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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李清照詞注

作者:佘雪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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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詞欣賞(一)前篇 女詞人李清照

李清照詞欣賞
(一)前篇

女詞人李清照

從這兩闋詞可以看出她相思之深,哀念之切。
他們由山東入蘇北,渡江到金陵。這時,宋高宗已在南京登基,趙明誠是有官守的,他一到金陵,便向政府報到,後來,高宗委他爲湖州太守。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噴金獸;佳節又重陽,寶枕紗櫥,昨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李清照的丈夫趙明誠(德甫),對考古學極下功夫,以《金石錄》一書名滿天下。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曾作宰相,山東諸城人。他和清照同年,他們是二十歲結婚的。那時,趙明誠還是太學生,雖係宰相之子,但略無紈袴習氣,他們結婚之後,閨房之樂,在於學問方面的共同硏究。明誠編著的《金石錄》,清照是參加工作的,這本書,集先秦及漢唐彜器石刻等加以考詮,全書共三十卷,大約花去他們夫婦很長的時間,李清照替這部寫了一篇後記,敍述編書的情形,間接也敍述了他們夫婦的生活。
李清照是多才多藝的,她能詞,也能詩,能文,而且還會作畫,古時文人,有不少能畫幾筆蘭草和竹墨,但李清照的能畫,卻是多方面的,她曾畫過一幅琵琶行圖,到明朝時還留存著。
對於南朝的政治,她是憤懣的,不平的——南渡君臣,昏瞶而少進取心,和汴京時並無本質的差異。她看在眼裏,發而為詩,曾有「南渡衣冠少王導,北來消息憾劉琨!」這兩句對當朝之士的批評是何等嚴峻!此外,她的身世之痛,也發抒在詩詞中,她有一首給工部尙書胡松年的詩,最後一段如下:
詞家三李之說,自來詞人大多數是承認的,清照在詞這方面的造詣,祗此一說,也可作證明瞭。
這一次流亡,她的所有損失光了!從山東帶來的十五車古器書物,自亦無存矣。和*圖*書
李清照在青年時,北宋皇朝已瀕臨末日,北方的金人日強,不斷地南侵,汴京還在歌舞昇平之中,道君皇帝任用羣小,造艮嶽離宮,迷信方士,自稱道敎敎主,又眷戀名妓李師師,全不以邊境兵患爲念,在大變亂的前夕,他們夫婦的心情大約不會很好吧?尤其是他們出生的那一省,盜賊遍野,著名的梁山泊,就在山東境內。
由於她對時政的不平,自然也得罪不少人,於是,人們便造出一些謠言來詆譭她,說她在投老之年,改嫁一個並不高明的男人,這謡言還說出那男人的姓名爲張汝舟。寡婦再嫁,在道德上是絶對無損的,但是,李清照並無其事,謠言對她汚損,是存有極卑鄙的心意的。他們的目的是損害死了的趙明誠和活著的才女李清照,並且要給予世人以清照是淫|盪的印象,這些造謠者還假託李清照的口吻說這次再嫁曰:「猥以桑榆之暮景,偶茲駔儈之下材。」這些無恥的謠言,在歷史上也曾起了小小的作用,但俞理初、陸剛甫等均已爲之辯誣。

