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詞欣賞
(二)李清照詞校注
佘雪曼
全稿分「正篇」、「副篇」兩部分:「正篇」共詞四十九首,包含前後期作品,出於清照手筆;「副篇」共詞十一首,由於傳鈔或編排致誤,却不一定是清照寫的;「校注」之後,附錄了一篇〈金石錄後序〉,那是清照富有情韻的散文,亦卽清照和明誠夫妻倆的合傳,全文並加以詳細的解釋。末附「漱玉詞集評」,曾甄採宋以來一般批評家的意見,簡而切要,對於欣賞清照的作品,不難獲得一些寶貴的啓示。
正篇
評論:
玉瘦香濃,檀深雪散,今年恨探梅又晚。江樓楚館,雲間水遠。清晝永,凭闌翠簾低捲。
本詞清遠閒適,格調很高,和〈浣溪沙〉「髻子傷春」一詞,眞是詩中王孟。最後兩句,活色生香,一片空靈,很像元人的山水畫。
減字木蘭花
本詞寫作者一顆寂寞的心,當寒食時節,更難排遣。上片寫心事難以言傳,下片寫新夢可以意會,一開一合,戛戛生新,眞生花妙筆。(參用李于鱗黃蓼園說)
評論:
憶秦娥 桐
浣溪沙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纔下眉頭。卻上心頭。
菩薩蠻
添字采桑子 芭蕉
浣溪沙 閨情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鈎。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更添一段新愁。
禁幄低張,雕闌巧護,就中獨占殘春。容華澹竚,綽約俱見天真。待得羣花過後,一番風露曉妝新。妖嬈豔態,妒風笑月,長殢東君。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汎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滿庭芳
評論:
浣溪沙
夢斷漏悄,愁濃酒惱。寶枕生寒,翠屏向曉。門外誰掃殘紅?夜來風。玉簫聲斷人何處?春又去,忍把歸期負?此情此恨,此際擬託行雲,問東君。
繡幕芙蓉一笑開,斜偎寶鴨襯香腮,眼波纔動被人猜。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春到重門春草青,紅梅些子破,未開勻。碧雲籠碾玉成塵,留曉夢,驚破一甌春。
蝶戀花
此詞甚姘婉。溫飛卿〈夢江南〉:「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與此同妙。
風柔日薄春猶早,夾衫乍著心情好。睡起覺微寒,梅花鬢上殘。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沈水臥時燒,香消酒未消。
玉樓春 紅梅
玉瘦檀輕無限恨,南樓羌管休吹。濃香開盡有誰知?暖風遲日也,別到杏花時。
浣溪沙
鷓鴣天
如夢令 酒興
評論:
這首詞幾乎全是白話,辛稼軒的「醜奴兒近」自云:「效李易安體」,也是學她用白話。辛詞起句:「千峯雲起,驟雨一霎兒價。」和本詞的「甚霎兒晴,霎兒雨,霎兒風」同樣以尋常語度入音律,而不覺其平淺,此其意境超妙處,亦其平生所成功處。
雪裏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香臉半開嬌旖旎,當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共賞金尊沉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www.hetubook.com.com
淡蕩春光寒食天,玉罏沈水裊殘煙,夢回山枕隱花鈿。海燕未來人鬪草,江梅已過柳生綿,黃昏疎雨濕秋千。
評論:
聲聲慢
多麗 詠白菊
滿庭芳 殘梅
歐陽公作〈蝶戀花〉有「深深深幾許」之句,余酷愛之,用其語,作「庭院深深」數句,其聲卽舊〈臨江仙〉也。
藤床紙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沉香烟斷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笛聲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春情意!
