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龍坤山出面召開「英雄」大會，本應在自己的老戶頭阿銀姐的窯子裏，無奈阿銀姐的香巢太小，容納不下這許多英雄好漢，桂枝姐的地方比較寬敞，龍坤山就順水人情，買了趙老大一個面子。

仇奕森明白趙老大不肯負擔出賣朋友的罪名，所以訛稱不知道，便高聲說：「哼，蛇有蛇穴，鼠有鼠路，不怕找他們不到。」乾脆連屋子也不再進去，掉頭往外就走，似乎必須要立即把獨眼龍尋著，將欠賬了結。

「因為有過上次賭騙事件，兩方面的面子都難看！」

冷如水又在發牌了，眼看著贏來的鈔票已不在少數，和龍坤山兩人同時露出得意的微笑。驀地，一柄飛刀自天而降，斜插在桌面上，濺得紙碼紙牌亂飛。

「那不是不給章寡婦面子麼？」仇奕森不解。

仇奕森抬頭一看，竟是那老烟蟲趙老大，不禁赫然失笑說：

「死者身高五尺六寸，粗人出身，腳上有斧頭劈的傷口，胸脯被人亂刀戮刺畢命，頭顱粉碎，恐怕縫好之後也無法辨認面貌……」

「你就怕我供出你是主犯麼？」仇奕森揚起眉毛，蔑夷地說。

「不要拔槍！你的四面全被包圍了，否則被亂槍射成肉醬。」大漢站在黑暗處豁然大笑。「飛刀是你的走狗送給我的，現在還你，禮尚往來，大家把這筆賬勾銷。」

「仇奕森騷擾了各位的高興，假如見怪的話，容我改日登門請罪！」說時揚手一揮，那簡直如變魔術一樣，頓時全屋的電燈熄滅，漆黑一片。

「好的，劉進步，你的名字是進步了，但是你說話一點也不進步！」仇奕森說。「聽說你今天晚上和獨眼龍有局呢！」他伸手慢慢地把插在電線桿上的飛刀拔了出來，捏在手中，一拋一拋地玩弄。

「光著腳，不怕沒鞋，有屁股，不怕挨打，我是找挨打來的！」

仇奕森剛踏進「利為旅」的門，就有僕歐走上來告訴他說：

「假如我不呢？……」章寡婦的嗓音有點顫抖梗塞。

「陳烱？……」葉小菁感到詫異，「他怎麼會失蹤呢？」

簡直活見鬼，仇奕森早已不知去向，那根燃著的香煙，是插在窗框的縫隙上，所以兀立不動。

「不，我預備親身登門道賀，可是妳的門前佈滿軍警密探，他們代替妳拒絕領我的情！」仇奕森說。「妳說，這個情理通嗎？寡婦！」

「證據怎樣？」葉小菁問。

「仇大哥，警察總署裏有一個姓張的，打電話來過三次，說有急要的事情找你！」

酒席過後，大廳上舞興正濃，李探長和葉小菁兩人偷偷地在小會客室內討論挖墳案的案情。

果然，章寡婦的號令一出，就有一台汽車疾駛而來，在門前停下，一位衣衫華麗，風度翩翩的紳士，啣著象牙烟嘴，跳出車廂闊步昂昂，旁若無人，通過了林立的警探崗位，大步向屋子內踏了進去。

「他不在屋子裏！」趙老大將他喚住，說：「他和劉進步很早來道了賀就走了。」

「正面找冤家是不智之舉。」趙老大搖首說：「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你雖然自恃智勇勝人一籌，但迫人過甚，難免惹人以死相拚，況且獨眼龍還有章寡婦做後台！」

「章寡婦家裏……」

「還有一個……就是葉小菁的媽媽……」

「我就是通過了警探網進來的！」仇奕森傲然得意說。「況且還是章寡婦親自命令他們讓路的！」

司機洪桐，忽然自屋外竄了進來，附到仇奕森耳畔說：「仇大哥，時候到啦！」

「但是，有一位地痞流氓一定要來，又怎麼辦呢？」仇奕森問。

「哼，仇奕森簡直欺人太甚……」一面又吩咐大家將屋內所有的燈火熄滅，散開備戰。

印鈔公司總共是三個股東老闆，劉進步因為「組織」上的會議阻礙，還沒有來得及到會，趙老大卻要在章寡婦的訂婚宴上探取情報，要等宴會散後才能駕臨，龍坤山自然就是三個主人的代表了。

