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咆哮山崗

作者:費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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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恐怖怪家庭

第二章 恐怖怪家庭

高奎九指著張天娜高聲怪叫說:「妳知道妳請來了什麼人?江洋大盜仇奕森……他走過的地方都是一片血腥的……」
他們的這一場搏鬥,並沒有驚動屋子裡其他的任何一個人,芳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躺下了。
汽車已駛上公路,那是沿著砂勞越河走的,仇奕森欣賞著沿途的山清水秀,有時候,似是一衣帶水,有時候又寬若湖河,瞧那千巖競秀,崇山峻嶺,晨光熹微在怪石嶙峋之中。
「玩火者死於火,你要多注意!」
「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是第三個問的了。
「那麼是真的!你就是仇奕森了!」原來,高奎九用的是激將法,他逼使仇奕森承認。

張天娜頷首說:「高管家自己懂得如何製作標本,他每有獵獲,都將它製成標本,他好像有這種癖好呢!」
「香嗎?」張天娜反問。
「你這是什麼槍法?」
「就是家父!」張天娜指著那座潔靜莊嚴的墳墓,說:「高管家說,他的槍法是隨家父學出來的,他倆的技術,是在伯仲之間,從未遭遇過較強的對手,呵!」她盈盈地笑了起來,又說:「今天高管家可吃癟了,你殺了他的威風,我真開心!」
芳媽聽見張天娜說話,情緒始才稍微好轉,吶吶地說:「我要監視著這個人,不讓小姐受欺侮!」
「瞧!妳給我闖禍了?」高奎九激顫的手狂彈著那幅圖畫,氣呼呼地說。
仇奕森將鈔票撿了起來,數點了一番,復又搖了搖頭,說:「就算是預支薪水,也嫌太多了!」
「姓仇!」
仇奕森說:「只憑這條猛犬,兩三個賊人休想靠攏牠!」
高奎九沒有答覆,只拉開了抽屜,取出一疊鈔票,厚厚的一疊,數目不少,他說:「姓仇的朋友,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恩怨,想必你是缺乏盤費了?」
仇奕森含笑說:「大哥不必為我多顧慮,反正我閒著也是白閒著!」
張天娜說:「母的那一頭就被人毒死了!請吧!」她抬手一比,第二次迎請仇奕森進屋去。
「這是張天娜童年時代的樂園,現在她長大了就全不需要了,這個游泳池是她成年以後要求新建的!」高奎九在走下扶梯時說。
這時候,她闔上了眼,臉上、頸上的青筋,逐漸消失,恢復了原來面目,還是紙白蠟色的臉,唇皮也合攏了,可能她的精神病期又過去了。
他倆在月下散步,走進了涼亭,那兒有石椅石桌,仇奕森請張天娜坐下,說:「妳對高管家和家裡的兩個僕人究竟有多少了解?」
張天娜致以歉意說:「我很抱歉家人們對你的不禮貌!」
張天娜說:「你是謙虛罷了,高管家打的是三槍連環,你打的是六槍連環!你們的技術相差有三發彈數之多!」
「請坐!」那位用黑巾罩著頭的漢子,將手一比,指著寫字桌旁的一把高柄的紅木椅子。
仇奕森將他手上的紙片接過來一看,那又是一幅圖畫,畫了許多火柴棒人形,有一個人是在屋子內,持著槍,另外有三四個人在屋外,各持手槍對屋內的人瞄準。
高奎九說:「我是好言相向,你也是在江湖上混過的人,不要不吃敬酒吃罰酒!」
芳媽根本沒理會仇奕森說些什麼,她向床上撲了一空,自床上翻起,再向仇奕森衝去,雙手掐著仇奕森的咽喉,想不到這個瘋人的氣力十分驚人,十隻手指頭像鋼爪似的,仇奕森頓感到呼吸窒塞,一掙扎間,床畔几桌上的檯燈打翻了,砸在地上燈泡碎了,房間內回復在黑暗之中,仇奕森不敢貿然開槍對付這個瘋婦,盡量地掙扎著。
「什麼時候發現的?」仇奕森再問。
那塊空地,貼近圍牆約有數十公尺寬闊,三面置有花盆木架,當中舖了水泥,正中央裝有幾根鎮柱,只要裝上網子,便可以打羽毛球和網球了。
十多年,屈居在石隆門的這所別墅裡,高奎九幾乎是每日沒有疏忽過練槍,而且,他還教導阿龍、芳媽和張天娜耍槍,不論呆靶飛靶,每個人都練得有幾分把握呢。
高奎九復又怒目圓睜,說:「我已經說過,我們不歡迎任何的客人!」
「仇奕森在菲律賓就是因為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子和海賊幫交惡的!」
張天娜探首車窗之外,向芳媽揮手,叫她讓路。「這是我請到的客人!妳快讓開,不得無禮!」
那個老婦人打開鐵閘門後,原是笑口盈盈的,當她發現汽車內坐著一個陌生人時,連忙挺身站在汽車之前,擋住汽車的去路,指著仇奕森怒目圓睜高聲叫喊說:
芳媽仍不肯走,僵呆地站著。
「不管怎樣,仇奕森是我的客人,你們任何人也管不了!」張天娜追在高奎九的身背後叫嚷著說。
過了不久,越過了一座矮樹林,就可以看到一幅廣大的草坪和花圃,真好像「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再向前面進去可以看到一座丈餘高的紅磚牆,將屋內的視線全遮掩了。
張天娜吩咐啞僕斟茶遞菸,並向仇奕森說:「你在這裡住著,就當作是你自己的家一樣吧!待會兒我關照芳媽給你收拾一間房間!」
「好槍法!」仇奕森讚美說。
「那是一些什麼東西?」他問。
「憑你的勇氣,光臨寒舍,實在使我們感到生輝!」
仇奕森定眼看去,那是披頭散髮的,是個女人,噢!原來是芳媽呢。
仇奕森點了點頭,大步跨進房間去了,房內幽暗得出奇,絲絨的窗簾密掩了每一處可透光亮的地方,那房間非常的寬敞,可卻堆疊了算不清的動物標本,如野豬、山雉、鳩雀、蠻牛、毒蛇、斑鹿……還有各色各樣山地民族的武器和藝術品。
