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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報販子

作者:費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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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二章 胭脂陷阱

第廿二章 胭脂陷阱

「我要告退了……」
夏落紅想說兩句肉麻話,又想吻丹茱蒂的臉頰,礙於梅玲在一旁,未便造次。
「梅玲,我剛才告訴夏落紅,說他很像妳姑媽的姨甥,他還不相信呢!」
「為什麼不走呢?」丹茱蒂揮著手,下逐客令了。
丹茱蒂搖搖頭,似乎沒有話要向夏落紅說,她解下晨衣,讓夏落紅替她掛到衣架上。
丹茱蒂因為身體不適,不施脂粉,白皙的臉蛋,露出一派恬靜,看她的樣子,就可以知道她不善喝酒,呶起了兩片小小的唇兒,啜著碧綠的薄荷酒,好似有無限的嬌怯,看得夏落紅心癢難熬。
這時候,夏落紅已搖搖欲墜,那還有力量抱得起梅玲呢?一手兜著她的腿,一手兜著她的腰,使盡氣力,想站起來,反而坐了下去,梅玲便整個人坐到他的身上,一次又一次的掙扎,非常狼狽。
「夏落紅,你回來!」丹茱蒂向他呼嚷,那聲音帶著悲愴。
「你假如肯聽我的話,就要按照我的話去做。」
「對不?我說夏先生酒量不錯!」丹茱蒂嘖嘖稱讚說。一面又替夏落紅把杯子灑滿。
當他跨出房門時,丹茱蒂也驀然撐起身子,她的玉容已為愁緒所籠罩,眼中傳達出她的情意,似乎在說:「喝口涼水,趕快離開這裏……」
夏落紅算還認得丹茱蒂的房間,一腳踢開了房門,直進閨房而去,在這當兒,他聽到輕輕的抽泣聲,原來丹茱蒂倒在他的懷裏在哭泣呢,臉上淚痕斑斑,好像非常傷心。同時,又摟著他的脖子抱得緊緊的。
這是為什麼呢?夏落紅莫明其妙,接著他認為丹茱蒂是在和梅玲鬧醋勁。
「那我倒要請她們把照片拿出來給我看看,看到底相似到什麼程度,假如是真的,那我也可以沾些財富了。哈!」他打趣說。
她要站起來,兩條玉臂竟像水蛇般由夏落紅的胸脯伸到脖子上,緊緊摟住,借力量撐起身來。
「怎麼啦?你好像要我抱你起來似的呢……」梅玲說。
夏落紅心中暗暗歡喜,以為這樣便可以和梅玲徹夜相處了。
「敝姓夏——」夏落紅再次鞠躬。
夏落紅感到內疚,但自問也並沒有什麼地方對丹茱蒂不住,自從向她追求以來,也並沒有妨礙她的行動。便說:「這話怎麼講呢?」
他吶吶地說不出話,幸而梅玲倒還知趣,她說:
這句話把梅玲的面孔脹得通紅羞人答答的,復又皺著鼻子,吐舌頭向丹茱蒂扮了個鬼臉,充份流露出少女的天真。
他覺得奇怪又不是頭一次碰見女人,而且丹茱蒂又是舊相識,雖無肌膚之親,但又何至於如此衝動,難道說是喝了酒作怪麼?
梅玲嫣然一笑,笑得嫵媚,端起了杯子,舉向夏落紅說:「那末我就和你乾一杯如何?」
漸漸地梅玲像睡著了,躺在地上,動也不動,夏落紅的心跳得很厲害,手腳也開始不規矩,他感覺得到梅玲的心也跳得很急。
「你抱我起來……送我到房間裏去……」
「……我非常抱歉……」夏落紅說:「那末妳也應該姓宋,為什麼叫梅玲呢?」
「怎麼樣?」他赫然大笑了,便歪歪斜斜的抱著丹茱蒂跑進走廊。
「妳醉了,還是好好的睡一會兒吧!」
「啊!她呀,每天晚上照例都要出去的。有時候賭博,有時候跳舞,有時候就根本不回家的,今天晚上看樣子是不回來了。」
「去喝口涼水,然後趕快離去!」
「噢——」她驚叫一聲,站立不穩,倒進夏落紅的懷裏。
「什麼事情使妳傷心呢?」
夏落紅無奈,只好再撥電話回成安街,希望告訴家人他的行蹤,以免他們擔憂,但是電話的鈴聲響了足足有十來分鐘,並沒有人接應,證明屋子是空的,他們全外出了。
漸漸地他覺得情形不對了,過了許多曲,舞池中的男女散散聚聚,就單只沒有看見夏落紅的影子。
於是,穿過了紅色的大門,大門竟自動的關上了,也許是梅玲隨手掩上的,夏落紅還有力量照著目標走,他自覺如一條在風雨中進港的海船,搖搖盪盪的不斷浮沉,到達床邊,想放下梅玲時,兩人竟同時滾跌倒在床上,床畔的座燈也頓告熄滅,原來,他拌脫了座燈的電線。
「哼!你父親的綽號叫做酒菩薩我也不管!」梅玲安頓好丹茱蒂後,又露出原先的天真,笑嘻嘻地一把拖住了夏落紅的手:「你既叫我黃毛丫頭,我即算醉死了也要和你拼!」
「啊!妳們在宴客麼?」夏落紅被丹茱蒂簇擁著,半推半就的在客位上坐下,一面這樣說:
梅玲的氣派很大,慢吞吞地割開了她的豬排,吩咐說:「我知道夏先生很喜歡吃酒的,妳到酒櫥裏找一瓶陳年的白蘭地出來,丹小姐是喝薄荷酒的,我卻要自己的葡萄酒!」
兩人胸脯貼著胸脯,大家全可聽到卜通卜通的心跳聲,那陣陣的脂粉香氣,充填了夏落紅的肺腑,由於這樣接二連三的肌膚接觸,夏落紅由非非之想而進展至企圖佔有她的全部。
「請問妳,丹茱蒂小姐是住在這裏嗎?」夏落紅再次禮貌地問。
梅玲便有怒意,指著夏落紅說:「怎麼樣?你這樣沒有用嗎,難道說兩三杯酒就醉了嗎?你扶不動讓我來!」
「我們來吃點菜吧!」梅玲說。這時始丟下夏落紅的手。
「我可以發誓……」
梅玲又向她扮個鬼臉,把頭一側,再開始割她的豬排,嬌滴滴的動作,要把豬排切成很小的段片,始才入口。
夏落紅向有適應環境的習慣,既來之則安之,坐落在音樂台之旁,把心中的鬱悶,完全拋開,隨著即招來了舞|女大班。
