,搭著女人肩膀的手卻一直沒有放下來,只定定的看著她。
方武男一臉的為難,說:
「你就一心等我專程來給你送鈔票,也不用現實得鈔票到手就趕我回去。你可知我們連趕兩個通宵準備出貨,根本走不開,我是橫了心把張少華氣哭出來的,你卻這副樣子!最少我們也可聊聊,難和-圖-書道除了錢,你對我就無話可說?」
目標車在管理員指揮下,慢慢轉入停車位。不久,車子停妥,方武男一手搭在女入肩上,有說有笑的走向出口。
「我們今年設計的,就只這款受歡迎,算算連這批,大概出貨六十多套了。」
「我不能去?」
「不要說得那麼難聽,有困難幫著週轉,不是朋友之道?我會還妳的,從我應得的那份扣掉就好,何必那應大聲嚷?」
說著「嘩」的一聲就把裁衣板上的剪刀、粉片、布料全撥到地上去,哭著跑進臥室。
「他最近生意失敗,被人虧空好多錢,週轉比較困難。」
「等一下,小文。」方武男箸急的又叫又拉:「我有話對妳說。」
芸兒一個人呆呆站在漆黑的廣場上。停車場外,街道兩旁靜靜亮著的輝煌燈火,像大度的母親,安閒從容的容納著流轉不息的車水馬龍。
「我看妳是準備一輩子做方武男的情婦囉?」少華斜她一眼,搖搖頭:「從前妳遺會掙扎、努力,企圖要擺脫;現在卻是死心塌地的跟定他了。不說妳母親,我看著也傷心。」
「芸兒嗎?我現在在新生北路修車,身上剛好沒現款,妳能不能帶些錢出來?」
方武男不再理她,恨恨的又彎下身,用頭抵住方向盤,不一會兒,又用自己的頭撞著方向盤,一邊反覆的低叫著:「我完了,我完了!」一邊竟粗聲粗氣的低嚎起來。
車子繼續移動,快車道車行快了點,當車子開過橘紅轎車時,她低頭向外探看,忽覺腦門轟,整個人直要向後栽倒!原來方武男口中的客戶,竟是個打扮入時的女郎,雖稱不上秀麗,但刻意雕琢過,自有逼人的氣勢。
「我已經回絕孫老師了,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去教書,沒資格。」
李芸兒撫著右頰,定定的看著他,不相信那是三年來她斷斷續續在一起的枕邊人。男人失去了有錢的派頭,開始被金錢所迫時,居然可以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下去、下去,我不要再看到妳!」
芸兒張大嘴,她不相信那種話出自他嘴裡!他怎麼可以這樣?
「都一樣,妳不懂,少華,在那種環境,我會整天不安,自慚形穢。」
方武男將地點告訴她。電話一掛,芸兒便對少華說:
「喂,我在問妳呀。」張少華回過頭,大聲衝著她叫。
「要多少?」
李芸兒幾乎是絕處求生般的問他:
「少華,我先從公款拿四千元好不好?方武男修車沒帶錢。」
車掌白她一眼,說:
「不管如何,閒著也是閒著,而且每個月要付房租,要生活,不拚怎行?」
「閉嘴!壞了我的事還談什麼?給幾千塊就不得了,事事管到我頭上來。要是真拿妳大筆錢,還有我方武男活的地方?呸呸,別說得那麼好聽了,妳這白腳爪的不祥女人!」
「人家肯嗎?」
「倒也是,好朋友嘛。」芸兒停了踩機器的動作,將衣服拿起,就著牙,咬斷縫線,看著少華的背影說:「少華,都八月了,我們到底做不做冬裝?若要,也該計畫了吧!款式、數量、用色、買料都得斟酌,眼光一錯,可賠大了。」
芸兒不作聲,繼續踩縫車,似乎想藉機器聲打斷談話。
「貨都趕不出來,那男人一通電話妳就出去,大家都別幹算了!」
「請你就這樣跟著,保持這個距離。」
「妳有完沒完?瘋夠了沒?」
「你到那裡?順路的話載我一程。」
方武男在她的手觸及他時,像觸電般彈了起來,回過頭對她和-圖-書咆哮:
六點多,仍是尖峰時期,車內無座,車外車水馬龍,一車挨著一車,人人在蝸行裡麻木著一張臉。
「這下妳可高興了,好好的一件事被妳搞砸,我完了!我完了!」
「沒有!今天我要討個公道。」
只要看她的表情,芸兒就知電話是方武男打的。七、八天不見,不知他忙些什麼。喜孜孜中畢竟掩不住三分怨。
「六十多套有什麼用?趕工趕得要死,利潤卻少。說真的,春夏裝沒什麼賺頭,還是冬裝好賺,單價高,人們也不嫌貴。」芸兒停止踩縫紉機的動作,右手捶著左肩說:「伊人那邊好銷,我們的東西適合中山北路格調。」
「是誰呀,那麼恐怖的樣子?」
「又是麵!我快嗯心死了。後天去伊人結帳,要妙玉給我們一部分現金,我們去大吃一頓,順便到書鋪翻翻外國時裝雜誌。」
「我的天!妳是去教縫紉,不是教倫理道德呀。」
「不順路,況且時問也來不及,妳自己搭車去吧。」
「不方便,他認識我太太,現在這節骨眼上,正需要別人幫忙,不能有壞把柄落在別人眼裡,人家還以為我搞女人搞垮了。」
「妳別氣成那個樣子,我怎會那樣不通氣?」方武男抓住她的右手肘,把她半拖半推到修車廠外:「妳知道我生意失敗,腦子亂糟糟的,何必跟我嘔氣?妳知道,一大堆事情需要解決,我又約好客戶談事情,所以就對妳直話直說,沒料到妳不諒解,生了氣。」
「下車!請讓我下車。」
搭上十七路,往大直的方向走,打算在圓山站下車,再換計程車,比較省錢。
「一個——朋友,普通朋友。」
公車一部銜著一部,盡是趕路回家的人。
「我走了。」
「到底欠多少?」芸兒憂慮的問。
女人冷笑一下,說:
「快一點,黃燈亮了,拜託,快點!」
「我有沒有權利妳問方武男。今天妳坐的車,吃的飯,全是我的錢!他打電話要我送錢讓他付修車費,請客戶吃飯……原來客戶就是妳!一個女人可以不顧顏面和他這樣吵,自然有他不能不吵的原因,妳自己想想看就知道。妳如果落人他陷阱,只怕將來要受和我相同的罪。」
「我不是笑妳!我是提醒妳,犯不著把自己當做十惡不赦的女人。妳這種人,沒本事做罪大惡極的事。而且去學校對妳也好,接觸那種風氣和年輕學生,也許就不會把老方當做唯一的世界了。」
「那也未必,妙玉幫忙很有關係,她把我們的貨都擺在顯眼地方。」
「車子早就修好,我在等妳帶錢來。」
「妳的。」少華臭著臉將話筒一擱,又回到裁衣檯前繼續工作。
「我們別說了好不好?明晚出貨當真要來不及。」
小文甩掉方武男的手,推開李芸兒,踩著高跟鞋一扭一扭的離開停車場。李芸兒一下子從緊張邊緣脫出,備感疲倦,攀住車門,一屁股坐上前座,整個人癱瘓似的,仰靠在椅背上。
「什麼要緊事?就是跟這臭女人鬼混?你拿我的錢嫖別的女人……」
「別說得那應難聽好不好?幾千塊錢的事。從前生意順時,我方武男什麼陣仗沒見過?嘖,妳也是,朋友間通財平常得很,何況你我這樣情同夫妻?」方武男話鋒一轉,適可而止,說:「這幾天我還不是巴望著要去妳那兒,但事情一團糟,又是退票、補款,又是客戶、又是工廠,還得應付債權人,真恨不得三頭六臂,一次解決。」
「你這女人怎麼搞的?這樣不要臉?妳https://m.hetubook.com.com是誰嘛?」
穿過中山北路,在長安西路進了一家素食館,叫一碗炒素麵,一個人慢條斯理的吃著,臨走外帶一個素什錦便當,準備給張少華當晚餐。
女人嬌聲問他:
方武男臉色微變,說:
「如果學校知道校內女老師,原來是搶人家丈夫的女人,會有什麼反應?」
「妳來得快,我正在打電話聯絡晚上請客的事。」