仇奕森在回旅館之先，在警察總署走了一趟，首先，他打電話給葡斯幫辦，聲明自己與張大狗的關係，及保釋他的原因。葡斯幫辦是個糊塗蟲，而且還贏過仇奕森的鈔票，對仇奕森的身分人格都異常推崇，自然也就交待下來，命令將張大狗交保釋放。

好容易會議才宣告完畢，劉進步吁了口氣，由六樓匆匆下來，看看腕錶，已經耽誤章寡婦的宴會，他自怨自艾地說：

「錢債兩和圖書清，以後各不相涉！」

「老仇，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別瞎著眼睛亂咬人，我什麼時候送你刀子？」劉進步裝作鎮靜向仇奕森答話。

「不必，假如事情出了岔子，自然有你一份！」他頭也沒有回，昂昂然又越過警探的封鎖線飄然而去。

「我說……」劉進步迸出一句話。

龍坤山聽出是劉進步的聲音，頓時楞了一楞。「是劉進步嗎？」他高嚷著回答。

屋子內所有的人，全是應|召來幹生活預備發洋財的工人，而且趁在訂合約的晚上，預備盡情歡樂賭個淋漓痛快，他們和龍坤山談不上交情，講生死，拼血肉更不消說，這會兒被困在核心，假如不拼的話，也可能沾上火線，大家叫苦連天，恨不得找個縫隙挖個地洞儘可能的躲藏起來，免惹橫禍是非。

桂枝姐更是怨天怨地，乾脆就一直鑽在床底下不肯出來。龍坤山眼看著屋外人影幢幢，自己卻只有冷如水一人做他的助臂，也未免有點膽怯。

章寡婦的那座紅磚大廈門前，警衛森嚴，閒人不許接近，情勢非常緊張，好像有重大的事情發生似的。

「不知道。他沒肯說，只請妳去聽！」女傭答。

「聽說他們另有局。」

他和獨眼龍龍坤山還有一個約會，章寡婦今天做喜事，中午已經抽空去道過賀，宴會參不參加毫無問題，但龍坤山的約會關係整個印鈔事業大計，卻不能不去。

「好狡獪的賊子！」葉小菁狠狠咒罵。「死者是什麼人？驗屍所驗出來了沒有？」

章曼莉執起聽筒，只聽得對方第一句話就是：「寡婦嗎？」

仇奕森再在警署上下花了幾個小錢，把事情做得面面俱圓，張大狗也就脫離了囹圄，恢復了自由，而且身上還有數千元的巨款，假如立志向上，決定改邪歸正的話，那真是天賜良機，但張大狗是十餘年的賊胚子出身，那能改得了劣性，他一別去仇奕森，就趕到花街（福隆新街）傾其所有狂嫖濫賭而致惹下未來殺身大禍。

