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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告訴女兒的事

作者:伊莉莎白.諾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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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 莉莎

六月

莉莎

「我知道。說到這個就令人難為情!」
「不會有問題的。」
「對了,妳那位認真交往的對象在哪裡呀?最好答案不是酒吧。」
現在她終於了解珍妮佛了,她相信珍妮佛也已經感覺到。她沒有變得更圓潤,不過似乎某些稜角處柔軟了許多,連臉頰也自然紅潤起來。她仔細端詳她,發現她的胸部大得驚人。天啊,已經這麼豐|滿了呀。那對胸脯可是會摧殘她偏愛的賈姬風格的衣服啊……至於西西,這位心不甘情不願的小花童穿上了夢寐以求的小禮服,卻不願意配合走上紅毯,執意窩在珍妮佛和史戴文之間,興奮地和他們聊寶寶的事情,昨晚甚至迫不及待宣布自己要有小弟弟或小妹妹了。
「沒錯。」
「不過你還是記得一些事情吧,告訴我你記得什麼!」兩人邊跳舞邊聊天。現在音樂更緩慢。
「就是酒吧。」
今天漢娜真的很高興,她去高級禮服店而不是某些矯柔造作的新娘禮服店挑選自己要穿的禮服,還有那雙兩吋高的高跟鞋。這次也不用痛苦地把頭髮硬梳成長毛獵犬般的髮型,而且今天絕對要刷上睫毛膏,厚厚刷上三層。
「你看起來像天使。媽媽非常喜歡妳在我婚禮那天拍的照片,還拿來當成電腦保護螢幕呢。」
莉莎轉身看著漢娜,「妳一點都不會太橘!別聽她們亂說。妳看起來就像被陽光親吻過,很好看。」事實上,漢娜看起來有點將身體故意抹黑的感覺,尤其膝蓋和腳踩還真不能靠近細看,不過現在發現顯然於事無補。反正她穿的是長裙,而且只要在外頭的高溫下,顏色不會走樣就好了。
珍妮佛走來他的座位。史戴文走向左邊,似乎朝酒吧區而去。她擁抱馬克。
有那麼一刻馬克站在樓梯頂端,看著樓下的他們:珍妮佛和史戴文、艾曼達和艾德、莉莎和安迪,還有將考試拋在腦後、期待一個沒什麼事做的長長暑假的漢娜,以及西西。他看著看著,喉頭緊縮,對芭芭拉的思念讓他的心好痛。她一定很愛這個畫面。或許她會和他站在那兒,捏捏他的手,這麼說:經過那些紛擾,這個家終於有好事發生,或者說他們實在很幸運,能共享這種幸福時刻。但現在他不可能再與她分享這樣的時刻了,不過,他可以替她站在那裡細細品嘗。今年,沒有她的這些日子,她的女兒們跨過橋樑,還築起橋樑,發現祕密,也從中學習到很多事情。她人雖然不在場,卻充分參與了每件事情,彷彿從未離開過。她的那些信件和故事替她看顧著一切。她一定會愛今晚的畫面,還有明天。
「真不知道妳為什麼要去搞出那種假東西,漢娜,看起來就不像真的。」
她十足孩子氣地朝著爸爸吐舌頭。
艾曼達和艾德坐在一起,依偎在他的臂彎裡。撇開那頭驚人的髮型不說,艾德還真有那種立刻融入他們這家人的罕見天賦。昨晚是他第一次見到大家,在一個高度有壓力的場合見到這群會讓人心驚膽顫的家人,而且還帶著長途飛行的時差呢。不過感覺上他似乎已經在這家庭生活很久了,從頭到尾都輕鬆自在。莉莎看著站在史戴文和安迪中間的他,直接以嘴就啤酒瓶,輕鬆地和他們談天說地。此外,他也能和漢娜聊iPod。晚餐後還會主動幫忙將碗盤放入洗碗機中。艾曼達走到哪裡,他的視線就跟到哪裡,彷彿等婚禮結束,他就會追隨她接下來想去的天涯海角,直到九月必須回學校上課。他對莉莎坦承,他打算讓她在他身邊安定下來。
