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啦!」水晴子好不容易才吐出這兩個字來,連耳根都紅了。
「他真的寫活了日本女孩啦,」柳原說:「好的詩是人的鏡子,像這清淺的湖水,妳照照看,妳像不像他詩裡形容的樣子?」
「就拿一柄武士刀來說吧,可以看出你們冶鋼術的精進不凡。一般說來,中國在古代的冶鋼術也是非常講究的,像魚藏劍那樣的利刃,在戰國時代就出現了,歷代的寶刀寶劍,留下很多神奇的傳說,不過,到了明代,日製的倭刀反而變成中國民間確認的利器,一把刀,真的融合了軟鋼和硬鋼,經過千錘百煉,再加上特殊的淬製技術,才能變成那樣的鋒利吧。」柳原說:「中國的相士善於相人,在日本,還有相士專門相刀的,聽說他們能從一柄刀的刀身顏色和煅紋,相出這柄刀的吉凶命運來,這不完全是玄學,真還是一種極致藝術呢。」
「很奇怪的,」武者先生沉思著:「為什麼我們和柳原君見面,總是討論到這些呢!」
「真是這樣嗎?」年輕的水晴子眨著眼,充滿困惑的神情,怯怯的問了。
「京都,」柳原想了想:「還有北海道的山區,濱海的漁村,尤其是在冬天落雪的時候。」
「從歷史角度看,你們的昇弧,正是我們的降弧,」柳原笑得有些淒苦:「明末的時候,朝廷有位知兵的重要將領,總兵官劉挺,他率著大軍遠征女真,出發祭旗的時刻,選了全軍最健壯的士兵,用最快的刀去屠牛,砍了三刀,竟然沒把牛給殺死。有了這種『因』,自然種下後來全軍覆沒的『果』,讀這一頁歷史,我們不能原諒自己民族的因循保守了!」
水晴子在一邊微笑著,卻有些不安的握著手。
「哦,這就很難講了,」柳原說:「中國政府,對於外僑,一向是保護的,但東北民間,對於日籍僑民頗有怨懣,這並不是一紙禁令就能解決的,民間的磨擦,不能說沒有,就我所知,日本軍警,對我們的國民非常橫暴殘忍,這是主要的導因,這一切都在於不公平三個字上。」
「不是我想的,」柳原說:「記得我對武老先生說過,我喜歡日本的作家有島武郎,他習慣用很深的顏色,寫北海道的漁村生活,寫深山的樵夫和自然的荒涼,我只是跳進他書本裡去,實地看一看,他筆下的日本人,要比我見到的、在中國的日本人樸質、善良得多呢。」
她是不動的湖水,而他只是一朵流雲。
晴和的暮春,窗外展現著化不開的濃綠,鳥聲一直啼滴到室內來,愛知子對他說:
當他說到這些的時候,這個舉止溫文的支那青年,也忍不住他內心的激憤,嗓音有著含淚的沙啞,腮邊和鼻凹,都泛起怒意的潮|紅。
「大體上,我們都同意你的論點,」藤井先生說:「日本的歷史傳統,實在是很可怕的,它帶給人很大的精神拘禁。長達六七百年的戰國時代,鼓勵了忠君愛國,視死如歸的武士精神,把死亡當成一種奉獻的美,武
www.hetubook.com.com道和劍道大大的倡行,人的視覺以此為焦點,當然就縮小了。日本青年有勇氣,缺少開闊的胸襟,這正是我們時代現實的一部分,你們政府的領導人,軍事委員會的委員長蔣先生,對日本的了解很深,他的忠告,軍部一樣聽不進去啊!」
但,這只是她單方面的感覺,她和柳原,至今還沒有單獨的談過話呢。不過,她毋庸去擔心這些,柳原幾乎每個假日都會到沙龍來的,她只要能見到他,聽聽他的談話就好,那會使她彷彿走進一個春意迷離的世界,一片碧色的芳草,綿延到天邊去,柔風嬉逐著,在草尖上滾成波波綠浪,在那裡,再沒有叫囂,再沒有瘋狂的鼓聲,和平的人會使天地有情,比一切更為長久。
