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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島

作者:安卓利亞.勒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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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八年 五十八 奎妮

一九四八年

五十八 奎妮

我再說一次:「妳願意抱他嗎?」
「喔,還好。」她又將他放回好好安撫。她搖了他一下子。他的嗚噎聲剛剛退卻。她先確定他覺得舒服了,才對我說:「麥可是我很親近的一個人的名字。」
麥可又開始嗚噎。她已經準備將他交還給我。她一定是想到什麼,讓我像跳蚤一樣輕快地從她身邊彈開吧?他們倆看起來都困惑不解。「茶——我一定要幫伯納德準備茶水。」我走了。只是我沒有走進廚房,而是走到門後,從門縫觀察她。她做得很好:在膝頭的臂彎裡輕柔搖晃,而吉伯特低頭望著他,小心拿手指頭給他嚼。他在她耳裡說了什麼。我聽不清楚那輕聲呢喃。她對麥可噘起嘴,說了些童言童語,然後微笑。吉伯特也做了同樣的事。他們和他看起來好相配。
我說「他在這裡」,將裹在一團蕾絲布裡的寶寶交給荷坦思。我沒有給她機會告訴我,她會很緊張。她很慌張,胡亂玩弄著手套,把外套拉直。但是,她接過去了。可是,天啊,她眞的很不會抱!像抱著要丈量的布匹般。我說:「我來幫妳。」我得再抓住他,以免他掉下來——她看起來那麼不確定。我告訴她:「只要兩手彎曲,在懷裡搖動就好了。」她笨拙得讓我看不下去。我對她粗慢無禮地說:「妳沒抱過小孩嗎?」
荷坦思縮了一下。她很快抬頭看我,嚇著了寶寶。他開始低泣。我說:「喔,小心。」她的大眼睛仍盯著我。我問她:「妳還好吧?」
「別這樣,拿去,吉伯特。說眞的,拿去。」
「還好嗎?」
她又低頭看著小東西,輕輕複述兩次「麥可」,像是用這個名字爲他施洗。我想擁抱她,感謝她關心他的名字。但是我不能抱她,只是像白痴一樣四下環顧,叨念一些關於茶的蠢話。
我告訴他們倆:「他是可愛的寶寶。和黃金一樣珍貴。一點也不麻煩。」
小東西睡醒了正在揉眼睛。他打了一個大大黏黏的呵欠,才皺起臉來準備大叫。他看到我在看他,兩隻腳開始踢來踢去。我拿出大披巾(母親在我們那間陰暗的小教堂爲我施洗命名的那一條),我一直用棉布包好收在抽屜裡。披巾在裡面放得太久,很難清除樟腦丸的味道。我洗了五次,現在看起來好白,在他黝黑的皮膚下顯得乾淨清新。
我很驚訝自己張口結舌,盯著坐在對面的他們。拚命想說些好聽的話。我開始說:「我還沒有謝謝妳,妳知道,妳幫了我的忙。」這句話我是對荷坦思說的。她的臉像貴族一樣僵硬。她舉起手對我稍微揮一下。那意思不是「不用謝我,眞的,那沒什麼」,也不是「小姐,請不要再多嘴提醒我」,總之實在難以辨別。之後一片沈默,然後我問道:「你們要搬到哪裡?」
伯納德看了他們一眼,說:「這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切是怎麼回事?」我原本要他出去的。希望他會出去,去辦事或看陶德先生。哪裡都好,就是不要坐在餐桌旁看報紙。
「不,妳不懂,注意聽。」我仍端著那討厭的茶,我的手移動時,茶杯在碟子上格格作響。我把茶放到桌上繼續說:「妳和吉伯特願意在離開的時候把他抱走嗎?」
吉伯特爲難的眼睛正在問各種問題。
我公然冒犯她,這並不難,但效果達到了。她動了一下,將他移進臂彎裡,直到他像寶寶在女人身上休息依偎著爲止。
吉伯特問她:「妳有個哥哥叫麥可對吧?」
「不了,謝謝——妳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奎妮。」
伯納德沒有權利這麼通情達理。這麼大義凜然。這麼有愛心。會說話。他找到話可說,但他現在沒有必要設法拿這些話來說服我。讓我覺得自己說不定錯了。因爲我沒有錯——我知道我沒錯。噯喲,我從來沒見過蜂鳥!甚至在書上也沒見過。誰來告訴麥可,蜂鳥長什麼樣子呢?
