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魔高一丈
據梁寡婦原先的口述,情報販子是住在聖十字街一〇六號的二樓,而且梁寡婦還親自帶那位持照片詢問的行動員前去查看過。
「不會的!」顏主委說:「我們一清晨就有人把守在這裏……」
忽然在遠處的路旁幽黯地方,閃出一輛汽車,那青年躍上汽車,揚長而去。
忽然,一個緊急剎車,車是停住了,但是潘文甲冷不防卻向前面栽了個「狗吃屎」,幾乎撲到司機的坐位上,等到他恢復神智站起來時,手槍已經落到那司機的手中,而且槍口逼到了他的胸脯上。
李統忙接過記錄研究,那是一個小小的記事簿子,把整座連接建築的房子,每家門牌號碼,樓上樓下,出進過些什麼人,形狀高矮肥瘦,男女老幼,進出次數,都記錄在上面,這是特務人員調查案件的必經步驟,對案情的幫助是極大,但對李統卻毫無幫助。因為他找不出一個形狀和情報販子相似的人來,也沒有單臂女傭,這就證明,情報販子並沒有從鄰舍出口溜去。
「哦,怪不得你不作主張,原來還有頂頭上司呢!」金堅勇語氣挖苦地說:「你們的『華南文化供應公司』,在『皇家差館』內,稍為高級一點的職員全知道是『共產黨政治保衛局華南分局民族指揮部』的化身,同時,你們最近還上我們陳探長的一次大當呢!」
李統說:「你怎麼會知道我們收買到一份假情報呢?」
「這就是我要出賣的情報了!」金堅勇攤手要錢。
司機正默坐在駕駛室中,抽著香煙。醫院道這條馬路,到了晚間就是一片幽黯,行人稀少,司機獨坐無聊,又因為等得太久了,看見潘文甲出來,便推開了車門,發牢騷說:
這分明是一種要脅手段,假如李統不答應的話,馬白風就可以當眾拆穿他們購買了一份假情報的笑話。
「石塘嘴!」
這雜貨店乃是用破木板搭在街巷旁的違章建築,掛了個招牌,叫做「梁幸記」,門面小得可憐,不過貨物倒也不少,不外乎是些五洋雜貨,南北海味,香煙罐頭等類的東西,雜亂無章地擺設在貨架上。
「我們從不騙人!」司機高揮著手說:「你們剛才已經派了四個人到加刺連士街去,這件事情很簡單,只要打個電話,叫他們到那間裏把花瓶裏的東西掏出來看看,就可以證明不假了!」從他的話中可以知他在「文化公司」的大門口間,守候過很長的時間。
「呸!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潘文甲馬上提出反對。
李統甚為嘉許,說:「對!我們今天晚上,必須要動武力,我們已經找到了情報販子的老巢,難道還怕他飛了去不成?我們逮住一個人,至少可以幫助我們進一步逮住情報販子。」
在這種情形下,潘文甲也只好硬著頭皮說:「我們是作買賣,只要文件拿來,六萬元自然給你!」
「唉!我們又上了騙子的當了……」李統喃喃自語,如著魔夢囈一般。
潘文甲好容易才將手搶拔了出來,死勁兒,用槍口指在司機的背上,高聲吼喝說:「你假如再不把速度慢下來,我就要你的命!」
「馬同志!」李統說:「依你的見解,你怎麼可以證明情報販子是屬於騙子的行業呢?」
金堅勇走後,潘文甲呆呆地看李統不敢胡亂說話。他的眼光中流露了同情、安慰、與慚愧的幾重意味。
「笑話,我們擁有他們二十倍以上的人馬!」潘文甲申斥著。
「別發牢騷,待會兒多賞你幾個小費就是了,案子交待過去,還有你一份獎金呢!」潘文甲一溜煙鑽進了車廂。
「晨間八點多鐘的時候,有一個送牛奶的人,和一個送報的報童上樓梯去過,不過我們全向他們盤問過,他們說,只知道按著地址送牛奶,送報紙,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道!」
「我不許你們眼熱,快替我滾到馬路上去玩!」
「你們假如好好的回答我的問話。我就把這疊鈔票送給你們祖孫三個。」顏主委說。
「統戰部有消息遞過來,他們已找到了情報販子的居處!」潘文甲說。
潘文甲察言觀色知道事情不妙,他曉得李統的秉性古怪,在他心情惡劣當兒,假如找他說話,即算是好意去安慰他,也無異於自觸霉頭,所以一看情形不對,便悄悄退出了經理室,連經理室的門口也不敢多停留一會。生怕李統把他招呼回去,當作發洩怨氣的對象。
「但是我總要施展出狠招給他瞧!」李統說。
「不,別上他的當,據我的猜測,他一定是故佈疑陣使我們疲於奔命,他一定派了人在公司的門外監視著,假如我們調動人馬,暴露形跡,那等於告訴了他,我們今夜一定下手,說不定他還要再次更換地方呢!幸而接應普慶坊的第二組人馬還沒有出發,我們還是依照原來的計劃派人去包圍加刺連士街『麗盧』,同時第三組要切實準備,假如得到了消息知道情報販子的真實下落,就馬上出發接應,不過得關照他們,千萬注意,別暴露形色!」
這幾句話非常生效,剎時把李統臉上的愁雲悉數驅散,眉笑眼開,揚起了大姆指,拍拍潘文甲的肩頭說:「潘文甲你確是比以前進步得多了!」
這句話又是爆炸性的,上了什麼當呢?李統和潘文甲面面相覷。
「大概沒有什麼變動了,可以去了。記著我的話,無論如何要先把文件弄到手,即算化上六萬元我也要把收買偽文件的面子兜回來,文件到手之後,再作道理……」
「這也是辦法!」潘文甲首先贊同。
「你怎麼知道的呢?」潘文甲的語氣中充滿了怒氣。
於是他們成交了,潘文甲請出納員胡大號取出現款一千元,交與金堅勇,金堅勇喜得眉開眼笑,自衣袋中掏出記錄一份,遞交與李統。
「不過,那獨臂老婦人,可能是他家裏的女傭,我們不能太過武斷,不過這條線索,我們仍不能放過!」顏主委說。
工作了一整天,白白損耗了人力,證明工作失敗,也證明了情報販子並不住在那裏。
李統的汽車趕到,顏主委早已準備停當,帶了兩個隨從,守候在門口,略和李統打過招呼之後,便逕自拉開車門,鑽進車廂。他的兩個隨從,卻另坐自己的汽車跟在後面。
「毛丫頭,別胡說八道!」當著李主委面前,潘文甲只好出口責罵。「沒妳的事了,妳到外面去吧!」
原來,當第二組由「文化公司」出來乘第一輛汽車往加刺連士街的當兒,從路旁閃出一個高大魁梧的青年人,他並不乘搭第一輛汽車一同出發,竟趨至司機的身旁,拉開車門逕自上車。司機以為是黨的同志,還問他要到什麼地方去?豈料他驀然自背後襲擊,叉著他的咽喉,以手帕堵著他的口鼻,那手帕上有著一股濃烈刺鼻的氣味,漸漸他便昏迷失去知覺……直到潘文甲將他救醒。
司機豁然大笑說:「這樣的速度也值得大驚小怪?你高興放槍就放吧!反正汽車翻了,喪命的也不是我一個!」
他們偽裝各種身份出現,有些冒充辦案子的警探,有的詐稱找親友,但是這些毫無用處,附近一帶居民全查問過了,連在山腳下的貧民區也一一查問,他們的回答全是「沒有。」或「不知道!」
以後,任顏主委怎樣問話,梁寡婦也只是搖手不答。顏主委威逼利誘,她全無動於中,無可奈何之下,只有憤然離去。但是在目前環境之下,顏主委對梁寡婦仍不得不留下人來,將她嚴密監視,恐防她偷偷向情報販子傳報,洩漏了機密。