「怎能睡在地上呢?」
夏落紅的臉色一時又脹得通紅,心中暗叫冤枉,他再次踏進飯廳時,小女傭已經把酒端出來了,三隻精緻小巧的高腳玻璃杯,已分別擺到他們的座前。
「『三三一』是共匪在香港最大的特務機關,人馬眾多,個個像兇神惡煞,而且裏面的機關重重,戒備森嚴,叫我單人匹馬闖進去,豈非等於白白送命?」
「那兒都去,我怎會知道?」梅玲表現得非常冷落。
夏落紅對女人的心腸最軟,何況丹茱蒂又是他過去的意中情人呢?剎時心中就起了一陣無可形容的難過。
「舞|女大班告訴我……」夏落紅有點神不守舍,含糊說:「他告訴我丹茱蒂小姐是住在宋夫人這裏,要不然,我怎麼會找到這地址呢,所以……」
「我要走了,還有朋友等我!」
客廳內正有著兩個風姿綽約的女郎,夏落紅定睛看去,那兩個衣著華麗的女人他原是熟悉的,就是經常在舞廳裏招丹茱蒂坐檯子的那個神秘貴婦,夏落紅雖沒有和她們接觸交談過,但是雙方的臉孔俱是相熟的了。
「這話什麼意思?」夏落紅莫測高深,揩著額角上的汗珠說。
「明白個什麼呢?」夏落紅問道。
「誰呀?」
丹茱蒂喜歡吃薄荷酒,這種酒是碧綠色的,酒性不烈,不過色彩媚人,尤其在燭光下,真如翡翠一般,那隻瓶子卻好似個蜂腰葫蘆。
「哦——原來是夏落紅,你來了!」丹茱蒂臉白如紙,形容憔悴,也許是遭受了過度刺|激的關係,穿著睡衣,倒床上,像個臥病已久的人兒。
夏落紅含笑,踏著醉步,歪歪斜斜的向梅玲走過去,於是梅玲故意把收音機的聲音調節得更加響亮。
「我看不要喝酒算了,平常我在舞廳喝一兩杯酒,是助助興而已,說酒量我根本不行……」夏落紅說。他不時看著鐘點,還在為舞廳裏的彭虎焦急。
梅玲要的是葡萄酒,倒在玻璃杯中,鮮紅欲滴,艷麗異常,那隻酒瓶,下寬上窄,頭小尾大,好似玻璃和_圖_書喇叭一樣。
夏落紅的神志已告昏迷,心中更是高興,此情此景,除了怕丹茱蒂突然闖入以外,一切都無需顧慮了。
梅玲抿嘴一笑,便溜回坐位去了;丹茱蒂卻頻頻點頭,加以奚落說:
「來!我們再乾一杯!」她說。
「難道說,我今天就沒有興緻麼?」丹茱蒂說:「不看我的面子,也該看梅玲小姐的面子……」
「夏落紅,你要不要照照鏡子?」這次,她直接呼夏落紅的名字,似乎很不客氣。
「別胡說!我清醒得很!」夏落紅強辯,一面又賭氣的說:「妳們那三兩杯酒醉不了我!」
「除非你肯交換杯子,要不然,我不喝!」她說。
「她們不過是同情我的遭遇罷了。」丹茱蒂嘆了口氣說:「她們所以會對我這樣好,還不是因為你的關係麼?」
「我可以發誓,什麼也沒有說……」夏落紅表現出非常的委屈。
梅玲冷眼一斜,即說:「哼!你們剛才在房間內還沒有親熱夠麼?」說完,笑嘻嘻的扮了個鬼臉。
「不!我不要走了,我要留在這裏……」他喘息著答,竟而要爬到床上去了。
他捧著那束餘下的鮮花,跟在梅玲之後,跨進房去。
「我們和梅玲小姐好像在長距離作戰了!」夏落紅取笑說。
約有八點多鐘,開始強制執行,由彭虎陪伴夏落紅外出,到舞廳去。
因為孫阿七另外有工作要指派。所以陪夏落紅逛舞廳的任務,便派了彭虎負責,另外查大媽做接應。
「咦!何必客氣呢?宋女士待人很好,一切都很隨便的,你走了反而不好意思!」丹茱蒂一面打開衣櫥,取出一件晨衣。
實際上三個人都醉了,也都有點借酒裝瘋的意思,便夾纏在一堆了。
這杯酒卻是清涼可口的,和原先的那種熱辣如火的酒不同,一陣清爽直透肺腑,把存在肚子內似一團火般的熱氣,向上直沖,沖到頭上,腦海裏便起了陣陣飄忽,如落在霧雲裏一般。
「奇怪,您怎麼會準備送花給我呢?」她裝出羞人答答地樣子把鮮花接過手。
「可不是嗎?自從認識你以後,我根本就不想在舞廳裏混下去,久久即想離開這種歡場生活,但天不從人願,我一家老小,全仗我一個人生活,你又對我若即若離,使我的心情陷於困境。但絕沒料想到倒霉的事情接踵發生,一場火災把我的家燒個精光,假如不是碰到像宋女士這種熱心腸的人,我真要變成無家可歸的人了。」
和梅玲的肌膚相接,夏落紅的神魂已告飄飄然了。他雖常在歡場裏打轉,但總覺得所接觸的盡是些殘花敗柳,只有梅玲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就單只看她那雙玉手,十指纖纖,如蔥芽一般,假如可以做酒餚的話,他一定把她的手捧起來,好好痛吻一頓然後喝上整瓶的酒。
「你在見鬼了!現在已經十二點多鐘,那裏還會有約會,你和梅玲小姐一定鬧了蹩扭,那我就一定不給你走!」她強拖著夏落紅向餐廳走去。
這一個突然的接觸,三個人的形色,都表現得不大自然。
「在的。」小女傭即把他請進客廳之內。
「嗨!他們嗎?」梅玲笑得打仰。「他們住在後院的傭人間內,我打發他們全去睡了,不按電鈴,他們不會來的。」
「哼!我剛才看見你和丹茱蒂姐姐親嘴,你敢否認嗎?」梅玲呶著唇兒說,那形狀充份含有挑撥性。
他的腦海裏,丹茱蒂的影子又告消逝,看著那如癡如狂的梅玲,粉頰泛紅,如盛開的玫瑰,說她是黃毛丫頭還沒有成熟吧,她又似乎非常懂得賣弄風情。
他平日以為薄荷酒僅是供婦女們飲用的淡酒,豈料這杯薄荷酒卻特別強烈,剎時肚子裏像吞下了一團火,這團火又向上直沖,使他的腦袋幌了兩幌。
於是,丹茱蒂使勁咬他的耳朵。
在離開寢室時,丹茱蒂說:「你先出去,我去去就來!」大概她是要上盥洗室吧。
「我的義父有個綽號叫做酒仙,喝個三兩罈酒向不當做一回事,妳這個黃毛丫頭想和我拼嗎?」夏落紅自言自語說。
夏落紅的心中感到欣慰,臉上露出微笑,說:「天底下真有這樣相似的人嗎?」
「要我去做些什麼呢?」
「唔。」她似睬非睬地以鼻孔輕輕應了一聲,一反原先那般天真活潑的熱勁兒。