「其實我們小資本的,根本做不起冬裝,壓的本錢太大,而且做得出來的貨有限,無法創造流行,只好跟著大廠商的步調走,這樣成敗就更由不得自己了。」
「忍耐一下,站牌馬上到了。」
「男人生意失敗,誰不是說被人連累?妳就信這套。搞不好是被別的女人揮霍掉的。」
他一定是被逼急了,才會出此下策,才會如此不顧情義。芸兒這樣想著,心底俘起一種類似母親的情懷,不覺伸手去撫男人的肩頭。
李芸兒突然明白了,原來他在施用「美男計」,假藉感情騙取女人的金錢!,她覺得極端噁心,眼前一陣突如其來的昏黑。
跟蹤一小段,目標車突然打了方向燈,轉入中山區公所旁的大型停車場。李芸兒緊張的大叫:
名叫小文的女人突然推開李芸兒,說:
「芸兒,上次孫老師不是介紹妳到家職去教縫紉,怎麼還不給她回音?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機會,現在市內教職誰不搶?到底職位有限、流動又小,連師大畢業生都未必人人能在市內執教呢。妳如果去教書,我可以再到大公司找個工作,不會賦閒成無業遊民。怎麼樣?」
「妳搶得動呀?方武男不好端端的還是他老婆的標準丈夫,每一天晚上都回家過夜?」
「四千塊,沒錯。」他把錢塞進褲袋裡。自自然然的對她說,「那妳回去吧。」
李芸兒遞給他一張五十元鈔,不等找錢便急急下車,站在停車場人口往裡看。
在車上,她才從手提袋裡拿出吸油紙,對著小鏡子把臉拭淨,又拿出粉餅撲了一臉;藍藍綠綠的眼影幾乎用罄,她用海棉棒狠狠壓著盒角僅餘的一點粉末,在眼瞼上刷了點顏色;又在手提袋裡猛搜半天,才記起腮紅擱在梳妝合上忘了帶出來。人到二十七、八,不上點顏色,臉上就蠟黃一片,靈機一動,拿出口紅,在兩腮分別點了幾點,用手抹勻,倒也透出一抹桃紅,人也精神起來。
「生意上的,要向他週轉一下。」
李芸兒氣極了,突然口尖舌利起來:
「這種男人怎慶搞的?沒錢修車擺什磨闊?開什磨車?我們可是辛辛苦苦、一針一線掙來的錢,這個月就被他拿去多少?又不是慈善機構。」
「你不讓我活,大家一起死!我跟你拼了?」
少華恨道:
聲音雖低,還是讓她聽到了。真沒料到他會說這種話,擺這個嘴臉。她直走到他面前,拚著一死似的咬牙切齒:「你怎麼能做這種事?不怕天打雷劈?」
李芸兒閃到邊巷,緊張的等著他們出來。她一方面因受騙憤怒而發抖,另一方面,卻因即將揭開的局面緊張,整個人像被軀體內的炸彈炸開似的四分五裂。
李芸兒擠近車門,對車掌說:
「車子修好了,乾脆一塊走嘛,能到那裡,就送我到那裡。」
車過南京東路,芸兒不耐煩的拿眼在車窗外邊巡,真不該走中山北路,早知道這是條大幹道,人車擁擠,到家怕不七點半了。少華恐怕下麵吃過了?說起來少華真是個好朋友,不計較,又處處顧著她,就只方武男的事讓她看不過,經常念叨,和_圖_書有時讓人受不了而已。
「退票的事怎麼辦?」
「妳知道有方太太就好。」
方武男見看的人多,加上身邊女人一直一覽無遺的看了所有經過,如果再鬧下去,只怕事情不能收拾,因此便拉了那叫小文的女子,說:
「這是快車道,又不是站牌,出事了誰負責?」
她眨了下眼,把眼中那片模糊眨掉。還是快走吧,晚上恐怕得再做通宵,才能補回一這兩小時空檔。
「妳知道什磨?她本來要借我一筆錢,我就可以度過這個難關……現在卻被妳一手搞砸了,可恨,可恨!」方武男把臉埋在方向盤裡,用左手不斷拍打著方向盤,懊惱萬分。
一部橘紅轎車擠在慢車道上,和方武男的同一型。她遠遠看著,禁不住浮起一份親切感。她坐的大巴士往前又動了幾步,下意識的唸唸車號,猛一嚇,怎麼和他的一模一樣?
