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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沙

作者:泰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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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莎的臉色變得極為慘白。她鬆開手指,花散落一地。莫亨德羅雖然也很傷感,但他不想讓這事破壞了這美好的黃昏。他企圖開一兩句玩笑掩飾過去。
莫亨德羅把鳥籠取下來,掀開鳥籠罩布一看:杜鵑早就餓死了。自從安諾普爾娜走了後,僕人請假走了,誰也沒有顧得上來照料這隻杜鵑。
有一回,莫亨德羅看到阿莎心裡有些悶悶不樂,於是便說:「丘妮,今天怎麼回事,妳說說看,姨媽走了難道值得這麼難受嗎?我們兩人的愛超過了其他一切的愛。」
阿莎沉痛地思索起來,感到:「我們的愛情總是缺少點什麼東西,我想起了姨媽的那些和-圖-書話。婆婆也使我感到害怕。」她想竭盡全力洗刷愛情的一切過錯。
莫亨德羅對這一切凌亂不堪的情況非常好奇,滿心歡喜。阿莎則感到極為痛苦。她看到丈夫這樣處亂不驚、泰然自若、任其自然的態度,開始感到異常驚訝。
阿莎也是稀裡糊塗,不知道這些東西該怎麼做,以及該怎麼吃。經過幾小時的忙忙碌球,莫亨德羅吃著阿莎做的那些奇形怪狀前所未有的食品,還津津有味,很感滿意。阿莎並沒有分享莫亨德羅的喜悦。她為自己的無知、無能以及拙劣的烹飪技術,極為羞愧和悔恨。
一天黃昏的時候,他們hetubook.com.com兩個人坐在曬台上。雨後的加爾各答伸向遠方的各種屋頂,沐浴在月光的清輝裡。阿莎正低著頭,坐在那兒用剛從花園裡採摘來的鮮花編織花環。莫亨德羅時兒拽拽這,時兒拽拽那,進行搗亂,與她開玩笑。阿莎責備他一番,莫亨德羅卻馬上用手堵住她的嘴。
阿莎感到有些驚恐,這是怎麼回事呢?因為婆婆走了,姨媽也走了。他們的愛情彷彿把大家都趕跑了。這次似乎是該她離開這所房子了。他們這對情侶的愛情消遣,在這人去樓空冷靜寂寞的地方,似乎也不太合適。
阿莎不安地說:「我們的鳥兒今天怎麼啦?」
hetubook.com.com「這也好,不然我出去給人看病時,牠會叫得令人心慌意亂心急火燎的。」莫亨德羅這麼說著,伸出手把阿莎的手抓住,想拽她過來。
愛情就像一朵花——當把它從繁雜的家庭事務的根莖上摘下來時,它就失去了自己的液汁,再也不能維繫它的生命,必然會逐漸枯萎。阿莎內心已開始察覺,在他們始終不斷的耳鬢廝磨的親密接觸中,也有一種厭倦和懈怠的東西出現。那種親密接觸也失去了往昔的天真和熱情,缺乏一個友愛和諧的家庭來維繫它。要是愛情的基礎不紮根於日常工作之中,就不能完滿和持久地享受幸福。
「別開玩笑了。」阿莎www•hetubook.com.com帶著懇求的聲調說,「快去看看,這鳥怎麼啦?」
「聽到妳那甜美的聲音,牠都羞愧得不敢叫了。」莫亨德羅打趣地說道。
莫亨德羅坐馬車到新市場採購東西去了。很自然,他既不知道要買什麼,也不知道要買多少。結果買了滿滿一籃東西,歡天喜地回來了。
這時,突然從鄰居家鳥籠裡傳來了杜鵑的啼鳴。莫亨德羅和阿莎不約而同抬起頭來看看他們頭上搖晃的鳥籠。他們的杜鵑從來不肯讓鄰居的杜鵑獨佔鰲頭、獨領風騷的。可是,今天牠為什麼沒有回應呢?
這時的家務事也弄得亂七八糟。僕人們開始偷懶耍滑。有一天,女僕稱病不來上班,婆羅門廚師喝和-圖-書得酩酊大醉,不知去向。「真有趣!」莫亨德羅知道這件事後對阿莎說,「今天我們要自己動手做飯吃了。」
屋裡的東西雜亂無章,當要用的時候,什麼東西都很難找到。莫亨德羅的醫學儀器,被用來切削蔬菜,而且與其他器物混放在一起。他的醫學筆記本被當作搧火的扇子,現在也正躺在灰堆上休息。
莫亨德羅自從與家裡鬧翻了之後,他就盡情地享受他的愛情生活,在這種空空蕩蕩的屋子裡和令人沮喪的情況下,竭力想使他們的生活變得更歡樂和愉快。
阿莎慢慢使自己掙脫出來,把衣襟上的花瓣抖落在地上。「別這樣,羞不羞!」她說,「你快去鄉下,趕快把媽媽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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