他朝她離去的身影拋去飛吻,「謝謝妳,孩子。」
「你說的『馬兒』是我嗎?」莉莎以不相信的嘲諷口吻急著問明白。
「我知道,但現在她一定對我們很驕傲,也很放心。」
莉莎納悶,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記得這首《成為我異象》也在一年前媽媽的葬禮上播放過。馬克專心讓自己的步伐配合著節奏,他必須非常專注才能讓自己融入這個時刻、這個地方、這場婚禮。他當然記得這首歌,只是現在不能想太多。
「妳也要跳舞?」
「不用,我想妳現在也穿不下了吧,我可不願見到妳因為發現自己中年發福的身材而沮喪。」他將手從她後背移到前面,輕輕撫摸著她懷有寶寶的小腹。
「我記得新娘。她那天是個大美女!她走過紅毯,帶著我從未見過的燦爛笑容,我想,她那天穿著是白色的婚紗……」
https://m.hetubook.com.com「別眨損婚後性行為,除非妳自己試過了。」珍妮佛戳戥莉莎的肋骨。莉莎則摸摸珍妮佛的肚子,「不過有用啊,是不是?」
在安迪靠近的旅程尾聲,莉莎心想,我們終於站在這兒了。我終於踏上紅毯了。我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會來這裡,但我現在真的來了。感謝上帝,我真的站在這裡!
「我知道,或許比妳更能了解。」莉莎笑著說。
「我來把妳頭髮上的髮捲拿掉,妳現在肯定很有前拉菲爾畫派夢幻女孩的味道了。來這裡坐。」珍妮佛站在莉莎旁邊,開始拔掉夾子,輕輕地將圓柱狀的髮捲拉開。大|波浪捲髮在莉莎臉龐四周彈開,她望著鏡中的自己。
「你真的是個很棒的繼父,」她突然這麼說:「我想到以前不懂得珍惜,就覺得自己好蠢。你這麼愛我媽媽,就連後來有了漢娜,你也從沒讓我們覺得我們不重要。從來沒有。」
「妳突然變成專家啦?」
「不管怎樣她都以我們為傲。」
馬克將今天的第一杯紅酒留待致辭後。他手中握著酒杯,起身向大家舉杯致意。他寫了些筆記,甚至還上網搜尋了「新娘父親致辭」的資訊,不過他最後決定隨興地簡短講兩句。只是現在他開始懷疑或許這主意不好,真希望自己準備了小抄。他不常這樣公開說話,即使有,眼前也一定有建築模型或草圖做為提示道具,況且那種場合也不必說出會讓自己掉淚的事情,所以這次的致辭對他來說,是種全新經驗。他一開口就覺得自己脖子羞紅了,起頭那幾個字,連他自己都聽得出顫抖沒信心。
「媽媽一定很以我們為傲!」
大家前一晚就聚集在這裡了。艾曼達和艾德大約六點抵達,興奮激動地說著錯過轉機或班機取消等等事情,慶幸自己終於能在婚禮開始前十二小時趕回來。(「我們都快嚇死了,我就說萬一沒回來,珍妮佛肯定殺了我們兩個!」)艾曼達容光煥發到準新娘和準媽媽都覺得有點嫉妒。她曬得好黑,身材削瘦到看得出拮据度日,(「天啊,」莉莎驚呼,「我希望妳的衣服還合身!」)但散發出一種光采,兩位姊姊都覺得那是一種純粹的幸福狀態。莉莎悄聲對珍妮佛說,或許是因為做了很多床上有氧、婚前性行為,才能這麼神采奕奕。
抵達時將近天黑,不過天氣仍然暖和。就像地中海型氣候的傍晚。太陽已落到樹梢後。
