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十七 吉伯特
「種族隔離。小姐,這個國家沒有種族隔離。這個電影院裡,我喜歡坐哪裡就坐哪裡。後面那些有色人種也應該有權坐在自己喜歡的地方。這是英國。不是美國的阿拉巴馬州。」
一個女人對美國兵說:「嘿,不要去惹他們。你們這些惡霸。」
好吧,我們面對事實。是好奇驅使我在街上快步走到人群聚集處。沒想到英勇,沒想到豪傑,而且我告訴你,也沒想到奎妮會把我拉到發出槍聲的地方。只有在聽到她的聲音大叫「亞瑟」我才想起自己當天還有同伴。
「什麼其他的客人?誰?」我大喊起來了。
「小姐,這個國家沒有吉姆.克勞法。」
噓聲像空氣從過熱的機器竄逃似的,從四面八方向我們而來,其中混雜著不耐煩的「安靜,我們還要看電影」。
「他們不願意坐在你旁邊。」
「這是英國。」我說,「這不是美國。我們在英國不做這種事。我高興坐哪裡就坐哪裡。」
「不只是美國人。誰都不喜歡。」
「黑鬼,移動。」
奎妮握住我的手,指甲像魔爪般緊抓。她用同樣的方式抓住亞瑟。亞瑟疑惑不解,看起來像在納悶是不是還在看電影。
「你要往上到後面去。」這女人說,照亮地板,指明我該走哪條路。我一時誤解,拍拍奎妮輕聲說:「帶位小姐說我們要走到後面。」
我在奎妮旁邊就座。那個美國兵站起來,身影像致命的暴風雨般從銀幕前升起。
但接著哨音響起。「嗶—嗶—嗶」的管弦樂聲如針頭般尖銳,在空氣中蕩漾。奔馳的馬群。我以爲來者是奔馳的馬群,因爲有這麼多靴子在石地上跑。美國憲兵朝街上奔騰而來,白帽子如泡沫般滾滾流動。這意外嚇得很多人張大了嘴,吃驚得動也不動。這些令人生畏的憲兵舉起了警棍,攻擊那群黑人美國兵。無力還擊的頭骨像核桃般碎裂,驚慌的黑人無處可去,只能從白種美國兵憤怒的靴子、拳頭和手肘下蹣跚而逃。這些憲兵在熄滅的火上加油,不久便讓這場打鬥又像煉獄般熊熊燃燒起來。
「這些其他的客人是誰?美國人嗎?」我問。
亞瑟被射中下巴,整個頭被子彈轟得稀巴爛。我試圖更靠近奎妮,她正在苛責的笨憲兵,再度證明是他失手開了槍。但憲兵的白帽和疾奔的靴子又從各個方向湧上。這一次他們將警棍在胸前舉成一線,用這種替代的路障將我們擋開。「往後,退後,每個人都退後。繼續移動,快點,過去那裡。」
「規定?什麼規定?」奎妮問。
「那你可以閉嘴不要叫黑鬼。」奎妮說,「我無論什麼時候都比較喜歡他們,而不是你。」
「你是有色人種。」
一個女人的聲音叫道:「親愛的,告訴他們,討厭的大嘴巴美國人。」我不看,也能感覺到電影院後面的躁動。有人大喊:「白妞,閉嘴。我們不吃這一套了。」
冷的夜晚被驅逐到不太昏暗的光線下,每個人看來都莫名其妙,搞不清楚自己怎麽會在外面。我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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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了一把。奮力保持平衡的同時,拳頭也準備揮向始作俑者。我轉身發現一個矮小的女人——身高只到我的腰部,我發誓。「這都是你的錯。你只會惹麻煩。」她又推了我一下。奎妮回來了。「妳在說什麼?」
「留下來,小子,留下來。」後面傳來一陣反覆的吟誦。
「他們不喜歡全部混在一起。」
「美國人嗎?」
「他要往上到後面去。」帶位小姐說。
「你要和他們坐。」
一個飛來的瓶子在我腳邊碎裂,我不雅地跳來跳去,感覺碎片拍過臉頰。我的制服骯髒不堪,兩肩布料都已撕破,襯衫的領子黏黏的,領結也不見了。一個憲兵無視於我的英國皇家空軍藍制服,只在意我的膚色,舉起了警棍準備攻擊我。是射擊聲阻止了他。槍的射擊聲。是我眞的聽到或只是感覺到了?因爲軍人個個壓低了身子,經過訓練的反射動作讓我們蹲了下來。又一聲槍響。這次連平民百姓都嚇得定住了。就像母親即將靠近的呼喚,破壞了童年遊戲中熱烈的興致,在這個惡劣的餘興節目裡,所有參加遊戲的人互相檢視,在全然徹底的靜默中問道:接下來會是什麼?