夏落紅自從有了于芄以後,老就愛留在家裏,連什麼地方也不想去,在大家的眼光中等於變了性。
他倆說說笑笑,非常歡洽,丹茱蒂的病容全消,尤其笑得開心的時候臉頰兒泛一陣桃紅,分外嫵媚。
丹茱蒂因為酒量不大好,已露出醉態,她的臉色原是白皙的,現在脹得通紅,看樣子已支持不住了。
丹茱蒂即對夏落紅慫恿說:「哼!你剛才得罪了梅玲,現在她自動和你乾杯,你反而搭架子,這叫我這和事佬難做了!」
丹茱蒂沒有作聲,只是抽噎不止。夏落紅忍不住吻她的臉頰,唇兒沾上了淚水,於是,掏出手帕,替她揩抹淚水,又說:
漸漸地夏落紅也自覺無趣,不明瞭梅玲的心思到底是怎樣。
這時候,只剩下天花板上那盞微弱、幽黯的燈光。
「到那兒去呢?」夏落紅似乎要儘量和她說話。
「怪不得客廳裏有一張漂亮的輪船油畫了!」
「看!姑媽回來了,快放手!」她叫嚷。
「不管,即算毒藥,我也喝下去!」丹茱蒂賭氣說。
夏落紅始才知道,原來張翠還遭遇了賊劫的不幸事件,心中更是同情。但他又那裏知道張翠因遭受「文化公司」打擊,而被「三三一」打進了冷宮呢?
梅玲小姐已在發嬌嗔了,她憎恨地瞪了夏落紅一眼,自動替他掩上房門,阻斷了兩人的視線。
「啊!好美的花朵!」那年幼的姍姍走了過來,她的身段,嬌小玲瓏,桃花面,秋水雙眸,說話的音韻,嬌滴滴的,逗人迷離。
「妳的姑媽呢?」
夏落紅自覺奇怪,他平日也曾接近過女性,經常在燈紅酒綠中胡混,從沒有像今夜這般不能自制,這是為什麼呢?像梅玲不過一個黃毛丫頭,為什麼會使人如此顛倒?
但夏落紅反覺左右做人難了。
「這個世界真是不可思議的,我要去玩時,大家閒言閒語,冷嘲熱諷,等到我不想去時,大家又硬逼著我非去不可……」夏落紅發牢騷說。
「我聽妳喊宋夫人為姑媽?……」夏落紅一邊走著,一邊找些應酬的話說。
丹茱蒂自床上爬起來,她穿著一身單薄的府綢睡衣,曲線玲瓏畢露,非常肉感,夏落紅不期然的又起了一陣下意識的感覺。
「你這壞東西,不要擾我,我要睡了!」她星眸半張說。
「真有這樣嚴重的約會嗎?」丹茱蒂表示不高興。
夏落紅不想吃這烈酒,急忙攔阻,不料立足未穩,和梅玲撞個滿懷,趁這機會,梅玲竟將剩下的半杯酒,灌到夏落紅嘴裏,強行要他嚥下。
「是真的嗎?」夏落紅自作多情湊近了丹茱蒂說。
「來!我們再喝一杯酒,我倒要領教你第二曲舞又如何?」
「來!我們吃宵夜去,久住在南方,她們的習慣是一天四餐的,我搬了進來,也只好養成這種習慣了。」丹茱蒂說。
「哈,丹茱蒂姐姐垮了!」梅玲興高采烈,天真地叫嚷。
夏落紅暗暗奇怪,這座屋子,似乎沒有一個男人,這稱為姑媽外甥女的兩個女人,佔有這樣華麗的一座屋子,該是什麼身份呢?
「胡說,沒有的事!」夏落紅說。
「那就奇怪了!」丹茱蒂半信半疑。
夏落紅現得尷尬,又現得焦急,尷尬的是梅玲的脾氣古怪,使他蒙受不白之冤,焦急的是舞廳已接近打烊和-圖-書,彭虎一定在那裏搞的滿天神佛。
這時候,有人在房外扣門,小女傭推門進來,笑盈盈地說:
「丹小姐,大小姐請妳和夏先生出去用宵夜!」
他走進了客廳,匆匆撥電話至「凱璇」舞廳,豈料舞廳早打烊了,接電話的是一個茶房,他說:「客人早走光啦!」
梅玲笑嘻嘻的,如一頭小鳥般投到他的懷裏,這一剎那間,他真如觸電一般,軟玉溫香抱滿懷,使他生理上立刻起了變化,青春的火焰,燒遍了他的周身。
她們用的是湯匙刀叉,但吃的菜式又是中式,也該說是和羅宋大菜的方式一樣,菜盤置在當中,用刀叉拈起,置到自己的碟子裏……
夏落紅搖首說:「不!我要告辭了,還有朋友在等我,我改天再來如何?」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的酒量究竟如何?我還有兩杯的量,我們就不妨拼拼看!」梅玲已露出醉態,搖搖幌幌的走到床前,按捺丹茱蒂躺下,一面含笑說:「丹茱蒂姐姐,妳醉了,應該好好的睡一會兒,妳把夏落紅交給我好了,我是不會虐待他的!」她很體貼地,替她蓋上被單,又很親切的摘下腋下的手帕,替她揩抹淚痕,真如一對好姐妹一樣。不過這種舉動,僅是表面化的,她的嘴裏卻喃喃有詞,似是咒罵,又似是警告。
「傻丫頭!夏先生是來看丹小姐的,又不是來看妳的,妳幹嘛纏著人家啦?」宋丹麗裝腔作勢如長輩般地說話。她接著說:「還是快帶夏先生去看丹小姐吧!」
夏落紅知道丹茱蒂和這兩個女人,是在舞廳內相識,不過萍水相逢罷了,丹茱蒂遭受了回祿之災,這兩個女子仗義收容,這種友情,珍貴而且難得,夏落紅的心中不禁暗暗起了一些敬意。
吳策老不理夏落紅的岔,駱駝不在家時,一切就由他作主。
「噢,噢……」孫阿七不斷搖頭。
他極力鎮持著自己,避免失態貽人恥笑,好歹跳完一曲。
「我看你也喝醉酒了!」梅玲趨近了夏落紅很輕佻地說。「假如你在這裏做出糊塗的事情,小心我的姑媽不答應!」
「這樣好的音樂,這樣好的環境,為什麼不和我跳個舞呢?」梅玲帶著醉態,含情脈脈地說。
「妳不會喝酒,小心喝醉了!」夏落紅說,五隻手指頭,轉移陣地,撫弄到她玉腕粉臂。
夏落紅含笑說:「我不在乎,反正我今天像是專吃妳們的胭脂來的!」他說著,仰起脖子,把薄荷酒乾了。
當夏落紅掛上電話,悒悒地回頭走來,他發現丹茱蒂和梅玲兩人,正擠在餐廳的大門口間向他偷窺。
「嗯!好厲害的薄荷酒!」他噓了口氣說。
「噢!我是過繼給姑媽的!她的名字叫宋丹麗,丈夫卻姓梅呀!」
丹茱蒂抿著唇兒,緘默不語,把夏落紅弄得左右為難。細看這兩個明爭暗鬥,互相嫉妒的女郎,覺得兩個人俱有長處,俱有可愛之處,他一時真不知道遷就哪一個,決意去愛哪一個好?
