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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野迷蹤

作者:大衛.艾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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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秋天 第一章

第一部 秋天

他們以為我們失蹤了,他們錯了。他們以為我們死了,他們錯了。我們跌跌撞撞地走出亙古的黑暗,走進明亮耀眼的河谷。陽光照耀在我們身上,整個世界因為冰雪而發出晶亮的光芒。我們抬高手臂遮擋強光,用驚異的眼光互相對視。炭火把我們烤得又黑又焦,我們的唇上仍留有乾涸的血跡,皮膚上到處可見傷口與淤青。我們的眼中充滿歡愉,高興地笑著,相偕往石門的方向走去。山坡下,鄰居正在積雪中挖掘我們的屍體,警察也在河床中打撈我們。是孩子們先看到我們,朝我們奔過來,驚喜的聲音在曠野中回響:他們在這裡!啊,他們在這裡!孩子們圍繞著我們,彷彿見到鬼或見到惡夢中的怪物般看著我們。他們回來了!孩子們小聲說著,瞧他們,瞧他們的模樣!
是的,我們回來了,這幾個一度失蹤的孩子,像變戲法般回到人間了:約翰.艾司庫,皮膚黝黑,戴著骨頭穿成的項鍊,身上繪著圖案的少年;愛莉.基南,身上塗著銀色油彩與尖爪,亦邪亦正的冰雪少女;瘋狗傑克;還有我,基特.華特森,腦子裡藏著遠古人類的故事,掌心握著遠古的彩石。
孩子們竊竊私語,吃吃笑著陪我們往家的方向走去。我們不停地笑著,誰能預料我們會有這樣肩並肩快樂同行的時刻,尤其是在經歷過這一場遭遇之後?曾有那麼一刻,似乎眼前的一切永遠不會結束,似乎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不可能再有光明,而這一切的開始只是一場遊戲,我們在秋天玩的一個遊戲。我則是在時鐘往回撥的那一天,開始加入這場遊戲的。

第一章

「我放棄生命。」
「今天有人要死了。」艾司庫說。
「這次輪到誰死?」他輕聲說。
「不行。死亡總要花點時間,現在喚醒他,從此以後,他就變成一個活死人了。」
「你放棄生命嗎?」艾司庫說。
有時那個死去的人很快就會出來,有時要等很久。碰上這種情況時,我們會停止竊竊私語和偷笑,神情緊張地面面相覷,啃著指甲。當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最緊張的人便會拎起他們的書包,用害怕的眼光望著艾司庫,獨自或三三兩兩走回家。有時我們會小聲商議把門打開,進去看看在裡面的朋友,但艾司庫總是看也不看我們一眼,厲聲說:
被點到的人必須跪在艾司庫面前,匍匐在地上。他必須先緩慢地深呼吸,hetubook.com.com接著越來越急促。他要抬頭注視艾司庫的眼睛,艾司庫握著刀,指向他的臉。
艾司庫穿著一條黑色牛仔褲、黑色運動鞋,一件胸前印著白色「Megadeth」字樣的黑色T恤。他點了一根香菸,在圍坐的圈圈中傳遞。他又傳來一個水壺,說是裝著特別不一樣的水,是他從很深很深的古老煤坑内一處泉源打來的,這個古老的礦坑如今已經被落石堵塞,難以通行。他蹲在圓圈中央,在一塊石頭上磨他那把有刀鞘的小刀,烏黑的頭髮覆蓋在眼睛上,蒼白的臉龐在搖曳的燭光下忽隱忽現。
我們一個接一個小心翼翼地走下看似有崩塌之虞的階梯,弓著身緊貼著坑壁,腳下是堅硬的泥hetubook.com.com地,牆眼内點著蠟燭,角落裡有一堆骨頭,艾司庫說是人骨,是他在挖掘這個地方時挖到的。旁邊還有一處焦黑的小坑,是冬天起火取暖的地方。洞内到處是乾泥,艾司庫刻了許多我們的畫像,還有許多動物、我們養的貓狗、瘋狗傑克、怪物和魔鬼的形象、天堂之門與張著血盆大口的地獄之門。他把我們曾經在遊戲中死過的人的名字都刻在坑壁上。我的朋友愛莉.基南坐在我對面,她烏黑的眸子彷彿在說:進了這個洞穴,一切得靠自己了。
石門這個地方有一片荒原,位於住宅區與河川之間,是一片空曠的荒地,也是久遠以前的礦坑遺址。我們就在那裡玩艾司庫的遊戲,那個叫「死亡」的遊戲。我們和_圖_書通常在下課鈴響後到學校門口集合,小小聲說話,吃吃竊笑。五分鐘後,巴比.卡爾會告訴我們時間到了,然後帶著我們穿過曠野去艾司庫的洞穴。那是一個向地底深處挖掘的洞穴,洞口懸掛兩扇老舊的門板權充入口兼天花板。它的位置在一處斜坡上,四周長滿高大的野草,從學校或石門的住宅區都看不到這裡。瘋狗傑克通常早已在洞口等候。當傑克開始低狺時,艾司庫便拉開一扇門板,看著我們,審視每一張臉,一一叫我們進洞。
艾司庫抓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話,接著,他用拇指和食指合上那人的眼皮,說:「這就是死亡。」
艾司庫離我們遠遠的,蹲在地上吸菸,他弓著背,沉浸在他自己的憂鬱中。
我們等待www.hetubook.com.com那個死去的人出來。
「你們進入這個遠古的地方,來玩這個叫做『死亡』的遊戲。」他輕聲說。
我們一起躺在河畔的陽光下、草叢中,河水被陽光照射發出粼粼波光。
「安息吧。」我們也說。
「安息吧。」艾司庫說。
他把刀子擱在中央一片方形玻璃上,逐個巡視我們的表情。我們咬著下唇,屏住氣,心臟噗噗跳著。有時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害怕得悶哼一聲,有時則會有人強抑著竊笑。
他轉動刀子。
然後,艾司庫把門打開,我們魚貫走回光明的世界。艾司庫最後一個出來,他把門關上,留下死亡的那個人單獨在黑暗裡。
「什麼滋味?」我們小聲問道,「那是什麼滋味?」
我們帶著滿腹疑團與死去的那個人慢慢走過曠野,hetubook•com.com留下艾司庫獨自一個人蹲在河邊。
「你真的想死?」
「死而復生了,嗄?」他喃喃說著,兀自乾笑。
我們齊聲吟誦:「死亡、死亡、死亡、死亡……」
「我真的想死。」
那人倒在地上,動也不動,其餘的人聚攏在他身旁。
我們圍在死去那個人的身邊。
刀子停止轉動,刀尖指向誰,誰就必須伸手握住艾司庫的手,艾司庫將這個人一把拖進圓圈的中央。
艾司庫動也不動。
於是,我們只好等待,在靜默中憂心地等待。最後總算大家都回來了,我們終於看到白皙的手指抓住下方的門板,門被推開,裝死的人掙扎著爬出來,他的雙眼在強烈的光線下不自然地眨著,瞪著我們。他膽怯地對我們笑,要不就是露出吃驚的表情,彷彿剛從一場惡夢中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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