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風化雨——莎莉文老師
9、第一次見面
海倫摸到安妮的旅行便帽,好像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她拿了帽子就在頭上,笨拙地在顎下打了結。她摸索著站到鏡子前面,昂頭、偏左、偏右側視,又上下打量。
去教那個又聾又啞又盲的學生之前,安妮要求回柏金斯一趟,她需要回去仔細研究蘿拉的學習資料作為參考。
「有時只讓她媽媽親一下。」凱勒上尉補上一句。
整整一個秋天和冬天,她都忙於翻閱關於蘿拉所有的記錄,並加以細心研究。研究的收穫令她興奮不已,但她還是沒有信心去接受這個職位。她知道要與聾啞盲者溝通是一件困難無比的事,然而地並不十分清楚事實有多困難。
安妮不禁大笑:「你這個小頑皮,學得真不錯。你看過媽媽這樣照鏡子,是不是?」她忽然愣愣地停住笑聲。她竟忘了海倫又聾又盲,一直對著海倫喋喋不休。海倫慧黠靈巧,令人忘記她是聽覺、視覺全無的殘障小孩。
凱勒太太微笑著拍拍枕頭:「放心吧,亞瑟,她可以勝任的!」
「請過這邊來,」他輕狂的語氣依舊:「我的繼母在馬車裡等著你。」
不是媽媽!她像一隻被網羅的困獸,用力掙脫出陌生人的懷抱。安妮一緊張,把她環抱得更緊,這下惹火了海倫。
安妮說:「讓她留下來吧!她不會煩我的,我們遲早要互相認識的。」
安妮壓抑著心中的沮喪,和*圖*書踏上台階。她的腳一觸到台階,海倫馬上轉過身來,她知道有人從大門口向她走過來,她感覺穿過腳底增強的振動頻率。
「你好!安妮小姐,我是海倫的父親。」上尉和安妮打招呼。
安妮感激地向凱蒂微微一笑,隨著凱勒上尉走上樓梯。
記錄的其中一段讓安妮讀得心寒,它記載了蘿拉早期的老師伯樂小姐的枚事。伯樂小姐負起教導蘿拉的責任,日夜與蘿拉共處了三個月,她非常喜歡蘿拉。有一天她去找郝博士,希望不再教導蘿拉了,她說:「蘿拉真是個好女孩,但是我再也無法忍受那可怕的沉默了。」
車廂裡走出幾個人,有一個人看起來好像就是那個年輕的女家庭教師。
詹姆斯說的沒錯,安妮看起來的確狼狽不堪,三天三夜她穿同一件厚毛料衣服,歷盡折磨。她雙眼佈滿紅絲,精神萎靡不振,長途跋涉使她困頓不已。
「怎麼沒有人關心這個小孩?」這是安妮的第一印象,後來才知道海倫太調皮搗蛋了,根本不聽任何人的管教,只要有人靠近她,她便狂暴發怒。
讀到這一段,安妮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她自問:「我受得了嗎?」
「是的,她天不怕,地不怕,問題就出在這裡。」凱勒上尉苦笑地回答。
凱勒家騰出一個房間,粉刷裝潢成淡雅的白色,作為安妮的房間。上尉https://m.hetubook.com.com放下皮箱:「好吧!你慢慢整理。」他和藹地說。海倫一直跟著他們走上來,走進到安妮房間。凱勒上尉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帶她走。
他沉默片刻,說:「凱蒂,那個女孩這麼年輕,她擔當得起嗎?」
詹姆斯打破沉寂:「如果她根本沒來呢?」
詹姆斯坐在台階上,幸災樂禍地看著安妮。「現在你總鼓明白了吧!你是來教一隻小野獸,是一個小野獸的家教。」
可憐的安妮!當她讀完了凱勒上尉的信後,感覺非常沮喪。她不喜歡這份工作,一點兒也不喜歡。呆在南方一個古老小鎮上,人生還有什麼希望和情趣可言呢?