我告訴他:「我不要他們沒說『謝謝』就搬走。」
「吉伯特,你要的話,何不從樓上的房間拿家具過去?我們將來用不到。」
「裡面有家具嗎?」
這個笨男人說什麼鬼話?我只要他閉嘴。閉上他的臭嘴。這和他有什麼關係?我對他大吼:「不要講話,伯納德。聽見了嗎?不要講話就對了。」
「之前發生過戰爭。發生了各種事情。領養。我們就說是領養。是孤兒。挺簡單的。」
「荷坦思,拜託妳。我相信妳和吉伯特。我認識你們。你們是好人。」我在乞求,我知道,但是我管不了這麼多。她試圖把麥可交還給我。我又推回去,將小東西推回她的臂彎裡。就在當時,我聽到伯納德開口。「奎妮,看在上帝的分上,妳在做什麼?」他站起來,站在我身邊。
我說:「如果是錢的問題,我可以給你錢。」
「我們會撫養他長大。」
伯納德轉身背對我們。而我知道爲什麼。是看到我跪在這些黑仔面前。他嘆了口氣。至少聽起來像嘆氣聲。
「需要稍微修修。」
荷坦思低頭看他,臉上依然帶著氣惱的噘嘴。但她很快就軟化了。他對任何人都有辦法。他那討人喜歡的心形臉、發亮的眼睛、完美的弓形嘴,不用看多久就連最冰冷的靈魂也能融化。她的頭再往他靠近一點,輕聲說:「哈囉。」這是個開始。她抬頭看我,將他抱還給我。
「但那很荒謬。我們會想出辦法的。」
「伯納德,有一天他會做出調皮搗蛋的事。而你會看著他,心想:黑色的小王八蛋。因爲你會生氣。而他會從你的眼神裡看出來。你會不只因爲這件事而對他生氣。因爲鄰居從來不邀請你。因爲他們在你經過時竊竊私語。因和*圖*書爲他們從來不認爲你和他們一樣好。因爲他們認爲你和你的家庭很怪異。而這些全都是因爲你有一個黑人小孩。」他正要說些什麼,張開了嘴卻什麼也沒說。「那會要你的命,伯納德。這一切你都想過了嗎?因爲我想過了。我整天就只想這些事。你知道嗎?我沒有膽子。我以爲我有。我應該有的,但是我沒有勇氣。沒有勇氣爭取。我承認。我無法面對這件事,而我卻是他該死的母親。」
而我聽到伯納德說:「爲什麼不能?」
她告訴我:「當然抱過。」
我告訴他:「我知道。我聽到了。整條街都聽到了。」
「還沒,不過……」
我面對伯納德。呼吸一口氣。「我需要找人照顧他。」
我問:「你們要喝杯茶嗎?」他們那麼驚訝,讓人以爲我剛剛是請他們來看我裸體跳舞。他們面面相觀,彷彿我在耍什麼把戲。他們不再信任我了。爲什麼?什麼鳥事改變了這一切?他們沈默不語,沒人回答,以免因爲答錯而惹另一個人生氣。
伯納德很鎭定,尋找挖苦人的尖酸話。他們兩人又像是一拚生死的雄鹿。
終於,我可以再轉向吉伯特和荷坦思。我告訴他們:「我一定要把他送走。送到孤兒院。」我又握住吉伯特的手。這一次他讓我握著。「而他們不要他,你知道——黑人小孩。」我要止住眼淚,我得小心解釋。我嗆到眼淚。「報紙上說他們要把所有在戰後出生的混種寶寶都送到美國,多半是美國兵的骨肉。」我咯咯笑,但上帝知道我笑的原因。「吉伯特,你能想像嗎?你還記得吧?美國人,他們會要麥可坐在電影院後排看電影。」
吉伯特說:「奎妮,我們可以走。」
伯納德問:「爲什麼不能?」
「喔,好了。拜託,你們兩個。伯納德,我已經邀請他們進來喝杯茶了。」
又是一陣沈默,我聽到寶寶醒來移動的聲音。只要是他的事,我便耳尖得像蝙蝠一樣。聽不到另一個房間的無線電收音機,但他只要抽動一下鼻子我就知道。對他有種切膚之感,彷彿我們緊緊相連。「你們要不要看小寶寶?」我問他們。「自從他出生後,就只剩你還沒見過。他現在比較不怕生了。其實,他很漂亮。我去把他抱來。」我跳起來,無意讓他們任何一個人告訴我不用麻煩了。但我瞄到他們互相愼重地瞥了一眼,表情寫著:「天啊,這樣我們怎麼能脫身?」
吉伯特打斷我:「不要。奎妮,不要賣自己的孩子。」
吉伯特問道:「妳幫他取名字了嗎?」
「伯納德,我要他們把他帶走。」
我說:「伯納德,可以請你去泡一壺茶嗎?另外幫我們各拿一片蛋糕過來。」那可憐的人嚇得沒有抗議的餘地。他張開嘴,眨著眼,面帶驚愕。我沒有留給他任何說不的好理由。他拉開m.hetubook.com.com椅子,誇張地摺好報紙離開。眞是上天保佑、如釋重負,太陽出來了。