評論:
座上客來,尊前酒滿,歌聲共水流雲斷。南枝可插,更須頻翦,莫待西樓,數聲羌管。
怨王孫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㕑,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
落日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染柳煙輕,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鋪翠冠兒,撚金雪柳,簇帶爭濟楚。如今憔悴,風鬟霧鬢,怕向花間重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
東城邊,南陌上,正日烘池館,競走香輪。綺筵散日,誰人可繼芳塵?更好明光宮裏,幾枝先向日邊勻。金尊倒,拼了畫燭,不管黃昏。
臨江仙
蝶戀花
殢人嬌 后|庭梅花開有感
評論: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疎跡遠只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妬,菊應羞,畫闌開歲冠中秋。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
醉花陰 重陽
昨夜雨疎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本詞爲清照晩年南渡後,懷京洛舊事詠元宵之作。張端義評道:「『落日鎔金,暮雲合璧』,已自工緻;至於『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氣象更好。後疊云:『于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皆以尋常語度入音律,鍊句精巧則易,平淡入調者難。」(《貴耳集》)。
趙萬里說:「案《梅苑》九引作曾子宣妻詞,《樂府雅詞》下魏夫人詞不收,以《草堂》所載前闋自序證之,自是李作無疑,王鵬運云『借前調撫擬爲之』者,蓋未之深考也。」www.hetubook.com.com
常記溪亭日暮,沈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案:本詞以花比自己的美,〈醉花陰〉詞以花比自己的瘦,修辭上叫做「聯想法」都寫花好。
評論:
趙萬里說:「案至正本《草堂詩餘》前集上引與歐陽修詞銜接,不著撰人。類編本因以爲歐作,失之。」佘雪曼案:本詞上片寫內景,以幽邃勝;下片寫外景,以悽遠勝。「催」字、「弄」字都用得很好。
永夜懨懨歡意少,空夢長安,認取長安道。為報今年春色好,花月影宜相照。隨意杯盤雖草草,酒美梅酸,恰稱人懷抱。醉裏插花花莫笑,可憐春似人將老。
鷓鴣天 桂花
評論:
花影壓重門,疎簾鋪淡月,好黃昏。二年三度負東君,歸來也,著意過今春。
評論:
蕭條庭院,又斜風細雨,重門須閉。寵柳嬌花寒食近,種種惱人天氣。險韻詩成,扶頭酒醒,別是閒滋味。征鴻過盡,萬千心事難寄!
病起蕭蕭兩鬢華,臥看殘月上窗紗。豆蔻連梢煎熱水,莫分茶。枕上詩篇閒處好,門前風景雨來佳,終日向人多醞藉,木犀花。
漁家傲
點絳唇
攤破浣溪沙
評論:
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常扃。柳稍梅萼漸分明。春歸秣陵樹,人老建康城。感月吟風多少事,如今老去無成。誰憐憔悴更凋零?試燈無意思,踏雪沒心情。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囘時,月滿西樓。
年年雪裏,常插梅花醉。挼盡梅花無好意,贏得滿衣清淚。今年海角天涯,蕭蕭兩鬢生華。看取晚來風勢,故應難看梅花。
評論:
慶清朝慢
月照梨花
莫許盃深琥珀濃,未成沈醉意先融,疎鐘已應晚來風。瑞腦香消魂夢斷,辟寒金小髻鬟鬆,醒時空對燭花紅!
評論:
張端義《貴耳集》評云:「秋詞〈聲聲慢〉『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戚戚』。此乃公孫大娘舞劍手,本朝非無能詞之士,未曾有下十四疊字者。後疊又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又使疊字,俱無斧鑿痕。更有一奇字云,『守定(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黑』字不許第二人押。婦人有此文筆,殆間氣也。」
臨高閣,亂山平野煙光薄。煙光薄,棲鴉歸後,莫天聞角。斷香殘酒情懷惡,西風催襯梧桐落。梧桐落,又還秋色,又還寂寞。
風定落花深,簾外擁紅堆雪。長記海棠開後,正是傷春時節。酒闌歌罷玉尊空,青缸暗明滅。魂夢不堪幽怨,更一聲啼鴂。
點絳唇 閨思
小重山
吳衡照《蓮子居詞話》說:「易安〈武陵春〉,其作於祭湖州(明誠)以後歟?悲深婉篤,猶令人感伉儷之重!」
草際鳴蛩,驚落梧桐,正人間天上愁濃。雲階月地,關鎖千重。縱浮槎來、浮槎去,不相逢。星橋鵲駕,經年纔見,想離情別恨難窮。牽牛織女,莫是離中?甚霎兒晴、霎兒雨、霎兒風?
