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七好文集
枯涸
一九七四.六.二十
也許,有些學生會一廂情願地以為老師們早已過了考試的苦難,便毫不考慮的把痛苦推延到學生身上。其實,老師看見學生的「苦讀」,而不禁暗自難過的,真是大有人在。寫到這裡,就想起臧克家在一九三六年春末寫的一首詩https://m.hetubook.com.com:「跳龍門——為會考的孩子們作」。當時,他正是個把教室當成自己跟學生温暖的家的教師。對學生拚命跳龍門,感到心痛。窗外春光正好,但那與苦讀的人拉不上關係:「窗外的春光長成了酒,酒味香不到孩子的心,燕子呢喃打著招,一層玻璃隔遠了m.hetubook•com.com人!」學生要「開夜車」了,床變成最有吸引力,卻又不敢多想的東西,年輕人可以捱上多少個通宵?他看見:「晚上,叫油燈偷放點亮,側耳聽訓導的腳步聲,等精神和燈油一樣枯涸,人和著書一齊入了夢。」現在,沒有油燈,也沒有訓導的腳步,但絕不難找到精神枯涸而還不能和著書一齊入夢www.hetubook•com•com的人。
相信,每年四五月,許多家庭都會找到一兩張愁苦臉孔,假如沒見過,去公共學生自修室看看,到大會堂高座的樓梯間、低座大堂去——從前,也該到女廁去,只是最近標出了「不得在此室內逗留或休憩」的牌子,女學生便少了個可以席地而坐、靜靜唸書的地方。
聽說一個好心的議員提議:每個公共建築https://m•hetubook•com•com物都該有一間設有冷氣的學生溫習室。這當然是照顧學生的好建議,因為能有良好讀書環境的人不多。可是,教育制度和社會對考試的觀念一天沒改好,學生不分皂白地死唸應付考試,冷氣溫習室仍沒法子解救精神枯涸的病症。教育是滋潤精神的,枯涸,一定出錯了!
五月,雖然過去了,對於許多人來說,那是一個很難渡過的月份www•hetubook•com.com。儘管苦口婆心學生用功時也得顧及健康,讀書應靠平日下工夫,但對他們有甚麼幫助?讀書考試好像已經變成他們此刻唯一的人生目標,就算最關懷的話,都是空話,反使他們更煩躁,試想想:對於一個在滿是懸崖峭壁、彎曲窄路上開了二十四小時汽車的司機,你還在他耳邊囉唆,叫他小心駕駛,教他千萬別出岔子,卻沒有讓他停下來休息,那些話會有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