「她出去了,每天晚上都照例要出去的……」
「為什麼要喝涼水呢?」夏落紅大為詫異,仍然迷糊地說。
「我坐在這裏,可以聽不見你們的談話。」梅玲仍充滿了妒意。
夏落紅覺得一陣芬香撲鼻,這是夜巴黎的香水,雅頓的脂粉氣味。
首先驅車來到中環閣麟街張翠的住所,事情倒出乎他意料之外,房東告訴他,張翠閤家搬遷了,搬到什麼地方去卻不知道。
夏落紅原是惜玉憐香的多情種子,為之惋惜不已。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幾天不見即出了這樣變化,他覺得實在應該去慰問一番。張翠的家,他曾去過,但丹茱蒂的新住址在何處卻不知道。
「我實在怕妳們說我沒有興緻,事實上我只要有得吃,有得玩,就什麼都不管了!」他答。
丹茱蒂的臉色顯出無可奈何的神氣,似乎也是妒意。她到底依順了夏落紅的意思,移了坐位,接近了主位。
「沒有哇……」夏落紅急忙否認。
丹茱蒂的表現,也不知是愛是恨,淚仍流個不止,忽而她打夏落紅的手,又掌摑他的臉,又雙手捧著他的頭顱拼命搖撼,幾近變態心理。
「來!再乾一杯!」她打著酒噎說。
這會兒,丹茱蒂看見了梅玲,等於耗子看見了老貓一樣,再不敢隨便說話了。
忽然夏落紅像餓虎般將她緊緊擁抱,腦袋沉下去就要吻她的櫻唇。
她強拖著夏落紅離開丹茱蒂的寢室,夏落紅似乎還依依不捨,兩隻眼睛仍盯在丹茱蒂的身上。
「來!」她竟自動牽著夏落紅的手。「丹小姐住在後樓!」
夏落紅覺得有離開這間緋紅色的寢室的必要,要不然再次衝動下去,就要抑制不住了,他悒悒地退出房門。
那帶著羞澀的聲音,夏落紅非常熟悉,正是他過去的意中情人丹茱蒂呢。
夏落紅看看腕錶,不知不覺已經快接近十二點了。夏落紅自「凱璇」舞廳溜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告訴過彭虎,他以為頂多只要耽擱半個鐘點的樣子,對兩個女人慰問的時間就已經足夠了。豈料和丹茱蒂一盤桓,就差不多耗去了兩個鐘頭,相信彭虎獨個兒留在舞廳裏,又會疑神疑鬼,以為出了什麼岔子了,說不定還會搞得天翻地覆呢,他必需要立即趕回去了。
「小姐,這束花是送給妳的,另一束是送給丹茱蒂小姐的。」夏落紅原有兩束鮮花在手,一束是準備送給張翠的,因張翠搬了場,人找不到,這時正好送順水人情。
夏落紅要找的舞|女是張翠,或者丹茱蒂,她兩人誰都可以。
「學了多久?有請老師嗎?」夏落紅再說。
夏落紅的心腔跳盪得厲害,他覺得這時候假如再不去吻梅玲的話,那就等於白作人了。
幾天不到舞廳裏來,似乎一切都陌生了,連舞|女大班也換了人,以前是個女的,現在已經變為一個年輕的小伙子了。
「為什麼要把所有的電燈熄滅呢?」夏落紅問。
「有什麼特別工作要我去做呢?」
「梅玲……我愛妳……真的,我可以發誓……」
一會兒電流貫澈,她找到馬尼拉午夜播送的輕音樂,更增加了午夜的情調,於是,她又替夏落紅洒滿了杯子。
「不!反正是妳們一家人……」夏落紅態度很狼狽。
「不要再喝了吧!要不然,妳要醉啦!」夏落紅憐惜地說。
「啊,好酒好酒……」他嘴裏直嚷。
梅玲哈哈大笑,笑得放蕩,夏落紅壓在她身上,他想冷靜,想壓制自己,無奈再也不行,他發狂似地去吻梅玲的櫻唇,梅玲似乎也春情蕩漾,沒有拒絕,摟得緊緊的。她已經戰勝了,擊敗了丹茱蒂,消滅了于芄,更掃蕩了夏落紅腦海中所有的女人。
「薄荷酒是丹茱蒂姐姐喜歡喝的酒,她一走開你就不想和我喝了,對嗎?」
「妳的姑媽到那兒去了呢?為什麼還沒有回來?」夏落紅問。
但梅玲卻非常敏捷地抽出她摟夏落紅脖子的一雙玉手,撐住了夏落紅的喉管,使他的呼吸窒息,不得不停止他的動作。
梅玲吃吃笑個不止,像是情場上的戰勝者。她們這樣纏纏擾擾,倒也喝了不少的酒,每個人最低限度,也有四五杯下肚。
但夏落紅怎會領略得到呢?只是迷糊地望著醉美人。
他真沒想到丹茱蒂會搬到她們這裏來住。
「丹茱蒂姐姐,我不來了!」梅玲又羞又惱,馬上向丹茱蒂瞪眼,流露出少女的天真。
梅玲即瞅了夏落紅一眼,冷漠地說:「姑媽的姨甥才沒有夏先生這麼漂亮呢!」隨後蓋上鋼琴逕自向餐廳走了過去,臨跨出走廊時,又回過頭來,再次的瞟了夏落紅一眼。
彭虎獨個兒坐著,因為他在「禮」,和圖書既不喝酒,又不抽煙,擺定了「拆字攤」,眼看著腳來腳去,耳聽著音樂一曲一曲過去,他對此情景,毫無興趣,百般無聊。
就單只看她們的兩隻酒瓶杯,夏落紅感到有趣。梅玲的雙眸兒霎霎有光,鮮紅的唇兒,沾上鮮紅的葡萄美酒,相得益彰,如火如荼。