「好哇，人不辭路，虎不離山，你好大膽子，竟敢往這裏闖！」

「軍警、便衣，還不是全聽妳調度。」

「他媽的，老子假如印鈔的生意成功，才不會幹這種窮撈什子，什麼『政治』『主義』關我屁事……」

玻璃窗上「嘩啦啦」一陣巨響，大概是槍打穿了玻璃窗一個大窟窿，玻璃碎片四濺跌落，但煙捲的火點仍然兀立不動，使人詫異的是對方並沒有還火。

「不必，錢算是買你的面子，送給在座所有弟兄們的紅股，但是只請你不再騷擾梅嘉慧姐妹兩人！」仇奕森當著眾人給龍坤山留了一點面子，以重江湖道義。

正在這時，走廊上的電話鈴聲大振，女傭翠英來報告，是章曼莉的電話。

「小弟來打擾各位的熱鬧了，但是我的目的，只是來請你們的龍大哥談兩句話！」

龍坤山為了表示做主人身份，裝做客氣，反而坐在一旁做助手，冷如水大模大樣坐正了做莊家。打羅宋照例是每家十三張牌，做莊的只要能混上三五張牌，就足有九成操勝的把握。

印鈔是黑門買賣，凡是員工都要先支取百分之十五的應得利潤，龍坤山有章寡婦支給他的三萬元買仇奕森的命錢，又有仇奕森送給他購買梅嘉慧母親債據的四萬元，本來有了這筆錢，本可以將賭騙欠下的六萬元冤枉債完全還清楚，無奈又被趙老大、劉進步極力慫恿，不顧一切，先將印鈔公司的門面打開再說。單只葡斯幫辦方面的疏通費就去了兩萬，餘下的還要暫時支付給眾個英雄好漢。但是，那些鈔票全是龍坤山受盡奚落凌|辱得來的，平白落到別人手裏又有點不大甘心，所以龍坤山又重施故技，和大家來了一場羅宋。

司機是洪桐，把車門推開，仇奕森背行退入車廂，臨行又指著劉進步高聲警告說：「明人不做暗事，可不要打冷槍，乖乖的回酒店裏去睡覺，你的背後還有槍手瞄著你！」

據章寡婦的揣測，知道仇奕森必定要來搗亂，所以動用官方的惡勢力，由李探長主持，派出大批警探，將整間別墅圍繞成鐵桶一般，絕不留任何縫隙可以讓人乘虛而入，尤其是仇奕森。

「還有一個四十六歲，和你的妻子年歲相似，在天生輪船公司當女打字員……」

「我的妻子不懂英文，還有一個呢？」

仇奕森頓時毛髮悚然，他知道熊振東是不認識字的，搶過紙片一看，如癡似呆，頹跌在沙發hｔｔｐs://www.hｅtubooｋ•ｃｏｍ.ｃom椅上。

「仇老弟，你單人匹馬，孤掌難鳴，要不要我陪你走一趟？」趙老大仍跟在後面。

「怎樣奇怪……快說……」仇奕森已鎮持不住，有點著急。

屋內的人全沒有料想得到，異口同聲的一齊「咦！」了一聲，這不消說，定是仇奕森埋伏在屋外的死黨把屋子的電割斷，以掩護仇奕森逃走。但是仇奕森燃著煙捲的一粒火光仍然兀自亮著。龍坤山以為抓著了報復機會，仗著他是福隆新街的地頭，即算出人命也沒有多大毛病，便霍然拔槍。「砰」的一聲照著煙捲的火點打去，這一開火，可能就引起一場大戰，屋內每個人都頓時形成混亂，躲的躲，藏的藏，龍坤山對這一套是老練的，早閃到桌子底下，佔了一個優越的地勢。

牌是兩副。洗牌的龍坤山，他每次洗牌時，偷偷把幾張必要的牌壓在底下。冷如水的手法非常俐落，他發牌時，每家的牌都是照上面的牌發，自己的卻是抽取下面的牌，因為發牌的手法神速，絕對沒有人能看出破綻。

仇奕森瞄了瞄腕錶，向洪桐點頭示意，洪桐復匆匆走出屋外。仇奕森燃著煙捲，向在座的眾人施禮說：

仇奕森吃吃大笑說：「怪有趣的，還有兩個呢？」

「仇老弟，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向章小姐道個喜？」趙老大追在後面高聲取笑說。

「又有什麼枝節？」

「噢……你的意思說陳烱可能就是死者？」葉小菁搖頭。「不可能吧！他和仇奕森是死冤家怎麼會替他賣命呢？再說，章小姐和他又沒有仇恨……」

「劉進步為什麼也走了？」

「我們全是接應你的！」劉進步說。「假如沒有什麼問題請把燈點亮。」

章寡婦勃然大怒，她知道對方又是那陰魂不散的老狐狸仇奕森。本擬馬上把電話掛斷，但又嚥不下這口氣，回心一想，既然他的電話來了，何不趁機奚落他一番，以消消心胸這口怨氣。

「不過，我倒有新發現！」李探長點燃烟斗，皺上眉宇說。「陳烱失蹤了！」

「說！」仇奕森再命令。刺刀又揚高了一分，劉進步的下顎已經被高高的支起，喉管上已陷下一道小渦。假如刺刀再揚高半公分，喉管準得扎破，劉進步更是不敢動彈絲毫，假如稍微掙扎，喉管準被橫著割開，一命嗚呼。