「我不會的。」她低聲回應他的話,在西西和眾人面前親吻他。「事實上她或許說到了某些重點……」
「喝香檳!」
「妳開口邀請了喔?」
「不喜歡什麼?」漢娜正忙著摸弄她還不習慣的長襪,感覺真像跳康康舞的「紅磨坊」女郎。「那種『我們是姊姊,我們什麼都知道』的眼神啊。這輩子她們都這樣對待我們。」
「謝了,老爸。」
「我知道啊,」艾曼達從漢娜梳妝台上的瓶子裡倒出一杯香檳給她,「不過這音樂真的很棒。」莉莎笑了笑,的確很棒。音樂、香檳裡的氣泡、花園的散步,每件事都在她心裡完美的滋滋冒泡,這種溫暖的感覺令人雀躍。這種快樂像放大了幾百萬倍的童年聖誕節前夕,她沒想到會這麼溫馨、令人興奮,這麼……讓人悸動。
現在莉莎可以看見妹妹們站在教堂前方。感謝上帝,這位新來的牧師很開明,同意教友和離過婚的人結婚。公證結婚就是沒有在教堂結婚會有的那種感覺,而且對她來說,在那裡受到的祝福似乎有點虛假。她就是想在教堂舉行,當然不是因為上帝。她們上次聚集在這教堂是媽媽舉行喪禮時,她也是下面的會眾之一,不過那時她們都不想轉身,就怕看見身後那些人的哀傷神情。但今天完全不同。她站在這裡,等著挽起馬克的手臂,到時眾人都會起立,睜大眼睛轉身對著身為新娘的她微笑揮手。
「沒錯。」
「不過妳看起來真的很漂亮!」
「別抱怨了!這雙鞋子又不是妳出錢買的。回去就脫下來吧,反正不適合跳舞。」
「我等不及了。」兩人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啥?」
「這樣她會生氣的。」
「好吧,不過我那身打扮看起來真的很像呆瓜。」
他也知道自己的悲傷正逐漸轉變。還是會輕易掉淚,夜晚仍經常漫長難捱。他的痛苦依然真實,有時甚至具體化為身體的病痛。不過他可以看見未來的日子將不像過往那般痛苦。悲傷不會過去,但會漸入佳境,持續改善,直到成為他生命的一小部分;不會佔hetubook•com•com據他整個身心,直到他能視需要將它放在一邊,之後又能輕鬆拾回。它不會是他絕大部分的情緒。此刻他驚訝地發現,其實自己很完整。他有她的女兒,也有她們的孩子。而且她絕不會不在他身邊,因為這些女兒都會永遠和他在一起。
「等我見到他聽到時臉上的表情,我才知道自己真的好高興。」她回答,「我好像已經忘了那種看見他快樂,或者讓他感到快樂的感覺有多好,妳知道嗎?」
漢娜心想,這不是難過的沉默。她喜歡和姊姊來這裡。喜歡和她們在一起,成為這畫面的一部分。
「什麼啦?」
「喝妳的香檳,別擔心了。」
「沒錯,妳現在就是!我可是走了好長一段路才把妳帶到這裡來,可不希望妳現在因為想到什麼寶寶,而像閃電咻地成了落跑新娘。」
漢娜就站在她身後。又是當伴娘,不過這次終於能穿上自己喜歡的衣服。前天晚上她跟珍妮佛抱怨,她有多討厭幾年前參加珍妮佛婚禮穿的那件淡黃色泰國絲質的禮服。
「所以……嗯,我想,如果她在的話,會這麼說,她會告訴莉莎,她好愛妳。妳讓她生命的每一天都驕傲無比。她腦海裡珍藏著許多關於妳的回憶,每一個回憶裡,妳們母女都笑得好開心。我想,她會說,她很高興妳終於要嫁給安迪。」他的目光從珍妮佛移向莉莎。「妳們有些人知道她很努力要讓你們步入結婚禮堂,雖然她已經不在我們身邊了。莉莎,妳知道嗎,她認為對妳來說,安迪是最完美的。安迪,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到你時,她是怎麼說你的呢。那天週日吃完午餐,我們在洗碗,看著你們兩個在花園,莉莎因為安迪說了什麼而笑得好開心。然後她就說,安迪就是妳需要的男人。安迪,她說,你就是那種能讓莉莎開懷大笑,卻也能了解她為何哭泣的男人。我當然說她太誇張了。無意冒犯啊,安迪,畢竟那時我們才剛認識你。後來,我完全同意她的看法。我認為她非常了解妳,因為妳們兩個母女非常像。所以,如果我說得沒錯,安迪,如果她真的像她媽媽,像我那美麗的妻子,那麼,你們肯定會過著令人讚歎、如雲霄飛車般的神奇婚姻生活。好啦,讓我們乾杯吧。」