評論:
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彷彿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我報路長嗟日暮。學詩謾有驚人句。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www.hetubook.com.com
此詞爲懷念明誠而作。全詞重心,在於「離懷別苦」四字,上片點出一個「瘦」字,下片點出一個「愁」字。寫「瘦」之前先寫「懶」——懶得起身,懶得梳頭,懶得說話。寫「愁」之前,先寫「念」——唸的是「武陵人遠」;再寫望——形容「望」的是「終日凝眸」,最妙的是「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她這份癡情,癡到令人不能相信,好似要請流水作證似的。這般宛轉動人的描寫,是詩人智慧和創造的結晶,李後主後,八百年來,只有李清照纔有這樣的本領。假如說後主是「詞中之帝」,那麼「詞中之后」,無疑地是清照了。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剗韈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齅。
天上星河轉,人間簾幕垂。涼生枕簞淚痕滋。起解羅衣,聊問夜何其?翠貼蓮蓬小,金銷藕葉稀。舊時天氣舊時衣,只有情懷,不似舊家時。
採桑子
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乍試夾衫金縷縫,山枕斜欹、枕損釵頭鳳。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翦燈花弄。
浣溪沙 閨情
芳草池塘,綠陰庭院,晚晴寒透窗紗。玉鈎金鏁,管是客來眇。寂寞尊前席上,惟愁□海角天涯。能留否?酴醾已盡,猶賴有梨花。當年曾勝賞,生香薰袖,活火分茶。□□龍嬌馬,流水輕車。不怕風狂雨驟,恰才稱煮酒殘花。如今也,不成懷抱,得似舊時哪!
小風疎雨瀟瀟地,又催下千行淚。吹簫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
評論:
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惜春春去,幾點催花雨。倚遍闌干,祇是無情緒。人何處?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
這首詞《全芳備祖》收入「荷花門」。我的評語是:有空靈的意境,有美妙的音節,有豐富的生活趣味,「誤入藕花深處」和「驚起一灘鷗鷺」兩句,寫荷塘的靜境,闌入動態的素描,情景迫眞,給人以輕快舒適的感覺。
漁家傲
夜來沈醉卸妝遲,梅萼插殘枝。酒醒熏破春睡,夢斷不成歸。人悄悄,月依依,翠簾垂。更挼殘蕊,更撚餘香,更得些時。
小樓寒,夜長簾幕低垂。恨瀟瀟無情風雨,夜來柔損瓊肌。也不似貴妃醉臉,也不似孫壽愁眉;韓令偷香,徐娘傅粉。莫將比擬未新奇,細看取,屈平陶令風韻正相宜。微風起,清芬醞藉,不減酴醾。漸秋闌,雪清玉瘦,向人無限依依!似愁凝漢皋解佩,似淚灑紈扇題詩。朗月清風,濃煙暗雨,天教憔悴度芳姿。縱愛惜,不知彼此,留得幾多時?人情好,何須更憶澤畔東籬。https://www.hetubook.com.com
評論:
唐圭璋說:「案《梅苑》載此首,不著撰人,《花草粹編》蓋涉梅苑則首而誤。趙氏謂粹編所見《梅苑》,較今本爲善。因據以輯入,非篤論也。」
如夢令 春晚
淚溼羅衣脂粉滿,四疊陽關,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長山又斷。瀟瀟微雨聞孤館。惜別傷離方寸亂,忘了臨行,酒盞深和淺。好把音書憑過雁,東萊不似蓬萊遠。
吳衡照《蓮子居詞話》說:「易安『眼波纔動被人猜』矜持得妙,淑眞『嬌癡不怕人猜。』放誕得妙。均善於言情。」徐釚《詞苑叢談》也說「詞雖以險麗爲工,實不及本色語之妙,如李易安『眼波纔動被人猜』……觀此種句,覺『紅杏枝頭春意鬪』尙書安排一個字費許大氣力。」
評論:
本詞大意,在寫暮年蕭瑟,歡情頓減。最後兩句,以尋常語度入音律,極爲悲楚,幾於一字千金。
南歌子
湖上風來波浩渺。秋已暮,紅稀香少。水光山色與人親,說不盡,無窮好。蓮子已成,荷葉老,青露洗蘋花汀草。眠沙鷗鷺不回頭,似也恨,人歸早。
佘雪曼說:「這首詞在清照的作品中,是我最喜歡的一篇,十年前我曾下過這樣的評語:『天眞幽淡,不染纖埃,如詩家之有王孟。譚復堂評此篇有唐調,眞是獨具隻眼!』」
一剪梅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臨江仙 梅
這首詞可能有詠桂花。首句寫花,次句寫葉,三四兩句以人比花的風度。以梅蕊之俗,丁香之麤,來襯出桂花品質的高潔。最後兩句,意思是說:桂花,桂花,儘管你那麼好,可是你的香氣,薰醒了愁人的好夢,多無情啊!