這種愛是真純刻骨的,水晴子覺出,當她清晨騎自行車去沙龍上班的時候,滿眼的柳更青,草更柔,鳥都飛成一對一對的樣子,她滿心企盼著假日,盼著柳原來沙龍,無論聽他講什麼都是好的,即使他長篇大論的談到政治現實,她都願意傾聽。她絕不能讓無情的戰爭,毀去她原本是忠厚農夫的父親,也不能讓無情的戰爭,毀去一個充分了解日本、關心日本長遠前途的中國青年。
武者先生很有耐心的聽著,面色沉重的點著頭,最後,和善的勸告說:
「怎麼不會?人世上的事情,變化太多,也太大啦!」柳原說:「像我,原打算到歐洲去留學的,念頭一轉,竟然跑到日本,又在這裡遇見妳,不是很奇妙嗎?……水晴子,這是極少聽到的名字呢。水一樣的晴藍,真的像一句詩呢。」
「多謝武者叔的誇獎,我這只是說真話罷了,」柳原行著禮說:「比如庭園藝術吧,我還沒有機會去日本古都——京都去仔細參觀,據我所知,日本的庭園藝術,受中國唐代的影響很深,但,經過長時間的發展,早已自成一格,能將自然和宗教融和,摒除了繁雜和冗俗,石和樹的單一構布,在境界上頗見深遠,比諸中國暴發戶的庭園,簡直高得太多啦!」
戰爭!這兩個不尋常的字,使旁聽的水晴子驚怔錯愕了,像柳原君這樣英昂俊美的中國青年,這樣廣闊深厚的心胸,會和誰去作殊死的戰爭呢?他曾說過:一切問題,在日本而不在中國,從他的態度上,已經看出他沒有錯了。這不是同情,一個處於弱勢國家的愛國者,是不需要領受異邦女子無補於事的同情的。但,愛呢?他沒有理由去拒絕的,天哪!水晴子惶恐的意識到,她竟然已經愛上這個異國的青年了。
他們把話題縮小到生活上,柳原對日本藝術的精進,卻是十分讚許的。
在他作這樣的問詢時,他的眼裡燃燒著一種奇異的火燄,充滿咄咄逼人的意味,久米先生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
「我不熟悉,」柳原說:「沒有嚮導,我一定會迷路呢。」
「這裡很美,」他朝東邊望了一眼:「可惜離東京太近了,和-圖-書有一天,東京擴大起來,會把這邊的原野吞掉,讓它變成都市的一部分呢。」
「柳原君,這些話只能對我說,不必再到軍事學校裡去說了,這是犯禁的,嚴重的話,他們會開除你,立即遣送你回支那去的。」
「並不矛盾,」柳原說:「我們國家,如今在軍事和國防科技上,都處於弱勢,我們政府派遣許多知識青年,留學各國,把新知識帶回去,強固我們的國家,這沒有什麼可以非議的地方。中國一向講保衛自己,不去欺壓鄰國,這和日本黷武的心態,是有很大區別的。」
「你們的故事真多,」水晴子伸手說:「那我討回來吧。」
「真的會嗎?」
「柳原君,這樣好的天氣,你不出去走走嗎?」
在他們對談的同時,愛知子和水晴子只能在一邊聽著,都沒有插口,他們的話題,水晴子並不感到太大的興趣,但她很欣賞柳原的坦率謙和,他的舉止態度,都有一種迷人的氣質,這是日本青年很少具有的。
和面對武者先生談話時的情調完全不同,柳原的話鋒,是幽默輕快的。他朗聲的大笑,常驚飛了柳梢的野鳥,他這樣的爽朗開暢,使水晴子很自然的摒除了羞怯,指東說西的談了很多。
