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皮膚之上與在皮膚之下/一九九一年
十五
艾莉契走在馬提亞前面約一步的距離,輕輕地拉著馬提亞的舉動,平衡了她那不穩的步伐,並抹去了她那條有缺陷的腿的不完美。馬提亞則任由自己被人牽著走,那雙腳踩在地磚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而他的疤痕在她手中被隱藏得很好。
「那不關我的事!」薇歐拉打斷她。看到艾莉契和馬提亞手牽著手一起走進來,讓她想起了海邊的那個男生,他拒絕牽她的手,然而她當時多麼渴望像剛才他們兩個那樣,手牽著手一起回到沙灘上其他同伴那裡。她好嫉妒!那是一種痛苦又強烈的嫉妒!而且她和*圖*書感到非常憤怒,因為自己想要的幸福,竟然就這樣拱手讓人!她覺得自己的幸福被剝奪了,彷彿艾莉契把她應得的部分拿走了。
丹尼斯用力推開茱莉亞,兩個人的唇「咂!」地一聲分開。他看著馬提亞,想在對方的表情中搜尋他一直害怕的那件事的蛛絲馬跡,他覺得馬提亞一定和艾莉契說了些什麼,而這些話他永遠也無法知道。想到這裡,他體內的血液整個衝上腦門。
「妳還想怎樣?」她說。
其他女孩全都嚇得往後退,艾莉契卻抱住佳達的臀部,試著扶住她。空氣中頓時充和圖書斥著一股酸腐味。
他們在廚房門口停了下來,離那群女生和丹尼斯有點距離,想要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兩個人臉上有一種夢幻般的神情,彷彿他們來自一個只有他們倆才知道的遙遠地方。
「對不起!」他低聲說道,然後離開廚房去追丹尼斯。
艾莉契走近薇歐拉,對方正用石頭般冷硬的眼神盯著她。
「我想吐!」她呻|吟著。
但是已經太慢了,佳達身子抽動了一下,就把胃裡的東西全吐在地板上,那是一堆淡紅色又充滿酒味的東西——索蕾塔的甜點與伏特加的混合物。
「和*圖*書真是個大白癡,」薇歐拉說,語調近似嗚咽。「好爛的生日會!」
「妳怎麼了?」薇歐拉問她。
「我們……」艾莉契開口說道。
她走出廚房,雙手緊緊握拳,垂在身體兩側,似乎在強忍著不要亂砸東西。艾莉契不安地看著她,然後又回去照顧正在低聲啜泣的佳達。
艾莉契傾身靠向她,在她耳邊說悄悄話,不過她轉過頭去。
他跑到廚房外面,肩膀故意去撞馬提亞,想要破壞那兩人之間那種令他痛恨的平衡。有一瞬間,馬提亞的目光和丹尼斯那又紅又慌亂的眼神交會,不知為何,這讓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想起了那天下午在公園裡,米格拉那雙無助的眼睛。這些年來,那雙眼睛早已在他的記憶深處化成一種單一的、無法抹滅的恐懼。
他放開艾莉契的手,然而他的神經末梢似乎全都集中在那個點上,當他與那個點分離時,覺得自己的手臂彷彿迸出了火花,好像被剝除了絕緣層的電纜。
馬提亞和艾莉契很多年以後才知道這件事,反倒是其他人先察覺到了。他們手牽著手走進客廳,臉上並沒有笑容,而且目光還看著不同的方向,但是透過手臂與手指的接觸,他們的身體似乎不斷地彼此牽動著。
這兩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人的外觀有明顯的對比:艾莉契有一頭金髮,柔順地服貼在非常蒼白的臉龐兩側;馬提亞則是一頭黑髮,蓬鬆地散落在前額上,遮住了那雙黑眼睛,看起來就像消失在那道細長的眉骨所形成的眼窩裡。不過他們之間有一塊共有的空間,這塊空間的界線沒有清楚劃分,在那裡似乎什麼都不缺,而且空氣彷彿停滯、不受干擾。
就在這時,佳達往前彎下身子,好像被一個隱形人在肚子上打了一拳。她一隻手撐在地上,另一隻手則緊壓著腹部。
「真噁心,到廁所去吐!」這位女主人大喊著。
「沒有啊!」艾莉契害怕地往後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