芸兒低著頭,悶悶又釘了一句:
芸兒停下工作,抬頭望少華,嘲弄的反問她:
芸兒心一軟,便把口氣也放軟,問道:
一聽是要錢,心頭不覺冷半截。虧他有勇氣連虛偽作飾的一切前奏都省了;或者他是逼急了,乾脆直截了當,開門見山的說出來。饒是心冷,嘴裡仍不忍不應:
看看錶是五點半,芸兒死了心不再蘑菇,只問:
跑到停車處,方武男逕自坐入駕駛座,隨即打開旁座車門,讓小文進去。李芸兒這時已氣喘吁吁的趕到,攀住車門不讓關,硬要擠到前座去。
一近黃昏,酷暑漸消,她信步彎入長安東路,想既然已甘冒不諱出來了,乾脆吃過晚飯再回去,順便為少華帶點好吃的回去,多少讓她消點氣。這樣想著便邊走邊看。
她不曉得該繼續跟蹤下去,還是即刻現身。跟蹤下去只怕會有自己忍受不了極不堪的場面出現;即刻現身方武男卻有堂皇的理由可以搪塞,又拿他沒有辦法。李芸兒站在氣悶的夏夜裡,只覺全身發冷。
車到方武男修車的停車廠,她一步步拾級而下石梯,遠遠便瞧見方武男在店裡打電話,對著話筒一臉的笑。猛然看見她走近,匆匆掛斷電話,迎了出來,嘿嘿直陪笑:
「好,你在那裡?」
「等一下好好疼妳。」
「你要多少錢?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我會盡全力去籌。你,何必用這下三濫的缺德方法?」
長形的栽衣板上,鋪滿了整疋粉紫碎花布料;張少華站在板架前,拿著粉片依紙型在布料上畫線。李芸兒在她左後方,低頭踩著縫紉機。不遠處,饒是立式電扇對兩人吹著一股強風,她們還是不時拿起擱在一旁的毛巾拭汗。
「妳何必笑我?我是沒本事,做人家情婦三年多,還沒辦法空他在這裡住一宿。妳又何必笑我?」
芸兒見終不能如願,只得揮揮手,落寞的走出停車場。
芸兒無奈,偏又執拗的磨:
芸兒聽他說得可憐,便問…
「我媽,她以為我沒跟方武男了。」
「停車!」
芸兒呆了一下,顧不得回頭安慰好友,帶上門,匆匆小跑到巷口,攔了部車直駛到新生北路。
「晚飯怎麼辦?隨便下個麵好了。」
芸兒遲疑了一下,把不快嚥下去,說:
車未停妥,芸兒便一躍跳下,站在安全島上。橘紅轎車正在過十字路口,她顧不得來車,硬闖過慢車道,見一部空計程車正慢行路邊,她敲車窗,自己開了門,鑽進車子裡,對司機說:
「小文,妳別生氣,這女人瘋了,嘴裡不乾不淨的——妳先去阿眉廳等我,我馬上就來。」
「方太太只有一位,可惜不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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