自從陳烱死後，龍坤山就收了陳烱的把兄弟冷如水做助手（冷如水並不知道陳烱為龍坤山所殺）。冷如水出身在賭場，賭騙的技倆比龍坤山更高一等，這場羅宋牌，又有了花樣。

「今天她不是對象！」仇奕森答。

「是什麼文件，你說？」她高聲吼叫。

「你花了四萬元代價替她母親償還債務，所有的債據已經由小弟親身登門送還——。我算對得住你這位朋友了！」

「不，我知道仇老弟你不是這種人！」趙老大說：「但是章寡婦今天特意佈下了百餘名警探專事對付你……」

因為香煙的火點兀立不動，也引起了龍坤山的疑竇。他找著了可以避彈的部位，緊貼在牆壁，然後命令說：「冷如水，你點了蠟燭遞出來看看！」

「再見了，獨眼龍！」像是仇奕森在外面老遠的地方說話，而且汽車把他說話的聲響帶著遠颺而去。

「但是妳必須要賣這個人情！」仇奕森說。「寡婦！我有一張文件，已經印成五百餘份照片，和妳發出的請帖的數字相抵，足可以送給妳的每個賀客一人一份，要不要我把文件唸給妳聽聽！」

「死了……」獨眼龍有點戰慄，手指偷偷扣上槍機。「你的用意是索還四萬元？」

對付這種下階層的社會組織，最著重的是滲透工作，劉進步因為工作未做得完善，而受到「檢討」，被各層單位抨擊得體無完膚。

趙老大知道，仇奕森所說的事情出了岔子，必然就是指挖墳的事情，不禁臉上的那痕刀疤，又現出血紅顏色。

「他媽的……嚇唬人……」龍坤山暗罵了一句，命冷如水把蠟燭燃亮。

「你怎麼知道陳烱失蹤了呢？」葉小菁問。

「你是不肯說。」仇奕森用刺刀修飾他的指甲。

劉進步在和圖書其中佔有一個長房間，起居辦事全在這裏，這天他們的「組織」上一連串的會議下來，討論的全是如何瓦解賭城所有的黑社會組織，尤其是熊振東所統領的硬裏子黃牛黨組織。

「我已經關照四十餘個地痞流氓，凡是看見妳的客人出來一個，便派給他們照片一份，哈……」

「我現在來討的不是我自己本身的債！」

龍坤山接著，又「砰，砰，」射了兩槍，借著槍火的閃光，似乎看不見對方有人呢，煙火還是兀立著。靜悄悄的毫無聲息。龍坤山只有一隻昏花的獨眼，不敢確定仇奕森是否已經遁去，同時又不敢發聲問話，他知道老狐狸仇奕森詭計多端，假如發出聲響，就會給他發現目標。

「劉進步，你帶來了的全是什麼人？」龍坤山仍有疑慮，他恐怕劉進步是被人控制住。

章寡婦頓時臉色大變，她不知道仇奕森捏著的是什麼文件，這個險惡狡獪的老狐狸，是什麼卑鄙齷齪的手段全使得出的。

龍坤山豁然大笑。「我早說過錢債兩清，各不相涉！」

「是不是胖胖的？」

「所以，我在揣測這件案子的案情越來越是迷離，把人都全弄糊塗了。」

實際上，裏面正大排筵席，賓客滿堂，轟飲高歌……，原來竟是葉小菁和章寡婦的訂婚宴會呢，場面的鋪張，更甚於生日宴會。

「還有一個也是四十六歲……可就奇怪了……」

「大丈夫，行得正，立得穩，不做虧心事，沒有話不可以公開的！」他拍了拍腰間的手搶向仇奕森示威。

實際上，侮辱梅嘉慧母親的言語，是出自趙老大的口，不過，他真沒想到，這樣輕描淡寫短短的一句話，會惹出如此嚴重的後果，而且仇奕森這陰魂不散的活冤鬼，又硬出頭來打抱不平，好在龍坤山不在場，趙老大就順水推舟，把一切的責任完全推到龍坤山身上。

