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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報販子

作者:費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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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錯再錯

第四章 一錯再錯

「你們的馬副總經理在嗎?」陳探長已經在問話了。
「決定了價錢之後再看貨!」
李統看見馬白風,並不馬上發作,「嗯嗯」點首作聲,他又看見公司員工,紛紛圍上來看熱鬧,便高聲叱喝說:
潘文甲搖頭嘆了一口氣,忙將地址記下,石塘嘴「加刺連士街〇號。」
「狡兔三窟,我看這傢伙一下子又要到石塘嘴去了!」潘文甲向李統說。
李統馬上說:「好吧!一切的條件都答應了他再說!」
馬白風暗捏了把汗,他在走上樓梯之際,正好碰著他的忠實走狗譚天,便密切關照他說:「現在有兩個警探在樓下門市部,要向我追查一件事情,你去和他們周旋。記著,我曾經說過,我們公司裏有一個女職員被汽車擦傷了。你要一口咬定是事實,女職員現在在醫院裏換藥……其他的事情,就一概推稱不知道。」譚天看見馬白風氣急敗壞的形狀,就猜想到事情的嚴重,便唯唯點頭,應命而去。
潘文甲是個老於世故的人,並不像馬白風那樣沉不住氣,在他未搞清李統的真實態度以前,對於馬白風輕狂舉動,只有忍隱不發,逆來順受。他認為只要他的職位不變,一待頂頭上司回去廣州以後,他總有辦法對付馬白風這個得意忘形的小丑。
潘文甲向李統請示後說:「我們兩個人,還帶一個法文秘書,我們可以當面鑑定文件……」
馬白風對這種揶揄,卻並不甘心領受,馬上怒目相向,無奈他色厲內荏,已提不起精神向潘文甲說話,瞪了一會眼睛,便忍氣吞聲,悄然離開。
「好吧!那麼你是一個人來還是和你的那個頂頭上司,臉孔活像僵屍名字叫李什麼的……我也忘記了……兩個人同來呢?」
「任你情報販子如何刁鑽狡猾,也別想逃得出我的掌握!」他拍著胸脯自豪地說。接著便吩咐潘文甲說:「馬白風已經在警署方面露了形跡,自然我不能再派他去調查『虎豹別墅』,這個責任還是交給你吧,我看最好還是向警署著手,他們必定有存案的……」
這一聲吼叫很有效力,剎時間那批傢伙溜的溜了,走的走了。
「于小姐……」他非常客氣,一改以前狂妄的態度,笑口盈盈地說:「公司裏出了岔子了,非得要妳幫忙一次,才能下臺。」
「混蛋,你們這批是死人啦!擠在這裏做甚麼?……」
潘文甲連聲稱是,滿露得意神色,只可憐了站在旁邊的馬白風,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中不免又燃起妒火,對潘文甲的獲得青睞表示憤恨,他認為即算他錯用了一張名片,而敗露了身份,也不致於受到如此的冷落,而且所暴露者不過是「文化公司」的副經理,又不是共黨組織的特派室副主任。李統分明是藉此機會,剝削他的職權,好讓他的忠實走狗潘文甲大權獨攬,以擴張他個人勢力。
李統看過名片之後,親至大門口歡迎,接入經理室中,掩上房門,他們在談些什麼,不給任何人知道。
尤其是于芄小姐,由於歷世不深,她還是第一次被派遣出來做事,來到潘文甲的跟前,覺得潘文甲這個人,還不失為正經,縱令是假正經,比起「文化公司」內那些牛鬼蛇神,流氓惡棍,究竟高超一些,假如他下臺後,落到馬白風手裏,前途將不堪設想。
「又是六萬?……」潘文甲感到困惑,不得不向李統請示。
正在這當兒,大門外有人撳電鈴叫門,湯胖是負責把守大門的,揭開洞口觀看,原來竟是中午來訪馬白風的那位陳探長。
馬白風原是奉命令去調查「黃色」汽車公司的,這是李統給他的任務,他必須大顯身手,把任務圓滿達成,以獲取李統的寵信。