「這是規定。」
「什麼?」
「奎妮,請妳坐下。」我盡力勸她,但她早已不聽我的話。
「黑鬼的情婦閉嘴。」
一個白種美國兵朝後面快步跑來。他推開兩個女人時絆了一跤,跌入一排座位,兩個女人因骨牌效應也跟著跌倒。兩個黑人美國兵跳過那一排到白人跌倒的地方。女人大喊「走開」,混雜著男性野蠻的戰場叫聲。愚昧的經理仍請求每個人是否能夠就「安靜下來,由後面的出口離開」。
有人跳到我背後。煤塊似的重量壓在我身上,潮濕的石頭路面上升,猛然敲擊我的頭。耳邊的撞擊像教堂鐘聲。一隻強有力的手牢牢抓住我的後頸,把我壓向石子地。我的臉頰被潮濕的沙礫刮掉一層皮。我使盡畢生力量奮力掙扎。這可不是艾伍德在和我打打鬧鬧——沒有人會跳上來大笑,說「現在輪到我了」。憤怒借給我力量,讓我掙脫。我突然倒向那人,雖然咬到的是皮帶,但仍壓制住他。這醜惡的白種美國兵失去平衡,往後一跌,臉上還帶著怨恨。我朝他的頭猛烈一敲,這一擊撞出他吐露喜感的斜眼,接著我們便滾了起來,像兩個愛人般親密抱在一起。分開後,我對準他的柔軟肚子想打一拳,但拳頭卻落在他堅硬的肋骨上。再補上一記,他的肚子像墊子一樣消了下去,彷彿因爲放了響屁而排出身上的空氣。還沒有被擊垮的他,撲上來咬我的耳朵。那股刺痛立刻讓我站了起來。我又把他撂倒,踢他雙手緊抱的肚子,踹他的腳。
「那個爛經理在哪裡?我花了錢來看戲。」許多人站起來——我再也看不到銀幕了。最後,在毫無預警之下,電影停演,燈光也亮了起來。
「那你可以小聲一點。」奎妮回答,也站m.hetubook.com.com了起來,狂猛的手指顫動著。
「因爲那是他們的位子。」
一個美國人的聲音像雷鳴般堅實,從前面幾排向我呼叫:「小子,告訴你坐哪兒就坐哪兒。」我不予理會。
「來啊,來啊,你想玩是不是,黑鬼?」一個黑人從四個白人身邊跑開,更多黑人追趕著這群人。地板在他們的大靴子下震顫作響。我發現自己心生羨慕。來啊!我今天已經準備好要揍人了!在我痛得試圖稍微鬆開奎妮的緊握時,我才明白這個女人不是在尋求我的保護。不,奎妮.布萊相信她是在捍衛我。遠遠另一邊,一個白種美國兵掐住一個黑人的後頸,猛拉那個直不起腰的人轉,往上朝他的臉揮拳,兩人如戰士般猛烈咆哮。一個女人引發這場扭打,也用手提包不停猛打。不久,兩個魁梧的軍人便紛紛低頭閃避她的揮擊,直到另外三個美國兵(一黑二白)精神飽滿地加入,那個女人才發現自己絆了一跤跌倒。喔!她的朋友尖叫得多大聲啊!人群跑過來了:「不要壓住她!滾開!」最後人人扭打成一團。
「爲什麼?」奎妮問。
此時她才舉起手電筒,用探照光掃過電影院後面幾排。她在非常短的時間內,用燈打在後排觀眾的臉上。奎妮不會看到,也不會問:「什麼?妳要給我看什麼?」但我看到了。那道光像露出一群翻滾的蟑螂般驚人,雖然僅捜尋一秒,卻在我的心版上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燈光閃過幾排黑色的臉孔,照亮一大群美國黑人士兵觀賞電影時面無表情而不設防的模樣。
「小姐!」我用身材對她誇耀自己的權威——如果她再推我,我該如何阻止那麼矮小吵鬧的女人羞辱我?
