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感動
蟑螂情意結
二十歲時在紙上寫着思念的名字,一筆筆的力,一劃劃的痛,可怕得像一對蟑螂翼。為甚麼要愛呢?因為她是她,蟑螂是蟑螂。看不着時聽見名字都一陣激動,即使每個人的面貌其實差不了多少,每隻昆虫都有翅膀頭胸腹……因為這是個絕症,沒有病源,放眼望去,彷彿也沒有痊和-圖-書癒機會。
因為蟑螂是蟑螂的關係,當我要懂得辨認昆蟲,甚麼顏色的翅膀叫甚麼,甚麼樣的指爪是甚麼時,已經患上了蟑螂恐懼症。
十五歲時,在飯桌前把粒粒白飯撥進嘴裏,忽然一隻蟑螂撲進來,嚇得連碗帶飯拋掉,地上一攤白點,那棕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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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在上面跌跌爬爬,碰着尖硬的瓦片便震動着翅螃,在我吃進口裏的東西上,竟然這樣做。誰知,當我要幹掉牠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牠不過是隻甲虫。不過是隻甲虫,便斷無害怕的道理了,趕快再吃一碗新飯是正經。既然可以給誤會是一隻蟑螂,m.hetubook.com.com那樣貌一定也有幾分相似了,為甚麼一旦知道不是蟑螂,本來不敢下嚥的白飯又重新變得安全可口?因為,原來牠不是蟑螂。如果不說蟑螂,説曱甴呢?那必然更可怕了。曱甴是我們口頭的稱呼,説着,彷彿會有一隻活生生的在腳底爬着在頭頂飛着。那我又寧願單單在紙上寫着蟑和-圖-書螂蟑螂蟑螂。
據説這種症狀並無痊癒機會,因為根本找不出病源,小學時讀冰心的溫情文章:為甚麼母親愛子女?不為甚麼,就因為是他們的母親。而我想及這道理的陰暗面,不為甚麼,就因為牠們是蟑螂。
十歲時在露台乘涼,見迎面飛來一隻黑蝴蝶,便伸手去採,牠在我掌內拍翼掙扎,肉體肥大,指https://m.hetubook.com.com爪猛力,覺察到有甚麼不妥時,這物體已從指隙鑽了出來。原來是隻會飛的蟑螂!為甚麼又要讓我知道?如果我將牠當一隻蝴蝶看待,像我採捕時一樣,然後合上眼放走牠,那我的掌心一定還印着一個漂亮的蝴蝶夢,看看,彷彿還有兩三點從翅膀上掉下來的彩粉。怎麼一旦知道是蟑螂,手掌的皮膚便癢得毛孔縮成一粒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