仇奕森說:「但是你們一家人全不當我是自己人呢!」
仇奕森說:「慢著慢著!這支手槍裡只剩三發子彈,『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三發子彈我是不夠的呀!」
張天娜便擺出了她做主人的身分,指點芳媽說:「把後院那間客房給我收拾乾淨,替客人把行李提進去!」
他們並沒有在那地方停留,便駛上山路去了,那條山路十分崎嶇,沒有舖上柏油或是水泥,碎石子舖著的黃泥路,經汽車的輪胎碾過去,圓溜溜的石子四濺,汽車的鋼板和雨板不時被石子擊響。
「高管家不是可惜三發彈藥吧?」
「你的說法簡直是一種侮辱。」仇奕森怒目圓睜,提出了抗議說。
一個人影由花圃中站起來,臉如白蠟,目露青光,像一具殭屍似的,那是芳媽,她躲在花圃之中偷聽仇奕森和張天娜說話,被仇奕森發覺了,利用菸蒂將她擲出來了。
「我覺得您的這間房子太暗了,遮掩了所有的陽光!」
「不!還是讓我先去將他說服,這個人是頑固不堪的,但是絕對是個好人,你不必介意!」張天娜說。
仇奕森聳了聳肩膊,說:「不!你一定是一個心腸很可愛的人!」
「因我而出血案嗎?這未免顯得太離奇了!」仇奕森說時,看了張天娜一眼。
仇奕森的腳步還未行至門首,猛聽得拔槍和子彈上膛的聲響,他再回頭時,只見高奎九已持著一支短槍,對準了他的胸脯。
「就在你的房門的正對面!」張天娜很大方地就領仇奕森去參觀她的閨房。
「我不相信!」她搖了搖頭。
「我們一家人都會恨你的!」
張天娜急忙向他們趕過來。
他們的餐室很大,有小型的酒吧,內進有桌球檯,廚房很乾淨,是電氣化的。
「唉!我現在才知道,我的家,真不像個家……」張天娜感嘆說。
高奎九故意將臉孔向仇奕森面前一伸,齜牙咧嘴地狠聲說:「你認為我的臉孔可怕嗎?」
張天娜也為他們的吵鬧所驚醒,她披著晨衣,匆匆忙忙地趕了出來。
「但是你並沒問我。」
仇奕森說:「楊老大哥會請你到地獄去隱居,同時你撫養張天娜的心血是白費了,她會唾棄你的!」
仇奕森冷冷地嗤了一聲,說:「哼,還沒有走出門,第二次恐嚇信又到了!」
仇奕森將手槍拋了一轉,翻了兩筋斗,然後還給了張天娜,邊嘆息說:「唉,我的人老了,槍法還沒有老呢!」
「內中必有原因的!」
那是兩個人影,在指手畫腳的,一看而知,那是高奎九和啞僕阿龍,他們在幹什麼?
「仇先生,你吃臭豆腐嗎?」張天娜問。
「以前都不是這樣子,自從那些古怪的圖畫出現在www.hetubook.com.com家宅門外之後,他們都好像反常了!」
「你能回身最好,因為我從來不向任何人的背後打槍!」高奎九說。
仇奕森說:「恐怕她今天不會替妳開早餐了。」
「芳媽,妳聽見我說沒有?」
「我住在石隆門,那是度假最理想的地方!」張天娜說著已迎請仇奕森進入汽車,似乎還不願意楊公道介入其中呢!
一隻兇猛的牧羊犬被用鐵鍊鎖在狗屋旁邊,向著張天娜猛吠不已。
阿龍指著手中的一張紙,急得直跳腳。
「這樣說,妳的槍法還可以應付得過去了!」
「你說得有點過分了吧?」
芳媽似無可奈何,她跺著腳,向大門出去了,張天娜仍立在門首,芳媽「砰」地將大門關上了,室內便只剩下這位老管家和仇奕森了。
「幹槍手的人豈有不隨身攜帶槍械的道理?」
汽車行駛過一個中途車站,旁邊有許多小攤子,其中有賣榴槤的,張天娜便下車去買了一顆,交給仇奕森,又繼續行車。
仇奕森早已經準備妥當,他只有一件很簡單的行李,隨便走到哪兒都很方便。
「沒妳的事,妳走開!」張天娜揮手驅趕說。
在這個古怪的人家裡,遇有著這麼的一個精神病人,實在是夠恐怖的。
高奎九說:「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
阿龍大驚,轉頭就跑,嘴巴裡發出可怕的聲音。
仇奕森說:「我不高興任何人偷偷摸摸地躲在我的窗戶前面!」
「妳的布置很奇怪!」仇奕森說。
「恕我告退!」他一揮手,轉身朝外便走。
高奎九拉開一幅窗簾,陽光突然的侵進室內,十分的刺眼。
又來至走廊盡頭,芳媽敲了門,高奎九親自迎至門前,他的態度完全改變,笑臉迎人,但是他的笑臉卻也十分可怕。
次晨,天色微亮不久,張天娜的汽車便在楊宅的大廈門前按喇叭了。
「他的第一對手是誰?」
仇奕森說:「對了!到了拿薪水的時候,我總得要先認識發薪水的人!」他便大步上樓去了。
「不行!」芳媽向車內坐著的啞僕阿龍招手,說:「你先上去向管家報告!」
「你的槍可有帶在身上?」他問。
這時候,只見一頭黑影投進窗內來了,像鬼魅似地飄忽,直撲向仇奕森的床前。
「我們將她關起來,直至她恢復正常時為止!」
「他們是江湖人!」仇奕森心中說。
她的梳妝檯有五六尺長,所有的化妝品也是極端名貴的,琳琅滿目。
張天娜向仇奕森問:「什麼圖畫?」
仇奕森說:「希望那幾幅古怪圖畫的意義,楊大哥能早日給我正確的解答!」
「高管家吩咐過,任何陌生人不許進屋子去!」
「嗯!你不聽勸告,一定會後悔的!」芳媽說著,也掉頭進入屋子去了。
「是否我應該在禮貌上去拜會妳的管家一番?」仇奕森問。
高奎九不樂,伸手將仇奕森的槍撥開了,說:「你的手槍是由哪兒來的?」
因為聽見槍聲,張天娜和女傭芳媽都趨出屋外來了,當他們發現仇奕森和高奎九同站在羽毛球場上,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必定是高奎九測試仇奕森的槍法。
高奎九說:「三發彈藥應該夠運用了!」
「你們一家人,都很安全,沒遭過她的侵害吧?」
仇奕森將她喚住,說:「別說出我的真名真姓!」
提到了張天娜,高奎九長嘆一息,放下了他的手槍。「姓仇的,你在賣弄你的膽魂!」
高奎九大怒,猛搥桌子,說:「張天娜是我一手扶養大的,她需要聽我的……」
次晨,張天娜來叩仇奕森的房門,她答應帶仇奕森去查看住宅外四周的環境的。
「沒有人敢用手槍對著我的背脊的!」
芳媽似感意外,因為高奎九隨便和什麼人談話,是從來不會教她離開的,今天的情形好像有點特別,高奎九竟然命令她也要迴避。