人人在憲兵面前像孢子遇到風似地四散紛飛,無論黑白種族都像以運動員力道發射而出的飛彈。憲兵來了。一名白人流下帶血的唾液,倒在女性運動用品店的櫥窗邊。在他身前彎腰的女人被三個憲兵趕走。有人忽地一把猛力拖起推拉那個沈重的人,讓他站起來。兩個小女孩像兩粒花生緊緊抓住對方,站著顫抖大哭。一個年紀較大的男孩叫喊「媽,媽」,同時狂亂推開太靠近他們的人。一個白人美國兵抓著黑人的頭撞牆。黑人滲出了血,像他眼前下面的紅布般灑得通紅。他失明了,爲了躲避一名憲兵的警棍而撞上牆壁。一個白人美國兵被推到地上,背後先讓四雙靴子跑步踩過,再經兩個黑人踢上兩腳。這個跌倒的人就像地上的破布,隨著每次風吹草動而彈起。
我用手輕放在她的手臂上讓她安靜。我可以自行解決這件事。「妳坐下,奎妮——我馬上來。」接著,我轉向帶位小姐,問相同的問題。「什麼規定?」
「有票嗎?」穿制服的帶位小姐問。「跟我來。」即使在黑暗中,她還是髒兮兮的——大胸脯改裝過,以便穿上大尺碼服裝。她的手電筒光束彷彿要躲避她,先是在地板上狂扭,才停留在幾個空位上。奎妮很有耐性地用手肘和-圖-書勾著亞瑟走近那一排。他像嬰孩般迷迷糊糊,還不到座位就要坐下。奎妮輕輕一推,要他再往前兩個座位。我跟著他們後面走,帶位小姐拉住我的袖子。我轉向她,她用手電筒往我臉上一照,讓我頃刻間感到刺眼。
另一個女性的聲音說:「親愛的,告訴他們。」
而我們其他人被驚慌推著走,一股難以抗拒的潮流拉著每個人往門邊走。即使黑白兩種美國兵在這種情況下毫不情願地種族融合,也在一時半刻之間共同掙扎著走過出口。我和奎妮在這場推擠中走失,手從她的緊握中被扯開。
「在這個國家,我就坐在我喜歡的地方。」
「小姐,」我告訴她,「我不是美國人。我是和英國皇家空軍一起來的。」
黑人大喊:「你叫誰黑鬼?我們不吃你們那一套了。」
「聽我說,我們不想惹麻煩。」含淚的帶位小姐懇求。
「才不是!爲什麼有色人種要坐在妳說的地方?」
一名憲兵嚎啕大喊,嚇得要每個人後退。這個頭矮小的人眼神迷茫,盯著地上,槍還在冒煙,大意地拿在手裡扣動,阻止群眾圍觀。一個人遭到槍擊,躺在他的腳邊。奎妮還沒開始揮打那個憲兵的背,我就知道那是亞瑟.布萊。奎妮朝他頭上到處摑,扯下他的帽子,尖叫:「亞瑟,讓我過去……那是亞瑟!你爲什麼要開槍?那只是亞瑟啊!」
另一個白人美國兵站起來告訴我:「小子,過去就對了,這樣我們都還能繼續看電影。」
「那,我們在這裡就做這種事。這是規定。凡是黑鬼……」她停下來,又開始說:「凡是有色人種都要坐在上面後排。」
「黑鬼,告訴你做什麼就做什麼。」美國兵大喊。
在一群蜂擁潰散的彪形大漢面前,當地人帶著野餐客的驚慌不安,先看著一邊,然後又望向另一邊。經理高高揮著雙手,像溺水一般跑向舞臺。他企圖壓過嘈雜聲,大聲吼叫:「大家都離開戲院。請依序離開本戲院。」在似乎無人聽見的情況下又補充:「我們這裡不想惹上麻煩,也已經通知有關當局處理。」
「喂,黑鬼,我說坐在小姐叫你坐的地方。」
我們這群探究的人被推著走,又是滑倒又是跌跤地向後退。我看不到她了,但我向奎妮大喊時,一個憲兵以警棍用力推向我的胸膛,臉孔迫近我的臉,溫熱的氣息衝過我的臉頰送出這句話:「離她遠一點,黑鬼!」只有到現在,我才體會到這場打鬥無可抹滅的痛楚:不是來自臉上的刮痕,也不是肩頭的扭傷。亞瑟.布萊已經成了戰爭的另一個受害者,但是來吧,誰來告訴我……這是哪一場戰爭?
