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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囚徒

作者:卡洛斯.魯依斯.薩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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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死裡逃生 三

第二部 死裡逃生

「西班牙現在時局很差,只要是有作為的西班牙人,就該一肩扛起責任,好好教化那些一心想破壞我國文化傳統的暴民。」身為國家元首妻舅的蘇聶如是說道,身上那套耀眼的海軍上將制服,活脫就像小歌劇戲服。
囚犯們的衣物每月換洗一次,領到的所謂乾淨衣服,照理說是在大鍋爐裡滾煮過一分鐘的,但是臭蟲似乎對那樣的高溫已經免疫。獄方每週日舉行彌撒,雖說是建議參加,但沒有任何人膽敢錯過,因為神父每次點名,若有人缺席了,他一定在名單上做記號。缺席兩次的下場,就是禁食一整個禮拜。缺席三次者,那就等著在塔裡的隔離牢房「度假」一個月。
新娘比毛里修年長八歲,打從十三歲起就以輪椅代步,多年來飽受先天性疾病摧殘,病魔日復一日吞噬著她的肌肉與生命。過去未曾有任何男人注視過她,也不曾有人執起她的玉和*圖*書手讚美她美麗的容貌,或只是詢問她的芳名。毛里修一如所有江郎才盡的文人,骨子底就跟愛慕虛榮的俗人一樣現實,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對她表示好感的人,一年之後,這對情侶在塞維亞結成連理,婚禮上政商名流雲集,軍方高層與全國政壇的名人顯要都到齊了。
「您說得極是!晚輩佩服之至。」瓦士趕緊巴結他。「任何職位都值得我貢獻心力。」
日復一日的規律作息有助於適應獄中生活。每天一次,每次固定一個小時,前兩排牢房的囚犯們被帶往壕溝中庭,或曬曬太陽,或淋點雨水,就看當時天氣狀況而定。每日伙食就是一個大杯子裡裝了半滿的冷泥糊,油膩的淺灰色物質,看不出究竟是何種食物,一股發酸的霉味撲鼻而來,應該是已經放了好幾天了,但因胃部已經餓得痙攣,這樣的伙食還是下了hetubook.com.com肚。獄方每天下午分發伙食,每到這個時段,囚犯們總會引頸企盼食物到手的那一刻。
據說,貝伯有個雙胞胎弟弟被關在瓦倫西亞的一所監獄裡,或許正因為如此,他對囚犯們總是態度親切,私底下,趁著四下無人時,他會提供犯人飲用水、乾麵包,或是從囚犯家屬寄來卻遭獄卒沒收的包裹堆裡偷偷拿來的東西。貝伯喜歡把椅子拉到大衛.馬汀牢房邊,然後坐在那兒聆聽他為其他牢友敘述的故事。在那個獨一無二的地獄裡,貝伯是最像天使的一個人。
就這樣,毛里修.瓦士上了他此生第一堂政治操弄課,也見識了如何藉由權力轉移而步步高升。數以千計的忠實信徒對此堅信不疑,他們全力投入,為了飛黃騰達而不擇手段,升官之路滿是險惡,競爭激烈得很。
通常,週日的彌撒結束之後,所長先生會對囚犯們來一段訓話hetubook.com.com。大家只知道他名叫毛里修.瓦士,內戰前是個努力闖蕩文壇的新秀作家,當時擔任本地一位知名作家的祕書兼公關,而這位名作家的死對頭則是英年早逝的貝德羅.衛達先生。工作之餘,瓦士以生硬文筆翻譯希臘文與拉丁文經典作品,並與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編輯了一本曲高和寡的小書,還規畫了幾場文化沙龍清談會,邀集一群卓越之士在此高談闊論,他們相信,有朝一日,當他們挺身而出時,終將引領世界走向美好境界。
每一排牢房派有一名獄卒駐守,身上總是掛了一大串鑰匙,十二個鐘頭輪班一次,上班時就坐在走道盡頭的一把椅子上。多數獄卒會刻意避免和囚犯們建立交情,甚至不與囚犯交談,除非必要,否則也不會多看他們一眼。唯一的例外是個可憐的惡魔,大夥兒給他取了個綽號「貝伯」,他在一場空戰中被炸掉一隻眼睛hetubook.com.com,當時,他在塞柯鎮上一間工廠擔任夜間警衛。
所有走道、中庭和囚犯可能出現的地方,全都受到嚴密監控。有一群荷槍實彈的獄卒在獄中巡邏,囚犯離開牢房之後,視線所及,除了獄卒緊迫釘人的目光以及瞄準的槍口,根本不可能往外看。他們這幾個比較不具威脅性的罪犯,被獄卒分發在同一組。這組的每個人看起來都不像軍人出身,而其他罪犯則將他們這一群歸類為不幸的倒楣鬼,在那個貧困的年代,除了吃牢飯,他們也找不到更好的差事了。
「您要有耐心啊!瓦士。您的努力一定會獲得回報的。」
奉承的結果換來的是個官位,可惜不是他繫念已久的國家圖書館館長這個肥缺,而是位於巴塞隆納近郊山丘崖巖上一所惡名昭彰的監獄所長。等著占據熱門肥缺的親友和寵信名單一長串,瓦士就算再怎和_圖_書麼積極謀取,終究還是距離權力核心太遙遠。
「您將來會出人頭地的,瓦士。」這是政壇大老蘇聶在馬德里一場私人聚會中對他所做的預測。瓦士參加那場聚會,就為了想在國家圖書館謀個一官半職。
看來,一向殘酷無情的上帝,先是讓人癡心妄想,接著又信手丟給他一個灰暗、艱澀的平庸人生。然而,戰爭改寫了他的命運,就和許多人一樣,他的運氣在偶然間因為一場政治婚姻而有了重大轉折,一向自恃才氣過人、涵養豐富的毛里修.瓦士,娶了頗具影響力的財閥之女,其權勢範圍擴及佛朗哥將軍與軍方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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