「唉!既來之,則安之,沒什麼好顧慮的,否則也是閒著!」他喃喃自語說。
「這樣說,你就不夠資格做一個槍手了,要知道,玩槍只憑一發彈藥,在拔槍之前,不是對方倒下,就是自己倒下!」
「無功不受祿,我第一天到差,怎能就接受你的錢?」
張天娜指著那幅廣大的水潭說:「瞧,這就是游泳勝地,石隆門了!」
「芳媽,妳怎麼搞的,為什麼鬼鬼祟祟地躲在那裡?」張天娜斥說。
高奎九很氣惱,吁著氣,連他罩在頭上的黑紗巾也吹動了,但過了片刻,又回復了平和,說:
張天娜搖首說:「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一手把我撫養大,都待我很好就是了!」
張天娜看了壁上掛鐘,似乎有點氣惱,說:「我早吩咐過芳媽,今天早上七點鐘就替我開好早餐的,怎麼現在竟一點聲息也沒有?」
高管家也起了早床,也在催促阿龍叫芳媽馬上開早餐,阿龍進廚房不見芳媽蹤影,前後院找了一遍,趨進芳媽的寢室,忽然起了一聲恐怖的怪叫。
「阿龍,又出了什麼事嗎?」仇奕森急迎上去問。
「妳再無禮,我要開槍了!」
「她需要多多休息!」
「你到石隆門,風景還要更好呢!」張天娜說。
仇奕森有好強出頭的性格,他在極度不受歡迎的情況之下在張天娜的家中住下。
「這個婦人,想必就是那有神經質的芳媽了!」仇奕森說。
狗的特性,每遇陌生人,先得趨過來嗅一番,牠圍著仇奕森團團轉,好在牠的尾巴仍搖著。
「你自己去向管家解說去!」芳媽賭氣說。
「看情形,高管家也是個江湖人!」仇奕森搔著頭皮,又在自語。「既然在江湖上的朋友,為什麼不歡迎我呢?這其中必有蹊蹺……」
是時,芳媽早已上樓去向高管家報告過了,高奎九正在大發雷霆呢。
高奎九落下了樓梯,指著圖畫裡站在屋內持槍的一個人,說:「這是妳僱來的槍手!站在外面的人,已準備好和我們火拼了。」
阿龍拍手,那表示是剛才的意思。
張天娜再按了按喇叭,芳媽就是不肯讓路,她說:
「你吃罰酒的時候到了!」
他走出飯廳自己打開酒櫥,取出一瓶洋酒帶進房間內,扭開了收音機,自斟自飲,很吃了幾杯酒,感到疲乏時,始才上了床。
芳媽已經奔上鐵扶梯,雙手將圖畫呈給高管家,邊報告說:「阿龍又發現一幅怪圖畫,他先給那姓仇的先生看了!」
汽車啟動了,仇奕森自車窗探出頭來,向他的老大哥揮手,說:「大哥,我們再見了!」
「高管家過獎了,我不過耍的是花槍罷了!」
偌大的一間房間,只亮著一盞檯燈,在一張置了許多小動物標本的巨型寫字桌的後面,像幽靈似的坐著一個人,當仇奕森跨進房門時,他取起一幅黑紗巾將頭罩著。
高管家氣呼呼地指著仇奕森說:「這樣你會後悔的,你會非常的後悔的!」說著,他悻悻然地調頭上了鐵扶梯。
敬慕您的人上
張天娜可能是個極端主義者,她的閨房每一面牆壁都刷著極端不同的顏色,所有布置和裝飾品,也都是七彩的,那些家具雖然都很名貴,但看起來有點亂七八糟而顯得不調和,只是一點,悅目賞心就是了。
她按了好幾響喇叭,不久鐵閘門打開了,站在門前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目光如炬的老婦人。
張天娜急說:「假如圖畫的謎解不開,我絕對不會讓仇奕森離去的!」
事態真的這麼嚴重嗎?
「我仍然希望知道圖畫的謎底是什麼?」仇奕森說。
那高牆的左側有著一扇寬大嚴閉的鐵閘門,張天娜駕著汽車,便來到那扇巨大的鐵閘門前了。
仇奕森一想,很可能是因為發現那張圖畫的關係,他們的情緒可能因此緊張起來,說不定就是在布局應付呢。
「嗨,妳好像是狩獵去的!」仇奕森說。
仇奕森扣扳機主要是用右手的食指,主要的動力還是左手的手掌用以扣撥槍機的撞針。
芳媽無可奈何地,怏怏離去。
仇奕森被問得莫名其妙,怔怔地說:「這和臭豆腐又有什麼關係呢?」
阿龍和高奎九都是全副武裝的,似乎進入備戰狀態。
張天娜請仇奕森隨便一點,當做是在自己的家裡一樣,隨後她就上樓去了。
張天娜便加以警告說:「高老管!你m.hetubook.com.com若對我的客人不禮貌,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槍手?哪有這樣怪的名字?」高奎九瞪大了眼,又重新打量了仇奕森一番。
門房的那位老僕深深的一鞠躬,雙手向仇奕森呈遞了一封信:
「帶著槍械來見管家好像不太禮貌吧?」
張天娜代替他解釋。「是在信箱裡!」
「嗨,這真彷彿是世外桃源呢!」仇奕森感嘆說。
阿龍又搖了搖頭。
仇奕森冷笑的說:「你不用再嚇我了!」
他們的一所住宅是中國宮殿式的建築,紅牆綠瓦,華麗輝煌耀目,只可惜那座高牆將屋內屋外的視線全隔開了。
夜闌人靜,萬籟俱寂,仇奕森過慣了流浪的生活,很不習慣早睡,面對著如此寂夜,很感到不自在,他需考慮該如何打發一點時間。
楊公道直截了當地說:「張小姐家住在什麼地方?可否給我一個地址?」
高管家也出現在他的陽臺上,扶著欄杆高聲說:「阿龍,又出了什麼事情?」
「這是今天早晨收到的!」
張天娜趕過去,將她那頭愛犬的鐵鍊子解開了。
仇奕森接過她的手槍,他加以欣賞了一番,說:「美麗小姐玩的槍械,也是美麗的!」一面他扣開了槍彈輪子,學高奎九用相同的手法,扣著輪子轉動,檢查過,那是六發子彈,隨後,即向阿龍揮了揮手,說:「準備好了!」
仇奕森說:「你們僱用槍手是否查族譜的?」
尤其是高奎九,一向自視甚高,滿以為他的槍法,天下無敵手,豈料這時候一看,他們無異是「坐井觀天」了,仇奕森的槍法他們連看都沒有看過。
「不用客氣,你收下就是了!」
仇奕森拉開了西裝上衣,露出了胸膛,說:「身上是空的!」
「每逢我提及先父的事情時,高管家都是含含糊糊的,究竟其中有著些什麼秘密,很使我費解呢!」
「言歸正傳,憑你在江湖上的地位,我想請問,為什麼要滲進我們的這個窮攤子?」高奎九正色說。
墓碑上刻著的是「張父占魁之墓,孝女張天娜立。」用紅漆塗得雪亮的!