吉伯特對她說:「等一下,妳是在跟我說吉伯特不是妳最喜歡的名字嗎?」然後在她淺淺一笑時對她眨眼。
吉伯特說:「離開哪裡?」
「妳到底在做什麼?」伯納德問。他抓到我監視他們,在打開的門縫邊夾起我的脖子。
「喔,是嗎?那他問的時候,我們要怎麼告訴他?說我們有一天把他留在太陽下太久,他就變黑了嗎?」
我說:「喔,妳哥哥的事,我很遺憾。但這是一個可愛的名字。我好喜歡。」
我繼續說:「如果我把他送到孤兒院,我就再也不認得他了。再也認不得。而他也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他。不知道我一心一意多麼想當他的好母親。」他們只是盯著我。我看起來一定很——不,我根本就是——可悲。「你們可以讓我知道他過得如何。你們可以寫信給我,告訴我。我知道這樣要求太多了。」
他們兩人都這麼暫時坐在長靠椅上,坐墊也幾乎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他們準備要跑了。我不能把他們單獨留在這裡,面對伯納德和他無言的憤怒。他們要不腳底抹油,要不就要爆發一場鬥爭了。而,天啊,我可不要那樣。
「對,我哥哥。他在戰爭中遇難了。」
吉伯特說:「芬斯伯里公園。」
我以爲我會和吉伯特或荷坦思爭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說:「因爲我不知道怎麼幫他梳頭,伯納德。」
我從來沒見過皺得這麼深的眉頭。他們兩人都盯著我,想從我臉上找出什麼意義或笑話。我單腳下跪。握起吉伯特的雙手。他將手抽回,但我又抓了過來。「吉伯特。」我緊緊掐住他的手。「你願意帶他一起走嗎?替我照顧他。你願意帶他走、照顧他嗎?」
「妳是他母親。」
「伯納德,你在說什麼?」
「他已經有家了。」
我轉身向荷坦思懇求。如今我已經兩腳跪地。「帶他走,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撫養長大。妳願意嗎?妳願意嗎?拜託妳。」
「伯納德,他是黑人。」我在哭。喝下大滴大滴的鹹眼淚。「而且……他不是你兒子。」這句話讓他閉嘴。這個打擊讓他跌坐回座位上。我告訴他:「現在他還小,什麼都不會說,你或許以爲你可以,但他長大後該怎麼辦?高大魁梧的黑人少年。大家在街上對你竊笑,問你各種尷尬的問題。而你要替他出頭嗎?還有那些鄰居……那些在郊區的正派體面的鄰居,你要告訴他們別管別人的閒事嗎?其他的小孩罵他,你要揍他們的爸爸嗎?你會以他爲榮,很高興他是你的兒子嗎?」
她對我說的話感到不解,開口說:「我以爲妳可能會抱走小寶寶,這樣我才能喝茶。」
屋內有一段沈靜,他們一旦明白我的意思,便像連珠砲似地迸出聲和圖書。兩人立刻質問:「妳說什麼?什麼意思……妳要什麼?」
他非常愼重而緩慢地說:「我不能拿妳丈夫的家具。」。
「這間房子。你們搬家的時候。你願意帶他一起走嗎?」
我問她:「妳願意抱他嗎?」
當吉伯特明白這不是陷阱,而只是一杯茶,他的肩膀放鬆了。他說:「好。」但荷坦思幾乎難掩臉上的怒意。
這句話說得那麼絕望,我們全盯著他看。這麼誠心地問,讓這句話變成笑料了。他眞的不知道爲什麼兩個白人不能撫養有色的小孩嗎?我喘著氣,從來沒有料想到伯納德會質問這麼明顯的事。
她說:「對,這是我最喜歡的名字。」
「他是妳的小孩,妳在說什麼?」
「這樣吧,給我們一英鎊,那全部就算我們賣給你們的了。」
吉伯特理直氣壯起來。「你太太邀請我們進來。」
「伯納德,你聽好,他需要家。一個好好的家。」
「妳在想什麼?」他紅得像莓子,懷著怒氣低頭看著我。我得說服荷坦思和吉伯特,他偏偏要來阻撓搗蛋。他抓住我。把我從地板上拉起來。麥可哭了起來。吉伯特也站起來叫伯納德不要動我,否則便要他好看。
「可是我已經抱過他了,布萊太太。」
「我們可以說是領養。」他說得那麼輕柔。眞是蠢斃了。
「不用,坐,坐。」