「這樣看來,假如我的判斷不錯,情報販子和他所有的手下人,由昨天晚上起,根本就沒有回返家裏。尤其他的家中沒有電話,那末他剛才有過兩次電話打來,就可以證明不在家中了!」李統說。
夜間李統回到「文化公司」一進門便搖著頭向潘文甲示意,表示他們「守株待兔」的偵查方式已告失敗。這點由想像中就可以知道,情報販子的那幢房子到現在為止,仍然如同死屋一座,毫無動靜。他們守至最後,一如白天的情景,使顏主委也開始懷疑,可能是形跡已經敗露,被情報販子得到風聲,所以用「靜」的戰略來對付他們的釘哨行動。
「你再等個十分鐘,假如沒有動靜,再攜款前去!」李統關照說。一方面,他還得要查詢「統戰部」顏主委方面的工作進行到了什麼程度,撥電話到「梁幸記」雜貨店附近的一間有電話的店舖,那是他們借用來做臨時連絡站的。
這個檢討會議,於李統和潘文甲都有好處。因為這麼一檢討,自然而然地每一個人都有他的錯處,把這次工作失敗的責任分開由大家負擔。
「他還裝聾扮啞,故作癡呆,真是可惡透了!」潘文甲暗自咒罵,又說:「妳別慌亂,慢慢說下去!」
「反正這麼回事,假如李主委不便出面,由我個人出面好了,我們可以另組織一個情報研究小組,作為獨立的顧問機構,幫助組織研究情報……」他把目的說了出來。
「你應該闢謠……」李統脹的臉紅耳赤。
「當然找到了!」金堅勇說。
「看你們能出多少代價?少了我不賣!」金堅勇有居奇的意思,看風頭討價錢。
「你有看見這個人在附近一帶走過嗎?」
顏主委裂嘴一笑:「這些榮譽應歸於我的部下,他們跑了一天一夜,終於找出了形跡,說起來他們也是夠苦的呢!整個香港分劃成九個區,每個小組負責一個區,不眠不休,拿著照片到處查問,總算沒有白費氣力。」他的語氣在表面上算是謙虛,實際上是諷刺李統的手下人無能。這原因自然是李統是屬於「民族派」的,和「國際派」正是對頭。
正在這當兒,忽然「文化供應公司」來了一個陌生的客人,他走進門來看https://m.hetubook.com.com見潘文甲便高揮其手,表現得非常熱絡,說:
「他問你們,現在文件還在他手裏,問你們還需不需要?」
「當然!電影說明書只能算是附帶贈送的精神食糧,文件還在加刺連士街那家私娼館裏,到現在為止還擺在那個花瓶裏呢。那天情報販子在花瓶裏摸,摸了個半天,結果摸錯了,他原是把電影說明書和文件一起放在花瓶裏的,這點特別要向你們道歉!」他將六萬元現鈔收好,推開車門,鑽出車外,又說:「只有麻煩你自己去跑一趟了!」
「呸!相差了二萬五千里……」李統感到困惑。「調查過嗎?是什麼人家?也許是他的爪牙呢?」
「沒有……從沒有過……」
行動組由譚天率領著人馬,配合了「統戰部」和「社會部」的行動隊,在蓮花宮附近的住宅區,分頭展開了「圈」與「點」,偵察活動,搜索情報販子的蹤跡,但是進行得並不如理想。
「走英皇大道,到西灣的聖十字街!」顏主委吩咐司機說。
第二步是由顏主委主持,綁架了梁寡婦的兩個小孩子,準備用刑逼供。
原來,這張共黨香港地下組織的黑名單,據「統戰部」的調查組報告,約在三個多月前,是「社會部」香港「社會調查組」一個叛黨的調查員所寫的,冀圖出賣組織,後來事發,這個叛黨份子便被秘密處死,但是那張黑名單卻不知流傳到什麼地方去了。
晚間,行動隊一個個如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無精打彩,回到了「文化公司」。恰值李統也和各地下組織首腦人開過了整天的緊急會議商討如何對付香港政府的措施,回到「文化公司」,已是無精打彩,表現著垂頭喪氣的神態。
現在,這間「梁幸記」小雜貨店已變成共匪的特務站,預先已經有四五個行動員守候在那裏。這些人全是「統戰部」西環地區的外圍眼線,他們奉到上級的命令,採取同樣的方式,持著「情報販子」的圖形照片,四下搜索情報販子的蹤跡,經過晝夜不停的努力,終於在這家雜貨店內找到了蛛絲馬跡。
他們早已全副武裝準備停當,聽得潘文甲發出命令,便匆匆魚貫而出,趕到普慶坊公園,去把守公園東南西北四個出口要隘。
聽說情報販子的電話來了,經理室的大門外,擁擁擠擠一大堆人,誰都冀圖一聽究竟。這時李統的注意力也貫注在電話之上,外面秩序凌亂,也無暇去管了。
第二組人馬是負責留守「文化公司」的,但是假如公司內沒有變動,在十分鐘之後,便要趕上去接應第一組。
交代清楚之後,正預備到飯館用膳,忽然,一輛汽車駛來,在他們的面前停下,車廂中跳出的竟是于芄小姐,看她的形狀,非常焦急,似乎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了,但是她看見李統和潘文甲的身旁還有著一個從未見過的顏主委站在那裏,又把想要脫口的話嚥了回去。
「情報販子有電話來……」于芄氣急敗壞的說:「……他說,前天晚上賣給我們的文件攪錯了,那只是一本電影說明書……」
「那末你又預備到什麼地方呢?」李統叫著問。
「這兩個小鬼說,是奶奶不許他們說,所以就任何話都問不出。」潘文甲說時面色鐵青:「我已經花上好幾十塊錢啦!最後,那小鬼才說了一句話,那屋子內,還有一個只有一隻手臂的老太婆,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給那大的一個耳光打回去了……以後死也不肯說了!」
「先生,你是要到加刺連士街麼?」司機忽然又問。
「喂!朋友,你瘋了嗎?……」他梗著嗓子叫嚷。
「你今天的火藥氣味很大,我不得不改變初衷了!」
「哈,你那種猴急的脾氣還沒改……」情報販子說:「人老了,年紀大了,經過了磨練,就應該有點耐性。」
在這期間,潘文甲使用過千方百計向「大蝦」「小蝦」兩個小孩騙取口供,但是他毫無所獲失意地回去了,他喃喃自語說:「他媽的,這兩個小鬼假如不給他們一點苦頭吃,根本套不出他們的話來!」
「我看你情緒緊張過度,可能你也要變瘋了!」
「少說廢話……你能夠馬上來嗎?」
自然李統和潘文甲都能看得出這種形色,但礙在顏主委跟前,假如鬼鬼祟祟,不免會被人責怪,而且在目前的處境中,還需要「統戰部」的幫忙,因此,不免有點進退維谷。
「是的,加刺連士街!」潘文甲隨口答應。
「有鬍子嗎?」李統尚以為是那個所謂「彭老哥」的大漢。他是情報販子的保鑣,找到他也等於找到情報販子了。
回到「文化公司」每個人都攏上來,冀圖探聽一點關於搜尋情報販子的消息,但是潘文甲又恢復了他的一貫作風,守口如瓶,絕不吐露任何一點動靜。尤其對行動組長譚天,他知道譚天是馬白風的傳聲筒,假如有些許言語吐露,準會給馬白風知道。