夏落紅豁然大笑說:「這個陌生的姨甥當不至於會是我吧?」
夏落紅一楞,舉目四看,屋子內根本沒有其他人跡,梅玲已趁機會溜出他的懷抱,她非但沒有怒意,反而吃吃笑個不住,似乎是故意逗他。
吳策老說:「現在你先去睡半個單位,十點鐘左右,我們探虎穴,查探『三三一』,又用得著你的絕技啦!」
「喲——」夏落紅痛了,好像清醒了一些。「為什麼咬我呢?妳的臉孔這樣美,心腸卻這樣狠毒!」
「夏落紅,聽我說話!」她忽然趨在夏落紅的耳畔低聲說話:「不要太衝動,要理智一點!去喝一口涼水,然後趕快離開這裏!」
「我們來用宵夜吧!」她說著,即在主人的位子上坐下。
「她是我的姑媽!」她仍然牢牢握著他的手,表露了天真無邪的親暱。
他記起吳策老的話,晚間和孫阿七要有特別任務,這自然是他們開始行動去了。
夏落紅無奈,只有將杯子和丹茱蒂交換過,同時,他已發覺到梅玲小姐的臉色不大自然,於是,這位自命為情聖的毛頭小伙子,偷偷伸出腳來,在梅玲的腳背上輕輕踩了一下。這個舉動,他認為包含了許許多多的意思。
梁洪量的妻子又有電話來過,她再聲明,假如駱駝再沒有辦法救助梁洪量出險,她就要報警了。
越是這樣,夏落紅越是不忍離去,他多情地掀開了被單,很體貼的替丹茱蒂蓋上,有意無意地覽著她的酥胸,夏落紅心中忽然起了一陣熱辣辣的感覺,全身的細胞都在跳盪。
夏落紅自問心中還是清醒的,只喝了一半,說:「這一半應該是妳的。」
「嗨!妳小心把屋子的人全吵醒了!」夏落紅搖手說。
吳策老板下臉孔說:「駱駝既然吩咐你去做,當然經過了周詳的考慮,不會叫你憑白犧牲的。而且到今天為止,梁洪量的生死下落不明,也關係我們一家人的安全,你還好意思貪生怕死推卸任務麼?」
他輕輕的將丹茱蒂放到床上,只見她哭得如梨花帶雨,心中也為之感動,便情不自禁地趨到丹茱蒂的臉頰旁,低聲問道:
約過了有兩三個舞曲,他趁彭虎不注意之際,偷偷的付過舞票,打發了舞|女,有過上次的經驗,他已成了識途老馬。剛好一曲告終,舞客混亂地歸座,他借著流動的人形掩蔽,悄悄自側門溜出,又開始去探他的風流險,慰問兩個舊相好去了。
恰巧,丹茱蒂自走廊裏出來了,她很喜悅地和梅玲打招呼。
「丹茱蒂不是妳的好朋友嗎?難道說妳不高興她麼?」他說。
夏落紅因為站得很遠,同時腦海中也是昏脹脹的非但沒聽見她在說些什麼,而且連注意也沒注意到。
夏落紅知道,假如被彭虎識破他要離開舞廳,到兩個舞|女的住宅去慰問,彭虎必定阻撓。
夏落紅越是這樣說丹茱蒂越是不給他走,拉拉扯扯,擁他進入餐廳。
張翠新搬到什麼地址,一時打聽不出,夏落紅只有暫時放棄,以後慢慢再作計較。
那餐廳的面積相當的大,佈置優雅華麗,正當中有一張舖有雪白檯布的長餐桌,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銀器,金碧輝煌,光可照人。陳列著菜餚,並不是夏落紅想像中的宵夜點心,豬排、牛排、燒雞、沙律火腿香腸,應有盡有,好像宴客的大菜一樣。餐桌的兩端,還有兩排銀製的燭臺,梅玲正在劃亮了火柴,把那些蠟燭一根一根點亮,這完全是歐式作風。
「你不就是客人嗎?」梅玲答。她又好像已經消了氣呢。
但是他仍按照駱駝的吩咐,在敵人的重重監視之下,他們不能表露怯弱,一定要保持以往的常態以亂敵人耳目,所以到晚間他仍吩咐夏落紅到舞廳去逍遙快活。
夏落紅舉目四看,客廳內外,再也看不見宋丹麗的蹤影。
「這是我的習慣……」夏落紅紅著臉孔說:「我和任何一位小姐跳舞,第一曲舞,都是非常『尖頭鰻』的。」
「那怎麼行?」丹茱蒂說著,鬼鬼祟祟地拉著夏落紅趨至一旁,輕聲問道:「你得罪了梅玲小姐麼?她的臉色好像不對!」
「什麼時候搬的呢?」夏落紅問。
於是她按捺夏落紅再次在餐桌旁坐下。因為她也喝醉了酒,舉動有些失常,當她拖動椅子,要略為接近夏落紅時,她彎著身子,只顧拖椅子,不意臉孔竟和夏落紅的臉孔相碰。
夏落紅接觸到她細嫩的肌膚,尤如觸電一般。「小姐,我可以知道妳的名字嗎?」
「那末時日並沒有多久啦!她們能待妳這樣好,真是難得。」
夏落紅如墜入了迷魂陣,神不守舍,但又摸不透梅玲的葫蘆裏究竟藏著什麼藥,自覺呆下去也沒有趣味,便向丹茱蒂說:
「是的——我們雖然常見面,但是還沒有請教過呢,你貴姓?」那年歲稍大,形狀如貴婦的女人說話。
那收音機播出的音樂的確很好,不快不慢,是本年度最新的流行曲「三個銀幣在銀泉」,使人飄然神往。
小女傭應命去了,夏落紅想開腔,丹茱蒂卻搶先向梅玲取笑說:「妳自己喜歡吃酒倒是真的!」