「打瞌睡擔心？」仇奕森將酒遞到熊振東手裏。

「什麼事，值得這樣大驚小怪的？」

「不知道。」趙老大答。

「真人面前說假話，章寡婦那裏，我剛去道過賀。」

「好卑污……的手段……」章寡婦氣惱得淚珠迸出，「你放膽來吧！死冤家！」說完，她就把電話掛斷。

「怎麼屋子內沒有燈火啦？」劉進步又問。「出了什麼事嗎？」

「局在什麼地方？」仇奕森問。

「屋子內有人嗎？……」屋外的人已團團把屋子團繞，為首的拉大嗓子在呼叫。「請龍大哥出來說話……」

「啊喲……」熊振東痛醒，睜開惺忪睡眼。說：「哼，你還在尋開心，我為你擔心死了……」

「福隆新街十六號趙老大的老戶頭桂枝姐處……」

「是誰打來的？」章曼莉問。

趙老大把雙手併攏上下一合說：「我除了這項生意和他們合伙以外，什麼也不和他們搭訕，你是知道的！」

藏垢納污的福隆新街，一向叫做「路不通行」的名桂枝姐香巢十六號，今夜卻門戶大開，原來是獨眼龍龍坤山的印鈔公司成立，招兵買馬，借她的地點來做堂會，場面相當的熱鬧呢，房間內外，三台麻將，一台羅宋牌。

「大丈夫做事，敢做敢當，別想圖賴，在賭城的社會裏，誰不知道飛刀黨已經被你們收買統轄！」仇奕森說。「我今天不是和你找冤家來的，除了把飛刀交還之外，我想請你指我一條明路！」

「你不怕坍這個台？」仇奕森和顏悅色地問。

「也好，」仇奕森說。「我為梅嘉慧的母親而來。」

劉進步張惶地兩眼瞪得杏圓，凝望著那柄飛刀，吶吶不能作言，偷偷瞄了中央酒店一眼，可恨那批共產黨員，一個也沒有出來，毫無援助。而仇奕森又似乎只是單人匹馬，根本就沒有助手埋伏。

劉進步的手腕麻木疼痛，汗如雨下。好在幹小扒手出身的嘴巴特別硬，劉進步死命咬著牙關抵受，怎樣也不肯叫饒。

「哼！」仇奕森冷嗤一聲，「梅嘉慧的母親自殺死了！」

不過，趙老大還不希望仇奕森和龍坤山火拼，而把命喪在龍坤山手裏，原因自然是仇奕森的身上還懸有一個數目巨大的藏金秘密，假如仇奕森死了，藏金將永遠無人發現，這豈不可惜嗎？所以，趙老大隨時給仇奕森加以警惕，以預防遭人暗算，尤其是章寡婦購買龍坤山做兇手的內幕，趙老大也不惜向仇奕hｅｔｕbooｋ.com•ｃｏｍ森傳報。

「只要他能闖得過門口的軍警便衣幹探，我照例是歡迎的！」章寡婦俏皮地答。

「嗯！很好！大丈夫說話當話，假如她姐妹倆人少掉一根汗毛，我請你把說出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吞回去！」

「妳聽著。仇奕森，中國人，現年三十八歲，一九××年×月×日生。章曼莉，中國人，現年十九歲，一九××年×月×日生，兩人今在賭城中央酒店舉行結婚典禮，並在華民署婚姻註冊所註冊認為合法結髮夫妻，此證。民署婚姻註冊所印，×年×月×日。怎麼樣？寡婦，妳認為這項文件有力量勞妳的大駕，關照門口的走狗們把路讓開，讓我登門道賀嗎？」

「老狐狸，今天是我訂婚的好日子，你來電話是向我致賀嗎？」章寡婦說。「我本擬請你這位衣裳楚楚，高貴的紳士，但是我又怕你鬧醋勁呢，哈……」她笑得不很自然。

「對了！」趙老大瞪著眼說。「獨眼龍把債據擲還給梅嘉慧的母親的時候，說了一句非常侮辱的話。他說：『哪！這就是妳的女兒犧牲一夜肉體上的代價，向仇奕森那斯文流氓換回來的……』也許，梅嘉慧的母親信以為真，羞憤之下而自殺了……」

