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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克雷克說：「到了最後，愛總是人們最終的選擇。」

克雷克點點頭，「我知道，沒關係的，我之前和他道別過了，所有人都有。」

「不要！」我大叫。

我聽到這問題，但是我想阻止現在發生的一切，我還有好多的問題。「亨利，我——」

我思考片刻，試著消化他所說的一切，我想到一個問題：「是誰給她邀請函的？」

「我心裡是有個底，但我不是很確定。自從亨利要我來這裡檢查，我已經檢查過無數次，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但是，你看，這項設施和其他設施一樣，會隨著使用者的不同而有所差異。我希望能藉著這次一起乘坐的經驗，找出瑪麗發生問題的癥結。亨利說你們是情侶，所以我想你應該會發生與她相似的經驗。你們過去的確相愛，對吧？」

「克雷克！」

「這是瑪麗自己選擇的最後一項遊戲嗎？」

我試著要說是，但我喉嚨裡有團東西讓我說不出話來，我點點頭。

「終點到了！」克雷克從我後方某處大叫著。

「亨利，瑪麗拿到這個信封的方式和我一樣嗎？是她認為最關心她的人給的嗎？」

亨利走到我面前，給了我一個溫柔的擁抱，然後在我耳邊低語：「謝謝你，小子。你在這裡表現得很好，如果不是你，我們永遠也不會發現奇蹟中有個錯誤。」

「瑪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這一切結束前，亨利——不管答案是什麼——我都得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說有數以千計的人來過這裡，或即將來到這裡，體驗我經歷過的類似經驗，難道，這就是瑪麗碰上的事嗎？她是不是和我經歷了一樣的事情？」

他點點頭，「我找到了。其中一項遊戲體驗中發生了問題，但我不能告訴你是什麼問題，你必須親眼目睹。」他停止說話，深深的望著左邊的圈圈。「現在讓我結束我的工作吧……」

船再次往前疾駛，速度更快了。

他走到中央圈圈的邊緣上，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肘。我焦急的看著他，發現自己不知道還能對他說些什麼。淚水刺痛了我的雙眼，我的聲音顫抖，「亨利，我……我不知道該如何謝謝你……我甚至沒辦法開始去……」我停止說話，愧疚的凝視他。

瑪麗難過的一直流淚。

在前半段約十碼的航程中，克雷克一直讓手電筒亮著。隧道裡的石頭牆既低窄又潮濕，我覺得有點幽閉恐懼症上身。克雷克關掉手上的手電筒，「把你的眼睛睜大。」

我們爬進一條停在碼頭旁的兩人座腳踏船。「聽好，小可愛，」克雷克說：「可別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幫助。」他露出笑容，將手電筒照向我們前方清澈的水中，照亮了水面下的軌道。「你不需要用腳踩這條船——現在這裡一律自動化和-圖-書。我們以前會讓情侶踩著船進入隧道，但他們都會在裡面卿卿我我的待上整晚，導致交通阻塞，所以我們決定先關閉一陣子，把這些船都架到軌道上，這樣就可以控制船前進的步調。要完成這項工作，我們必須先把水池中的水盡量抽乾，才能把軌道裝上去，這真是場夢魘，有一整年的時間，我每天全身都濕答答的，就是為了幫忙蓋這東西。這也是亨利要我帶你來這裡的原因——因為我對這項設施瞭如指掌。」

「你不能走，亨利，你不能走。」

「但是我還有好多……」

梅格的臉在牆上從模糊變得清晰。「是的。」她說：「他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他是一個隨波逐流的人。」

又一陣喇叭聲響起，我全身縮了起來。當我睜開眼睛時，卡車輾過了克雷克。

我抬頭看著亨利，他一拐一拐的慢慢朝中央的圈圈走去。

「你看！」克雷克說。

又亮了，再近一點了……隧道的牆面開始閃爍著深紫色的光，亮度大概是讓我可看到自己鼻尖的程度。感覺上我們的船好像要開始加速，牆面的顔色也開始轉變——灰黑色……紫色……紅紫色……粉紅色。這些顏色飛快的轉著，最後混在一起。