「你說得很棒,爸。」漢娜給了他這種評語。她是第一個來他身邊的女兒,在他臉頰上快速吻了一下,隨後進入舞池想好好展示她的禮服。「不會太悲傷,也沒太感傷。恰到好處,你真厲害。」
「我的鞋跟毀了啦!看看我的德性,這裡怎麼那麼多爛泥巴呀?好幾個禮拜沒下雨了吧。」
安迪是個有趣又溫暖的人。馬克致辭時他的手全程都沒離開新娘,不斷捏著新娘肩膀安慰她。她將臉貼在他的手上,凝視著他。他的伴郎很風趣,不過沒那麼善良,因為他把他和新郎從小學同班開始的好事和糗事全拿出來逗人開心,更輔以視覺資料來說明。他還會說些與在場關鍵人物和女士有關的笑話,讓無足輕重的男士覺得自己招誰惹誰了,不過他的確把整個氣氛掌握得相當好。然後音樂響起。
「真的?」
芭芭拉那棵小楓樹長得好茂盛,看起來強韌又健康。芭芭拉安葬後沒多久他們就在底部種上了水仙花,現在已經遍地繁花綻放。翠菊之間點綴著迎向夕陽的月見草,還有扶桑花和緋紅亞麻。每次來這裡,艾曼達就覺得媽媽真是聰明,給自己挑選了這個地方。沒有冷冰冰的花崗岩墓碑,也沒有火葬場那種「懷念步道」。這個地方確實呈現她的風格。小小的銅製匾牌,不管上面寫些什麼,都不能真正展現她的面貌,不像這裡能讓她再次鮮活起來。擁有甜美汁液的這棵楓樹將會愈來愈強壯、茂盛、高聳。它的根會在厚實的好土中增生茁壯。它會永遠留在這裡,至少在她能想像的時間範圍內。它的樹葉會隨時飄動,乘著微風,沙沙作響。到了秋天,變成楓紅。這裡真是個好地方,這真是棵好樹。
很滿意樓下一切都照著計畫走的莉莎上樓找妹妹。她循著喧鬧聲來到漢娜房間,打開房門,剛好看到艾曼達和漢娜正在排練爵士女伶戴安娜.羅斯和「至上女聲三重唱」的舞步。她們手中拿著梳子當麥克風,跟著唱出《今天我遇見了要嫁的男人》。珍妮佛坐在床邊笑著看她們。看見莉莎進來,朝她骨碌骨碌轉眼珠。
婚禮很簡單。以前莉莎一直覺得自己會是那種很難搞的新娘。禮服必須是名設計師設計的、捧花要精心雕琢過、蛋糕必須有四層不同口味。結果,等到真正結婚,她才發現其實自己沒那麼難搞。當然也是因為他們決定得太晚,找和*圖*書不到飯店。幾間不錯的飯店聽到她要的日期,全都以近乎嘲笑的口吻告訴她,就算是兩年後的那個日子也可能有問題。(「天啊!」莉莎驚呼,問安迪:「怎麼會有人知道自己兩年後要做什麼呀?」當然有,安迪反駁,他說他早在兩年前就知道自己想娶莉莎。這番話讓莉莎對著他瞪白眼,嬉鬧地朝著他胳膊猛捶。)建議在花園舉行的是馬克。一開始莉莎不確定這樣是否可行,因為這肯定會給馬克帶來不少麻煩。而且這樣會不會有點奇怪,太過隨便?不過她愈想愈覺得很適合。她的婚禮本來就該簡單,因為她已經學到「愛」其實很簡單。單純、美好、令人讚歎,當然還有其他層面,不過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愛」其實很簡單。正如媽媽所言。
莉莎將手放在珍妮佛的肚子上。
「可是我覺得自己很蠢。」
「哇,長舌女孩!」西西的爸爸笑著說,「可別把馬兒嚇跑囉。」