「你又去和獨眼龍找蹩扭了，對嗎？」熊振東說。

「簡直是畜生……」仇奕森狠狠咒罵了一聲，就推開趙老大，怒氣沖沖，預備進房子內，找龍坤山算賬。

趙老大是偷聽章寡婦電話，所以知道仇奕森要來的，忙把他扯到一旁說：「可是今天的情勢於你非常不利。李探長、葉小菁一口咬定你是挖墳案的主犯……」

「唉……出怪事了……」

「唉……我們又上了老狐狸的當了……」龍坤山羞愧交加，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心中暗自咀咒仇奕森的氣量不夠，當眾奚落了自己一番還不算，還要施用詭計，使自己坍台丟人。

冷如水搬了梯子正預備修接屋外的電線，發現街上又突然湧來大批人馬，不明底蘊，忙報告龍坤山。龍坤山氣忿填胸，大肆咆哮說：

章曼莉正在舞廳中和葡斯幫辦應酬，只有向葡斯深深道過歉意。

「理所當然，為人為到底，送佛送上天。」仇奕森滿露得意說。「我的事情進行得怎樣了？」

劉進步回顧背後，那有什麼人影？再回過頭時，汽車已經揚長而去，俯視地上的那柄飛刀，不禁臉燥耳熱，好在四下無人，否則這個臉丟到家了。他只有狠狠地自己罵了一聲：「他媽的……」

警探都被弄得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嚴令不放仇奕森進屋的也是章寡婦，發令即刻讓開道路放仇奕森進屋的也是章寡婦。

龍坤山猛然抬頭，瞪著那隻獨眼，已經看見那位死冤家活對頭仇奕森昂然地站在大門入口處，還不斷地左顧右盼，向在座的眾個英雄好漢們點頭。他說：

「什麼明路？」劉進步仍張著手不敢動彈。

「這問題不談了……」龍坤山狠聲回答。

「不過……」趙老大把聲音放低，趨近仇奕森耳畔說：「據我打聽，章寡婦出鉅款請獨眼龍取你的性命，而且獨眼龍已經收下她三萬元了，你得小心一點！……」

劉進步趁仇奕森不注意之際，忽然伸手迅速地去拔他的手槍，但仇奕森的手腳可比他快，左手一張，五隻指頭就如鋼爪般捏在劉進步的手腕上，右手的刺刀已迫到他的喉管上。

「咦……像是仇奕森走了呢……」冷如水躲在廂房內，與幾個工人擠擠推推，探出頭來說。

「那麼，你呢？」

「嗯，陳烱在章曼莉生日宴會後的一天就失蹤，他的身材和死屍完全符合。」

熊振東在的口袋上下搜尋，摸出一張紙片，盲目指著說：「整個賭城，總共有七個葉綺雲。有兩個是老太婆，一個七十二歲，一個六十五歲……自然，這兩個不會是你的妻子，還有一個是初生六個月的嬰孩，另一個十五歲，一個十九歲，全是教會學堂的女學生……」

「對，就是上次來過的一個！」

「說！」仇奕森狠聲命令。

仇奕森雖然是單人匹馬站在門口，但是大門兩旁的兩扇玻璃窗上，貼窗現有兩個黑影，顯然是有佈置的，把屋子內的人監視著。在這許多印刷工人當中，有幾個資格老的工人，曾經和仇奕森幹過印鈔勾當，對仇奕森是熟悉的，就知道不是好來路，都靜靜地坐著，不敢輕舉妄動。

「我忙得很，沒工夫和他們說人情！」

「那，那我就不知道了……」

共產黨的政治鬥htｔps://m•heｔｕbｏｏｋ.com•ｃｏm爭，向來是欺善怕惡，賭城是一個空有其表，力量僅足維持治安的政府，所以使得共產黨的爪牙們在賭城橫行無忌，明目張膽地展開他們的陰謀工作。

「梅嘉慧的母親懸樑自盡死了，這件事情可能牽連出挖墳案，於你也有關係！」仇奕森忽然歛起笑容，語帶恫嚇說。

「還捏不著證據，」李探長愁眉苦臉說。「仇奕森做事確夠辣手，當天晚上，他在葡斯幫辦公館裏打通宵撲克，倒是證實了，他輸給稅務司赫屈爾八千元，輸給卜內門洋行司理彼得勞力士五千元，全是簽的支票，還有日期可以證明……」