這一叱喝,搶看熱鬧的人全都狼狽退下了。李統扣著指頭,把馬白風一個人招進了總經理室,在掩上玻璃門時,特別關照潘文甲說:
當潘文甲馬白風陪同陳探長上樓之時,李統正在經理室中,儘情運用他的特務智慧,設計圈套使情報販子落網,首先,他打電話到「統戰部」的香港地下站聯絡。
「這一份情報對於你們很重要呢,是法軍遺失了文件之後的緊急軍事措施,除了這份情報以外,還有一點附贈品,就是香港政府準備向你們掃蕩,你們所有特務機構的一張黑名單……討價六萬如何?」說完又是一陣笑聲。
「早預備好了哪!」潘文甲答。
事態的突變,已是急不容緩,在「文化公司」裏就只有于芄一個人是女性,除了她,沒有誰能扮演那被汽車撞傷的女郎,但是馬白風知道于芄的脾氣,除了潘文甲以外,沒有誰能把她指揮得動。到這時候,只有厚著臉皮向潘文甲搖尾乞憐了。
會計員陳銳功原是行動組長譚天的好朋友,由於譚天是馬白風的老幹部,平時和馬白風一個鼻孔出氣,聽得于芄何澄兩人在潘文甲面前訴說馬白風的作威作福,便也趨上來說:「潘主任,馬副經理關照我說,以後『文化公司』裏的賬目,一切須由他過目批閱,你看是否應當照他的意思去辦呢?他說是李主委交待下來的……」
她把馬白風說話的態度儘情輕薄一節,保留著不說,恐怕損傷了自己的尊嚴。
「這傢伙混賬透了……」馬白風恨極而咒罵。
「你找他有什麼事?你貴姓?」
馬白風無可奈何,只得厚著臉皮去找于芄說話,好在上樓並不需要經過門市部,可以從經理室的側門出去,當馬白風越出走廊之時,偷偷地走出廊道,探首向門市部窺看,只見那位陳探長和他的助手,正在翻閱書架上的紅色書籍,似乎是要找出什麼機密。
「喂!范老哥嗎,我是潘文甲,別說刻薄話了,我們談交易吧!」潘文甲接上去說。
會議室裏的人,對於情報販子的威名,多少和-圖-書已有些消息,未見其人,但聞其聲,已經把「公司」的幾位主腦人物弄得七葷八素,鬧得天翻地覆。他們為好奇心所驅使,一窩蜂的追落樓梯,擠在經理室的門口,推推擁擁,搶著偷聽電話的內容。
「……」
「他去參加勞工組織的會議,也許回來吃晚飯,也許深夜才回來,反正他要回來聽你的報告的!」
潘文甲的命令傳出,公司裏便起了一陣忙亂,提早拉上鐵柵,關上舖門,所有的員工集中在二樓的會議室內等候,僅留下湯胖一人在樓下守門。
「我們怎樣接洽呢?」潘文甲向聽筒說話。
馬白風卻是恁怎樣也不肯說:「等李主委回來再說吧!」他堅定的回答。
陳探長一進門,便抬頭東張西望,帶著譏諷的口氣說:「咦!你們今天提早打烊,打牙祭不成?」
馬白風的禍就惹得不小。
「那兩個警探呢?」他問。
「哦,對了,對了,樣子像活僵屍一樣的,對了,對了,我記起來了……」
「現在他正在報告你闖的禍呢!」胡大號意在挑撥,他是希望坐山看虎鬥的。
「李主委;我實在是沒想到後果會如此的嚴重,當時的環境,假如我不用真實名片的話,『黃色』汽車公司的經理,怎會接見我到經理室裏去詳談?……」
「現在香港政府正在對我們打主意,這個人不能不敷衍他一番!」
「豈有此理……」馬白風怪叫。
他說:「馬同志,我把你安插到『文化公司』裏來,很委屈了你的才幹,這只怪潘文甲沒有賞識你的工作能力,使你沒有機會表現,現在,我給你一個發展才幹的機會——」。
李統忙將地址記下,咖啡館而又接近遊樂場,自然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情報販子利用這種場所打電話談交易,要進行調查就困難了。可見得他在做事之先,處處考慮周詳,絕對不留痕跡,其狡猾機警,確實難纏。但李統並不因此而放棄這條線索,因為他知道情報販子在十二點鐘之後還要打電話接洽交易方式。所以馬上招呼行動組長譚天進經理室,命他帶組員二人,從速趕往銅鑼灣「龍鳳」咖啡室,在十二點鐘前後,嚴密注意公用電話間,倘若發現形跡可疑之人,馬上跟蹤,一方面分出人手來和「公司」方面聯絡,跟著又把情報販子的形狀口述一遍:身材短小、圓杏眼、朝天鼻子、顴骨高聳、門牙像老虎鉗子般突出……憑這些特徵,就不會搞錯。