馬克說到最後一句時聲音開始哽咽。他停頓了一下,低頭看著桌巾。漢娜看見爸爸雙手握緊在身體兩側,指關節緊繃得發白,她突然有股心痛的感覺。不過他隨後平復,抬起目光面向眾人。
「大概吧,或許我們都應該這樣戰戰兢兢。」
「這證明妳還活著,有感覺啊,不是嗎?」
艾曼達伸出兩手給珍妮佛和漢娜,漢娜握著莉莎,而莉莎則把另一隻手交給了艾曼達。她們就這樣晃搖著彼此的手,慢慢走回車子。
「我好喜歡你的致辭,馬克。」她看著他微笑地說:「媽媽也一定很喜歡。我知道莉莎也是,你甚至把她搞哭了,我們兩個都哭了。」
「是啊,不過他們是男人耶。」
「妳還好吧?」珍妮佛雙手輕輕捏了捏姊姊的肩頭。
「妳記得我們的婚禮嗎?」史戴文問珍妮佛。
「第一個說話,經常能讓人鬆口氣。我好像該說些什麼有趣的話,不過我決定以真摯的角度來談。我希望你們能先忍耐一下我的感言,待會兒新郎和伴郎一定會有滿肚子笑話可以彌補我的嚴肅。
「清醒點!婚禮再一半個小時就要開始了,到時候他們就回來。」
「算了,反正我現在有認真交往的對象,所以妳們兩個就別再給我那種心照不宣的眼神了。」
「連西西也帶去?」
他舉起酒杯。
「或許我們都該學著冒險。」
「所以,就他們四個去?沒監護人在場?」
「對不對呀?」
「我們聽的是什麼啊?!」
「當然記得啊,每分每秒都很棒。你不記得了嗎?」
「沒有,西西在樓下反覆看她的童書《查理與蘿拉》。」
「天啊,那我們就沒機會了!」
「伯父文斯也跟去了。」
「別傻了!他們又不是孩子。」
一家人吃著義大利千層麵,喝著氣泡酒,聊到很晚才睡。雖然莉莎半認真地抗議,她需要好好睡個美容覺。安迪則高聲嚷嚷說,其實她根本不是一個那麼需要睡眠的女人。
「妳們覺得我這雙腿的顏色會不會太橘啊?」漢娜在門後的穿衣鏡前凝視著自己的身影,突然擔心她兩天前以人工方式故意曬出來的古銅色肌膚可能不怎麼成功。
「史戴文買了一本書,」她幸福洋溢地轉動眼珠,「他會大聲唸給我聽。根據那本書,再兩個月就能感覺到胎動了。」她躊躇了一會兒,接著說:「如果一切都沒問題的話。」
「小心啊。」她笑著說。
「不可能!這種機會只有三分之一,小曼。得等到妳有正式工作,背負房屋貸款,這樣才能真正算……」莉莎在鏡中對珍妮佛眨眨眼。
媽媽總說真該有人在這花園裡結婚。如果她結婚時已經有這座花園,她肯定會在這裡辦婚禮。她和馬克是公證結婚,在十多名證人前完成終身大事,然後去酒館吃頓午餐當喜宴。莉莎知道她和珍妮佛把媽媽的婚禮搞得有點難堪,讓原本的喜事少了些歡樂氣氛。想到這裡她好愧疚。現在換成媽媽來讓她的婚禮美中不足;當然,不是故意的,她絕對不可能故意用這種方式破壞她的婚禮。不可能故意不在場。不過至少他們會在她的花園裡舉行。珍妮佛最近常來花園整理,她說這可以讓她覺得自己和媽媽更親近,莉莎突然有種強烈的喜悅感,她知道媽媽今天也會在場。
「我很確定他們會回來,非常確定。不過我擔心的是他們回來後的神智狀態。」
「是啊,傷感夠了呀。」
「對一個男人來說,把十六歲的女兒說成像二十一歲,絕對不是讚美。」
「小曼,這對妳來說應該還好吧,也不看看妳自己一年到頭都是那種天殺的紅褐色。」有那麼剎那,這句話似乎迂迴點出了艾曼達的身世www.hetubook.com.com,不過這種感覺在他們察覺之前就消失無蹤。今天不該談這話題,今天要快快樂樂。