「軌道出問題了！」克雷克大叫。湍急的水流推高了我們的船，再把我們往旁邊送下去，進入另一條隧道。水流沖到我們的大腿，船不斷往下沉，牆面不再發光，只剩下一片漆黑。

「告訴我，」亨利大聲打斷了我的話，「你會說誰是在你一生中，最關心你的人？」

「喔，不會吧，」我聽到克雷克說：「是梅格，是她造成了這一切，是她把愛給終結了。」

亨利點點頭說：「沒錯，是她弟弟。」

亨利繼續朝中央的圈圈邊緣緩慢移動，一路上都仔細的看著地上。「我想還不到讓你知道信封裡裝了什麼的時候。為什麼瑪麗沒有打開她的信封？因為沒有人告知她要這麼做。因為她沒有完成這裡的旅程，所以沒有人有機會告訴她要打開信封。為什麼她要將她的信封交給你？因為她自以為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碼頭的標示牌上寫著：愛的隧道。

沒有任何回應。我聽到水的呼嘯聲在我們上頭變得越來越大聲，我看到一道光從轉角處射了進來，看起來好像是月光。

我在畢業典禮當天擁抱著最好的朋友。「我們要保持聯絡——愛你，兄弟。」他說。船繼續向前走，隧道牆面上的顏色轉換成深紫色，然後是粉紅色，再來是藍色。

「我記得，因為我沒有邀請函。」

我外婆把我安置在一匹馬上，笑著說：「我好高興你在這裡，我愛你！」

我往前靠越過桌面握起我大學時的女友雙手。「我也愛你。」她的聲音響亮無比。

亨利往上看，嘆氣說道：「時候到了，我應該結束我的奇和_圖_書蹟了。」

亨利抬頭望著帳篷出口。「克雷克在外面等你，他會帶你去她最後玩的遊戲設施。」

在她上頭的聚光燈熄滅了，她也跟著消失。我的雙眼滿是淚水，我得緊緊咬著雙唇，才不會讓自己失控。我低頭看著那個信封，將瑪麗的信封從褲子後面的口袋拿了出來。它們的大小和顏色都一樣，只是瑪麗的信封上沾有血漬。

亨利和我安靜的站著一會兒，我們頭上的聚光燈暗了下來。

我父親牽著童年的我，在公園裡散步，他看著我撿起來又放下去在地上爬行的烏龜，他笑了。他的聲音和母親的聲音交盪著：「嘿，我的小烏龜，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愛你？」

我在我們的頭上看到了一道小小的光，一下子發亮，一下子又熄滅，就像是螢火蟲一樣。我瞇著眼睛看。又亮了一下，這次離我們更近了一些。

我點了點頭。

一陣喇叭聲響起。「你現在知道瑪麗發生什麼事了吧？！」克雷克說。

「等一下！亨利！」我跑著追上他，拿出母親給我的信封說：「這和瑪麗收到的信封是一樣的，不是嗎？」

亨利輕輕鬆開我拉著他手肘的手。「我了解，孩子，別擔心，還有不客氣。」他拍拍我的手，然後鬆開我的手。「聽好了，我以你為榮，我很高興你是我最後的一個奇蹟。」亨利笑得很溫暖，接著跨過圈圈的邊緣消失了。

在我求婚之後，我們彼此相擁，「我愛你。」她說，臉上滿是淚水。

「是呀，寶貝。」她緊緊的抱著我。「我有一些東西要給你，但首先我要說的是，你還記得之前你對我做過的承諾嗎？」

「是什麼遊戲？亨利？為什麼她不完成最後一項遊戲？」

「你知道瑪麗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對克雷克尖叫。

「但是，她為什麼要我把這個信封交給她弟弟？」

「不！」我聽到自己大叫的聲音蓋過了流水的聲音，在隧道中回響激盪著。

亨利虛弱的轉向我，伸手準備和我握手。「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他往後退，眼眶中滿是淚水，「一定要記得你答應你母親的承諾永遠都要銘記在心，你可以成為你想成為的任何人，你也可以成就你想完成的任何事。還有，不要打開這個信封，直到有人告訴你這麼做。」

可是我看不到任何東西。

「是誰最關心你？」亨利又問了一次。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專注的看著我的雙眼。

「亨利，你還好嗎？」

她和我躺在床上。「我愛你。」她依偎在我的胸膛上。

克雷克領著我走上一條繞著草坪的泥土小徑。我們沿小徑走過草坪，進入山腳下的一個森林區。草坪周圍的燈桿上雖然有燈亮著，卻照不到我們站的位置，克雷克從工具腰帶上拿出一個手電筒，照亮我們前方的小路。我可以看到前方的小徑在幾呎後慢慢變成下坡，通到水池邊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個小碼頭。「就在那裡。」他說，把手電筒照向碼頭上的一道拱門與標示牌，「這裡就是瑪麗開始發生意外的地方。」