紅酥肯放瓊瑤碎,探著南枝開遍未?不知醞藉幾多時,但見包藏無限意。道人憔悴春窗底,悶損闌干愁不倚。要來小看便來休,未必明朝風不起。
揉破黃金萬點輕,剪成碧玉葉層層。風度精神如彥輔,太鮮明。梅蕊重重何俗甚,丁香千結苦麤生。熏透愁人千里夢,卻無情。
歸鴻聲斷殘雲碧,背窗雪落罏煙直。燭底鳳釵明,釵頭人勝輕。角聲催曉漏,曙色回牛斗。春意看花難,西風留舊寒。
武陵春 春晚
評論:
蝶戀花
行香子 七夕
清照塡字,善用疊句卻疊字。本詞的「陰滿中庭」重複了一句,不僅聲音清美,而且詞意和下句的「葉葉心心,舒捲有餘情。」起著如影隨影的作用。下片的「點滴淒清」的重疊也是一樣,雨打芭蕉,一點一滴的聲音,送到深宵離人的枕畔,這光景,讓你無意中囘想到李後主的〈長相思〉詞——「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空,夜長人奈何。」深深體會到作者太多的感觸。
清平樂
清照詞清空如話,不多用典,偶一用典,卻又自然妍隱,別具殊姿,觀本詞自見,才人真的無所不能。
壺中天慢 春情
帝里春晚,重開深院;草綠堦前,暮天雁斷,樓上遠信誰傳?恨綿綿!多情自是多沾惹,難拚捨!又是寒食也!秋千巷陌,人靜皎月初斜,浸梨花。https://m.hetubook.com.com
評論:
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雲鬢斜簪,徒要教郎比並看。
孤雁兒
月照梨花
訴衷情 枕畔聞殘梅噴香
小院閑窗春色深,重簾未捲影沈沈,倚樓無語理瑤琴。遠岫出山催薄暮,細風吹雨弄輕陰,梨花欲謝恐難禁。
本詞和上一首〈訴衷情〉,玩其詞意,可能是流寓金華時作。
鳳凰臺上憶吹簫
小閣藏春,閒窗鎖晝,畫堂無限深幽。篆香燒盡,日影下簾鉤。手種江梅漸好,又何必臨水登樓。無人到,寂寥恰似何遜在揚州。從來知韻勝,難禁雨藉,不耐風揉。更誰家橫笛,吹動濃愁?莫恨香消玉減,須信道跡掃情留。難言處,良宵淡月,疎影尚風流。
此詞出於楊升庵的《詞林萬選》。趙萬里說:「案詞意淺薄,不似她作,未知升庵何據?」其實此詞爲清照少作。寫得自然天眞,刻劃出一個少女怕羞的神情,和李後主寫小周后的〈菩薩蠻〉詞,異曲同工,並不淺薄。
髻子傷春懶更梳,晚風庭院落梅初,淡雲來往月疎疎。玉鴨熏鑪閒瑞腦,朱櫻斗帳掩流蘇,通犀還解辟寒無。
菩薩蠻
窗前種得芭蕉樹,陰滿中庭。陰滿中庭;葉葉心心,舒卷有餘情。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淒清;點滴淒清,愁損離人不慣起來聽。
寒日蕭蕭上瑣窗,梧桐應恨夜來霜。酒闌更喜團茶苦,夢斷偏宜瑞腦香。秋已盡,日猶長,仲宣懷遠更淒涼。不如隨分尊前醉,莫負東籬菊蕊黃。
評論:
永遇樂
樓上幾日春寒,簾垂四面,玉闌干慵倚。被冷香消新夢覺,不許愁人不起。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遊春意!日高煙斂,更看今日晴未?
評論:
評論:
晚來一陣風兼雨,洗盡炎光。理罷笙簧,卻對菱花淡淡妝。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笑語檀郎:「今夜紗廚枕簟涼。」
攤破浣溪沙
這首詞氣象恢闊,多憑想像,梁啟超說:「此蘇辛派,不類《漱玉集》中語。」龍沐勛論清照詞的全部風格,實審「婉約」、「豪放」二派之長,沈曾植所謂「墮情者醉其芬馨,飛想者賞其神駿。」皆不失爲客觀的批評。
好事近
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春遲。爲誰憔悴損芳姿?夜來清夢好,應是發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