湯胖傳報後,馬白風以乞憐的眼光向著李統說:
馬白風得到李統支持,而且于芄已經奉命裝扮成受傷的女職員,難關已經渡過,便壯著膽子,上前接待陳探長。
突而湯胖闖進來,傻頭楞腦地說:「潘經理,電話!」
「我沒有辦法,露馬腳也只好露馬腳了!反正整個責任還是由你負!」
「哼,我沒被汽車擦傷過,還是你自己去冒充吧!」于芄忽然板下臉孔說。
「呸!」李統向著話筒重重吐了一口唾沫,他認為情報販子過份可惡,指著禿頭罵和尚,還可以裝不懂,指著和尚罵和尚就過份欺侮人了!他正預備還罵之時,潘文甲已經推門進來。
大約有半個鐘頭,李統算把馬白風教訓夠了,聲嘶力竭,不再說話,馬白風才得到機會,舒過一口氣來。房間中沉默了一會,馬白風便開始解釋:
潘文甲暗自慶幸:在與情報販子的一場交易中,自己並未垮臺,李主委可能是故意把「死結」讓馬白風鑽,好打掉他的非分慾望。李主委自然是有意維護他的,到底是追隨了上十年的老上司了。
李統的罵人方式是疲勞轟炸,說到脖子上紮隻花襪子時,使得大家都向馬白風冷冷發笑,冷笑中帶著惶恐,不知道下一個目標要落到何人的頭上。
于芄最討厭這種流氓派頭,掉轉頭怒氣沖沖走回了經理室,砰然將房門關上。
「在什麼地方找到的呢?」馬白風接著問。
潘文甲面露笑容,得意洋洋,兩手環抱在胸前,一本正經地如同門神一般。他知道馬白風這一垮臺,可就一輩子再也爬不起來。紗窗中傳出李統聲聲的斥罵,初時聲音很低,後來便像唱朗誦詩一樣,只聽得馬白風連連稱是,沒有一句辯白的話。
他將在黃色汽車公司內的經過情形,急急的向潘文甲說了一遍。要求潘文甲馬上命令于芄扮充那位被汽車撞傷的女職員。
「我們看過貨色之後再議價錢如何?」
「馬同志,你還在這裏聊得起勁,李主委要找你啦!」
「為什麼你不去和潘主任商量,和我囉嗦個什麼勁?」于芄嬌嗔地說。
「我們見過一面,那天晚上在普慶坊……」
馬白風已經受過潘文甲的奚落,對於于芄的峻拒,已老羞成怒,憤然張臂要撲上前去,將于芄痛毆一頓洩恨。
香港電話局的設備是非常完善的,任何電話相通,都由自動機錄下,這原是為了記錄用電話的次數,以便計算費用。李統所要調查的,就是電話由什麼地方打來,想從電話的線索找出情報販子的地址。
「還說了些什麼沒有?」
馬白風心中暗叫糟糕。「那末潘文甲說些什麼呢?」
李統一面吩咐于芄喬扮汽車撞傷的女職員,臨時教給她一番應付的言語,將「公司」內儲備的救急藥箱取出,替她在臂上塗上紅藥水,用紗布包紮起來,一面又吩咐湯胖啟門讓陳探長進來。
「李主委回來就向潘文甲大發雷霆,他說:『文化供應公司』開幕之時,太過舖張,引起各方面注意,而且香港警署已經特別派出人來調查我們公司組織的內幕,這是統戰部傳遞過來的情報!」
房門呀然打開,馬白風哭喪著臉,慌慌張張打躬作揖,用屁股倒退了出來。
「喂——是新娘子嗎?」聽筒中傳出怪腔和圖書怪調的老怪物聲音。
得到這兩點線索,李統更覺胸有成竹了。
第二天清晨,李統安坐在二樓隔音板密封的會議室內,單獨招呼馬白風一個人說話。
「喂!為什麼不到公司裏來談?又為什麼不到普慶坊公園……」
原來「KC一〇二四」號,是黃色汽車公司一架失竊汽車,早已報案,警署正在嚴密調查,馬白風自送上門,他有兩大錯處,一是首先遞上一張名片,印明「華南文化供應副總經理……」,二是自作聰明,訛稱公司內有一個女職員被該汽車撞傷,特到汽車公司來辦交涉,因之,他反變成了警署調查的對象,麻煩就大了。
「因為知道你們找我,而又沒有看見『離婚啟事』所以特意打個電話來探聽消息。」
「那自然找出汽車離去後停在甚麼地方,以偵查情報販子的住處!」
馬白風越想越恨,心中便暗暗的詛咒,假如他一旦得勢的話,一定要對潘文甲予以報復,而且對李統也絕不放過。
「各位同志,嗯……今天還是第一次和各位說話。嗯……相信各位都能明白我們組織的任務,我們奉命令到香港來,並非是為享福來的,嗯……自然,各位在內地吃盡了苦,一旦到了花花綠綠的十里洋場,難免要受到物質的引誘。嗯……現在我們首先來看看各位的衣著全是資產階級的裝飾了,尤其是女職員,穿得花枝招展——」