「哦,妳們的家庭也很複雜!」夏落紅一笑。
這種挑逗,夏落紅實無法理智下去,加上酒性發作,如火加油,他吻著,吻著,瘋狂地幾乎要咬丹茱蒂的舌頭。同時,那雙手也開始不規矩起來,到這時候,他覺得丹茱蒂的一切都是可愛的,比那新認識的梅玲要可愛得多,到底一個是已經完全成熟,一個尚是黃毛丫頭,女人在完全成熟後始能稱為完整的女人,完全成熟時始能吸引異性的追逐。
夏落紅出了舞廳,即喚一部街車,在附近的鮮花舖買了兩束鮮花,他倒是誠心誠意去慰問張翠、丹茱蒂的。
餐桌上還有小銀鈴,梅玲取了起來,輕輕的搖了幾下,叮叮噹噹,發出清脆而嬌嫩的聲音。
夏落紅始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妒忌、吃醋,心中不免又起了一陣喜悅與陶醉,以為自己真個能博得女性大眾的青睞。
「但是還有傭人呢?」
「妳要我做什麼我也肯,我就是不要走……」夏落紅似乎神智都迷糊了。
「噢!你別提姑丈,他們早離婚,『宋』字是她自己的姓氏,你稱她為宋女士好了!」
「這又何苦?大家無非逢場作戲罷了。」夏落紅心中雖然也還明白,但是不由得起了一陣酸楚,到底他對丹茱蒂是害過單相思的,和梅玲相識不過短短的幾個鐘頭,怎能見異思遷,馬上把她放棄,另外和梅玲要好呢。
「你知道丹茱蒂小姐現在那兒嗎?」他問。
丹茱蒂似乎並不介意,只是掩面啜泣。
夏落紅多情地趨至琴旁,含笑說:「梅小姐在學鋼琴嗎?」
「怎麼不會?你的杯子上,就有過梅玲小姐的一個吻印!」她說。
梅玲只是笑,笑得嬌媚,她忽而扭轉了身子,去扭開書架上面的收音機。
「好吧!那末我就先乾為敬!」她端起了杯子,一口氣喝了半杯。
夏落紅不忍離去,就在床畔落坐,想讓她安靜一點,再行告辭。
那是在西灣的香島道,接近慈幼學校的附近,是一間精緻小巧的洋房,門前寫著「宋寓」二字。
所以夏落紅不動聲色,假惺惺的請舞|女大班介紹了個舞|女,盡情玩樂了一陣子。
丹茱蒂很乖巧,趨在夏落紅耳畔咬耳朵說:「你別www.hetubook.com.com急,待會兒我替你做和事佬就是啦!」
夏落紅又迷惘了,對這位養尊處優嬌慣成性的小姐,反而連撫摸她一下的勇氣也沒有了。
「可不是嗎,說出來也許你會不相信,她們還給我看過許多照片呢,的確是相似得很。」丹茱蒂說:「說實在話,宋女士這次由美國到香港來的目的,就是為找尋這失蹤的外甥而來。」
那屋子的範圍很大,由客廳轉角他去,有一條深長的走廊,經過有幾間大大小小的房間,門是敞著的,可以看到餐廳、書房、洗澡間內部的情形。
「妳病了嗎?」他就在床畔落坐,眼中投射著仁慈之光。
「哈……我看你快摔跤了!」梅玲鼓掌直喊。
「那末再來一杯!」梅玲再端起第二杯,要他喝下去。
「猴子!平常吹牛吹得天花亂墜,臨到陣頭就怕死,現在先去睡睡,養足精神之後,即開始行動。我還要為你繪畫『三三一』屋子內的圖形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夏落紅更是無法解釋,也想不出脫身之法。「妳們這有電話嗎?」
忽然他自作多情地下了決心,最好能把兩個女郎同時馴服,兩個都摟入懷抱,那就真個成為一石二鳥了。
「你不乾,我自己乾……」丹茱蒂似在生氣了,也許她已發覺他們兩個人的形色不對。
丹茱蒂再次掌摑他的臉,這次是咬牙齒說的:「聽我的話,按照我的話去做!」
「哦——我倒明白了。」丹茱蒂看看梅玲,又看看夏落紅,不住地點頭。
「我不騙妳,真的有約會!」他再次婉然解釋。
「怎麼啦?賭物思人麼?」梅玲呶著小嘴說,微露不愉之色。
她弄琴的技術並不怎樣高明,生澀情形,一如初學。但也足夠打動夏落紅的心弦。
「她們這樣神秘莫測,究竟想幹什麼呢?」夏落紅心中暗起疑慮。
「感到榮幸……」夏落紅說。
梅玲吃吃笑個不停,乾脆摟著夏落紅的脖子,伏在他肩上閉目歇息。
丹茱蒂有嘔吐的跡象,夏落紅看得有點心酸,到底他和丹茱蒂認識較久,不由自主地匆匆離開坐位,意欲走過去照拂她。豈料他自己也是昏昏沉沉,搖搖欲墜,兩腳輕浮,如騰雲駕霧一般,飄飄忽忽,扶著餐桌,踉蹌地走了過去。
他又再次的看見梅玲小姐,這嬌小嫵媚,楚楚可人的女郎,她已換上一身緞子的睡衣,束著腰帶,顯出窄窄的蜂腰,由於白緞子在燈光的反映下閃耀著光亮的色素,把她的線條顯露得很是分明,也許她很寂寞,獨個兒在撫弄鋼琴呢。
夏落紅暗暗有點奇怪,僅是那三四杯酒,怎會醉到這樣的程度呢?