這時候,還聽得張天娜和那位管家在爭吵著。
仇奕森不樂,說:「你和仇奕森有什麼過節呢?」
「奇勒,不得對我的客人無禮!」她撫摸了狗頭和脖子,然後驅趕牠走開。
「這些,你總懂得了!」
楊公道焦急不已,說:「唉,可怕,可怕!」
「我們這裡是不歡迎任何客人的!」芳媽忽然向仇奕森說。
高奎九便又指著芳媽說:「妳也給我退去!」
張天娜立在門首,似乎仍在賭氣,努著唇兒只點了點頭。
「大小姐!高管家請妳去!」女傭芳媽站在樓梯口問,目光炯炯地向仇奕森瞪視著,充分地流露了不友善。
仇奕森暗暗觀察,看高管家二樓上的露臺,有廊道可以環繞著屋子走,它和啞僕阿龍單獨住著堡壘型的屋子遙遙相對,顯然是有作用的,這樣的話,他們就可以互相呼應,而且在遭受到外侵時,作戰的部分也適宜。
「這是我克制自己的心情,譬如說,我的心情在不愉快的時候,我便面對著悅目賞心的顏色,盡量使心情開朗,相反的,假如在極度興奮時,我便面對憂鬱的灰色,若心情徬徨,我面對黑色,靜思著,希望在黑暗中求出一線智慧……」
阿龍忽而拾起一隻廢罐,猛力向天空中拋去,高奎九急忙找槍,「砰!」一聲,擊個正著,廢罐被擊得更高,當要掉下來時,「砰」第二槍又響,廢罐又再次升高,再次掉下來,「砰!」第三槍又再度擊中,廢罐飛出院牆外去了。
「請坐!」高奎九非常的禮貌,語氣也和藹多了。
這一次仇奕森盡情欣賞高奎九所製作的動物標本,手工藝可謂精巧極了,每一個標本都栩栩如生。
「我佩服你的膽識!」高奎九說著,拾起了桌上的一副寬邊的太陽眼鏡戴上,又在身旁的衣架上取下了一頂寬邊的草帽,將光禿的腦袋罩起,然後起立說:「我們到後院去走一趟!」
「別管高管家!妳要聽我的!」
仇奕森剝開榴槤,內囊呈白色,氣味噴香,但是嚼之毫無味道。
「那是你自討苦吃!」
也或是仇奕森善解狗意,他撫了「奇勒」的頭和脖子,攀搭了一點交情,張家的這條狗,好像比人容易相處。
「張天娜,妳現在知道了,妳請來了什麼樣的客人!」高奎九指著張天娜悻悻然地說,一面收起手槍,昂然回返屋去,很明顯的,他識破了仇奕森的身分,仍然不歡迎這個客人。
高奎九將鈔票向仇奕森的跟前一推,說:「不管怎麼樣,我們初次見面,久聞你的大名,這點小意思,作為我們的見面禮吧!」
阿龍搖了搖頭,他張大了口,指著舌頭,原來,他的舌頭是被割掉的。
仇奕森吃吃笑了起來,他摸出了砂勞越觀光手冊,說:「這上面記載得很清楚!今天東南亞地區,砂勞越是最安全的地方,經濟繁榮,人心安定,古晉市更好像是世外桃源,這裡絕少發生兇殺搶劫的罪惡事件,各族和平相處,人民生活寧靜……」
「誰說我的臉孔可怕,我會殺誰的!」高奎九悻悻地說著,拉開了抽屜,取出了一支大號的左輪手槍,舉了起來,對準了仇奕森。
「那是榴槤!馬來人稱它為萬果之王!」
離開了張天娜的寢室,仇奕森請張天娜領他參觀屋內各處,以便熟悉地勢。
仇奕森便舉起那隻軟緞盒子,說:「既然這樣,大哥的厚贈,我就收下了!」
芳媽搶了上前一步,替仇奕森敲了房門,大門拉開,只見張天娜氣呼呼地由裡面穿了出來,她向仇奕森說:
張天娜摘下了她的太陽眼鏡,很禮貌地向楊公道鞠躬,邊說:「楊老先生是古晉市的太平紳士,久仰大名了!」
「晚安!高管家!」仇奕森拉門外出。
「嗨!你必是仇奕森了。」高奎九趨過來一把揪著了仇奕森的衣袖說。
高奎九憤然地,一把扯下了他臉上罩著的黑紗,露出了好一副猙獰面目,那是被火燒毀了的臉龐,全是一團團的肉疤,一隻眼大,一隻眼小,在閃爍著。
在燈光幽暗之下看,哪裡是人!那簡直像是魔鬼,仇奕森以往自命是膽大包天的人,這會兒面對著這張臉孔,不免也有點心驚肉跳。
張天娜命芳媽給仇奕森空出來的客房,是一所很精緻寬敞的房間,裡面的布置相當的豪華,正中央有一道古式的紙屏風,上面繪有山水花卉,由屏風隔開,外面的一間可以當作小客廳,地上舖有華麗的地氈,一套紅木軟坐墊的沙發,裡面的一間就是寢室了,那張席夢思床倒是西式的,有小几桌、衣櫥、電唱機和很多的唱片,另外還有個人的洗手間。
啞僕阿龍卻不住大廈裡,在院子的前端,另蓋了有一棟堡壘型的房子,有兩房一廳,帶一間小廚房,那間屋子等於是他們的門房了!
「這真是好槍!」仇奕森感到非常滿意,很愉快地自語著,忽然,他將手槍指向窗簾處,將窗簾掠起。
在晚飯時,芳媽又來相請,說是高管家有事情需要找仇奕森磋商。
「但是高管家要考試的卻是連環槍呢!」仇奕森說。
於是仇奕森便摸出衣袋裡繪好的幾個火柴棒人形的圖畫,又說:
「不!她不會侵害自己家裡的人,可是外來的陌生客,卻經常會遭到意外,有一次大小姐來了一位同學,適逢暴雨連天,大小姐留客,讓客人睡在客房裡,三更半夜,芳媽的病發作,幾乎將這位客人扼殺,幸好我們發現得快,否則就出人命了!」
仇奕森冷笑著,搖了搖頭,心中想,高管家真是個頗為難惹的人呢,假如真把他激怒了,不知道後果會如何呢?
