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一 樸質的本心
檜木與雛罌粟
「你這個冒牌醫生,站住!」
風變得更強勁,檜木也彷彿墨藍色的馬尾巴,雛罌粟好似全都生病發高燒,對著南風喃喃囈語,但風毫不理會他們,逕自朝另一頭飆去。
「討厭,太陽公公才不是那種紅銅。你這個光長個子不長腦子的笨檜木!」雛罌粟齊聲高喊。
「請問您有何貴幹?」
這時最小的雛罌粟豁出去說:
這時惡魔化身成一隻小青蛙,披著貝多芬那種青色長外套,還拉著自家弟子幻化成的比新月更高雅的玫瑰姑娘的小手,十萬火急地從對面的葵花花壇那邊走來。
女王泰克拉一聽,鼓起天大的勇氣說:
惡魔醫生用非常不可思議的美妙聲音吟誦古怪的詩歌。
「應該是吧。」
「很好。我立刻把藥給你們。一服,二服,三服。我現在先唸第一服的咒語。然後這裡的空氣中,將會出現亮晶晶的紅色波浪。你們就把那個吞下去。」
這下子醫生大驚失色,像狼煙一樣猝然竄起,轉眼變成無比巨大的黑霧,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他的腳尖就像拔釘子的尖嘴鉗一樣尖,黑色公事包也如一陣輕煙霎時消失。
「啊,等一下。請等一下。那位美容大師願意去任何地方出差嗎?」
「真拿你們沒辦法。好吧。就當是做善事。我同意。那請你們都寫張契約書。」
雛罌粟一起嚷嚷著沒問題。醫生站起來說:
雛罌粟還是很安靜。醫生也還是一直捏著鬍子,花壇遠方已經是朦朧的藍色。這時和-圖-書一陣風吹來,讓雛罌粟們喧嘩了一下。
「呃,明明告訴我就在這一帶,可是好像也沒有掛出門牌……請問一下,雛罌粟住在哪裡?」
「我願意把鴉片全數奉上!」
「當然可以。只要吃三服藥,起碼就能像剛才的姑娘一樣。不過我的藥很貴喔。」
「啊,我走錯路了嗎?或者是地圖有誤?失策,失策。那麼,就問一下路吧。請問,擅長美容術的那戶人家在哪裡?」
這時檜木說:
「大概要多少錢呢?」
「才不是。如果你們還是青澀不成熟的罌粟就被喀擦喀擦吃掉,明年這裡就只能長出野草了,況且你們一心想當明星卻連明星究竟是甚麼都不知道。所謂的明星(star),其實就是天上的星星。你們看,那邊已經有星星出來了。再過一會,整片天空都是星星。對了,不是有個說法叫做『全明星大集合』嗎?換言之,那就是全明星大集合。雙子星座在雙子星該在的地方,利昂納神也在利昂納神該在的地方,各自發出應有的光芒,這才叫做全明星大集合,懂嗎?話說回來,可喜可賀的是一直嚷著想當明星的你們可以直接稱為星星,而且這樣聚在一起正好是全明星大集合。至於理由是這樣的。聽好囉。
看起來已變得漆黑的雛https://www.hetubook.com.com罌粟全都氣呼呼說。
「那樣又有甚麼關係,多管閒事的檜木!」
西方天空如今收斂了光芒,東方的雲峰漸漸坍塌,從那裡也有一顆銀色的星星開始閃爍。
「天上的花是星星,
然而,他們的臉孔看起來已是一片漆黑。那是因為雲峰全都瓦解變形,化為牛隻的形狀,四處皆有星星一閃一閃亮起了。
「我也願意用鴉片交換!我也要!」
「這個嘛,很不巧,我並不知道這樣的地方。那真的在這附近嗎?」
「你在胡說甚麼啊。笨蛋檜木,如果只能當青澀不成熟的罌粟,我們寧可去死。還有剛才你那古怪的聲音。和惡魔閣下簡直有雲泥之別。哎喲,哎喲,多管閒事多吃屁,你這個傻高個檜木!」
可是這時太陽公公沙沙沙地大聲呼吸四、五下後墜入了琉璃色山脈。
「接著是第三服。」就在醫生正要這麼說時。
「這真是不好意思。也沒有椅子招待您,請到這邊來。您可以也讓我們變美嗎?」
「少來了,少來了。我都快無聊死了。當然我的確是比妳好一點啦。我自己也這麼覺得喔。但是如果跟人家泰克拉閣下比呢?我連她的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就連藍背心的牛蠅和黃色條紋的蜜蜂都是直接飛去找她。」