「我父親就是那樣子的,」水晴子說:「他原是一個很好的農人,不知怎麼地,被人說動,也跑去南滿了,也許,只是想多積點錢,改善生活吧,去了這麼多年,連信也沒有呢。」
「真的抱歉,對不起啦!」水晴子惶恐的鞠躬說。
「有一個很有趣的問題,我想問問你,」愛知子說:「你既憤恨這些軍閥,為什麼又要到日本來學習軍事呢?這不是很矛盾嗎?」
「直到畢業,如果還能畢業的話。」柳原說。
晚餐後不久,柳原就起身告辭,要趕回營區去了,武者先生告訴他,逢到假日,可以經常到沙龍來盤桓,把這裡當成家一樣。
「不,水晴子姑娘,」柳原急忙說:「也許是我一時失態了,這和妳有什麼關係呢?我氣的只是妳的國家裡那些軍閥罷了。」
「不能畢業?」水晴子困惑的眨著眼。
「我會常來的,我向武者叔學習的地方正多呢。」柳原這樣說。
所謂的野湖,就是片片彎曲相連的淺沼,在近山的平野上展布著,沿著淺沼,有著灌木、農田、零散的村落,和樺林高舉的村路,愈近湖邊,草色愈秀,傍湖植著許多垂柳,風光幽柔,彷彿是中國的江南。柳原緩緩的走著,水晴子傍著他,微微保持著一些距離,兩人一路沉默著,雖都沒開口說什麼話。走過一片白樺林,水晴子想到了什麼,輕輕問說:
「也許日本軍部,很快就要割裂我國的東北國土了,」柳原說:「我每想到國家未來的處境,內心就非常的痛苦,在能夠說真話的場合,就想拚命的說吧。武者叔您知道,我能說真話的地方,如今只有這座沙龍啊!」
「這不要緊,」柳原笑出聲來說:「我們也習慣用東洋鬼子、西洋鬼
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番婆子之類的稱呼,來稱呼外國人呢!中國曾經是一個萬國衣冠拜黻冕的天朝大國呀。」
「大和民族的矛盾正在這裡,」武者先生說:「日本的柔性文化,教人寧靜致遠,但日本人卻只用它當成生活上的調和與點綴,不改它黷武的心性,這是我們研究文學藝術,深入探究人性的人,十分困惑難解的,現實功利,真的能長時期蔽人耳目麼?」
「想去看雪,看隨著湖水漂來的浮冰,」柳原說:「那些浮冰,有的像鵝,有的像水鳥,一定很美的。夜晚獨自宿在山村裡,聽松上的風,海上的濤,聽古老的日本漁歌,和三味線低低的撥弄,如果喝了酒,有些醉意,會領略得更深呢。」
「戰爭!」柳原大聲地說:「也許,只有通過悲慘的、不幸的戰爭,日本才會清醒過來,重新去檢討歷史的矛盾和錯失吧。」
她這樣一說,柳原和水晴子都笑了起來,連周圍的空氣,也彷彿波盪出笑紋來,顯得柔軟輕快了。
柳原搖搖頭。
一個蔭綠的夏季,柳原真的每逢假日就來,在沙龍裡盤桓一整天,直到收假前,才匆匆趕回營區去。在沙龍裡,他也常和愛知子談天,談花道、茶藝、庭園,談日本的民俗藝術和傳統戲劇,他對日本文化柔性的一面,表示出他的敬重和喜愛。愛知子認為這個年輕人是少見的天才型的人物,他知識的廣博,遠超過他的年齡。
「不錯,」久米先生說:「這正是武士道的基礎部分,人和刀的命運是一體的,製刀的技術在那種時代風尚中,自然也跟著逐步提昇起來了。我覺得,一個社會的進步,是有它連鎖作用的,武士道,多角度去檢討,固然有它的缺點,但日本文化走向昇弧,也是事實。」
當他們認真談論的時候,愛知子總是坐在一邊不說話,水晴子只能斷續的聽一點而已。她有一種幻覺,覺得端坐在疊蓆上的柳原,彷彿是一團明亮的、抖動的火燄,他的臉和眼,照亮了這一方斗室。