克拉克.蓋博怎麼能讓女人如此爲之瘋狂?《飄》。奎妮好興奮,她高興得跳起來:「啊,裡面有克拉克.蓋博!」她渾然忘我,尖聲胡說,想像自己在黑暗中和這個當紅美國明星共度時光。愚昧年輕的英國女孩用同樣的美國歌聲,在每個美國兵身上看到電影明星的模樣。美國士兵的風采(名叫傑德和*圖*書、巴克或奇普),身上帶著容易到手的禮物和山姆大叔的甜言蜜語。在德拉瓦或亞利桑納的小混混身上找夢幻情人。那些小混混的指甲裡還帶著家鄉的土壤,大字也不識得幾個;他們只和近親約會,也知道自己的智力只和牛相當。茶館裡的情郎竟要從那些人身上去找。多虧蓋博先生流利的口才,這群惡棍才誤成爲英國女人夢幻的對象。電影已經開演,我們沒看到音樂和預告片。而這位蓋博明星,雖然有六呎高的臉,而且臉色明亮煥發,卻仍無法照亮電影院,爲我們帶路。
「你來做我的工作好了。又不是我下的規定。其他有色人種都不會這麼小題大作。不是往上到後面就是沒得看。」
「都是從你開始的。」
「有色人種。他是有色人種。」她再一次將燈照向後面幾排,這一次她定住光,好讓困惑的奎妮也能明白。有些人被光束照到,似乎隨著光一起醒來。
彷彿在大師的筆下,色彩鮮明的電影院畫面靜止不動了。爲什麼?因爲大家都看到了。成排的黑人美國兵在後面。成排的白人美國兵在前面。剩下一群平民百姓穿著邋遢的衣服,老老實實坐在中間。有幾個女人和美國兵坐在一起,有些軍人和平民百姓坐在一起,但就像滑鐵盧前的拿破崙和威靈頓,那個帶位小姐已掀起一場戰爭。如今美國兵全站起來了。
「那你就得離開。只有上面後排,其他不行。」
「呃,如果他是有色人種,他就要坐在後面。」
我告訴她:「小姐,我既不會到後面,也不會離開。我和朋友就打算從這個位置觀賞電影。」我的心怦怦跳得厲害,怕噗通的聲音會遭人以安靜的噓聲制止。嘖,唉,好小子,敢大膽拋頭露面。我們爲猶太人的生死而奮戰,然而即使穿著英國皇家空軍的藍制服,我的有色皮膚還是能讓任何人欺侮我。我轉身背對帶位小姐,示意奎妮坐下,走過去在她旁邊就座。
「但我們是一起的。」我說,示意奎妮再坐回位子上。我跟過去,帶位小姐又拉住我的手臂,像對白痴說話般清楚明確地說:「不是。你。你要往上到後面去。她和他可以留下。」
白人高叫:「幹你們臭屁的黑鬼。把嘴巴閉起來。」
「你們隨時放馬過來。」
「規定?什麼規定?」她把我弄糊塗了。電影的管弦樂嚎啕大響,像風掃過了走道。奎妮望著我,在座位上半起半坐。她後面的女人叫她坐下。一個聲音從某處傳來要我安靜。我道了歉。奎妮沒坐下,反而又沿著那一排走回我和帶位小姐所站的地方。
奎妮從那一排走回來,小姐搖搖頭。「不是她。是你。你要往上到後面去。」