「哼!那末你這束鮮花是送給姑媽的了!又不是送給我的。」她撒嬌了。
夏落紅搖頭:「那我就太吃虧了,妳的是葡萄酒,我的是白蘭地,相差太遠了!」
「妳還要跳舞麼?我看妳站也站不穩了!」夏落紅同樣也醉態蹣跚。
夏落紅當然順從她的意思,心中也感到和兩個女人在一起,總有點左右為難,倒不如把一個送到房間裏去躺下,就只和梅玲相對乾杯,那就有趣得多了。
夏落紅倏的脫下他的西裝上衣,擲到地上,又按捺梅玲安靜地坐下,顯出他的英勇,撩起了丹茱蒂的大腿,就把她整個抱了起來。
已越過了走廊,來到房間之前。那是後樓,除了一條走廊和前樓相通之外,樓房是獨立的。
於是丹茱蒂倒在床上,失聲痛哭了……
「妳騙我,那裏有姑媽的影子?」夏落紅叉著腰說。
梅玲說著,又洒滿了兩隻杯子,這次,倒的可又是薄荷酒,夏落紅知道薄菏酒的力量,他不願意醉得滾到地上去,所以起了躊躇。
這句話倒使夏落紅感到意外的驚奇。「為什麼又是因為我呢?」他忙問,心中又誤會到宋女士看中他了,要為他給她的姪女撮合。
但是這回卻是命令,他不想去反而逼著他一定要去。
夏落紅的酒是淺黃色白蘭地,這時他的心中已恢復了常態,無牽無掛,何患何憂,面對兩個絕色的女郎,覺得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只有及時行樂,才不負面前美色,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夏落紅和彭虎來到「凱璇」舞廳,特別的是生意非常清淡,舞客不多,尤其紅舞|女多半都沒有到。
梅玲在當中的一間房間推門進內,一面說:「丹茱蒂姐姐,妳有好朋友來看妳了!」
「屋子內那還有人?」梅玲瞪著眼說:「姑媽去賭博沒有回來,丹茱蒂姐姐喝醉酒上了床,屋子內就只有你我兩人了!」
梅玲滿不在乎,張口就把酒吞下了。
「嗯……怎樣?你不滿意麼?」她在他耳畔含媚地說:「快放我到床上吧!……」
「不——沒有,」丹茱蒂搖首。「祇是心境不好就是了!」
「梅玲——」她嫣然一笑。
「怎麼不是真的呢?」丹茱蒂說:「我現在已經不是紅舞|女了,自從和你交上朋友之後,漸漸由紅變成黑了……」
餐廳和廚房是相通的,那裝著鐵紗奶白色的門打開了,穿著白圍裙的小女傭走了進來,很禮貌地竚立一旁,靜聽差遣。
夏落紅按門鈴,有小女傭出來應門。
「笑話,我怎會醉!」夏落紅逞強說:「妳再來上幾瓶,看我在乎不在乎……」
「不用我說,你們兩個人的肚子內明白!」
「是的,姑媽!」像賭狠似地,把手中的鮮花只摘下一朵,其他的扔到鋼琴檯上,向夏落紅點首說:「夏先生,你高興我帶路麼?」
「嗨,妳還笑呢!我看妳也差不多了!」夏落紅睨了她一眼。
「人家都說你是風流小生,但是你跳的卻是紳士舞,一點也不夠刺|激,看樣子,是空有其表而已!」梅玲發著嬌嗔說。
夏落紅頻頻點首,又說:「妳和宋女士她們以前認識嗎?」
夏落紅只好端起了杯子,但梅玲又按住他的手加以制止,這於夏落紅真如同觸電一般。
只把呆坐在他倆旁邊的丹茱蒂懊惱了,眼看著他們四目對射,脈脈傳情,同時把兩杯酒都乾掉了。
夏落紅的眼睛只是天旋地轉,除了梅玲甜蜜蜜的臉孔,再什麼也看不見。
她伸出了玉臂,輕輕的拉開了門鍵,那扇輕薄的門兒掩進去。嚇!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間緋紅色房間,牆壁是緋紅色的,整套傢具,寢床、沙發、几桌、梳粧臺,一律紅色,連那床單、紗窗廉,也繡著大紅的花朵。尤其天花板垂下的電燈,連同床畔的座燈,也全換了渾紅色的燈泡;黯黯的,只看到一片昏冥的紅色,充滿了紅色的誘惑。
「妳怎麼行?還是讓我來吧!……」
夏落紅攙扶起丹茱蒂,豈料她已醉得像死人一般,手臂搭到夏落紅的肩頭上,好像有百餘斤重,夏落紅自己也站立不住,重新又告坐下。
丹茱蒂卻在夏落紅對面的坐位坐下,因為那餐桌的長度足有十多尺,梅玲的主位和他倆距離足有六七尺。
環視了舞廳一周,似乎舞客比原先多了不少,而且內中還混雜了部分不倫不類的人物……彭虎猜想到可能出事了。在舞廳中找了一轉,仍不見夏落紅蹤跡。便慌忙發電話通知聖十字街。
「有,就在客廳裏。」梅玲說。
梅玲拖著夏落紅,因為肌膚相接,也因為酒後的關係,夏落紅的心臟跳盪得很厲害。
忽然舞曲完了,兩人的腳步俱停不下,想站穩卻摔跤,同時跌到地上,滾做一團……那是在走廊上。
「這樣比較有情調!」梅玲含媚說:「由此,可見得你從未正式交過女朋友!」
「夏先生,丹小姐遭遇了不幸,你還是第一個來看她的朋友呢!」說著,她就自動退出門外,還替他們掩好了房門www.hetubook•com•com
「我看你是吃胭脂吃醉了!薄荷酒是清喉嚨的,醉不了人,要不然,我喝十杯給你看!」梅玲非但用腳踩夏落紅的腳,一面邊偷偷的自桌子底下伸出手來,執住了夏落紅的手,十隻手指便緊緊結在一起。
「丹茱蒂,我和妳乾一杯如何?」夏落紅念在老交情上,有遷就丹茱蒂之意。
丹茱蒂尚不知情,她又滿滿的把杯子洒上,繼續要和夏落紅乾杯,她在夏落紅的眼中,變成了非常可憐的人物。
「自從那天發生賊劫以後!」房東說。
夏落紅無奈,渾身的氣力全使出來,顫顫抖索,算是抱著梅玲站起來了,好像騰雲駕霧,飄飄欲仙,糊裏糊塗,也不知該向那兒走。
「你走吧!去喝酒吧!梅玲小姐在等著你啦!」終於吐出一句酸心的話。
梅玲也算是個多情的小妮子,她抬粉腿,重重的踢了夏落紅一下,一面裝出更加嫉妒的形色說:「這杯子上也有丹茱蒂姐姐的一個吻印啦!」
舞|女大班說:「張翠病了,已經有好幾天沒來啦;丹茱蒂更糟,她家中遭了回祿之災,燒得精光,這幾天她也沒心緒到這裏來……」
「哼!這末晚,除非你去找壞女人,相信不再會有什麼好約會!」
孫阿七大吃一驚,吶吶地說:「你的意思,是要我爬牆進『三三一』的屋子麼……」