仇奕森說:「我是要聽從吩咐的!」
「高管家,又是什麼圖畫?」張天娜站到樓梯旁邊,平和地問。
「這和吃臭豆腐一樣,愛吃的人說它香,不愛吃的人掩鼻而過!」
忽然,一聲暗啞的怪叫,像旱雷似地劃破了長空,只見那啞僕阿龍,手執著一張紙片像發狂似地由門房方面向大廈疾奔而來,他沒有舌頭,嘴巴裡咿咿啞啞地不知道在嚷叫著些什麼。
芳媽趨了過來,也指著仇奕森說:「高管家叫你離去,你就離去!」她的臉色如蠟,目露青光,神色有點麻木,正如張天娜所說,她的精神病隨時會發作的。
仇奕森哈哈笑著說:
倏而,他發現m•hetubook•com.com窗戶口間有人影流動,便立刻閃縮至窗前,撩開窗簾外望。
是張天娜親自駕車的,她的駕駛技術嫺熟,推上排檔,踏上了油門,汽車尾後揚起一陣塵埃,即繞道而去。
那位老管家向張天娜揮了揮手,說:「大小姐,我需要和妳的客人單獨談個幾分鐘!」
仇奕森想起了楊公道贈送給他的一對白金手槍,他即啟開行囊,將那隻錦緞包裝的盒子取了出來,打開盒蓋,那是兩支銀色雪亮的加拿大航空曲尺,那是相當名貴的兩支硬傢伙。
「槍手!」
仇奕森掏出香菸,燃著了以後,說:「我打的是亂槍,能蒙中了一發就是一發!」
啞僕阿龍向芳媽指手畫腳地解釋他一路上保護小主人張天娜的情形,並且還勸阻過張天娜不要僱用仇奕森。
露臺的對面,有著一道鐵扶梯,彎彎曲曲的,可以落至後院去,後院寬敞得像個花園,有小型的游泳池、鞦韆架、還有孩童玩樂的滑梯和蹺蹺板。
仇奕森蹺起二郎腿,邊燃著香菸,一面坐到高奎九對面的座位上,高奎九的笑臉攻勢,他知道難題必在後面。
他決定將芳媽拖返她自己的臥室裡去,好在仇奕森已熟悉屋子內的道路,無需驚動任何人。
「那麼你們又為什麼會有客房?」
「高管家的身世妳連一點也不知道嗎?」
仇奕森問張天娜說:「這位就是妳的管家嗎?」
他們似乎是監視著仇奕森呢。
「這是我們家裡的事情,你憑什麼要看?」她說。
「難道說,在這個家庭之內,我連一點事情都不能夠作主嗎?」張天娜好像有了火氣,很氣忿地說。
仇奕森跨進房間內,高奎九揮了揮手,又命芳媽退出去,芳媽自是極端不樂意的,但她很恭敬地就退出了門外。
張天娜仍是搖頭。
「你別理會他說什麼,反正你是我個人的客人!」
「什麼叫做黑社會,我不懂!」張天娜已經開始感到苦惱。
芳媽奔出門外來,她沒有說話,一手就將仇奕森手中圖畫奪去。
芳媽指著屋子二樓吶吶地說:「高管家是否通過了呢?」
仇奕森暗想,高奎九是個老江湖人物,那是絕沒有問題的,為什麼僅是幾張像孩子所畫的圖畫,就把他們弄得好像焦頭爛額似的,究竟是什麼道理呢?
高奎九揚了揚手,說:「這位是大小姐的朋友,由我招呼就是了!」
高奎九、芳媽和啞僕三人是目瞪口呆,這種槍法,他們有生以來,還好像沒有見過呢!
張天娜解釋說:「芳媽若精神病發作時,我們就得將她鎖起來,免得她胡鬧,直到她回復正常為止!」
仇奕森說:「妳弄錯了,實在說,高管家的槍法比我強得多……」
「圖畫在哪裡找到的?」仇奕森問。
仇奕森由芳媽帶領著,又第二次踏上那陰森可怖帶有神秘性的二層樓。
高奎九掩上門上了門閂,跟著,架上太陽鏡,並拉開了他座位背後的一扇窗簾讓落日餘暉的光線透進室內。
之後,張天娜帶著仇奕森不論前院後院每一角落都帶他看過。
高奎九沒理會她,由原來的道路,回到他那沒有陽光的房間裡去。
「恐怕高管家才是真正的玩火者!」
高奎九一揮手,指著游泳池過去的一塊空地,說:「替我們準備起來!」
「我早已經說過,縱然有更多的歹徒向我們威脅,憑我們幾個人是足夠應付了,不需要什麼外來的力量……」
「在開始時,也許他們不習慣,因為我們很少和外界接觸,平日間也很少有往來的朋友!」
張天娜不解,說:
仇奕森說:「高管家過去是否在江湖上結了什麼恩怨?」
「槍手不經常練槍,哪有這個道理!」
仇奕森笑著說:「我倒想嘗嘗看!」
仇奕森取了出來,把玩了一番,錦緞盒裡裝著有四隻彈匣,每隻彈匣裡有七枚子彈,這種槍械,差不多都是戰時的產品,所以彈藥很難購買得到,它的彈頭是分為「開花」、「穿甲」和「燃燒」三種鉛頭。
仇奕森說:「你們家裡倒是奇怪,樣樣的設備齊全,就缺乏朋友和外界接觸!」
「快滾!」張天娜已經光火了。
「妳父親的身世妳可曾有些許了解?他老人家在世時是幹什麼的?遷居到砂勞越來以前,是住在何處?是在什麼時候故世的?」
張天娜似生了氣,鬆了煞車,就向內衝去,幾乎就要將芳媽撞倒。
「嗯,太香了,使我垂涎欲滴!」
張天娜的形色也感到尷尬忿然說:「高管家假如再有什麼刁難,別理會他就是了!」
第二次向你勸告,假如不聽,後悔莫及。
「我是受僱而來的!」
仇奕森不明白他的意圖,但是很鎮靜,因為他想反抗已來不及了,「你是在繼續恫嚇我嗎?」
這是他的禮貌,先敬古人,他向墳墓三鞠躬,然後憑弔了一番。
楊公道手中捧著一隻非常精緻的軟緞盒子,他鄭重地交給了仇奕森,邊說:「這東西,我已經有十多二十年沒有用過了,現在贈送給你吧!」
仇奕森在江湖上混跡數十年,至為敏感,院子內略為有什麼風吹草動,他都很快會有警惕。
仇奕森燃著菸捲,吸了一陣子,又想起了新的問題,說:「你們遷居到砂勞越來究竟有多久了?」
「這是他們的以訛傳訛的說法,不可置信!」仇奕森說。
阿龍用手比作手槍,似是問高管家是否要練槍呢?
楊公道因為擔憂這件事,也早已起床了,他慌慌張張,走出了房門,說:「仇老弟,你真的就要走了嗎?」
他的頭髮大部分燒毀了,光禿禿的,全是皺紋和疤痕,鼻子塌下,嘴唇也成了畸形,牙齒露在外面,耳朵缺了一隻……。
張天娜有點擔心,高奎九的槍法是十分驚人的,他有百步穿楊的神技,仇奕森的名氣雖大,但是他的真功夫,張天娜卻沒有見過,假如他不是高奎九的對手,豈不就要出洋相了?