然而,他很開心。伯納德要我和他搬到郊區。不錯的房子。雙併住宅,前門外有玫瑰園,後有小草坪。「好管理」是他用的措辭。不像這個房子帶著回憶和景象,縈繞著他的每一個思緒。他想要一個新的開始。他們不都想嗎,那些參戰的人?我是說,他們打贏了。他們當然値得從中得到報酬。勝利還會是爲了什麼?伯納德從來不如他在戰時的一半有趣。他以爲我會覺得他坐牢和那一切在東方發生的事有趣、令人震驚。那可就錯了。我只想笑。大喊恭喜他這輩子終於有一次不再乏味。我知道事情絕不會負負得正,但至少我們現在可以在互相作伴時站得直挺挺的。即使是緊緊困在櫃子裡的兩具骷髏也好。喔,伯納德.布萊,誰想得到呢?但當他說到重新開始,他不看著寶寶,而是背對他輕聲說著。
我說:「麥可。」
「喔,不,他喜歡妳。妳聽,聽得到他發出來的聲音嗎?那表示他很高興。」其實,我擔心他馬上就要哭了。我說:「妳再抱他一會兒。」然後才恍然發現吉伯特看不到他。「把他拿給吉伯特看。吉伯特,過來這裡。」他從座位上起身,往披巾裡頭望。我拍拍披巾,好讓他看得更清楚。荷坦思順從我的話,將寶寶稍微移動。
「對,對,你說得對。我只是要他和了解這種苦衷的人在一起。你還看不出來嗎?他的同類。但你要怎麼樣我都願意。怎麼樣都好。但你一定要說你會帶他走。」麥可開始大www•hetubook.com.com哭。我將雙手靠在一起。「你知道我在求你。但這不是爲了我。我坦承對上帝說,這不是爲我。我知道你可以給他更好的一生。不要爲了我而答應——而是爲了他。這就是我下跪的原因,爲了我親愛的小寶貝的一生。」
伯納德存疑地竊笑,又回頭看報紙。他坐在角落,眞是一片討厭的烏雲。這不是我要的樣子。他讓事情變得很尷尬。
吉伯特在位子上調整坐姿。甚至連我眼光的方向也不瞧一眼。我說錯話了。但哪裡說錯了?我從來沒見他看起來這麼彆扭過。我想大喊:「我們乾脆倒帶——那一幕再走一遍。」但太遲了。我和吉伯特以前會一起大笑,是什麼改變了?我腋下的汗如泉水般渗出。「好吧,你來決定,但如果方便的話,你儘管拿。」
他們要搬家。吉伯特告訴伯納德。當然,是喧鬧中在樓梯間說的。差點打起來,吉伯特對伯納德大吼,叫他把房子釘死在太陽照不到的地方。「頂樓的房客已經找到地方住了。」伯納德就是這麼冷靜將訊息傳達給我。
我說:「我來幫你端盤子。」他不願意放手,我們進門時仍扭打著。伯納德將盤子往桌上重重一丟,牛奶灑出了罐子。他繼續回頭看報,連桌子也不擦乾淨。暴躁的傢伙。我把茶倒出來,問需要多少糖和奶精。荷坦思要兩匙糖。吉伯特三匙,讓伯納德在報紙後面嘖嘖叫。我把茶遞給吉伯特。但荷坦思抱著麥可,不能拿杯子。我把她的茶端給她,不知該怎麼送進她的嘴裡。我知道她想把麥可交還給我。她開始在椅子上彆扭移動。沒有時間了——我必須當下開口。
「布萊太太……」她只說得出這幾個字。
我只想得出一句話可說:「我們不能照顧他。」
「我知道,但我不能照顧他。伯納德,我們不能照顧他。你看不出來嗎?」我甩開他的手。吉伯特坐著,而我又回去跪下。麥可仍嗚噎著,荷坦思正輕嘯著讓他安靜。
荷坦思和吉伯特走上階梯到門口時,一起咯咯笑著。我已經注意聽他們的行蹤好幾個鐘頭了,想在他們開始爬上樓時抓住他們。他們將前門從身後關上,我已在門廳裡。他們兩人起初都被我嚇到,但接著他們的笑容漸漸消失,只剩下眼神說:「喔,倒楣,又被她逮到了。」現在我的出現對他們有這種作用。有一段時間,吉伯特看到我的臉還會微笑,厚著臉皮咧嘴笑,總讓我覺得自己特別。不知從何時起,我們的眼光已經不再交談。
而他的眼神說:「蒼天在上,爲什麼像我這樣的女人要邀請他們呢?」
我只好說:「只要一下子。」(我可以說:「我不會咬人。」我應該說:「我們以前不是朋友嗎?」)「只是喝杯茶,而且我有蛋糕。我知道你們要搬家了,我想一起喝茶也不錯。」然後我誠心補充一句:「就當作敘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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