馬白風急得真要哭出聲來:「我是說著玩的……」
「文化公司」上上下下的員工,眼看著馬白風對潘文甲的奚落,而潘文甲竟像個戰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一言不發,與平日判若兩人,因此,他們猜想潘文甲的職位可能已經垮臺。
「你替我守在門外,假如有誰想來探聽,你只管放他進來就是了……」玻璃門便砰然關上了。
李統滿露著神秘之色,笑了笑,說:「好吧!現在請你預備汽車,祇我們三個人去,在這一次交易之後,情報販子就會領略到我的利害了!」
李統繼續說:「完全失去我們在延安時布衣芒鞋的『革命』精神——我們再看看副經理馬同志,穿洋裝還不說,脖子上還要紮隻花襪子。(共產黨稱領帶結花襪子)完全像一個小『布爾喬亞』階級的花花大少……」
「但是于芄聽你的指揮……」
「你們誰查『黃色』汽車公司就是一個證明。聽說KC一〇二四號汽車還碰傷了你們一個女職員,這件事情真冤枉,我們的小子駕駛汽車向來是呱呱叫的,怎會肇事傷人?倒使我感到莫名其妙!」
李統搔著頭皮,他在考慮怎樣下手擒拿那狡黠多智的情報販子,使他墜入圈套。
「有價值的就要,沒價值的就不要!」潘文甲說。
李統又招呼潘文甲進內,他說:
為避免露出破綻,潘文甲也現身出來照應,馬白風在這時候也不敢再和潘文甲鬧意氣,馬上替陳探長介紹:
馬白風走上二樓,在資料室推門入內,果然看見于芄正為潘文甲在清理一項文件檔案,文件雜亂無章,散滿了一地。
「公司」裏的員工議論紛紜:再有個把鐘點就是十二點了,和情報販子談交易的時間就要到來,在這段緊張的時間裏,李主委招一個畫漫畫的來幹什麼?這個「老特務」葫蘆裏藏的甚麼藥?真令人莫測高深。
這一來,潘文甲知道事情嚴重了,並不光是為了馬白風的事情使得李主委發火,顯然還有著其他的原因。
「好吧!依你說的,六萬就六萬!我們怎樣接洽呢?是在普慶坊公園?還是到公司裏?現在是『貨找顧主』,照例應請尊駕到我們的小公司裏來交易,我負責保障你的安全就是了……」
「你說這些話有什麼用處?」潘文甲慢條斯理地說:「我又不能替你扮裝女人囉!」
「哈,刻薄成家的應該是你們,假如你們不刻薄,我也不會向你們討債了!說正經吧!你們六萬元現款預備好了沒有?」
馬白風因為和潘文甲鬧意氣,沒有把經過情形據實而報,預先作一番佈置,以應付警探,事到臨頭,就不由得使他狼狽萬狀,醜態畢露了。
「我也並不準備購買他的情報,只帶著支票簿就行了!」
「合作?哼!」潘文甲像找到機會,要狠狠的予以報復。「我在提拔你!」他說。
「你知道我需要調查的目的嗎?」
「早已經走啦?」胡大號說:「不過他們說下午六七點鐘再來,請你等候!」
潘文甲知道馬白風在原先的時候,不肯吐露實情,是要等到李主委回來替他作主意。現在到了緊急關頭,又低聲下氣哀求,這種臨時抱佛腳的卑鄙作風,實在可恥!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李統慢條斯理地由林琳秘書伴著走了進來,進門就吐了一口痰,「呸!」的一聲吐到地氈上。坐定以後,先將玻璃杯的開水呷了一口,擠著喉嚨咳嗽了兩聲,然後拉開嗓子說話:
這時「公司」的同人也都湊上來傾聽消息。
調查一家汽車公司,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派到一個堂堂的副主任身上,本來就不大適當,馬白風卻是拿了雞毛當令箭,像要應付千軍萬馬的場面似地,全副行動裝備,一齊上身,還打著官腔,吩咐事務員伍月雲替他打電話召來一部出租汽車。
「主委什麼時候回來呢?」
譚天走後,李統又馬上撥電話至「大公」報館,請他們馬上派一個畫漫畫的好手來。
「喂,范老哥,爽快一點好嘛?你有什麼事情何不直截了當地說!」潘文甲又說。