我看到自己站在高中時開的車子旁邊，我的初戀女朋友靠近我、親了我一下，她的耳語聲竟在隧道中大聲的傳出來：「我愛你！」

「沒錯。你看，每個來到這裡的人都是受邀前來，和你開始旅程時從魔法師那裡聽到的一樣。每個來到這裡的人，都是從某個關心他的人手中收到這張入場券，入場券能讓他們進入這個充滿奇蹟魔力的地方。瑪麗也是從某人手中收到這張入場券，我想，她可能以為這個信封中放著一張入場券，也就是她把它交給你的原因，就像她告訴你的，她希望你能親身經歷這裡的一切。」

「不要！」我哭了。「我還沒準備好。」我回想著在這裡經歷的一切，仍有滿腹的疑問。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在少了亨利的情況下，獨自面對瑪麗的遭遇。

「我撞到誰，先生？」卡車司機看著我，彷彿我是個瘋子。

我們不發一語的走著，來到轉角的獸籠區，接著走上碰碰船和哈哈鏡廳中間的走道，我徹底的迷失在自己的思緒中，甚至沒發現所有人群都不見了。我們經過旋轉木馬時，我發現它沒有在轉動，大車輪雲霄飛車也沒有運轉，這個樂園又再度進入詭異的寧靜。我們朝北走向山頭，我們鞋底下的泥土與石頭所發出的聲響，也似乎綿長的迴盪到幾哩外的夜空中。在過了海盜船的地方，走道的小徑向右轉進了一叢松樹林中，它和遊樂場的盡頭交疊著，並通往了開闊的草坪，也就是催眠師哈許帳篷的所在位置。

瑪麗坐在放著一顆水晶球的桌子前，她非常傷心的哭著。「我應該離開他嗎？」她問。

「是的。」他說。他的聲音既虛弱又小聲，他的臉看起來好蒼白，感覺就快昏倒了。

「等一下！」我大叫，我對自己聲音中的急促感到驚訝，數不清的問題瞬間湧上我的心頭：亨利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會去哪裡？那些表演藝人都到哪裡去了？這裡是什麼地方？但是這些問題和最重要的問題相較之下，一律相形失色。

「我不知道，或許她在車禍後意識有點錯亂，以為是她弟弟把信封交給她的，才會讓她想到他，這我就不敢確定了。」

「她到底遇了什麼事？你說過可以揪出問題的。」我焦急的看著亨利，「你找到了嗎？」

我母親把我推了開來，交給我一個信封。她笑著走回左邊的圈圈中。「我以你為榮，兒子。我非常驕傲，你已經走了這麼長的一段路。好好保管那個信封，不要打開它，直到有人叫你打開，好嗎？」

水從船頭飛濺上我的大腿和臉，牆面的顏色轉為紅黑色，我和瑪麗吵架的畫面開始在牆面上閃過……數以千計的畫面，數百次爭吵的聲音響徹了整條隧道。

「你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又說了一次。

牆面上的影像互相混雜，一個新的畫面出現了。

他看著我，好像剛從睡夢中醒來，然後他平靜的說：「每個人在回家前，都會去玩最後一項遊樂設施，然後在離開樂園的路上打開自己的信封。這是這個樂園裡最棒、最精華的部分——最終回的壓軸遊戲。瑪麗沒有完成屬於她的最後一項遊戲，也沒有打開過她的信封。」

「我媽。」

我們肩並肩站在水槽前刷牙。「我ㄞ……ㄞ……ㄋ一。」她含糊不清的說著。

亨利停下來看著我，「你還記得為什麼我得替你背書，你才能進入這個樂園嗎？」

「出發吧！」他說。我們的船輕輕的漂進水池，往山底下的黑色隧道口前進。

她跨進了中央的圈圈擁抱我，我可以感覺到她的雙臂環抱著我，我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跳，我可以聞到她的香水味，她是一個真實的人，「媽？」我問她，將她拉近了我，我極盡所能的捏著她，看她是否真實的存在著。之前玩真心話大冒險時，我其實只想緊緊抱住她，我這輩子最想做的事，就是再次擁抱她。「媽？真的是妳嗎？」

卡車的煞車聲又長又尖銳，輪胎還在冒煙，我把自己撐了起來，一拐一拐的往他的方向迅速前去。司機從車裡跳了出來，眼睛睜得大大的。

「很好。」克雷克將手伸到碼頭上，拿了一個和一條很粗的電纜線連結的小盒子。他按下一個綠色按鈕，我們的船就往前駛離岸邊。

這條隧道漆黑得異乎尋常，我的感官變得更加敏銳。濕冷的空氣讓我手臂上的寒毛全都豎了起來，我聽見水聲在周圍流動滴答，我聞到一股發酸的霉味。我聽到自己的心臟正慢慢的跳著。