劉進步一楞，剛要回頭，一柄飛刀打他鼻梁擦過，「篤」的一聲，插到電線桿上，劉進步嚇得魂出軀殼，慌忙伸手插入衣內預備拔槍。

「……我，我確實不知道……」劉進步吐出一句話。

龍坤山顧忌在桌上的那台羅宋賭得不大光明，假如被仇奕森當面拆穿的話，那麼那些工人們就會一怒成仇，反顏相向，一哄而散，錢鈔蝕去倒還不算，印鈔工作可別想再開得成了。心中雖有恐懼，但強充著不甘示弱，雙手叉在腰間，右手緊捏手槍，預備隨時以死相拚。

仇奕森點頭道謝後，走到樓上，他的房間大門洞開，果然就看見熊振東坐在沙發椅上打瞌睡，顯然是他在這裏已經等候得非常困倦了，仇奕森不動聲色，先在酒櫃裏斟了兩杯「威士忌」，自己飲了一杯，然後把另一杯在熊振東身旁置下，熊振東依然懵睡不醒，仇奕森暗自好笑，在熊振東未修的下顎上找到一根長出的鬍子，以手指鉗著，死勁一抽。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是江湖人的術語，龍坤山尚未明瞭仇奕森的來意，那肯離開眾人和仇奕森單獨談話。只有硬充好漢說：「不必，就在這裏，有話儘管說。」

於是，劉進步放膽大步踏進屋內，他的眼睛四下環繞一掃，就知道情形有點不對。「出了什麼事嗎？老孤狸是否來過了？」

驀的，大門口處，閃出一個鳩形鵠臉的黑瘦漢子，一把攔住了紳士的去路。他說：

「你說了些什麼話？」

仇奕森施施然行近他的面前說：「我想找獨眼龍，他現在在那裏？」

「奇怪，我送債據去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活著的……」趙老大搔著頭皮，兩眼霎霎眨個不停。

廂房內起了一陣騷動，一會兒，有擦火柴聲響，蠟燭燃著了；冷如水戰戰兢兢把蠟燭從廂房裏伸了出來。腦袋卻儘量地縮在裏面。

「是龍坤山報的案。」

「不，我的客人們都是高貴文明的朋友，最愛雅緻清靜，最怕那些鬧醋勁、尋釁鬧事的地痞流氓，警探們是為保護客人們的安全而佈置的。」

「說！」仇奕森鬆下了刺刀。

劉進步額上冒出冷汗，定睛看去，已經看出這位藏在黑暗處的大漢正是那老狐狸仇奕森，兩眼偷偷四下掃射，附近左右都是靜悄悄的，鬼影子也沒有一個，那有什麼人包圍。不過，他忖度仇奕森詭計多端，也許還有什麼陰謀，被他的威力所懾，闊張雙手，不敢妄動。

「知道了，我已經把他保出來啦！」仇奕森說。

仇奕森已洞悉龍坤山心理，他說：「我不干涉你的生意買賣，不過問你的賭運如何，事關你我兩人的私事，可否請你到外面來，我們兩人親熱地談談！」

「啊，真做夢也想不到，獨眼龍做局會做到老烟蟲的戶頭上，好的，謝謝你！我的進步份子，假如說半句假話，下次碰見你，可得請你退步了！」仇奕森扔下了刺刀，揚手一招，自黑暗處駛出一輛汽車，在他的身旁停下。

「三萬元？哈，那是便宜獨眼龍了，加上我出的四萬元購買梅嘉慧母親的借據，剛好是七萬元，足夠獨眼龍賠償賭騙那筆爛債了！」仇奕森滿不在意，談笑自如說。「我的目的就是找獨眼龍而來的！」

剛出中央酒店大門，未及數步，驀的，一名大漢出現他的身旁，高喝了聲：「劉進。」

在中央酒店的六樓，有連號的七八間長房間，為共產黨的爪牙聚會地，大凡有什麼會議，都在這裏集合討論，熟悉政治行情的人們，對六樓視為「禁地」，絕不沾染，免惹橫禍是非。

「你房間內有一個人在等你，已經等了很久啦！」

屋外卻起了一陣汽車的馬達聲響。

「哼，驗屍所一點用也沒有……」

「獨眼龍有沒有說過不動聽的話？」仇奕森的語氣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