「就現實景況來看,中日關係的改善,希望是十分微弱,」柳原挺坐在疊蓆上,用清朗的日語說:「日方利用黑龍會,深入南北滿和東蒙,表面上,是和中國政府協力抗俄,事實上,是要攫取滿蒙。在山東,日方要排除德國的勢力,在南方,他們要和英法競爭,在內陸,也非常積極的拓展勢力,想控制漢冶萍公司就是明證。當今,日本有遠見的元老政治家,已經被盲目激進的軍國主義者替代了,他們要把日本帝國推進炮膛,高速發射出去,這樣,中國固然會受傷害,而日本,怕也會粉碎掉吧!」
「讓水晴子陪你到湖邊走走吧。」愛知子說。
水晴子臉上漾著笑,湖上風柔,柳原用柔笑迎著她。不知怎麼地,她覺得眼淚有些無端的潤了她的眼角。
「不用了。」柳原說:「早晚我總會離開日本的,妳先送別,後送別,不都是一樣的嗎?」
武者先生不在,柳原就在二樓的藝品https://m.hetubook•com•com陳列室內靜靜的看書,他閱讀的態度非常認真,拿著紅筆,在緊要處圈點,還加上密密的眉批眉註。
水晴子掩著口,吃吃地笑起來:
愛知子特別把水晴子的遭遇對他說了。說到她父親大尾崎離家去了南滿,多年沒有消息,她母親經常流淚,雙眼都已半盲,最後愛知子對他說:
假日來時,面對著柳原,她就彷彿面對著一個美麗的夢,有些飄浮上升的感覺。
「熟悉是談不上,那邊的地方太大了,」柳原說:「日俄戰後,南滿畫入日本的勢力範圍,你們的政府,駐紮軍隊,控制關卡和鐵路,伐木採礦,保有太多的特殊權利,軍部和黑龍會,對那邊的情形,應該比我們關內的人更清楚啊。」
「我說個故事給妳聽,在古老中國的長安,有座橋叫做壩橋,當好友或家人遠行的時候,都在壩橋送別,有什麼好送遠行的人呢?祇有橋邊的楊柳,隨手折一枝贈別,後來,折柳送別就成了習尚了。我現在還沒有走呢,妳怎麼就用中國送別的禮儀來對待我呢?」
「這真是很公平的談話,」武者先生說:「對柳原君的年輕坦率,我深深的敬佩呢。」
武者先生特別看重這個異國的青年,為他介紹不少他文壇的朋友,包括他的老友久米和藤井,他們在一起談到文化問題的時候,柳原的話鋒就顯得鋒利起來,尤其是對日本的所謂文化傳統,他提出很多批判。
「這次來日本,要留多久?」
水晴子的臉又紅了,她不願對方發現她的羞態,急忙找話說:
「事實上,你的感覺和我的感覺,大致上是相同的,」武者先生微微嘆息著說:「在野者的忠告,當政的軍人是聽不進去的,但我總希望,日支平等的友誼,能夠維持下去,也許……也許通過非常不幸的戰爭,日本會省悟到:現實利益是短暫的,日支兩大民族卻是永遠的。」
「有去過早稻田大學嗎?離你們的營區很近呢。」
「你是在寫詩吧,柳原君,那有你想的這麼美。」
「那都是事實,」柳原說:「我有很多同學,都是東北籍的知識青年,他們極度不滿日本蠻橫的作風,在我們國土上開槍放炮,飛機和艦艇,不經照會就任意飛越和航行,日本可以隨時把軍民運往中國居留駐紮,霸占商埠和港口要地,他們從不把中國看成一個有主權的獨立國家,這種情形,已經有很多年了。」
他們談到中國新詩人徐志摩的詩,柳原背誦出詩裡的句子: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水晴子覺得心跳加快,真的赧面低頭,又引起對方的笑聲來了。
