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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承教

作者: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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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教小記 鼓勵我寫作的生物系系主任——任國榮老師

承教小記

鼓勵我寫作的生物系系主任——任國榮老師

他很嚴格也很苛求,答他的問題,錯用一個字眼,都會給他罵一大頓,而我,幾乎沒有例外,每一課,都成為他發問的對象,以後日子怎麼過?我只得乖乖用功備課,以為拿好成績給他看看,就可「免疫」。但我猜錯了,並沒因「乖」而令他放過我,有一次,他居然對全班說,把課本裡的東西唸得滾瓜爛熟的,不等於好學生,可能是最沒思想的人而已﹛氣得我直跳腳。
儘管如此,他的課卻的確好,我學到的不只是生物學知識,還有思維方法。所以,雖然上課時,往往和圖書嚇得面無人色,——隨時變成他話題一部分,例如有一次,他在講自然現象,不知道怎樣說到雲層,他就忽然指着我說:「不要以為作詩,白雲啊!天上的雲呀咁簡單。」逐漸,我也習慣了他的態度,把他那即興式挖苦看成調劑節目。
我常常想起任國榮老師!
大學第一年,我選修的科目很雜——現在看來,倒符合了通識教育的精神,既選了「經濟學概論」也修了「生物學概論」。為什麼選上經濟系的課,已經忘了原因,但選生物學這一門課,是因為中和圖書學時受過鄺慎彷老師的嚴格訓練,產生濃厚興趣,何況,敎授是「師祖」,算是一脈同門,自信聽課毫無問題。誰料,上了第一次課,我便暗自叫苦,大學的教學,無論內容與方法,與中學分別很大,而最難過的是師祖任國榮老師好像頂不喜歡中文系,我是班裡唯一唸中文的學生,堂上他多次挖苦唸文科的人,我以後就成了給他挖苦的好對象。
鼓勵我寫第一個專欄的老師,竟是與中文科毫無關係的新亞生物系系主任,那不能不說是異數。
一九八八年七月二十三日和*圖*書
一學年過去,我學到的是一套科學理念,和一些日常現象的學理解釋。暑假,我到台灣去旅行了一個月,帶回來的是一肚子感想。有一天,我經過生物系系主任辦公室門外,任老師看見我,微笑招手:「細路,唔見咁耐,去邊呀?入嚟坐吓啦!」以後,每星期,他都說一次這樣的話,而我就會坐在他辦公室裡,喝杯香片茶,跟他聊天,——談的竟是文學和創作,你說奇不奇怪?他的中國舊文學根m.hetubook.com.com柢很好,這是修他一年課後才知道的,但他很不滿意一些傳統中迂腐的讀書態度,認為不問根由地一味服從權威諸家註釋,不夠科學,這也正是他挖苦唸文科的人的主要原因。由於我剛從台灣回來,不免就向他說了一些看法。他聽了,就對我說:「這些看法很特別,為什麼不寫出來,給人家看看呢?寫好拿來給我看!」本來,我還是很怕寫成的東西又成了他挖苦對象,但我實在有太多感想,卻不知道說給誰聽,竟然有無比勇氣,寫了就拿給他看。過了一個星期,從他手中接過和*圖*書那些稿,發現他用鉛筆做了許多批語,指出了思想上、文句上的問題來,他的認真,令我既驚訝又感動,一時說不出話來。他還不斷鼓勵說:該拿給更多人看,於是,我便下定決心,拿去《中國學生周報》發表,那就是我第一個專欄《一月行》的由來。以後,我寫了東西,都拿給他看,經他近乎苛刻的挑剔和適當的鼓勵,我會一字一句的修改。三年,沒有間斷過。離開新亞,就再沒有這種好機會,但我下筆寫文章時,總十分謹慎,彷彿聽見任老師說:「細路,唔係白雲啊,天上的雲呀咁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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