「哈,果然不出所料,我是個極不受歡迎的客人呢!」仇奕森喃喃自語說。
高奎九似感心安理得,說:「我們隱居在砂勞越,十餘年如一日,到現在為止,我們不想改變我們的生活方式,也不願意和外面有任何接觸,更不歡迎任何客人……」
仇奕森說:「不!我打的是花槍,是一種噱頭,高管家的三槍,倒是打得實實在在的!」
高奎九猛然正下神色,說:「我並沒有教你來問我,我正需要盤問你!」
忽然,張天娜給仇奕森遞上一支白金製的短統左輪手槍,說:「你就用我的吧!」
「天南地北、五洋四海、三山五嶽,幾乎沒有不混跡過的地方!」
「你姓仇?」
「唉,妳永遠不會懂的!也許就是在今天晚上,也許就在明天,或者是後天,必然會出很大的亂子!」高奎九排開了張天娜,來至仇奕森的跟前,懇摯地說:「姓仇的朋友,你是一條好漢,我知道你是向來吃軟不吃硬的!現在我向你要求,離開這幢屋子,你是好意幫助張天娜而來,但是你總不希望我們這裡出大流血案吧?」
「我說的是窮途末路的窮!試想,我隱居到砂勞越這偏僻的地方上來,和外界斷絕關係,照說應該連什麼恩怨也沒有了……」
「又發現一張古怪的圖畫了!」仇奕森說。
仇奕森展開來看,那是和昨夜所收到的同一種信封信紙和相同的字跡,寫著:
張天娜心中暗暗竊喜,仇奕森露的這一手當可以使高奎九折服,她並沒有請錯人。
汽車疾駛,晨風陣陣,仇奕森忽的聞到一陣濃香撲鼻,那種香度,使肺腑也開朗,他由車窗看出去,只見沿河上到處是一簇一簇的黃綠色的小丘。
這圖畫是什麼意思?仇奕森想不通,是將實行火拼嗎?
阿龍從不敢違抗高管家的命令的,趕忙就走了,院子內便只留下仇奕森和張天娜兩人。
「我洗手多年,江湖上的事情早已經絕緣了,我只能夠為你盡力!」
這是石隆門之夜,有如此的月色,可惜它的四面全築了高牆,把所有的景色全堵在門外,否則景色一定很美,那條兇猛的牧犬「奇勒」聽得院子裡有人走動,已經竄過來了,相反的,這條猛犬對仇奕森不像屋子內的其他人一樣,牠表現得非常友善,不斷地搖尾巴。
仇奕森需要試槍,需要看彈膛會不會有故障,他將彈匣套進匣軸去,然後拉動槍匣,子彈便一枚一枚地跳出來了,跳得非常俐落和*圖*書
夜靜如水,一輪明月當空,仇奕森和張天娜同用過晚餐之後,大致上,又將案情研究了一番。
張天娜的一張床,更顯得奇怪,那似乎是埃及香妃所有的,還帶有羅傘帳的帳頂。
芳媽僵木沒有表情的臉上,忽的流露了震怒,咬牙切齒地,十隻手指頭抓得緊緊的,恨不得似要將仇奕森剝皮抽筋。
「你貴姓?」
門房早已恭立在院外的大門前,將大門打開了,張天娜和她的那位啞僕正以最忍耐的心情在等候著。
芳媽雙手抱臂守在樓梯口處,那個缺舌頭的啞巴阿龍卻雙手扠腰守在門口間。
落到後院,那頭牧羊犬奇勒已經奔過來搖尾巴了,牠習慣性地高聲向生人叫吠。
仇奕森說:「妳乾脆說我是新僱用的保鏢,還比較方便一些!」
「這原因,我很需要了解!」
仇奕森見高管家不近人情,便嚴辭厲色地說:「高管家,你不過是一位管家而已,要知道,我是你的主人張天娜請來的,她要留客,你要逐客,未免顯得有點喧賓奪主吧!」
屋內的布置也是古色古香的,有宮燈和整套的紅木桌椅,還有古董櫥和名貴的地氈。
「明天早上,我們起個早,上山去打獵如何?憑你的槍法,我們的收穫必豐,也好讓高管家看看,『強中自有強中手』,每逢我們閤家出獵時,高管家經常嘲笑我們的槍法,他經常標榜他的槍法是天下無第二對手的!」
「他們……」高奎九欲言又止。
那個臉色如白蠟似的惡僕芳媽,始終不離仇奕森的身旁,她揚手向前一指,說:「高管家的辦公室在走廊的末端!」
「根據我的判斷,高管家的出身,可能是黑社會人物呢!」仇奕森拭著他的小鬍子思考著說。
「槍手!」
張天娜含笑說:「你覺得很不調和,對嗎?」
「靠槍吃飯的當然就叫做槍手了!」
「你這位管家倒是顧慮得滿周詳的!」仇奕森說。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的聽得「乒」的一聲,那是布置在窗框間的一隻酒杯,竟落地碎了,那必是有人偷啟窗戶。
仇奕森只嘗了些許,就拋棄了,車行了數個鐘頭,終於抵達目的地了。
牆上、門角、桌椅、窗檯,盡是動物的標本,地上還舖有獸皮地氈,大概這位老管家有製作標本的癖好。
張天娜仍還是搖頭,皺著眉宇說:「以前我都不大注意這些事情……」
芳媽瞄了仇奕森一眼,充滿了敵意,張天娜向她再次叱喝,她始才離去。
「他們是誰?」張天娜追著問。
仇奕森並不在意,隨手將那封恐嚇信插|進口袋裡去了,隨著他跨出了大門和張天娜握手,互道了早安,又替楊公道介紹。
張天娜立刻趕在一旁還禮,她的年紀雖輕,但是對中國人的古禮仍然懂得遵守。
高奎九說:「仇奕森的綽號是『老狐狸』,只要是在江湖上混過三五天的人誰會不知道?走私販毒,殺人越貨,在賭城稱霸,後來被他的姨太太出賣,十年牢獄沒把他關死,逃獄出來大開殺戒,血洗賭城!在後又逃至菲律賓,和海賊幫袁大麻子方家四怪發生了衝突,結果又是以大流血結束,前兩天報紙上說,他到砂勞越來了……」
高奎九的臉孔被火燒毀了容貌,很難看得出他的臉色,只瞧他楞著,過了好半晌,始才向仇奕森說:
芳媽怔著,鐵青色的臉上,眼睛瞪得像銅鈴似的。
仇奕森說:「假如說有人用槍對準了你的背脊時,又該怎麼辦?」
「唉!」楊公道又是一聲深重的嘆息,說:「仇老弟,我再最後一次勸告你,請你再作最後的一次考慮,不要沾惹這個『事不關己』的是非!要不然,到砂勞越來遊玩,反把性命丟在這上面,實在不划算呢!」
仇奕森說:「我想有機會,能了解妳的住宅外面的地勢和環境,好作一個充分的了解!」
仇奕森說:「我在江湖上有這麼的一點底子,也向來有這種習慣,我高興怎樣走進來,又怎樣走出去!」
「瓊樓玉宇,怎說得是窮攤子?」

「我是譬如說的,到那時候,我是否也應該得到你的命令才開槍呢?」
張天娜因感到疲乏,提早歇息了。
「據我所知,我的年歲有多大,居住在砂勞越就有多久!」張天娜回答說。
仇奕森也不在意,既來之則安之,對這兩個不友善的下人,他沒擺在心上。
張天娜細看那幅圖畫,照高奎九解釋的意思似乎是對的,她問:「站在屋外的人是誰?」
高奎九有了怒意,用手搥著窗框說:「不管怎樣,我已經把話向你說明了。」說完,他悻悻然地離去了。
過了不久,似乎聽到樓上有爭吵的聲音,大概是張天娜跟她的管家爭吵起來了。
啞僕阿龍一揚手,即又將一隻廢罐向天空拋去。
「假如我是仇奕森,我會打掉你的鼻子!」仇奕森警覺,立刻「煞了車」。
這對於他會有什麼好處呢?為了一點好奇,將來會搞到內外受敵,很不上算呢!