「你為什麼想去北海道呢?又寒冷、又荒涼的地方。」水晴子不解地說。
「我們都可以做你的嚮導啊,」愛知子說。
「沒有地方可以去呢。」柳原這樣回答著。
「柳原君,你如果對一個血氣方剛的日本青年這樣說話,對方會約你拔刀決鬥的呢。真理是一回事,現實利益又是一回事。日本的大陸政策,原就是根據現實利益釐定的,和_圖_書它的理論基礎是以日本的科技工業,配合東亞各國豐富的資源,結合成一個以日本為首的共榮圈,使日本能夠長久的稱霸於世界,這對本國利益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苛責的,問題是做法上太急進。對鄰國,不講誠意的友誼和公平的合作,而以武力做後盾,講權謀和霸占,軍部的這種盲進作法,民間也有許多人不同意的。」
「日本是一個發憤銳進的民族,在求進過程中,它的朝氣和團結性,實在是別的民族很難比得上的,在近代歷史上,它也有長達數百年的閉關自守時代,它的維新運動,只不過比中國略早幾十年而已。但從結果而論,它的維新是全面成功了,這使它躍昇為東方的強國,日俄戰後,它的地位,更得到世界諸強的肯定。」柳原接著分析說:「成功太快了,帶給日本民族狂妄自大的毛病,總認為以本身領先的科技,雄霸亞洲是輕而易舉的事,諸位都是文學藝術界的先進,事實當真是這樣嗎?」
「好了,我們不再談這些吧,」愛知子說:「這樣好的假期,你應該很快樂,這些問題,把你的情緒都弄糟了呢。你沒有去東京市內玩玩嗎?」
「願意嗎?水晴子姑娘?」柳原望著她。
「如果有假期,你想去看看什麼地方?」
「柳原君,你對南滿和東蒙那一帶的情形熟悉嗎?她急著希望知道呢。」
「日本居留民失蹤的案例,多不多呢?」愛知子接著問說。
對水晴子來說,柳原的出現,給她一種奇異的激盪,她沒曾想到,那個來自支那本土的青年,能夠以流利的日語,和武者先生作長時間有深度的談話,和他年齡相若的日籍青年,是很難比得上的。他們所談的,大都是文化、歷史和文學上的問題,而主要是指向日中關係的改善上。無可諱言的,柳原君是一個愛國者,但他具有足夠的靈性、智慧和學養,使他在提及近世紀日本對中國諸種凌|辱和壓迫的同時,激憤中仍不失理性,保持著他的廣闊、柔潤和平衡。
水晴子一羞急,竟然折了一枝柳,揚起來,作勢要打他,最後,並沒落下,就拋出來了。柳原接住她拋出的柳枝,笑著說:
「嗯,一點點。」水晴子說:「在這裡,漢詩、漢字,都是很流行的,高校課本上,對支那本土的介紹特別多呢。……抱歉,我們習慣了用支那這個字眼了。」
「你寫不寫詩?我是說你們傳統的古體詩?」
「這情形不很平常的,」柳原說:「日本政府組織嚴密,在華居留的日籍人士,都有協會負責連絡,除非是有特殊任務……他不是那種人吧。」
「寫啊,」柳原說:「妳讀過漢詩?」
「我不會講的,」柳原說:「和我年紀相若的日籍同學,他們不會懂得一個中國青年的感覺,他們不具有我的經驗和感覺,講也沒有用的。」
「因為愛國,可能會被日方開除呢。」柳原笑著,神情十分爽朗。
他們走到垂柳傍岸的湖邊,各倚著一棵柳休息,柳原隨手握住一枝柳線,輕輕的拂著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