這一來,李統的原有的想像,及他的猜測完全錯誤。汽車擱置在猶太墳場內,當然情報販子是不會居住在墳場裏面的。而且更可以識明,情報販子居住的地點,與汽車捨棄的地方完全不發|生|關|系。情報販子鬼計多端,每件事情都考慮周到,實不容易找到他的漏洞。
最後一步行動,是決定在午夜三時,由李統率領「文化公司」的全體人馬冒充強盜,從一〇六號兩旁的鄰居進屋。那二層樓的大露臺,只有兩道短牆及鐵欄柵杆隔著,很容易越過去探查究竟。
晚間十二點鐘,如何應付「情報販子」?要妥為佈置,潘文甲找了他的保鏢何澄一人,在會議室秘密商量。
「我早說過了,我有情報出賣,要不要?」金堅勇說。
「不過,我最後關照你,也算是要求你,在展開行動時,千萬不要殺害情報販子,這個人我們需要取他的口供!」顏主委說。
「好的,這老妖怪辣透了!我們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佈置一番,給點厲害他看!」潘文甲發狠說。
「什麼好消息?」李統揉著眼睛伸個懶腰問。本來,他是應當返回干諾道「統戰部」顏主委的公館歇息的,但昨夜因為臨時開會攪至深夜,往返不方便,便佔據了潘文甲的房間,讓潘文甲擠到與他的保鑣何澄同床。
晚間,「文化供應公司」所有上上下下的員工,全奉命集中在二樓的會議室中,開會檢討這次工作失敗的原因。
「咦!你是什麼人?這樣『哇啦,哇啦』怪聲吼叫的,是不是潘文甲的頂頭上司李統其人?那末請你通知潘文甲一聲,我現在正在石塘嘴加刺連士街『麗盧』,還是這個地方比較安全,比較清潔,在這裏交易沒有阻礙,你看好嗎?再見!」
「假如有電話的話,他也不需要在外面東借西借了!」潘文甲自作聰明地解釋。
「我從沒有問過……我怎好無緣無故問人家的姓名呢?」老太婆戰戰兢兢地說:「不過,有一次我的大孫兒曾經向他問過,他說,你們叫我矮子伯伯。好了!所以我們通常都叫他做矮子伯伯,你們這樣的查根問底,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嗎?」
「不必了,我也要馬上回『文化公司』,準備今天晚上展開行動!」
「潘文甲,你可以留在這裏!」李統說。
「普慶坊?」潘文甲就猜想到情報販子將再利用普慶坊公園。
李統靈機一動,就近借用馬路旁的公用電話,撥回「文化供應公司」,命馬白風從速設法至工商日報發行課,調查聖十字街一〇六號是否是直接訂戶?訂戶的姓名是什麼?在他的想像中,假如查出這個直接訂戶的姓名,就等於查出了「情報販子」的真實姓名。
「那自然了,為這件事情,我去找過章誠兩次,我申誡他在外面不可胡言亂語。章誠絕口否認,他說,李主委前後贈過他四百元,叫他絕對要把這件事情保守秘密!」
他們的調查工作又做到透過了電話局,查明這間屋子並沒有電話裝置。
凡共黨圈子內的人都知道,顏主委是「國際派」匪酋李立三的寵信人物,想攀附「國際派」的匪徒,都得和顏主委套個交情。顏主委的年紀並不大,五十來歲,相貌平庸,倒蠻結實,看樣子就知道是個勞工出身的人。他最大的能耐,就是任何公事文件可以過目不忘,也許這就是他能夠得到李立三寵信的原因。
李統是最講究面子的人,冷靜一想,知道不答應不行,便馬上宣佈散會。
潘文甲應命,馬上吩附第二組人馬出發,那是畢熱、薛阿根、胡大號、伍月雲四人。從速趕往加刺連士街佈局。
潘文甲唯恐其中有詐不敢隨便說話,沉默了一會,說:「你有什麼事情可直截了當地說?」
「對的,你怎麼知道的呢?」潘文甲眨著眼,感到詫異,他懷疑是畢熱他們洩漏了機密。
金堅勇所說的全是事實,李統和潘文甲自然無法否認。
「你用手槍指住我,完全是盜賊行為,我是為增進雙方的友誼,用金錢交換文件來的,大家在過去曾有過幾次交易,何需要傷感情呢?」潘文甲高張兩臂,壓低了喉嚨說。
「他媽的!我早料想得到他會來耍這一套!」潘文甲在旁咒罵:「那末,我們只好把佈在普慶坊公園的人馬召回來了!」
但是李統對馬白風的見解卻非常感到興趣,馬上制止了潘文甲的說話。
「這老妖怪真不好對付呢!」
「香港的住戶,不一定全有戶口的!」李統答。
潘文甲受到這番責備,滿肚子委屈,只有將當時的情形,源源本本,絲毫不漏,細細說了一遍。
不一會,李統有電話來,詢問潘文甲發生了什麼急事,潘文甲將詳情稟告之後,並說出他的佈置計劃。
「不,你們出價!」金堅勇的態度堅決,完全類同情報販子的作風。
而且,汽車也不是向著他m.hetubook.com.com指定的目的地去,從羅使臣道兜上了克頓道,直上霞利治道,……好像要直駛香港的山頂呢。
再看看畢熱、譚天、馬白風等被派出去分頭工作的人全都回來了,他們看到潘文甲狼狽不堪的樣子,全在偷偷發笑。
「李主委,有好消息報告!」:
潘文甲早已將「文化公司」內所有的員工,分成四個行動組,一組是應付普慶坊公園,一組佈置在石塘嘴加刺連士街,另外兩組人馬,卻是留守在「文化公司」內外,以防萬一情報販子派員前來,就將他當場擒獲。
他說:「啊喲!請問你潘文甲走了沒有?假如沒有,請你從速通知他,普慶坊公園我不想去了,因為那地方突然來了許多陌生人!」
李統聽說找到了情報販子的居住地點,連漱洗也顧不得,匆匆披起他的那件污垢不堪的凡力丁長衫,命令潘文甲找著他的秘書林琳,三個人一同乘汽車風馳電掣趨往干諾道而去。
潘文甲情急智生,馬上向李統說:「我還忘記了三點半鐘有個重要的會議,于小姐找來了,現在馬上就得去,主委假如有什麼吩咐,可以打電話給我!」說完向顏主委深深一鞠躬,一溜煙鑽進了車廂。
豈料李統得到這張名單已經遲了,所有的特務機構,除了「文化公司」以外,幾乎沒有一個單位,不知道這回事。而且李統所得到的不過是個副本,警署所購買的才是正本,正本上所記錄的更為詳盡,每個機構的所屬部門,負的是什麼任務?負責人是誰?出身是怎樣?能力怎樣?在香港曾做過些什麼案子?都有記載。李統煞有介事地召集所有的首腦人開緊急會議,初時大家以為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匆匆按時到會,後經李統提出那份黑名單,說他花費了如何如何大的力量,才把這份黑名單弄到手,因為事關整個組織的安危,工作的前途,所以召開緊急會議。詎料話猶未盡,立刻引起一陣鬨堂大笑,李統才知道事情又出了毛病。
「喂……」李統叫喚不及,電話便斷了。
顏主委的公館,確是夠得上「氣派十足」四字。干諾道,原是富貴人家的住宅區,而顏主委那座屋宇,在干諾道中尤其是數一數二,雙層的歐式洋房,有廣大的花園,遍植奇花異草,門禁森嚴,幾乎使人誤會那是港方要人的官邸。平常的時候,大門口間經常有兩三部汽車停放在那裏,多半是在香港的紅朝人物拜會酬酢所用。
「你說話倒蠻像個正人君子的行徑哩!」情報販子說:「好吧!那末我們在普慶坊公園碰頭如何?」