不過在暴風雨的前夕,比之以後的流亡歲月總要好得多,當金人南侵,皇帝投降之後,中原局面日非,他們夫婦在山東無法安居了。建炎元年,他們流亡到南京。
她晚年的生活非常悽苦,其居住的地區也很流動,大致在金華的時間爲多,她的祖父、丈夫及家翁等均是名人,她自己,也負一時重譽。但她的暮年是孤獨的,南渡君臣,在紹興之後已逐漸安定下來,大家在山明水麗的臨安享樂,我們的女詞人行吟雙溪,不與當時的權貴同調。而且,還受著這批人的汚衊。在這種環境中,她時有悲吟,如「南來尙怯吳江冷,北去應悲易水寒。」等句,皆感慨深沉。
此外,在寡居中懷念丈夫的,還有一闋〈御街行〉如下:
清照的成爲一代詞人,除得力於家學之外,她有一個好丈夫,也極和*圖*書關重要。
趙明誠藏書極夥,書畫金石古器物亦極夥,這次流亡,自然不方便攜帶,但隨身帶出來的古物書籍,爲數亦極可觀,計有十五車之多。
唐、宋、元三代,最傑出的一位女作家,便是李清照(自號易安居士,生於北宋神宗元豐四年——一〇八一)。她在詞壇獲得極高的榮譽。《四庫全書》提要云:
趙明誠在婚後曾做幾個地方的長吏,曾知萊淄兩州(山東)及湖州太守(浙江。但未到任),他家原相當富有,而明誠數服官,收入當亦可觀。但趙明誠把錢都用在搜集金石書畫這方面去了。編著及刻印《金石錄》一書,大約耗掉了他們財產的大半。
嫠家父祖生齊魯,位下名高人比數;
當時稷下縱談時,猶記人揮汗成雨;
子孫南渡今幾年,飄零遂與流人伍。
欲將血淚寄山河,去灑東山一坯土!
南宮博
朋友們不但說這闋最好,而且稱「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三句爲名句。這正是清照所作,趙明誠自此之後,對妻子便甘拜下風了。
這首詩中,抒發個人身世的衷苦,兼亦道出對時事的悲憤,這詩作於紹興二年,距趙明誠之死,已有三年了!詩中所稱嫠家,就是守寡的婦人。
她是被南渡的權貴們遺忘了的,甚至她的卒年,在史書中亦無可考,據一般推斷,她大約活了六十歲。
這些損失,清照並不重視,她抱憾終天的便是在流亡途中損失了知心的丈夫——以後那些年,她魂牽夢縈,便是死去的丈夫,在金華,她寫了一闋〈武陵春〉悼亡,原詞如下。
而且,就在趙明誠死的那一年,江南局面也起了大變,金兀朮引大兵南侵,於建炎三年九月攻南京,清照又倉皇走上m.hetubook.com.com流亡之途。她由南京到杭州,年底杭州又陷,清照渡錢塘江入浙東避難。
這次流亡,對趙明誠的健康是有著損害的,他到南京的次年,就病倒了。
李清照的詞,已經有了定評,近人吳梅作《詞學通論》貶爲次流,蜉游感大樹耳。清照是一個自視極高的人,她對北宋諸大詞人,皆有所指摘,她說:
李清照守著他,風景不殊,擧目有河山之異,心情的低沉,當然可想而知,這樣拖到建炎三年,趙明誠一病不起。享年祗四十九歲。湖州太守,也迄未到任。
中國文學史上,代表一個時代的文學產物,我們大家都會隨口說出:唐詩、宋詞、元曲。