「接著是第二服藥。怠於照耀正午的草木與土石,聚集黃光施展魔力漂浮於眾人之上。」
「妳可以回去了。先用灰替我燉煮高麗菜與鯽魚。這次m•hetubook•com•com我要假扮美容醫生。」說著惡魔已變成一個白鬍子的矮小醫生。惡魔的弟子立刻化為大麻雀,咚的一聲飛走了。
「是嗎,我是之前接到伯爵帶話的醫生。」
空氣中的淺蜜色忽隱忽現化為陣陣波浪。雛罌粟又拼命吸收。
「怠於照耀正午的草木與土石,聚集紅光施展魔力漂浮於眾人之上。」
雛罌粟這時終於稍微安靜下來。東邊有四座巍峨的雲峰略顯蒼白地並排聳立。
雛罌粟全都安靜下來。
醫生好像也動了一下眼珠子,但隨即又像之前一樣安靜無聲。
「哎呀,就算不是明星,如果能像妳這麼氣派,也已經很好了啦。」
「你們都是火紅色的帆船,此刻正碰上海上暴風雨。」
「那個,敝人就是雛罌粟。請問您是哪位?」
「你們差一點就被他吃掉腦袋了。」
成片的雛罌粟火紅燃燒,各自迎風搖來搖去,甚至好像來不及喘氣。在那片雛罌粟的後方,同樣被風吹得頭髮與身體亂糟糟卻仍然堅持挺立的年輕檜木說:
最矮小的雛罌粟悄悄地自顧著說:
這時周遭已變成淺黃色的空氣中,真的有若隱若現的紅光形成微微的波浪蕩漾。雛罌粟為了讓自己變得最美麗,紛紛拼命吸取那陣風。
東方的雲
hetubook.com.com蜂越來越高,越來越白,如今已高及天頂。
「我當然也這麼想。反正就算當不了明星,明天也一樣會死。」
雛罌粟果然還是很生氣。
隔壁帶有黑斑的那朵花立刻接腔:
雛罌粟聽了全都花容失色唉聲嘆氣。泰克拉問:
這下子不得了!我根本不會寫字!就在雛罌粟們都這麼想時,惡魔醫生已經從公事包取出一大疊印刷好的契約書。然後笑著說:
「那當然。我這個女兒以前長得尖頭銳面很奇怪,讓我非常擔心,幸好有美容院的助手前前後後來了三次替她美容,現在總算是好歹可以帶出來和各位交際來往,明天我要帶她去紐約了,所以我們特地前來聊表謝意。那我失陪了。」
雛罌粟看著美麗的玫瑰姑娘,又聽到美容術這幾個字,全都嚇了一跳,但大家都很害羞,沒有回答,惡魔青蛙對玫瑰姑娘說:
「啊,不好意思。呃,我想請教一下,美容院在哪裡?」
「那麼不好意思,能否麻煩您順便也請美容大師來我們這裡一趟?」
「這個嘛,一人五張大鈔。」
而檜木,再次陷入沉默,仰望傍晚的天空。
於是大家一起高喊:
「那麼——」他拿起那疊契約啪啦啪啦啪啦翻。
「還有對面那個,是剛出爐還在燃燒的銅製生物。」
這時一陣風唰地吹來。檜木高喊:
雛罌粟全都愣住了,呆呆仰望天空。
「唉,無聊死了,無聊死了,一輩子都只能當合唱團員。如果能讓我當一次大明星,我死而無憾。」
「那等我啪m•hetubook.com.com啦啪啦一張一張翻這些契約書時,你們就跟著說:『我願意把鴉片全數奉上。』」
惡魔拉著女兒的手,走到對面的河堤背後才擠著一隻眼說:
「噢。用鴉片交換啊。雖然不大划算,不過我的確也需要那種藥。好吧。我同意。請妳寫張契約書。」
「喂,醫生,不要發出那麼奇怪的聲音好嗎?這裡可是聖喬凡尼的庭園。」檜木高叫。
「噢。但我並不是那位美容大師的祕書。不過,總之我會幫你們把話帶到。喂,走吧。再見。」
化身為姑娘的惡魔弟子把小嘴噘成三角形,非常溫順地點頭同意。
醫生非常困擾似地皺著臉思考:
「討厭,我們才不是那種帆船。你這個光長個子不長腦子的笨檜木!」雛罌粟齊聲說。
「醫生,我一毛錢也沒有。但是再過一陣子我的頭上會長出鴉片。我可以通通給你,這樣行不行呢?」
惡魔醫生站得筆直放眼四顧,等那紅光消失後又說:
惡魔急忙來到雛罌粟前。
「地上的星星是花。」
「原來如此,看來這一帶的雛罌粟全都是聾子啊。而且還很無知。」
聰明的泰克拉興奮又緊張地說:
雛罌粟頓時鴉雀無聲。化身為醫生的惡魔也把玩著山羊鬍,逕自仰望寂靜的天空。雲峰漸漸瓦解,安靜地發出耀眼的金色,悄悄飄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