「……」李統起了一陣乾咳,氣又堵住了心竅。
不一會,汽車已來到西灣的聖十字街口停下。顏主委領先走出車廂,將李統潘文甲等幾個人帶進一間雜貨店裏去。
「我有情報出售,要嗎?」金堅勇在沙發上落坐,疊起了大腿,搖幌著說。
「當然需要?……」
「按照時間推算,那冒牌司機向潘文甲下手的時候,情報販子的電話已經打來了,並非他們得手後,電話才打來的,可見他們做事之先,一切都安排妥當,計劃非常周密,所以從來就沒有失過風……」秘書林琳從旁插嘴說。「好在文件已經弄了回來,我們兜回了些許面子,最低限度收買偽文件的笑話是掩蓋過去了。」他的語氣好像在替潘文甲打圓場。「不過,潘文甲你在特工圈子裏混了這麼許多的年頭,難道說汽車司機被人家暗算,連一點形跡也看不出來麼?」這句話無意中又給李統火上加油,潘文甲不免暗中懷疑,林琳已被馬白風買通了關節。
「在什麼地點呢?」
「不要回覆了,他說你們一定需要的,所以就在晚間十二點準時派人送到『文化公司』來……」
「出少了,不好意思,出多了,我們又出不起,還是你要個價錢比較好!」潘文甲以做中人的態度說話。
潘文甲將那司機拖了出來,替他把綑綁的繩子一一解開,取出口中堵塞著的棉絮,但因被綁的時間過長,而且被禁閉在行李槽內,空氣閉塞,動轉維艱已如死屍餘氣,奄奄一息的樣子,繩子解開後,仍然軟作一團,站不起來。
潘文甲吩咐停當,正預備動身之際,電話的鈴聲就響了。
「沒有……」馬白風答。
這番話潘文甲聽得心花怒放,他認為這次已經能迎合了主子的意思。「你們那方面有新發現嗎?」他在電話中反問。
李統的秘書林琳,也是個色中餓鬼,李統在聯席會議中受到莫大的奚落,好像完全與他無干,他正在門市部逗著于芄閑談,潘文甲找到了機會,便偷偷向他詢問日間會議的情形。經林琳將經過情形說明後,潘文甲不免又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不消說依李統的脾氣,當然又把整個的責任完全推到他的身上,一頓排頭是在所難免了。
李統自情報販子手中得到這份黑名單,如獲珍寶,召集各組織首腦開會討論,他是要表示他的特務技能,神通廣大,一張有關共黨地下組織的黑名單,被他截攔到手,這一功非同小可,不但對組織有了邀賞的憑藉,便是在共黨圈子以內,香港的同道中人,誰還不敬他三分呢?
「……」
「我們愈是先要摸清楚他們屋子裏總共住了有多少人?然後才能動手。」顏主委也發表意見:「最好把梁寡婦的兩個小孫兒綁去拷問!」
「章誠真混賬……」李統狠聲咒罵。
潘文甲怒不可遏,霍然拾起地上那支手槍,可恨子彈又全被取了出來,假如追上去和那青年用拳腳搏鬥的話,看那青年的體格魁梧,年輕力壯,又絕非他的對手,而且他的態度悠閒鎮靜,行所無事,又很可能還有其他的助手隱伏在什麼地方準備接應。潘文甲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眼睜睜地目送那青年逐漸消逝在夜色蒼茫中。
潘文甲漸覺苗頭不對,偷偷地抬起手來準備掏摸手槍,那司機突然踩滿了油門,汽車便如流星般向前飛駛,馬路雖然平滑,但是地勢忽高忽低,汽車顛簸得非常厲害,常常把潘文甲從坐椅上拋了起來,窗外的景物,一幕幕如流煙般擦面而過,使人眼花繚亂,看不真切,速度表的指針,指在五十五以上,對面遇有汽車駛來,間不容髮,驚險萬狀,弄得潘文甲目瞪口呆,滿額大汗,訥訥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座半中半西式的水泥建築物,連著整條街上各式各樣的一排房子,二樓有廣大的露臺,下面就是凸出的騎樓人行道。樓梯是單獨一條通道直通樓上去的,每間房屋的露臺都是相通連接的,僅用短牆及鐵柵枝隔離著。三層樓是中國古老式的瓦背假樓,和後街的屋宇又互相連接。
「有的……」潘文甲說。「出了什麼事嗎?」
「矮子伯伯是好人,我們不能將他出賣!」梁寡婦俟小孩子走後正色說。
於是,會議室的大門又緊閉起來。
約在午後兩點多鐘,這間屋子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窗幔低垂,文風不動。
司機瞪大了眼,算是醒了,但四肢酸軟麻木,仍然不能動彈,他覺得口乾需要喝水,潘文甲便又在水箱裏想辦法,用手帕浸濕了點水給他潤了潤喉嚨,又給他吸了一支香煙,這樣司機才算恢復常態,駕著汽車戰戰兢兢落下山去。
「是否到私娼寮去呢?」
「情報販子是我的義父,你叫我情報販子之子好了!」他說話一如他義父的狡黠。同時,還把手中的那支手槍,拉開彈槽,將子彈一一取出,然後擲還給潘文甲。指著汽車的屁股說:「潘大經理,你的司機仍關在車廂後面,既沒有空氣,又不能動轉,小心把他悶死,快去揭開看看吧!這是我給你們留下的最後友誼,再見,回去給你的主委帶個好!」說完就吹著口哨,異常輕鬆地大搖大擺,逕自走了。
虛讓了半天,終於,李統出主意說:
「到現在為止,連人影都沒有發現過!」行動員答。
「唉!……」李統只有喟然長嘆了。
「嗯!」李統盯他一眼,意思是叫他別在「統戰部」面前丟人。
「沒什麼事!」顏主委緩和了臉色說:「我們是香港警署辦案的,最近出了一條人命案,這人嫌疑最大,所以要請妳幫忙偵查!」說時,自腰間掏出一疊近百元的鈔票,在她們祖孫的面前幌了一幌。
潘文甲不便馬上折回去找李統商量,最低限度也要拖上個把鐘頭的時間,免得在顏主委的面前露出馬腳。
「妳們到過他家沒有?」顏主委問。
「這也難怪,他們人多!」潘文甲說。
會議開始,由每一個工作人員報告他的工作經過,然後自我批評他的工作不能達成任務的原因。
「怪不得,又在趕夜市。」司機發動了馬達,汽車疾駛如飛,馳騁在平滑的柏油路上。
負責在普慶坊佈置的譚天、湯胖、石保富和陳銳功四人。
「何止你要他的口供,我也需要他很多的口供呢!放心吧!」李統說。
汽車駛動後,李統恭維說:
于芄退出了經理室後,潘文甲便和李統進一步商討擒拿情報販子的計劃。因為已經知道情報販子的屋中可能有著六個人,他們便必需用一倍以上的人力,而且要挑選勇敢戰鬥的人去。
潘文甲含羞帶愧地說:「文件取回來了沒有?」他想打開這個尷尬場面。
攄老寡婦說,她和情報販子是非常熟絡的,所以她一看照片就馬上承認和這個人相識,差不多每天情報販子都要光臨她的店舖買一點東西。
潘文甲暗暗思量,情報販子賣假情報的事,李統叮囑過要嚴守秘密,馬白風怎樣會知道的呢。和情報販子接頭的只有他自己,李統,和章誠三個人,李統是斷然不會向馬白風洩漏這個機密的,他自己也從來沒有向任何人道及,章誠又被再三叮囑和_圖_書千萬不可向任何人洩漏,馬白風的消息從何而來?潘文甲大惑不解,深恐李統懷疑是他洩漏機密,惶恐之餘,便高聲提出質問說:
「我早猜到你要臨時食言的,這是你的一貫作風,我向以至誠待人,不像你那樣的愛猜疑人。閒話少說,你在什麼地方?我馬上把現款親自送來,請你放心,絕對不帶助手。同時我連自衛的武器也不帶……」
「說不定,他們在唱空城計,屋子裏一個人也沒有!」潘文甲說。
共黨搜尋黑名單的下落不獲,便認為或者是那個叛黨份子在事發後自己燬焚滅跡,未再追究。在審訊之時,那個叛黨份子,矢口否認有寫下黑名單的事情。
「我們怎樣回覆他呢?」
畢熱不能自決,便匆匆將譚天找來,譚天對過照片之後,向畢熱譏諷說:
這時,憑著路燈幽黯的光亮,潘文甲隱約可以辨認這個年輕司機的面孔。在他的記憶中,當第一次在普慶坊公園和情報販子交易成功後,他的背後突然閃出一個青年人向他借火吸煙,正就是這個人,雖然他今天改扮成司機的服裝,但是他的外貌,輪廓,身材都沒有改變。潘文甲恨得咬牙切齒,他又再次上了情報販子的大當。
「這位是我們的董事長。」潘文甲介紹說。
李統回到「文化公司」來,目的就是召集人馬分派行動,但是潘文甲為應付情報販子派人來取現款交換文件,已經把所有的人員分配成四組準備十二點鐘開始行動,這個佈置和李統的計劃略有衝突,好在一個在十二時,一個在午夜三時,相差有三個鐘點,還可以有更改餘地。
馬白風的任務進行還算順利,「工商日報」蓮花宮地區的直接訂戶名單,被他弄出來了,但是這份名單於工作又毫無幫助,行動隊按照著名單重新搜索了一遍,依然沒有找到情報販子的蹤跡。
「我們是堂堂的人民特務機構,假如容納上幾個騙子,豈不是要給人笑話?」李統不以為然地說。
「送的是什麼報紙呢?」李統搶著問。
這時,馬白風已經將聖十字街的地勢,暨一〇六號屋子的內部圖形,用工程測量的方法畫好。因為聖十字街整條街每間房屋的建造全是一式一樣的,所以馬白風冒充水電管理局的職員至一〇六號的鄰居檢查電表及檢驗屋子內的超齡危險電線,將整間屋子的建築格式查看了一遍,默默記在心中,這樣,便輕易把圖樣畫出來了。
因此,共黨就把搜尋黑名單的事情擱置下去,直至最近,據香港警署方面的滲透份子透露消息,說這份黑名單已經落在警署手裏,由一個黑社會的人物索取一萬元的代價售與警署的。警署方面,得到這張黑名單之後,連日會同各有關部門商討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他們的行動便算有了決定,距離這段時間還有三十分鐘,李統便繼續進行他的會議。
以後,他為了掩飾自己的窘狀,大聲疾呼,疲勞轟炸眾人一番,始才把會議的時間拖延過去,至弄得筋疲力盡。
「你簡直是越來越飯桶,連六萬元都保守不住,讓情報販子劫去,你算是做的甚麼特工?……」
「出了什麼事情嗎?」潘文甲急忙問。
潘文甲又一楞又猜想到可能是情報販子的同路人,他不敢隨便說話。「金先生在說笑話了,我們做生意的,買什麼情報呢?」一面,他遞出煙匣,給這位警探敬煙。
「喂,喂!快醒來!快醒來……」
據李統數次上當的經驗,他知道情報販子不是個等閒之輩,不會就這樣輕易的露出破綻,給人追蹤到他的巢穴。他懷疑可能是上了「梁幸記」老寡婦的當。
馬白風又得到了表現的機會,發展他自認為埋沒了的才智。說:「我在上海的時間最長,五花八門的騙局全看見過,例如『放白鴿』囉、『仙人跳』囉、『吃老虎角子』囉……形形色|色,多得不勝枚舉。而且在騙子的行業裏,還分了許多等級,有些騙得非常高尚的,又有些騙得非常下流的,南方的又和北方的不同,好像上海人稱騙子為『拆白黨』,廣東人就稱為『老千』。據我的看法,情報販子一定是這一路上的人馬,而且還是一個魔法甚高的騙子。他第一次賣給我們的情報是真的,而且斬釘截鐵,咬緊了價錢,志在騙我們的信用,但是第二次他就施展騙術了……」
「老妖怪!」潘文甲劈頭便罵,「何必多廢話呢?你要的是錢,我的現鈔全準備好了,現在恰好十二點鐘,依規定你早就該來了,從來不守時間的就是你……」
潘文甲愕然,猜不透這位來客的身份。
「一千元如何?」在李統的眼中,看慣了情報販子的大口氣,高價錢,這一千元已經是最低的一個估計。
潘文甲捏著手槍,進退維谷,不知道應該如何自處,他的那副尷尬臉孔,已經給司機從迴望鏡上看得清清楚楚。
這一來李統大失所望,雖然已經找到了情報販子的巢穴,但是屋子一點動靜也沒有,而且其他的線索又完全拼攏不合,案情越是撲朔迷離,高深莫測。
「我反對!」潘文甲到這時候才開始發言。「現在世界上一般人全說我們共產黨是騙子,假如我們真把一批職業騙子收納到我們的組織裏來,豈非名副其實的成了騙子集團!」
據潘文甲的揣測,「情報販子」可能會臨時改變約會的地址,不到「文化公司」裏來,按他過去的行動推想,除了普慶坊公園,石塘嘴加刺連士街私娼館,可能還會有其他的地方。
潘文甲忙追出車廂,高聲說:「你說的話是真的麼?」
潘文甲一怔,李統怎會知道的呢?難道說是情報販子又打電話來嘲笑過不成?
「梁幸記」雜貨店依然成為共黨的臨時聯絡站,經常有三兩個人留守在那裏,梁寡婦無形中便變成了他們的俘虜,想離開大門一步都不行。
「你們看見過這個人嗎?」
「我看我們事不宜遲,相信現在在廣州、在上海、有名的大騙子很多,聽說最近在上海還有一個非常辣手的女騙子落了網,被判了徒刑,關在監牢裏……」馬白風指手劃腳地繼續說。「我們何不馬上把她請來,對付情報販子?」
約十分鐘後,毫無動靜,李統說:
「難道都死光了不成?」潘文甲暗自詛咒。
「早餐和午飯的時間已經過了,他的女傭不出來上菜場倒也是奇蹟!」顏主委說。
「他最愛吃著臺灣的鳳梨!」梁老寡婦說:「差不多每天都要買上一兩廳!」
那兩個年幼無知的小孩兒,倒也懂得錢是好東西,頓時瞪大了眼睛,霎霎地露出貪婪之光。
「鬍子也許是偽裝,你看他的外表像個拳師孔武有力嗎?」
「哼……」馬白風嗤之以鼻。「我看除了這條路你們以後可以少上點當以外,否則假貨會源源而來呢!」
「所以我說,我們是吃特務飯的一切以科學為主,」馬白風又有話說:「不能和他們邪術,騙術相士並論。這一次我們不過一時大意,以後只要提高警覺,步步提防,以騙術對騙術,就不難把情報販子制住。依我的意思,最好我們也請兩個騙術專家來做顧問,這一來即算情報販子神通廣大,也無法逃得出我們的掌握!」
豈料金堅勇受寵若驚,馬上一口答應。原來在香港的普通所謂吃「皇家」飯的小警探,出身都不怎樣高尚,平常的時候只要有油水可揩,不論大小,一百元,二百元,甚至於數十元,全都不嫌細微。現在交易的這份情報,在他的眼中原是件無關重要的小事情,一輛出租汽車被歹徒劫去利用後,隨地捨棄,有何秘密可言?在他的心目中勒索四五百元已經很滿意了,豈料李統出口就是一千,怎能不叫他喜出望外呢!