據說,〈醉花陰〉這一詞牌,也是李清照所創造的。
從這些生活上的小故事,可以看出他們兩夫婦感情甚篤,而且興趣相投。
有一年的重九,李清照塡了一闋〈醉花陰〉詞,寄給丈夫——那時,他們夫婦不在一起,大約趙明誠在京服官或侯差(按宋朝做官的人多,官位不敷分配,大多數官員得到官職之後,要等前一人任滿了才能到差)——趙明誠接到這闋詞,窮三日夜之力,塡了十五闋,把妻子的那一闋也抄雜在裏面,不標明作者,拿去給內行朋友們品評,那一闋最好。他的朋友們細細地硏看了幾遍,然後指下面那闋:
當時的南宋,已有土崩瓦解之局,金兵來勢極猛,兀朮從海上追宋帝,直入浙東,宋高宗逃到溫州,金兀朮的軍隊在海上遇風,折損頗大,兼以岳飛等在湖北一帶起兵勤王,襲金兵後路,於是,兀朮退兵,南宋偏安之局始成。
此外,有人把她和李太白、李後主(煜)並舉,稱爲詞家三李
這一些話,把北宋名詞人的毛病都說了出來,清照是以一個詞的批評家態作此等語的,並不是貶前輩,自許爲冠軍也。但有一點卻很奇怪,清照論北宋人詞,舉名頗多,獨對周m•hetubook.com•com邦彥一字不提,周邦彥爲宋詞承先啓後的一人,不少論客皆許周邦彥爲詞之集大成者。清照與他同時,略晚出,而竟無一語及之,我覺得很奇怪。
清照以一婦人而詞格乃抗軼周柳,雖篇帙無多,固不能不保而存之,爲詞家一大宗矣。
藤牀低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沉香烟斷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笛聲三弄,梅花驚破,多少春情意。
小風疎雨蕭蕭地,又催下千行淚。吹簫人去玉樓空,腸斷有誰同倚?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有人堪寄。
他們夫婦每夜工作以點完一枝蠟燭爲度,有時整理書籍,加以題籤,有時相互批評,前代書畫彜鼎。而且,他們的工作中有時還作某種競賽,譬如,某一件事出在某書某頁甚至某行,如果誰說對,便是勝利者。失敗者要煮茶獻奉,這種賭賽有時會把茶杯傾翻於懷中,大笑而更衣。這是別具風趣的閨中樂事。而且,由此可以看出他們夫婦都是極聰明的人,而且學識相仿,倘若記憶力不特別強,讀書的數量又差得多,那末,這等遊戲是無法舉行的。
李清照在浙東走了不少地方,她到紹興、金華、到寧波,又到溫州等地,後來臨安(杭州)光復,她才囘到臨安居住。
由於服官,趙明誠和妻子分別的時間便時常有,他們是恩愛的,清照在和丈夫分別後,相思不已,她曾寫過不少詞給丈夫,上面那闋〈醉花陰〉便是其中之一。其次,有一闋題爲「鳳凰臺上憶吹簫」的,也是思念丈夫之作,極其纏綿悱惻之旨,是清照名作之一,現在錄下:
本朝柳田屯永,變舊聲,出樂章集,大得聲稱於世;雖協音律,而詞語塵下。又有張子舒、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絳、晁次膺輩繼出,雖時時有妙語,而破碎有足名家。至晏承相、歐陽永叔、蘇子瞻、學際天人,作爲小歌詞直如酌蠡水於大海,然皆句讀不茸之詩耳!又往往不協音律……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漢,著作小歌詞,則人必絕倒,不可讀也。乃知詞是一家。知之者少。後晏叔原,賀方囘、黃魯直出,始能知之,而晏等無鋪敍,賀等少典重,秦少遊專主情致,而少故實,譬如貧家美女,雖極妍麗豐逸。而終乏富貴態。黃卽尙故實,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價自減半矣。hetubook.com•com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鈎。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關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這囘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烟鎖秦樓,惟有前樓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晩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尙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李清照是山東濟南人,她出生於貴族底書香之家,父親李格非,曾官禮部侍郞,提點京東刑獄。是一個很風雅的官員。據《宋史》本傳說,李格非工於詞章,文字活潑,敍述傳情生動清洵,而且有些出世的傾向,生平祗慕陶淵明一流人。可惜他的作品失傳,我們已無緣見到了。清照的母親王氏,是王拱辰的孫女,王拱辰是狀元,據說也很淵博,如果說家學淵源,那末,李清照所承籍的當然很厚。
明誠死後,清照陷入悲苦的困境中,他們二十九年的夫妻,感情彌篤,追憶從前,雖國家瀕危,但和眼前的情況相較,過去自是值得囘憶與悼惜的啊!
就天資來說,清照或穎於丈夫,趙明誠常以在文學創作上無法趕上妻子爲憾事。起先,他還不服氣,曾經有一個很有趣的故事流傳下來,那故事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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