「你撞到他了。」我大叫。他震驚的盯著我。我原本以為會在卡車前方看到克雷克受到重傷，躺在路上，但他居然不在。

克雷克站在大劇場外面，把玩著他的工具腰帶。他注意到我站在出口，我試著打招呼，但只說得出：「亨利走了。」

水流把我帶到轉角處，我可以看到前方有一個小洞口。

亨利笑著說：「我也是這麼想。」他轉過身，再看了左邊的圈圈一次，我往他的視線看去。我母親就站在圈圈的正中央，她看起來和幫我辦烤肉派對那天一模一樣，也就是她發生車禍的那一天。她走向我們，停在兩個圈圈的交疊處。

我停下步伐，我可以想像當瑪麗再次見到弟弟，以及他交給她這信封時，她崩潰的樣子。「信封裡到底裝了什麼，亨利？為什麼瑪麗沒有打開它？她為什麼要交給我？為什麼她要我把信封交還給她弟弟？」

我聽到卡車呼嘯而過的聲音。「不！」

克雷克躺在壕溝中，他的臉上全是泥巴，但是他笑了。

我點點頭，擦去眼眶中的淚水。我看著她站在左邊的圈圈裡，心裡覺得好空虛，我朝她走了過去，她舉起手阻止我，「沒關係的，兒子，你留在那裡就和圖書可以了。留在現在。那是屬於你的地方。那是你完成承諾的地方。」她對我微笑，眼眶中充滿了淚水，「好好去過你的人生，寶貝，我愛你。」

「我沒有撞到任何人。」他說：「我看到你躺在路邊，才會停下來看你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你還好吧？」

隧道的牆變得更窄，水流把我從洞口噴了出來，就像從消防栓口噴出來的水柱。我摔到地上，後方過來的水流把我沖到一座滿是葉子、樹枝和泥巴的小山丘上。我落在一個路旁的小深谷中，不斷的喘氣，往後看剛剛過來的方向，我看到一股強而有力的水流，從山腳邊一個窄小的洞口中噴了出來。我聽到克雷克在山洞裡大叫的聲音，之後他突然不再出聲。強力的水流將他沖下小山丘，把他推過我身邊，直衝上道路。

「等一下！」我說，我心中仍然被一堆問題緊緊纏繞。「亨利，求求你，不要走，我還是不知道瑪麗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什麼沒有完成這個旅程？」

「發生了什麼事？」我大叫。我們的船因水流的衝擊而翻船，我們被抛進水中，我被水的力量重重的甩在隧道的牆上，我努力的掙扎，試著讓頭浮出湍湍急流。

我們的船又開得更快了，被船身往外推的水波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呼嘯聲，牆上那些亮光的顏色也飛轉成一些影像：我母親抱著嬰兒時期的我，她的聲音突然變大，傳遍了整條隧道。「你真是個漂亮的嬰兒……我愛你，兒子。」

我祖父抱著我，將我高舉過頭。「你真是個乖孩子！我愛你！」

他微笑著，仍然繼續往出口慢慢移動。

船再次往前行。隧道牆上的顏色很快又糊在一起。

亨利搖搖頭，「我不知道。」接著他又慢慢拖著腳，往中央圈圈的邊緣走去。

「嗨，寶貝。」她對我說。我看著她，幾乎沒有激起任何情緒。因為我想她和之前的瑪麗一樣只是一個幻影，眨眼間就會消失。

亨利走到中央圈圈的邊緣，凝視著另一邊的地上。他用一種非常安詳的眼神看著我說：「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你會看到你的心已經看到和必須看到的事物。」他溫柔的回應。

我們在她父母家的餐桌前，她靠過來對我說：「謝謝你是這麼好的男人，我愛你。」

他沒有回答。水的呼嘯聲和吵架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聽得我整個人都發麻了。

「很好，我很高興。」她開心的說：「現在，我有一樣東西可以提醒你對我的承諾。我要你一直把它留在身邊，就像你一直守住給我的承諾一樣，好嗎？」

亨利沒有回答，望著中央圈圈的邊界，彷彿就快睡著了。

一陣水波衝撞著船的左方，我聽到砰然巨響。

我看著隧道口問：「裡面有燈光嗎？我們等一下看得到東西嗎？」

亨利點頭說：「是的，是相似的人生功課。不過只與她的人生有關。」

「亨利？」我問，搖一搖他的肩膀。

瑪麗的臉閃過牆面；顔色變換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