安妮看到了海倫。海倫站在門口陰影處,綠色的爬藤遮住她,她的頭髮像黏成一把的稻草垂在肩上,上衣鈕扣沒有一個扣對;咖啡色的鞋子沾染了塵土和泥巴,一雙骯髒的小手死勁地揪著藤葉,把它一片一片撕碎。
他問:「莎莉文小姐嗎?」
小小的海倫獨自在黑暗的生命中探索,
在空寂中奮鬥。
她年幼無知,
不懂得如何排遣無法與外界溝通的絕望感,
只有用揮拳、踢腳、尖叫、躲避來發泄她焦急不安的情緒。
幾分hetubook.com.com鐘後,馬車駛入凱勒家的莊園。這是一棟綠色窗簾點綴的白屋,屋前一片花園,百花錦簇。
「說夠了沒有?進去。」凱勒上尉嚴厲下令。
夜晚早早來臨,屋內寂靜,安妮筋疲力盡,一上床就睡著了。如同往常一樣,一下子進入了無夢的睡鄉。而在另一邊的主臥房裡,凱勒上尉輾轉反側不能成眠,凱蒂被他吵醒了。
「快放手!」詹姆斯大叫:「她會傷著你的。」安妮吃了一驚,趕緊鬆手,心有餘悸地問道:「為什麼?難道我做錯了?」
「她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幾歲!好像很善良的。」她們一見如故。
凱勒太太緊張得喘不過氣:「上天保佑。」她在心中默默祈禱:「上天保佑她能來!」
海倫等待著媽媽!這幾天媽媽經常出門,海倫無法用言語表達她的喜怒哀樂,她張開雙臂,跳進來人的懷裡,安妮接住了她。
「詹姆斯,閉嘴。」凱勒太太大聲地責備。
詹姆斯聽到遠處傳來隆隆的火車聲,他說:「六點半的火車要進站了,這是今天最晚的一班火車了。」
安妮犀利的眼光盯住正在解開帽子結的小手指,骯髒的小手已東抓西摸,另尋新的花樣去了。
「你已經學會了很多東西了,我敢打賭你能夠用你的手充當你的眼睛,你可以用手做很多事,是不是?哈!這些都是小意思,好戲在後頭呢!過幾個星期你和_圖_書就要用手學習讀和寫,你的手會幫你打開枷鎖,讓你自由。」
「你真是頑強的小東西!」
「她會來的。」凱勒太太信心十足:「她來信說她要來。安那諾斯先生說她誠實可靠,她只不過遲了兩天罷了。」她歎了一口氣:「也許她坐的火車出了問題,唉!詹姆斯,她該來的……如果她不來,海倫怎麼辦?」
他打招呼的口氣令安妮的微笑停住了,安妮一向善於察言觀色,能辨認別人的輕蔑語氣。她想:「我不會喜歡他的。」
安妮自顧自地打開皮箱,開始整理東西,她不去刻意計好海倫。海倫對這個陌生的客人充滿了好奇,她的小手跟著安妮的動作上上下下,黏乎乎的髒手把皮箱無數次的打開又關上,安妮說:
她冷淡地回答「是的。」
她買了直達快車票來此地,沒想到愚蠢的售票員給她的票,竟是從波士頓到塔斯甘比亞途中每站必停的慢車。終於到達了,她挺著胸,勉強擠出一絲職業性的笑容,對著面向她走來的年輕人。
當安妮見到凱蒂.凱勒後才放下高懸半空的心,兩個年輕的女人相視微笑著。
安妮興奮萬分,根本沒有注意到眼前的大房子。她急切地問:「海倫呢?她在哪兒?」這時,凱勒上尉走過來。
「她在那兒。」他指著門口:「她覺察到這幾天大家都忙著一件非比尋常的事,更惹得她發脾氣。」
安妮深信郝博和*圖*書士是位天才,否則他不會取得成功。當時也有許多人試驗教類似蘿拉的殘障兒童,都告失敗了。她何必明知故犯,去自尋失敗的苦果呢?
一八八七年三月三日,阿拉巴馬州的一個名為斯甘比亞小鎮中的火車站廣場停了輛馬車,兩個滿臉倦意的人坐在車子裡。他們是來接安妮.莎莉文的凱勒太太和她的繼子詹姆斯。
安妮在房間裡踱來踱去,輕彈手中的信。「誰要去當家教!」她不甘心,但又有什麼其他選擇呢?畢業以後,這是唯一能糊口的機會。第二天,她坐下來寫了一封回信。
安妮以點頭作答,繼績問:「海倫呢?」
「她像一隻落湯雞。」詹姆斯在心中對她評頭品足。
安妮在上尉的背後說:「海倫該不會受驚吧!我看她愣了一下,就想掙開,我想沒有嚇住她,看來……她好像天不怕,地不怕。」
「不,安妮小姐,她不要人家抱她。」凱勒太太向她解釋:「自從病了之後,她就不曾親過人家,也不讓人家親她、抱她、哄她。」
海倫感覺馬車開進門來。她全神貫注地等候,思量著從哪一邊跳上去。
凱勒太太看出安妮疲憊不堪,便說:「亞瑟,請先帶莎莉文小姐到她房間,其他的事待會再說吧!」
「親愛的安那諾斯先生,謝謝校長的培育和關懷。經過慎重考慮後,我誠心接受您所提供的職位……」
她問:「怎麼一回事?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