李統點頭嘉許,也不知道他是為形勢所逼,故意為馬白風留面子?還是果真的認為馬白風的見解值得採納。
「真的嗎?」李統又驚又喜,一咕碌由床上躍起,復又嘆息著說:「唉!這功勞意想不到會被『統戰部』拿去……」
顏主委和李統趕到的當兒,便向這位姓梁的老寡婦問訊。
潘文甲自己又不會駕駛汽車,在半山地方也找不到一勺涼水,來救醒他,眼看著情報販子的義子已經從容地乘著汽車逃之夭夭,急得他祇是頓腳。
「但是他們五六個人就已經把我們弄得焦頭爛額……」
「你們知道這個人住在什麼地方嗎?」
幸而李統對林琳的說話並不重視,高舉起雙手揮擺著說:「好啦,大家現在少說閒話,距離行動的時間已近,『統戰部』在等著我們配合戰略呢!」
時鐘的雙針剛正十二點,總經理室桌上的電話鈴便響了。果然不出所料,是情報販子打來的,他那種遊戲人間的玩笑話語,又從聽筒裏傳了過來:
他一面向潘文甲講述在「文化公司」門前被襲的情形。
「潘總經理,好久不見啦!你們會歡迎我這位客人嗎?」
調閱譚天監守「皇后遊樂場」的「天鳥咖啡室」的記錄也有發現:「在十二點鐘左右,曾有一個獨手臂的婦人在那裏打電話。」——由這點推想,那婦人絕對是情報販子的死黨無疑。她到「天鳥咖啡室」打電話,不過是替情報販子探路,發現有人釘在那裏,便改變了原有的計劃。最後一個,年紀大大的,像個老道人的模樣,就不知道是誰了,這個人卻從來沒有發現過。
金堅勇唬了一跳,惶然站起身來,向李統上下不斷地打量。
李統的回答是:「我們不管屋子裏有人沒有,反正我們今天晚上已經決定要闖進去了!請你們那邊負責外圍部署,我負責指揮進屋,最低限度也要把情報販子的根底查個究竟。現在兩點十分,相信你們已經預備好了,兩點四十五分我們會合,三點鐘實行進屋,在屋子內m.hetubook.com.com工作預計需要時三十至四十分鐘,三點四十分我們退出屋子,四點鐘以前你們全部撤退!」
「唉!飯桶!」李統跺著腳罵:「你簡直是越來越洩氣了,竟連一個毛頭小伙子也對付不了……」
原來,發現汽車的地點,並非是在「虎豹別墅」,而是在黃泥埆道附近的猶太墳場裏面,而且,還畫出圖樣,說明當時發現汽車的情形,時間,及汽車擱置的形狀。
司機莞爾而笑,隨手掏出一個薄薄的信封,遞給潘文甲說:「這是你們打出的一張六萬元的支票,我們的要求,只是換取現款。這點,也只怪你們的用心不良,不追蹤,不調查,也是你們自己說的,但是你們非但四出偵查,而且還派人在銀行裏守候提款者。所以我們不得不出此下策,實在不是我們的本意呢!至於文件,既然賣給你們,當然是屬你們的,我們絕對不賴帳!」
「那末,你要多少錢呢?」李統開門見山的說。
「是否要找情報販子呢?」司機再問。
「只要抓著他們一個人,其他的人就不難全部挖出來了!」于芄說。
潘文甲算是李統挽救了他的面子,讓他留在會議室中旁聽。
「你們有一個叫做畢熱的職員沒有?」金堅勇問。
自從得到這條線索以後,「統戰部」就一直派人暗中守候,窺察屋子內中的動靜。但到這時為止,竟一點動靜都沒有,只見窗幔低垂,裏面黑黝黝的,似乎屋子內的人還沒有起床呢。
「不!暫時不要打草驚蛇,已經知道他的窠穴在這裏還怕他飛上天去不成。」
「你們命令他到虎豹別墅調查失蹤汽車,對嗎?」金堅勇神氣活現說。「又命令他到差館查問尋獲汽車的記錄檔案,對嗎?又到黃色汽車公司去調查,對嗎?」
潘文甲馬上命令于芄將歷次和情報販子交易的紀錄檔案,調出來查看。
他說話的語氣倒是和情報販子相同的!倒引起了悶坐在經理室中的李統注意,氣也消了,悶也散了,推開了玻璃門探出頭來,眨著老鼠大的眼睛,向那位來客上下掃射。
「所以,你們就上當了!」金堅勇接著說。
「情報販子不是說要派一個人來和你接頭交換現款和文件嗎?」那司機竟不從正面回答,歇斯底里的答非所問,自言自語。
其中還有一段插曲,畢熱在山腳下問一個貧苦的老頭兒,他竟說:「啊……有有有……就是我的鄰居王瘋子嘛!……」
那體格魁梧留八字鬍的定然是彭虎哥無疑。又矮又瘦長相和情報販子差不多的那個,是第二次和李主委至普慶坊公園,躺在石凳上睡覺,裝瘋賣傻的傢伙。那年青漂亮衣著整潔的青年人,可能就是第一次潘文甲準備暗算情報販子和彭虎兩人時,背地裏忽然現出的那個向他借火抽煙的人。而且第二次譚天跟蹤時在城隍街看見的那個年輕的司機可能就是他……。
潘文甲的心情,十分紊亂,他正在暗自盤算,再次會見情報販子時應該怎樣說話,情報販子的嘴巴最愛損人,討人便宜,每次都被他佔了上風,現在好好準備一番,給他來一個報復,潘文甲暗想,畢熱等幾個人已經在加刺連士街「麗盧」的四周佈好了陣地,等到他和情報販子交易停當,文化公司裏的第二組人馬趕到接應,情報販子就不愁不落網了。他想到這裏,臉上不禁又暗暗現出喜悅之色。
雜貨店的主人,是個年近六十的老寡婦,還有兩個十來歲的對孩子,據說是她的孫兒,兒子早已去世,媳婦不耐文君之苦,也已經改嫁,僅留下她和兩個孫兒相依為命。
「馬白風,你說什麼?情報販子賣假情報,你何所據而云然。」
但是這正是一個弱點,共產黨徒正好分出手腳,各個擊破,潘文甲追到馬路上,向兩個小孩繼續騙取實話。
「那末汽車確實找到了沒有呢?」潘文甲為掩飾李統的窘態,故作鎮靜地問。