馬白風的尷尬難以形容,他實在無法再忍受潘文甲的奚落,真想由後門溜出去,一走了之,就甚麼也不管了,但是想到事情的後果嚴重,自己的前途將就此斷送,便又裹足不前。
「混賬!」。李統又咆哮如雷:「你幹了和圖書十幾年特工,難道說連這一點也不懂嗎?些許蛛絲馬跡就可以傾覆全盤戰略,何況是一張有名有姓有地址的名片!你還辯白的甚麼,還不快替我滾出去……滾出去!」
李統是共黨組織內有名的特務頭子,相信香港政府已經有了存案,所以不便露面應付這件事情,這場禍是由馬白風闖下的。自然該由馬白風自己去了結。
「唉,老在一個地方有什麼意思?換換胃口嘛!」電話便掛斷了。
「對了,有情報出賣,沒有什麼可驚奇的,我本來就是幹這一行買賣的!」情報販子說,帶著一絲陰森的笑聲。
李統和馬白風個別談話的時間雖然很短,但是在這段時間裏,潘文甲卻聽到許多對馬白風攻訐的話語。
「馬副主任……李主委回來,請你馬上下去!」
潘文甲只有再請示了。
「又開玩笑了……」
「李主委是誰?」好不客氣的說話。
張福泉不懂,但是做特務的人,是不許敗露形色的,同時,組織的規定,遇到這種環境時,不容許隨便說話。便隨機應變說:「馬副總經理剛才還在公司裏,現在沒有看見,大概是走開了,我替你去找找看!」
潘文甲聽到馬白風戰戰兢兢可憐的聲音,便忍不住竊笑。回想到他早上出門的時候,那一副氣勢凌人,不可一世的態度,就覺得如兩輩子人一樣。
「怎麼啦?……難道說,你竟不肯合作?……」馬白風的嗓音梗塞了。
潘文甲戰戰兢兢拈起了電話聽筒說:「喂!范老哥,又有什麼事情指教?」
「咦!他怎麼會知道?」潘文甲以手堵著話筒回頭向李統表示驚詫。自然這件事情鬧到了情報販子的耳朵裏,正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向馬白風施以報復。
「嗯!」李統如有所悟。翻開香港街道詳圖查看,「虎豹別墅」和「皇后遊樂場」相隔僅數百碼地。「別墅」在山腰間,「遊樂場」卻在山腳下接近海灣,由這兩個發生事情的地點對照,就可以推測出情報販子就住在這附近了。
「屁都沒有放一個!」
「誰知道?」陳探長避不作答。說:「現在,我可以去看看你們的女職員嗎?」
李統明白了情報內容之後,考慮了一會,說:「情報有價值終歸是要的,價錢可以慢慢的談!」
馬白風忙趨上前,笑靨相迎說:「陳探長,對不住,早上您來過了,剛巧我外出有事……」
保鑣何澄說:「潘主任本來是派我負責普慶坊與公司之間和大家聯絡的,但是馬副主任一定要把我壓制著,不許我離開大門一步,他說:『假如我敢擅自行動,不聽他的命令,就當作違反紀律論處。』到後來我怕誤了大事,忍耐不住,便偷偷由後門溜了出去……潘主任,我看這件事情你得向李主委說個明白,免得馬副主任在李主委面前飾詞傾陷,那我就吃不消了……」
「潘文甲更不像話!」胡大號說:「他把一切責任完全推到你的頭上,他說,你是副總經理,是負責統籌辦理開張事宜的……」
約五分鐘後,回復的電話來了,說剛才的電話是由銅鑼灣接近皇后遊樂場的一家「龍鳳」咖啡館的公用電話間打來的。
聽見情報販子四個字,人人仿如談虎色變,他忽然有電話打來,不知道又有什有事情發生了?和這傢伙來往從沒討過他的便宜,但願不要上當才好,潘文甲懷著戒備的心情,離開座位,趕下樓去接聽情報販子的電話。
「什麼人打來的?告訴他我不在,叫他隔一個鐘點再打來好了!」潘文甲以申斥的態度說。
于芄以為這無聊的傢伙又來胡纏,便板下了臉孔,連睬也不睬。
會議室的面積滿容納得下二十來個坐位,團團地繞著會議桌,站的站,坐的坐,按著資歷和地位,區別出誰該坐得和李統靠近一些。
陳探長表示毫不介意,說:「沒關係,反正我是無事人。」他的目光非常銳利,不住上上下下四處掃射,門市部聚滿了人,他們的臉色都非常奇特,每個人的表情不同,這種情形使陳探長暗暗懷疑。
「但是我們的六萬元並沒有準備好呢!」潘文甲不懂李統在賣的什麼關子。
「你別聽他假傳聖旨,李主委沒說過這種話……」潘文甲憤然回答。
「混蛋!你們連我都沒有看見過嗎?」