「嗯!高管家好厲害,居然看出我的真身分!」仇奕森說。
芳媽毫不客氣,向仇奕森一招手,說:「我們管家請你上去呢!」
「高管家的問題,讓我自己去向他說!」
「當然生效!這一次,發生了那離奇的火柴棒人案之後,全宅陷入了緊張的氣氛,高管家禁止我再上學,又禁止我和外界接觸,我要請護宅的保鏢,他們又反對,我曾經面對著那幅漆黑的牆壁有一整夜的時間,到了天亮時,陽光透進了窗戶,在那漆黑的牆角上,起了反光,像一道曙光呢,我的智慧開朗,想起了那天報紙上的一段新聞,就是你光臨砂勞越的消息,我覺得我的決定是對的……」
阿龍早已替他們準備好了,在花架底下,拉出了一隻蘿筐,裡面滿是空罐頭廢罐。
阿龍有口難言,他打手勢,表示在一個四方的箱子裡。
「就只是這麼的一個人已經夠可怕了!」
跟著,那個啞僕便追出來了。
原來,窗外站著有一個人。
仇奕森捏了一把冷汗,心中暗說:「多麼可怕!」
仇奕森一面搖頭,一面嘖著嘴,說:「你不敢開槍的,試想我是楊公道邀請到砂勞越來觀光的客人,楊公道是砂勞越的太平紳士,假如我死在府上,楊公道肯甘休嗎?你的隱居生活,恐怕會更不安寧了。」
忽而,有一個粗暴而洪亮的聲音出現在樓梯口間,說:「芳媽!把大小姐請到的那位朋友,請上來!」
「我和妳們都是一樣的,是在這裡工作,為什麼你們要自以為是一家人,把我擠在外面?」
「哼,仇奕森還是個色狼,任何有姿色的女子他都不肯放過,所以,他的一生之中就是吃女人的虧最多!」
樓上的情形和樓下大不相同,雖然也是潔淨得粒塵不染,但卻是陰森森的,所有的門窗都拉上了窗簾,好像是不讓絲毫的陽光侵進屋子內來。
張天娜便伸手車外,指著那些一簇一簇的黃綠色的小丘,說:「就是那些果子,表皮上長滿了刺,樣子十分難看,但是喜歡吃的人說它的味道十分甘美。」
高管家不樂喝斥說:「下次不可以!有任何發現應先呈到我這裡來!這是我們的家事!」
楊公道見仇奕森的態度堅決,只有長嘆不已。「假如有什麼困難,隨時通知我!」
高奎九正下神色,說:「噢,這因為是我的眼睛有毛病,怕見陽光,其次,我的臉孔被火灼傷過,燒成個焦面人,乍看甚為恐怖,每遇有生客時,我必拉上窗簾,並用黑紗巾罩著頭……」
「現在要把問題的關鍵打開,妳得去向高管家查明,妳有權命令他說清楚的!」
「你不覺得我到妳的家裡來,已經使妳的家庭內起了糾紛嗎?」
仇奕森毫不客氣地就坐下了,那位女傭凶神惡煞地雙手抱臂,立在仇奕森的背後。
夜靜如水,顯得有點淒涼。
「誰叫你的名氣這樣大呢?你到砂勞越來,楊公道擺了盛宴,各報館都發了新聞!我指的是華文報紙!」張天娜說。
他滅了電燈,藉著幾分酒意,微微地睡著了。
高奎九扣開了左輪槍的彈匣輪子,用手指頭擦著一轉,咕碌碌的,彈輪子轉個不停。
仇奕森下了汽車,張天娜恭迎他進入屋去,但仇奕森卻先趨向那座墳墓去。
仇奕森覺得這位老管家的語氣有恫嚇的意味在內,便說:「除此之外的人還有什麼病症沒hetubook.com.com有?」
「在高管家處!」
屋子內又亮了,仇奕森仍撫摸著咽喉間,嗆咳不已,那個瘋婦已躺在地上不動彈了,他是被仇奕森用槍柄擊昏的。
仇奕森不忍向她開槍,站起身來,按了床畔的檯燈開關鈕,邊說:「芳媽,妳打算幹麼?」
「圖畫上說得非常明顯,我們僱了槍手,他們就要和我們火拼!」高奎九說。
「我們不需要僱用什麼保鏢!」
「這是什麼人?」
「名字呢?」
汽車的喇叭又在門外響了。
「在什麼地方幹槍手?」
阿龍咿咿啞啞地指著芳媽手中的圖畫,怪叫怪嚷的。
「你識字嗎?」
窗簾的背後,有著幾扇可以推動的落地長窗,外面是一座小露臺,有迴廊貼著二樓的四周盤著。
「張小姐問的很對,你所指的他們是誰?」仇奕森問。
芳媽似乎不太服氣,齜牙咧嘴,她用手向仇奕森一指,意思是說,這個人不大簡單,恐防會有意外。
仇奕森吸著香菸,忽然反手將菸蒂向涼亭下面的花圃一彈,那星星之火,像流星似地飛過去,像撞著了什麼東西,火花四濺。
仇奕森仍在要求高奎九多給他三發彈藥。
其中最奇怪的是芳媽的寢室,它的門上裝有鐵柵,可以上下起落上鎖的。
仇奕森含笑,說:「我不是客人,我和你們一樣,是受僱來的呢,做滿了一個月,要拿薪水的!」
仇奕森起立,正色道:「我要聽我的僱主吩咐,假如說,她要解聘我的話,也需要有正確的理由!」
仇奕森接過盒子,打開來一看,只見裡面是兩支白金製造的加拿大曲尺,雪亮雪亮,他笑了笑,說:「這東西恐怕用不著呢!」
「你好大的口氣!」
姓仇的朋友:
只有阿龍仍留在那裡,經過那場神槍特技表演,這個啞人,對仇奕森的態度有了改變,經常表現出好感。
楊公道追在汽車的背後,高聲呼喊說:「仇老弟,別忘記給我一個地址!」
仇奕森是最醒睡的,急忙摸出枕下手槍,一個翻身滾落床背後面。
仇奕森匆忙洗漱更衣,出至堂廳外,張天娜早已打扮好,一身潔白色的獵裝,腰間除了槍帶之外,還紮有一條絲巾,短馬靴,襯著她那微黑健康的膚色,十足是一個熱帶美人。
高奎九點了點頭,阿龍便如飛似地領在前路奔向空地去了。
電燈一亮,可把仇奕森嚇了一大跳,原來那位芳媽已經變了形了,她已不像個人,那是一具活殭屍,一雙青光跟瞪得圓溜溜的,眼白全露在外面,罩滿了紅血絲,額上、臉上、頸項上全布滿了青筋,齜牙咧嘴地抽動著,披頭散髮的,十足像一具魔鬼。
仇奕森說:「我是槍手,當然會有手槍的!」