畢熱大喜過望,馬上掏出錢來,請那老頭兒帶他去找,豈料跑過了兩家民房之後,在一間茅屋中牽出了一個衣衫襤褸,說話顛三倒四的瘋子,相貌確是有點相似,就是年紀大了一點,不過像他的那般貧窮,又斷然不會是一出手就搞幾萬元的人,而且裝瘋也不會裝得那末相似。
「虎豹別墅尋獲失蹤汽車是陳探長放的煙幕彈,你們派人去調查,無異於暴露你們的身份,足證你們是共黨的特務機構!」
「還沒有頭緒?」顏主委問。
李統將手中的一疊文件一揚,說:「你走後不到十分鐘,情報販子就打電話來說,六萬元現鈔已經收到,非常感謝,他說文件擺在加刺連士街麗盧的花瓶裏面,我怎能不派人拿回來呢?你跑到什麼地方去了?這麼大半天才回來?」
「統戰部」負責往警局調查戶籍問題的行動員回來報告說:「一〇六號沒有戶口!」
命令一下,所有聚集在門市部的員工都魚貫上樓,集合在會議室中聽候調遣。
「潘大經理,我就是情報販子派來的,他早說過要派一個人來不是麼?現在請你把六萬元現款交出來吧!」那司機說。
約在十一點鐘的時候,顏主委有電話過來,說:「梁寡婦的兩個小孩子已經用刑逼出實情了,他們說:一〇六號除了情報販子和那個斷手臂的老婦人外,還有一個體格魁梧留著八字鬍子的大漢,大概就是你所說的那個叫做彭虎哥的拳師了。還有一個又矮又瘦的小個子,長相和情報販子差不多的人。另外一個是漂亮的青年人,還有一個年紀大大的,像抽鴉片煙的老道。總共有五六個人,他們不一定是住在那間屋子裏,不過經常出出進進罷了。他們的衣飾,除了那個青年人以外,其餘的差不多都是不修邊幅的……」
三個人面面相覷,起了一下苦笑。
「三更半夜,你們倒有這個興緻,搞甚麼名堂?就把我們這些吃勞力飯的弄苦了……」
「我們沒有問,不過這個報童是帶著很多種類的報紙的!」行動員答。
潘文甲卻馬上答腔說:「李主委這一千塊錢化得並不冤枉,報告書有重大的用處!我們把它好好的保存起來,因為它的上面保留有金堅勇的指紋,我們用化學品把它驗出來,那末就可以證明是金堅勇出賣給我們的。以後我們就可以利用這份文件要脅金堅勇,假如警署方面有什麼重要的情報,我們需要的話,就大可以硬逼著這個貪圖小利的傢伙去做……」
時間已經是一點多鐘,距離搜索聖十字街情報販子巢穴的時間,逐漸接近,假如在三點鐘之前不能趕回「文化公司」,這個計劃即將成為泡影。
而且,老寡婦還再三聲明,情報販子確是個非常豪爽痛快的正人君子,他每次買東西的時候,都是不講價錢而只會多給不會少給的。據他說,他非常同情她們祖孫三人的遭遇,有時候,他有什麼剩餘的食品,破舊的衣衫,都贈送給她們。
「上什麼地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天我們無從下手,晚上派人闖進去如何?」李統建議。
潘文甲情急智生,揭開車頭,扭開水箱的鐵蓋子,用手帕塞了進去。水是溫熱的,但總比沒有水好,他將手帕浸濕之後,一把淋在司機的頭上,然後將手帕敷在司機的前額,又燃著一根香煙,用煙霧吹噴到司機的鼻孔裏。司機起了一陣咳嗽,嗆得眼淚鼻涕涎水直流。
「隔鄰的人家,假如有人出進,我們都記錄——」負責監守的行動員說。
「那麼外面有人來過嗎?」
潘文甲唯唯連聲,退出門外,門外已經停著一輛出租汽車,那是向汽車公司包租下來的,總共包了兩輛車,準備應付緊急行動之用。這家汽車公司也是共黨官方投資所設,和共匪一切的特務機構都有串通,那些司機也自然是他們所認為可靠的人。
「我們是吃情報飯的人,做情報固然要靠廣徵採,充分發掘,但是也要靠個人的判斷。」馬白風開始大吹法螺說,「初時我聽得一個朋友說,章誠和你們一同出去與情報販子談交易,花了六萬元購買了一份情報——這話自然是章誠傳出去的,但是我回來並沒有聽見李主委和潘主任說起這件事,我就猜想可能出了岔子。後來我在會計處發現潘主任曾打出了一張六萬元的支票,賬目記載的是『購買法國領事館情報』但是後來賬目又劃掉了,由李主委私人的銀行存款調出六萬元來補了進去,這就證明了購買的情報出了毛病。要不然為什麼替組織做事,要自己墊款呢?而且,李主委又曾經向統戰部借了兩個專家研究一份文件,後來經證實那文件不過是一份電影說明,這件事情他們已經傳為笑談,……」
「我的名字是金堅勇,在警署做事!」這人首先自我介紹。
李統的懊惱確是無可諱言,他持著那紙報告書,反覆地研究,終於,搖頭感嘆著說:「唉,化了一千塊錢,這張報告書於我們一點用處也沒有!」
李統拈起了話筒,原來又是那鬼計多端的情報販子打來的。
兩個小孩兒倒是非常聽話,馬上就乖乖地離開了雜貨店到馬路上和那些野孩子混雜在一起。
這是李統意料中事,「情報販子」的為人機警,怎會在警局報戶口,留下痕跡呢?不過他可以斷定,戶口是一定有的,卻不在這個地點,因為在香港有的戶口可以往返澳門各地不受阻攔。
「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早知道你們是共產黨的特務機關,我是無黨無派無主義的人,你們又何必向我隱瞞?」
這一來,可難為了潘文甲,他真不知道該跟著大眾退出會議室,還是留在裏面?一副窘困臉孔,閃著惑困的目光,望著李統,意在等待他的吩咐。
潘文甲一面摑他的臉頰,一面叫喊說:
他們的會議直到深夜兩點多鐘始告完畢,馬白風繼續提供許多關於採用騙子對付情報販子的方法,和_圖_書他的目的自然是希望借此機會另成立獨立小組,由他操縱,就此可以和潘文甲分庭抗禮,以顯示他的才智與神通!?