但是,喔,要命,這是多奇怪的戰場?人行道上一群拉起頭巾的女人,將小男孩拉近身邊,四處張望尋找朋友,叫喊:「薇拉,在這裡,快過來,親愛的,我們快走。」其他人則縮成一小團哀鳴:「真是丟人現眼……我們的孩子就不會有這種行爲……應該省省力氣去對付德國www.hetubook.com.com人……戰爭還沒結束,這些人也不會罷手的。」離散在路中央的一群群美國兵仍嚴守黑白隔離,彼此高聲叫囂辱罵:「來啊,黑鬼,想玩就來啊……殺了這天殺的王八蛋……這裡不是密西西比……你要來叫我閉嘴……」黑人美國兵的人數略少於白人,聽來似乎短缺罵人的字眼。聽來不傷人的「白人」怎麼能像「黑鬼」、「黑臉」、「黑炭」、「叢林野人」這類字眼一樣令人血脈賁張、神經焦躁呢?「你想玩是不是,黑鬼?想玩就給你好看……幹你這王八蛋你死定了……」這些套著相同綠制服以抵禦外侮的美國同志,即將自行展開一場野蠻的內戰。
「我們就坐他旁邊——他可以坐在我們中間。」奎妮提議。我就是希望這樣,我就希望這貼心的英國女人能替我說話,讓我開心。但是,算了,奎妮的好意完全沒有領會到重點。
「吉姆.克勞法。」
或許是夜晚空氣中教人清醒的冷,也可能當地人發現了美國人世代的仇恨。誰知道電影院中有什麼在發酵?但外面這裡,打鬥的血氣顯然消失了。這些暴躁的人如今對著空氣拳打腳踢。只對著雙方之間的無人地帶猛擊。棍棒與石頭齊飛,掉落之處分散了一群人,卻只有惡毒的言語打中目標。一個白人被抓來,像落入鱷魚的嘴邊猛烈掙扎,掙脫著跑回自己的界線之後,被人從身後踢了一下,還被辱罵:「你這白人,我們要踢你的屁股,踢你的屁股。」黑人笑了。這場爭鬥已轉變爲惡毒的芭蕾。雙方人馬開始離去。一個小男孩甚至在好幾群人之間奔跑,只想著美國兵和口香糖,問道:「有口香糖嗎,朋友?」我四處找尋奎妮和亞瑟,想護送他們回家。
咕噥的抱怨聲在空氣中顫抖,一個白種美國兵大吼:「黑鬼,站起來!」背後傳來一致的聲音大喊:「你叫誰黑鬼?你叫誰黑鬼?」
「才不適合。」一連串的回答應聲而出。
後面傳來咯咯竊笑:「小子,這個女人要狠狠攻擊你。」
「我們要把你們幹得爽歪歪的。」
「我們其他的客人不喜歡坐在有色人種旁邊。」
「但這裡有位子。」奎妮回答。
「可是這裡還有很多座位讓我坐。」我輕聲說,以免擾亂其他人看電影的興致。
「小姐……」我才開口,她便像瀉藥般喀噠竄過人群不見了。好小子,這些人眼中燃燒的不是憤怒,而是仇恨。告訴我,如果你要用最乾燥的易燃物製造營火,那麼在開始擦出火焰時,難道你還要怪這場星星之火嗎?
帶位小姐逃開,大叫:「我要叫經理,我們不想惹麻煩。」而仍對著白人叫嚷的奎妮說:「你可以坐下了,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黑臉比較適合你嗎?」另一個叫陣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前排兩個美國兵開始沿座位移動,迫使其他人站起讓他們出去。我準備好面對他們了。
「我剛才告訴過她,她說是規定。」
「有什麼問題嗎,吉伯特?」她問。音樂聲非常喧鬧,她望向亞瑟,怕他從座位上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