聽說李統已經回來,馬白風如獲大赦一般,狠狠地向于芄吐了一口唾沫。
于芄第一個說:「昨天晚上,你和李主委出去後,馬白風就好像新官上任似地,對我們個別訓話……真是豈有此理……」
潘文甲越聽越覺氣惱,激憤地說:「一切有我,你們別把他當人,等李主委公畢返廣州後,我自然有辦法收拾他……」
李統的全副精神已貫注到電話上面,無暇兼顧底下人的行動。
馬白風只有低下嗓子說話,識時務是俊傑,他的語氣變成低聲下氣地哀求:「潘主任,你和我一個人過不去還可以,何必拿團體出氣呢?況且我一個人失職受處分事小,組織的秘密敗露,這個責任,就不能由我一人來負……」
「不,我是李主委……」李統答。
豈料這一去,馬白風竟變成「馬失風」了。
「我早料想到他要更換地點的,你想這種人他會死釘在一個地方?」李統又放馬後炮,誇揚自己的眼光獨到。
「你沒資格命令!」
「今天早上李主委派我去調查黃色汽車公司,這事情相信妳早已知道了。但是事情竟出了枝節,KC一〇二四號汽車,在昨晚上被歹徒劫去,司機被毆傷,我因為事出意外,只有詐稱我們公司裏有一個女職員被汽車擦傷,好容易搪塞過去,誰想到警探竟來調查了……」
馬白風知道李主委正在火頭上,招他過去,準沒有和_圖_書好話可講,但是命令傳過來,可不能違抗,只有硬著頭皮,走過去向著李統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禮。這時公司裏的員工,全知道將有熱鬧可看,一個個聚精會神,屏息觀變,有的替馬白風捏一把汗,有的卻以幸災樂禍的心情,欣賞事態的發展。
約過了半個鐘點,「文化公司」大門的電鈴又響,進來了一個四方臉孔面容憔悴,頭髮蓬亂的青年人,他遞出名片,印著:「大公報漫畫週刊主編,章誠。」這自然就是李統所約來的漫畫家了。
恰巧張福泉進來向馬白風傳報。
「這是我們的職責!」陳探長謙虛著說。「汽車已經找到了!」
「狗娘養的,你連一點特工常識也沒有?還想做什麼領袖人物?負這種調查任務,怎可以隨隨便便用正式的名片?簡直是混你娘的賬……」李統越罵聲音越高。
「只要價錢你們承認下來,自然有辦法接洽!」情報販子說。「六萬,如何?」
不一會,陳探長調查于芄受傷的經過情形,已經完畢,潘文甲以為他們的掩飾做得天衣無縫,把陳探長送出大門便算功德圓滿。
「依我看可能是法國領事館在追尋那份情報也有關係!」潘文甲自作聰明插嘴說。
原來「統戰部」的「香港地下站」有著特務員滲透在電話局內做情報,李統關照他們馬上調查在十分鐘前,是什麼地方通電話到「文化公司」。
「怎麼啦?難道說還我陪你去不成?」潘文甲又說。
會議室內的人一致表示驚訝的神態。
「少扯閒話!問他有什麼事情吧!現在各方面都在追查那份越南文件的來源!」李統說。
現在,主要的線索便是那輛牌號「KC一〇二四」的出租汽車。
在門市部值班招呼客人的行動員張福泉,他們有公式規矩,每遇形色奇特的訪客應該用拖延時間的方式應付,給大家有應變的準備。
「誰找你啦?……」
馬白風回返文化公司,李統和林琳因為有特別應酬,外出未返,但是潘文甲看見馬白風臉色不正,就知道可能出了岔子。
「那個人說他是情報販子……」
確實,李統和他在會議室內整整談了二十多分鐘,談些什麼,沒有一個人知道。
「這個刻薄鬼出言不遜,還是你和他談吧!」李統將話筒來給潘文甲,「他媽的……」罵了一句,復在章誠身旁坐下。
「昨天晚上情報販子和我談交易後,乘一架『黃色』汽車公司的金邊『的士』離去的,牌號是『KC一〇二四』,司機是一個年約二十餘歲的青年人,個子高大,長得眉清目秀……你能夠替我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嗎?」
「這位是我們的總經理潘文甲先生!」他說。
「那末很好,我十二點鐘再和你打電話,到時候再說吧!」電話便掛斷了。
不一會,「砰」的一聲,竟是摔掉了一隻杯子。