「這一點倒容易!」顏主委說。「我已經派人到警署去調查這個戶口了!」
潘文甲說:「據我的猜想,情報販子的黨徒一定很有幾個。」
潘文甲回返「文化公司」,剛踏進門,李統便指著臉孔破口大罵,高聲怪叫著說:
由於汽車行駛過急,風聲呼呼拉大了嗓子說話,也不大容易聽得清楚。潘文甲投鼠忌器,自然也就不敢放槍了,那馬路是貼著山坡開闢的,望下去是傾斜的深坑,雖然路旁築有鐵石欄杆,但是假如汽車失事衝出欄杆同樣會墜落深淵粉身碎骨。
潘文甲不禁又暗自吃驚,原來他們早有佈置,假如剛才不加考慮,輕舉妄動,後果就嚴重了,他呆呆地默想,喃喃地自怨,真是晦氣之至。回去見了李統,少不得又是要吃排頭。他忽然又想起那青年的話,趕快打開車後行李槽察看,果見有個司機,被綑得動也不動,口被棉絮堵著,被綁上了繃帶。
「需要我再去嗎?」
「假如需要,他晚上十二點鐘派人送來!不過他有條件,他想把那張支票退還,請你們預備六萬元現款,作為交換條件!」
「不一點也沒有,如同一座死屋,窗簾仍低低的垂著……」
他們正在會議期間,顏主委又掛電話過來說:「『梁幸記』的兩個小孩子又吐了口供,說聖十字街一〇六號最後有人出進的時間是昨天黃昏六七點鐘,總共四個人——情報販子,斷臂婦人,高大的青年和那留八字鬍的拳師。以後就沒有看見他們出來過,直到現在。所以我們斷定屋子裏必定有人在裏面,要不然,就是另外還有出口……」
李統怫然不悅,說:「好吧!我先把你的提議存案,假如短期內我們搜索情報販子仍無結果,就採用你的辦法,而且交給你全權處理。」
那年青的司機又是赫然一笑,說:「潘大經理,別忘記了這支手槍是你帶來的,假如你是個講禮貌的人物,不帶這撈什子,不用它來威脅我,它怎麼會落到我的手裏?同時我身上根本就沒有任何武器。現在閒話少說,請把現款六萬元交出來吧!」
「有何指教呢?」潘文甲擺出主人態度,一面延請這位突如其來的客人進會客室坐下。同時他聯想起「黑名單」的事情,警署既然已經得到共黨所有的地下組織名單,自然會迅速展開進一步的調查工作,在數天前警署的陳探長到「文化公司」來,表面上是調查汽車肇事的事件,實際上是偵察公司內的組織!現在這位自稱是警差的人,突然光臨,自然要疑竇叢生了。
在附近凡是有居民的地方,他們都按戶敲門掏出情報販子的畫像照片,不論是男女老幼,一律給他們辨認。
「怎樣上當法?」潘文甲問。
顏主委和李統來到近前,那兩個潛伏在對過屋子樓梯口間的行動員,便現身出來打招呼行禮。李統因為和情報販子見過兩面,所以行動上就不得不閃閃縮縮,避免暴露。
「也許他已得到風聲,早就溜了?」李統也弄得疑團莫釋。
「我是『皇家差館』的人,你們是知道的。」金堅勇翹起大姆指點著自己的胸脯說。「你們共產黨所有的地下組織的名單,我們差館裏已經收買了一份,你們的『華南文化公司』是個什麼組織,難道說我們還會不知道嗎?」
潘文甲接過信封,取出裏面的支票看過,覺得收回了六萬元的支票,等於和現款一樣,於是他就把攜帶的現鈔六萬元全部交了出來,說:「那末文件呢?電影說明書總不能算數囉?」
「我綜合了以上各點,證明李主委和潘主任上了一次當。」馬白風說完,頗有得意之色,同時向潘文甲瞟了一個白眼,報復以往的仇恨。「當然,我在外面祇有闢謠,不會把這件事情張揚出去的!」這句話言外之音就是你們假如再和我過不去,我就對你們不起了。
那疊花花綠綠的紙幣,確是夠誘惑人的。梁寡婦的兩個小孫兒,大的叫做「大蝦」,年紀約有十一二歲,眼巴巴的看著那疊鈔票出神;小的叫做「小蝦」,才八九歲的樣子,看見鈔票便高抬起兩隻枯瘦的小手,迎上去準備接過來。剛接觸到鈔票上之時,梁寡婦「拍」的一掌,重重地擊到那隻枯瘦的小手上,叱喝說。
李統和顏主委的最後決定,採取了「入穴擒虎」的方略。但是在香港這個地方,不比在大陸上可以橫行無忌,在採取這項行動之前,為避免警署耳目,又得嚴密計劃一番。
「顏主委的工作效率的確是驚人,一夜之間,這刁鑽的老怪物就落在你的手裏!」
「屋子會有第二條出路嗎?」李統問。「會和隔鄰的屋子相通嗎?」
到這時候,李統、顏主委、潘文甲還沒有吃午飯,肚子裏是空著,覺得老站在馬路上空守下去也不是辦法,便關照手底下人和馬白風繼續留在那裏,嚴密監視。
「對,二十分鐘內,你總可以趕到了吧!過時不候!」電話掛斷了。
「不過,我有條件,就是千萬不能洩露這件情報是我出賣的,也不要說我曾經到這裏來過!」金堅勇表現得似乎為他的飯碗問題加以叮囑。
潘文甲暗暗咒罵:「他媽的,叫你去偵察外面的事情,你就沒有一樣搞得乾淨俐落,偵察自己人的事情時,就弄得搜根挖底,真是豈有此理!」
首先他們派了兩個人,一個冒充郵差,投遞掛號信件,扣門找人在回條上蓋章。那樓梯是畢直的,上至二樓,大門之前有著一道鐵柵,柵子鎖得牢牢的,大門也緊閉著,撳了半天電鈴,搖了半天掣手,任是如何高聲怪叫,裏面也毫無反應,好像這屋子是空的,要不然,裏面的人已全死光了,因為是門在裏面拴著的。那位冒牌郵差,至此便徒勞往返了。
「這樣看來,他們的實力相當雄厚呢?」于芄說。
找到了馬白風,他報告說:「到現在為止,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逐漸可以證明屋子是空的!」
馬白風滔滔不絕的談話,忽然被潘文甲打斷了,他含笑不答,以鄙夷的態度向潘文甲瞟了一個冷眼,復轉向李統說:
尤其是行動組副組長畢熱,更於自咎技巧上的不夠,不應該打草驚蛇,誤將一個瘋人找出來當作情報販子,這樣會很快地使情報販子有了準備,隱秘行藏。
「喂,我的新娘子!你的鈔票預備好了沒有?我在等著你哪!相信你們的李主委也在等著這份文件,要不然,拿著一份電影說明書怎樣去交差呢?傳揚出去豈不是笑話嗎?恐怕這個笑話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吧……」
不一會馬白風趕到了,他報告說:「聖十字街只有一個直接訂戶,但是不是一〇六號,而是二四四號三樓。」
「我取了一張報費收據,冒充報館的收費員,去調查過了。」馬白風說。「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那主婦年紀已經四十來歲,家裏孩子一大堆,丈夫是買賣人,牆上掛著有照片,胖胖的……」
「有什麼發現沒有?」顏主委問。
第二天清晨,李統仍在朦朧的睡夢中,潘文甲將他喚醒說:
輪到馬白風說話時,他就大發議論說:「……據我的意見,情報販子這個人,不過是個江湖上的騙子,他的手法以及他的騙人的技巧,全是下九流社會騙人的戲法,我們全是搞『特工』,和這一套格格不入,自然要吃虧了。依我的意見,我們也不妨請幾個騙子,拆白黨專家來做顧問,以毒攻毒,找出他的線索……」
「這當然囉!」潘文甲說:「我們收買情報向有規例!」
「是『統戰部』顏主委在五分鐘前打電話來說的,在什麼地點沒有說,只請你馬上到干諾道去會合。」
「人少就應該丟人嗎?」李統沉下了臉孔:「在什麼地方呢?」
「不!」馬白風搖頭:「完全像個生意人……」
「妳知道他的姓名嗎?」
同時,他是為了獲取的那張黑名單而召開緊急會議的,但那張黑名單又出了毛病。
「為什麼不到隔鄰兩邊的住戶去打聽呢?」潘文甲說。
所有在座的人,明知道將有一場好戲上演,但是命令下來,卻不能不服從,紛紛離座,魚貫退出了會議室。
這就很難下手佈置了,唯有將「文化公司」所有的人員分開成四個部份,一部份佈置到普慶坊公園之中,一部份佈置至加刺連士街,一部份在「文化公司」中佈置,另一部份則隨時聽候調遣。潘文甲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圓滿的計劃,對自己的才智感到滿意,臉上便露出輕微的笑意。
「李主委,潘文甲打斷我的說話,我可以向主委要求個別談話嗎?」
「朋友,一場交易辦過,可以留個名麼?」潘文甲賭狠說,大有遲早找他報仇雪恥之意。
潘文甲大驚失色,到這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情報販子早已經佈好了圈套,使他墜入羅網,說在普慶坊公園會面啦,加刺連士街私娼寮接洽啦,全部是假的,而且對方早已控制住他們的交通工具,一直守候在「文化公司」門前,他派出去的行動組,一舉一動,都看了個真切;同時,畢熱他們四個人也是乘另一輛包租的汽車去的,不知道那一輛汽車有沒有被情報販子所控制?果爾則畢熱他們四個人的遭遇,更將不堪設想。
「你出賣的什麼情報呢?」李統再也忍耐不住,一溜煙鑽了出來插嘴說。
于芄非常機警,明瞭潘文甲的用意,也回返車廂,扣上車門,便揮手命令司機向醫院道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