「在高管家的指導下,多少還不至於太丟人的,不過由現在開始,我想學習你的連環槍法!」她說時還亮了亮她的那支小型的白金左輪短槍。
「你住在這裡,當作是自己的家裡一樣!」張天娜說。
高奎九冷冷地說:「我切實關照你,在這幢屋子,任何人沒得到我的命令不許開槍!」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裡展開了一場兇惡的搏鬥,倏地回復了平寂,仇奕森起了一陣嗆咳,他扶至牆邊,掣亮了嵌在牆上的電燈掣。
「它能生效?」
「妳的閨房在什麼地方?」
「你用楊公道恫嚇我嗎?」
仇奕森這時開始有點迷糊,他奇怪自己,居然要參與了這稀奇古怪神秘的家庭。
「我的槍法合格了,就可以勝任你的職務了!」仇奕森向張天娜含笑說。
仇奕森說:「我已經聲明過,我好久沒有練過槍了,也說不定會失手呢!」
「我玩的是花槍罷了!」
夜已深沉,仇奕森伴送張天娜回返閨房,隨後也回房歇息。
「她發作時,你們怎樣對付她呢?」仇奕森問。
阿龍立刻就又拋起一隻廢罐。
「砰,砰,砰,砰,砰,砰!」六發子彈連珠並發,沒有一顆子彈是虛空的,直將那隻廢罐打上半天雲霄,始才徐徐地落下來。
張天娜說:「我已經到了成年,應該收回主權了!」
這是一個極其古怪的家庭,人口雖然簡單,但是除了張天娜一個人是正常的以外,其他的三個人,多是陰陽怪氣面目可憎的。
「我是應邀到砂勞越來觀光的,有楊公道老大哥給我經濟上的支援,我不缺什麼。」
仇奕森含笑,他想起了另一個問題,說:「我看高管家的房間內有很多的動物標本,都是他自己獵的嗎?」
仇奕森說:「我很奇怪,為什麼他們對我有敵意?假如說,大家團結,對付外侮不是很好嗎?」
「姓仇的,你逼人太甚了!」高管家說。
她是個瘋人,精神病發作了,她隔著床向仇奕森竄撲過來,仇奕森急忙閃避,叱喝說:
高奎九敬了仇奕森一支菸,含笑說:「你會覺得我們的家庭古怪,對嗎?這個女傭,替張宅服務已經有好幾十年了,她患有精神分裂症,到了發作時,是會殺人的!你會害怕嗎?」
仇奕森在他的房間內沐浴過後,感到無聊,擰開了收音機,該地的電臺,多半都是西洋音樂,索然無味,他推窗外望,月色|誘惑了他,他徐步踱出了戶外,薰風習習,樹影搖曳,加上草蟲的齊鳴,另有一番情趣。
「以前是幹什麼的?」
「當然,每一次上山,我都從不空手回來,至少我們晚上可以有點野味佐餐!」
仇奕森知道,高管家在較量過槍法,吃了癟之後,又另有難題了。
「這種果子好吃嗎?」
「為什麼每一面牆壁都刷不同的顏色呢?」
「榴槤是什麼東西?」
「你是從小就是啞巴?還是另外什麼原因啞的?」仇奕森問。
「你的臉孔是怎麼燒傷的?」仇奕森又問。
仇奕森一生闖蕩江湖,來到這個陌生古怪神秘的家庭,尤其是好幾個人對他有敵意!所以在臨睡之前,不得不有幾分布置。
「你既應聘為槍手,可否也露一手給我看看?」高奎九便將那支大號左輪手槍交到仇奕森的手中。
「為什麼每次你發現那種古怪的圖畫時,都是這樣的激動?這也許是頑童給你開玩笑呢?」
「假如我不離去呢?」仇奕森說。
張天娜搖了搖頭,說:「華僑都很少吃,偶爾試試,好像還不錯,我不愛吃就是了,馬來人對它卻有專癖,非常的饞,有『當了沙龍吃榴槤』之說,你可相信?」
仇奕森笑了笑,說:「事實就是如此!」
高奎九又在二樓的長窗探首出來呼喊:「阿龍,上屋子裡來,不要和他囉嗦!」
張天娜領仇奕森看過之後,仇奕森感到十分的滿意。
這樣,芳媽才算是把路讓開了,汽車駛進了大門,那是一個極其寬大的院落,遍植奇花異草,有涼亭、假山、噴水池的花圃,純是中國式的建築,十足古色古香,最為觸目的,莫過於正對著大門進口地方的一座石墳了,它也是中國式的,有涼亭為頂,在石椅石桌的四周還有四個巨大的石人。
張天娜說:「我在學校裡念書,少不得有幾個同學往來,他們到石隆門來遊玩,少不得要到我這裡來串串門,這間客房是我堅持要保留的!」
啞僕阿龍趨了過來,翹起了大拇指,口張舌結咿咿啞啞地讚揚仇奕森的槍法,並打著手勢,意思是要求仇奕森教導他用槍,他對仇奕森的態度像是完全改變了呢。
「為什麼呢?」仇奕森說:「我的名氣也只在江湖圈子裡,上不得上流社會呢!」
仇奕森將鈔票向高奎九一推。「恕我無法接受!」
這時候,高管家正摘下他的太陽眼鏡,在看著那幅古怪的圖畫,他的情緒,有點激動,雙手在抖顫不已。
楊公道說:「唉!宣傳是一回事,這件事情又是一回事,內容一定複雜,絕不簡單!」
「這不是好現象!」仇奕森說:「妳左右的兩個傭人,究竟和高管家是什麼關係?他們對妳都好像不大服貼呢!」
「為什麼?」
張天娜是念過幾天洋書的人,所以她的閨房也是純洋化的,和整間房子的布置很不調和。
仇奕森說:「妳是高管家一手扶養大的,他才等於是一家之主,妳應該尊重他的意思才對!」
仇奕森檢查她的腦袋上被用槍柄敲擊的地方,還好,只擊傷了一點表皮,稍微流了點血,不致有什麼大礙。
「你管不著!」高奎九咆哮道:「你還是趕快給我離去吧!」
「你的槍法令人欽佩!」高奎九翹起了大拇指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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