由走廊復又步出客廳,再轉到飯廳裏,這時候,環境似乎完全轉變了,整個屋子的電燈,全告熄滅,僅剩下餐桌上的銀器燭台,十支微弱的燭光,跳著火燄。
夏落紅向于芄道別後,即和彭虎走了出去。
梅玲要去扶丹茱蒂,但是她手無縛雞之力,那還會移得動沉醉如泥的丹茱蒂?夏落紅便向她勸阻:
丹茱蒂忙堵上他的嘴巴,又說:「不要問為什麼,叫你這樣做,你就這樣做好了!」
他又按照舞|女大班所寫給他的地址,驅車轉道去找尋丹茱蒂。
舞|女大班說:「她現在搬到一位姓宋的太太家裏去住了。」隨後即把地址寫下,遞給了夏落紅。
「這樣不好意思,還是讓我們來將就主人吧!」夏落紅向丹茱蒂說時,即自動起立,趨至主位的旁邊坐下。
「這是妳的寢室麼?」夏落紅迷離地問。
「喲你們兩人親熱了這樣久還沒夠麼?」她叉著腰,似是發著嬌嗔,憤怒的火在心中燃燒。
吳策老嘆口氣說:「駱駝自視過高,到現在為止,已將接近失敗的邊緣,他還是不服氣……」
這時候,夏落紅的腦海中再也沒有于芄的影子,同時,也把家中的人會為他的突然失蹤而鬧得天翻地覆的問題,也忘記得乾乾淨淨。
話猶未完,丹茱蒂已放下酒杯,伏到桌子上,她醉了。
「那末宋先生在什麼地方呢?我是說妳的姑丈。做什麼事情呢?」
「既然這樣,我又何必為他們乾著急呢?」他心中想著,又起了吃喝玩樂不顧一切的意念。
丹茱蒂嫣然一笑:「哼!假如真個是你的話,才是你的好福氣呢,變成了大財主的大少爺了。」
梅玲說:「你怕吃虧,那末這樣吧,我和你交換杯子如何?假如你不嫌我的酒已經沾過口唇……」
「那末,我們三個人大家乾如何!」夏落紅建議。
「噢……這怎麼可以?……」梅玲嬌媚的聲音。
夏落紅生性風流,聽到灌迷湯的話語,就飄飄然了。在從前,有一段時期,他的確對丹茱蒂瘋狂迷戀,假如在那個時候,丹茱蒂肯吐露出這句話,他必然會立即向她求婚的,但現在的心情卻略為有點變遷,他還有一個更為迷戀著的于芄小姐,丹茱蒂這一灌迷湯,使他陷於困境了,究竟應該去愛那個?
「原來夏先生在舞廳裏還另外有相好的呢。假如我猜想的不錯,那必定是張翠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張翠已經出嫁啦,和一個由南洋回國的大腹賈結婚,你想勾她紅杏出牆麼?」言語之中,似乎又有妒意。
「交換就交換好了……」夏落紅迷茫地和梅玲把兩個杯酒交換過,這時,兩人相對舉起了酒杯,梅玲的酒是黃澄澄的,夏落紅的酒是艷紅的,一股醇香撲鼻,夏落紅再說:「妳喝過的酒,更加芬香起來!」
晚飯時,情報販子並未回來,吳策老的臉上有憂戚之色。
「不!你的唇上染了一個紅唇印啦!」丹茱蒂再說。
「不,就是最近在舞廳裏!」
夏落紅急忙否認,這時,他的確感覺到梅玲比丹茱蒂可愛得多,但一時又吶吶說不出話來。
孫阿七請示吳策老說:
她抬起了頭,瞟了夏落紅一眼,冷冷地說:「怎麼啦?你們已經談夠了嗎?」
「來!我們再乾一杯!」她說。
看屋子內的擺設,完全歐化,排場很大,所有的用具都很華貴。
「你們這些男人把發誓賭咒,還當作一回事嗎?」
「噢!我在這裏打擾宋女士,已經覺得非常不好意思了,那還敢把家人也招來呢?只好把她們打發到鄉間一個遠房的親戚家裏去……」
梅玲指示他向左轉,向右走,出走廊。「不對,這是丹茱蒂姐姐的房間,再向前走,對了,讓我來開房門……」
「我看還是把她送到房間裏,讓她躺下吧!」梅玲霎著眼提議說,看她的樣子也同樣是恍恍惚惚的。
「她是我姑媽的好朋友,於我無關!」梅玲說,仍在彈她的琴。
夏落紅茫然回到床前,丹茱蒂真如一頭飢餓的野狼,忽然把他緊緊抱住,像瘋狂一般和他接吻。
「姑媽很有錢,她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家輪船公司,生意做得很大,常常到英國、美國等地方去!」
夏落紅已顧不了這末許多,有了上次的經驗,為他一個人的不告而別,把他義父、孫阿七等人搞得昏天黑地,尤其彭虎是個老實人,對他向來愛護備至,他總不能夠連累彭虎,使彭虎受責備。
「為什麼要照鏡子呢?」夏落紅故意地問,旋又自作聰明說:「我向來喝上一兩杯酒,就會臉紅的!」
夏落紅以前看她的時候,並沒有覺得她如此美麗,也許是今夜的打扮特別出色的關係。
正在這時候,房門呀的一聲打開了,他們兩人的神色全為之一怔,坐起身來。卻看見站在房門口間的竟是梅玲小姐,她可能早站在門外偷窺了很久啦。
「那就是她的財產!」
「你剛才和她說了些什麼呢?要不然,她斷然不會這樣氣惱的!」丹茱蒂呶著唇兒說。
「當然可以,不過妳的薄荷酒,等於糖水一樣,我的卻是白蘭地,很厲害的啦!」夏落紅說。
夏落紅舉起了杯子相對碰個鏗鏘發聲,然後一飲而盡。
「現在妳一人住在這裏,那末妳的家人呢?」他在丹茱蒂的話中找到漏洞。
夏落紅不斷地看鐘點,心中也不免有些焦急,當然他不能夠等候在盥洗室的門口,便逕自走向客廳去。
「有一位丹茱蒂住在這裏嗎?」夏落紅問。
「梅玲,我們最好不分主位客位,大家坐到一起!」丹茱蒂建議說。
丹茱蒂笑了一笑說:「宋女士向我說,你的面貌和她姐姐失蹤的一個孩子非常相似,她們非常想和你接近,多看看你,但又不好意思冒昧和你接觸,因為知道你和我的關係密切,所以特意先和我交朋友……」
隨後,他倆又跳舞,收音機正在播送旋舞曲,他倆直打轉,由飯廳轉到客廳又由客廳轉到走廊,轉到寢室,廚房……
夏落紅接過手來,替她披上,他不好意思說出還要趕到舞廳裏去,這是迎合丹茱蒂的心理,她既病了,夏落紅假如再到舞廳裏去尋樂,豈不就是個負心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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