到這時候,馬白風忍無可忍,明知道找于芄說話,免不了要惹得許多難堪,但是不去,就無路可走,一個特務機關裏,把警探引了進來,無異是引狼入室,是最忌諱的事,不設法把他們打發掉,後果將不堪想像。
李統因為潘文甲購買的文件缺少最後的一節,親自由廣州趕來香港和情報販子辦交涉,文件到手,目的已達,本就可以結束此一公案;但他的作風,向來好高騖遠得寸進尺,滿認為那十二萬元鉅款,讓一個其貌不揚的怪人垂手而得,於心不甘。而且那疊文件本來為共產黨所有,莫名其妙地失竊,又莫名其妙地花掉十二萬元購買回來,硬是忍不下這一口氣,非想把整個事實真相,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蠢豬,那自然是都可能有關係的!」李統的脾氣暴躁,在焦急時就亂罵人。「假如你們在香港把工作做糟了,就等於坍我的臺,知道嗎?是我推薦你當這特派室主任的。我為什麼不推薦別人,這是因為你追隨了我十多年,我認為你還有把握,但是沒想到一離開我,就攪得一團糟,簡直是……」
潘文甲悶聲不響,踏著沉重的步子,無精打采走到樓上之後,馬白風還停留在那裏,趁機向于芄擠眉弄眼,似是輕薄,又似是自鳴得意。
「哦,已經找到了嗎?」潘文甲表露出驚訝,因為這正是他久想得到的線索。
李統在共匪的圈子當中,原是個相當有地位的人物,在職權方面,統轄「黨」方華南地區的各種特務組織,向東南亞方面伸張;他的工作自然是非常繁重而極端複雜的。但是李統的為人,好大喜功,剛愎自用,不論大小事情,全要自己過問,在他認為這是負責的表示,實際上任他是三頭六臂,也有力不從心的感覺了。
「你馬上通知他們全體集合到會議室裏,我有話和他們說!」李統命令著說。
原來,香港的治安機構,早懷疑「文北」公司的開設,可能有什麼政治陰謀,得到此機會,怎能不來調查一番呢?
「事情怎樣了?」他問。
「老潘,主委有請!」馬白風神氣活現,逕呼潘文甲為老潘。
「我並不需要擒拿他!」李統說:「我只想和他保持接觸!」
李統對情報販子似乎也特別注意,馬上高聲說:「會議暫停。」便追在潘文甲後頭落到經理室中。
潘文甲將話筒放還電話機時,和李統面面相覷,意在聆取李統的指示。到這時,李統才發現房門口擠滿了一大堆人,馬上暴跳如雷,叫罵起來:
「馬副經理,李主委在嘉獎你呢,不要因此頹喪,埋沒了你的工作天才!」
「……這不是要露出馬腳了麼?……」
「七點還不到……」
「主委……請原諒我這一次……。」
「這就奇了,歹徒把汽車劫到那地方幹嗎呢?」潘文甲繼續探聽口氣。
潘文甲守在門前,和馬白風碰個正著,他的臉上,露出鄙夷的表m.hetubook.com.com情,看見馬白風無精打采的一副可憐相,使他數日來積壓在心中的一股怨氣,得到了發洩的機會,趁機湊上前去,向馬白風附耳低聲說:
「我當盡我的最大能力去做,主委!」
「……有情報出賣?……」潘文甲嚥了口氣,瞪大了眼,和情報販子交易過一次,害得他焦頭爛額,現在聽說又有情報出賣,一時竟答不上話來。
「三個就三個,可不要動陰謀!也不要預備用武力,最好不帶槍支!我在石塘嘴加刺連士街〇號等你們,坐汽車大概十來分鐘就到了,馬上就來吧!我正在『打茶圍』呢!你們來,我還可以介紹兩個上海新到的貨色給你們,呱呱叫的……」
「好吧!書歸正傳,我的名字叫情報販子,幹甚麼說甚麼,賣甚麼吆喝甚麼,靜極思動,我又有情報出賣,要嗎?」
馬白風懷疑到潘文甲可能是投井下石,搶在他還沒有和李統會面之先,在李統面前先發制人,想到此處,心中不寒而慄。出納員胡大號站在一旁聽得分明,他和胡大號的私交甚厚,無話不說,便撅起了嘴唇,向他噓了兩噓,將胡大號調到身旁。
「問他是屬於那一方面的情報?」李統在旁插嘴。
豈料馬白風落到門市部之時,陳探長和他的助手已不見蹤影,只看見李統和潘文甲正站在櫃臺旁邊說話。看潘文甲的形狀,像在報告什麼事情,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李統怒容滿面,跺腳搥胸,口中喃喃有詞,表情十分惡劣。
「你不是關照過叫她以後聽你的嗎?」
「現在不是個人鬧意氣的時候了!」馬白風半要求半脅迫地說:「這件事情關係了我們組織上的機密,假如因為對我一個人不滿,而犧牲了團體,那該是多大的罪過,況且這件事又是李主委交待下來的,假如弄糟了,我們大家都沒得好看……」
潘文甲冷笑著說:「這樣,我們還是等到李主委回來再說吧!未得到李主委的吩咐,我不敢擅作主張!」
馬白風目瞪口呆,氣惱得連話也說不清楚了:「……妳,妳……妳反了不成?膽敢違抗命令……」
潘文甲和陳探長握手後,說:「我們的女職員發生點小小的意外,麻煩了探長不少,實在有點過意不去!」
「剛才不是說你出去了嗎,這樣,現在還來得及,你從後門溜出去等到李主委回來之後,你再回來吧!」
「既然到了『說著玩』的程度,你何不自己去求她?她正在樓上資料室替我翻檔案!」潘文甲盡情的加以揶揄。
「沒有,好久沒親近我的新娘子了,找個機緣來傾訴相思之苦罷了!」
「呸!看妳這臭女人能神氣到那一天?」一溜煙走出了資料室,匆匆趕落樓下,他以為只要花言巧語把李統說服了,自然于芄就不敢違抗命令,他招來的這場意外風波,可以就此平息。
「哦……」馬白風就疑心到潘文甲已經在李主委面前講了自己許多壞話。「他和潘文甲在說些什麼呢?」他問。
「現在幾點鐘了?」情報販子說。
潘文甲知道他這時正在火頭上不便分辯,唯唯連聲,連屁也不敢放。
「假如潘主任真的垮臺,我就只有請求調職了……」她心中想。
正在這個時候,資料室的玻璃門打開,他的爪牙譚天推門進來說:
但是這一等,又出事了,馬白風回到「文化公司」還不到半個鐘點,警署的陳探長和他的助手已經追蹤而至。
「李主委回來多久了?」
「唉!卑鄙!卑鄙……!」
馬白風以為潘文甲又有了問題,主委要提陛他了,連連打恭,道謝不迭。說:「承主委提拔,無論赴湯蹈火,只要主委吩咐一聲,我馬白風絕對義無反顧!」
「嗯!」李統連連點著頭,對馬白風的會意表示嘉許。
「在虎豹別墅附近!」陳探長說。
「你的嗓子輕一點,否則警探聽見就要進來的!」他加以要脅了。
「現在警署方面,已經向我們的『公司』密切注意,這原因,一、是你們開張的時候太過舖張。二、是你們的人員在外過份招搖。三、可能是情報販子作的怪……」
坐位排定之後,主席的位子仍舊空著,潘文甲滿面憂戚,正襟危坐,這時的會議室內鴉雀無聲。
馬白風焦急地說:「你說我現在外出了,請他們稍等一會,馬上就來……」
「那怎麼行呢?警探已經等在下面了……」馬白風焦急的說。
「請妳冒充這個受傷的女職員……」
女職員就只有于芄一個,她的打扮並不怎樣妖冶,但經李統一說卻脹紅了臉,羞愧無以自容。
「哦!?」于芄恍然領悟,這正是一個向馬白風報復的絕好機會。便故意裝糊塗說:「那末馬副主任要我幫些什麼忙呢?」
「黃色」汽車公司的地址是設在銅鑼灣英皇大道的末端,馬白風跳上汽車,一溜煙揚長而去。
「十分鐘左右……」
陳探長掏出名片,表明身份說:「我來調查昨天晚上你們貴公司的女店員被汽車撞傷的事!」
時鐘還沒有指正十二時,電話響了,是李統拈起話筒接聽。
此時,李統的秘書林琳已發現馬白風正在走廊上和胡大號談話,便走過來說:
「石塘嘴差不多都是私娼館,每家私娼館最低限度都有五六個秘密進出口,是預防警署掃蕩私娼館時,給嫖客們逃走用的,在那地方,我們想擒拿他更是困難了!」
二樓會議室的門打開了,馬白風滿臉春風,走了出來,看他的神態,十分得意,好像李統已經把這所「文化公司」的管理大權,完全交由他負責似地。
張福泉應命而去。
「當然!」潘文甲在前領路,「她在三樓的宿舍裏!」
「李主委,那架失竊的KC一〇二四號汽車他們已經尋著了,在『虎豹別墅』,附近……」潘文甲踏進經理室的大門,就向李統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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