莉莎不擔心。他們會回來,安迪會回來。再過九十分鐘,她就會勾著馬克的手,以奇怪的緩慢步伐,在教堂風琴聲中慢慢走向他。她會穿著她不曾穿過的、最潔白美麗的禮服,準備大聲說出她這輩子不曾說過的、最嚴肅的永恆承諾。
珍妮佛想像有個全身粉紅的圓滾滾寶寶,肥短雙腿踢呀踢,躺在樹蔭底下的毯子上,驚訝地看著樹隙間的光影變化。她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凝息,堅強地不讓淚水滑落。今天不該掉淚的。
「又是一捲混合音樂帶。這男孩真的很八〇年代,妳說是吧?」
「謝謝妳,珍。」
「妳沒這麼想吧!那天妳到處跟人說自己好像公主呢!」
「艾德替某位結婚的表親錄製的帶子,裡面全是適合婚禮的歌曲,收錄的可都是精華喲。他說我們若準備辦婚禮,就要放這捲當背景音樂。」
「現在還太小,感覺不到什麼。」
「新娘的繼父這種角色很特殊。另外,當青春期女孩的繼父又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不過這不是今天的重點!我和莉莎有屬於我們兩個的特別回憶。其實剛有繼女時,很難去愛她們。你會想去愛,因為你愛她們的母親,而她愛她們,但就是很難辦到。事實上,在某些狀況下,她們還會故意出來阻撓,請大家自行想像……」大家笑了出來。「你好像必須愛她們,慢慢地熟悉對方。這種過程有時候像栽種玫瑰,有時像形塑模型。然後有一天,哇,你發現自己能夠愛她們了,你真的成為這個融合了怪異與驚喜的家庭的一分子。以前大家就是這麼說我們家的,不是嗎?!我不會改變我們這樣的家,我知道莉莎在她的新家裡也不會有所改變。我從沒想過會牽著繼女走上紅毯那一端,但我今天真的這麼做了。我很感謝她讓我有這個榮幸。今天的她看起來容光煥發、美若天仙。她配合音樂節拍的步伐,也走得比我好太多。今天的氣氛對我來說有點太輕鬆,我之前可是聽著《結婚進行曲》嚴肅地練習了好幾次呢。我更沒想到要發表致辭。現在開口是不得不,但我得告訴你們,我真的希望能不用開口。妳們的母親一定很希望她今天能和我們在一起,和妳在一起,莉莎。我好希望她真的在這裡。如果她在這裡,一定由她發表致辭,她的致辭肯定比我流利上千倍,因為她本來口才就很好。當然她也比我有趣多了。她一直都是個很有趣的人。莉莎,我在妳身上看見許多她的影子。在妳們姊妹身上全都看得見。」
大家(包括教徒和虔誠的無神論者)都很慶幸教堂內部如此涼爽。熱情的風琴手還沒按下琴鍵,外頭氣溫已經升到二十六度。而賓客走進教堂還沒坐下,就開始猛擦額頭汗水。男士以手指拉開衣領透氣,女士擔心臉上融掉的妝會不會在她們粉色系的衣服上留下汙痕。無肩帶禮服真是最佳選擇,正佇立等候上場的莉莎慶幸自己選對了衣服。這件象牙色的絲質長禮服樣式簡單,上面點綴著精緻的舊款蕾絲。不會太過像婚紗到讓她覺得彆扭,也不至於隨便到以後能再穿去派對。她不想戴白紗,嘻笑著說白紗是給處女戴的。不過珍妮佛和漢娜不理會她的抗議,硬是在禮服沙龍店的更衣室將一頂短白紗插|進她盤起來的髮髻裡,惹得她突然迸出自己也沒料到的感動淚水。「我這樣看起來真的……很像新娘了!」她不敢置信地說著。
「妳知道的,那種覺得我們很幼稚的眼神啊。我們可不喜歡,對不對,漢娜?」
「所以,我們都長大了,是不是?終於成熟了,終於明白了?」
她們四個姊妹先行離開。致辭結束後,樂隊開始演奏。舞池上開始出現雙雙對對只會在婚禮上見到的老少配,以及朋友與陌生人共舞的畫面。根據之前的計畫,她們心照不宣地褪去華麗禮服,擠入珍妮佛的車子裡,感激她保持清醒,開車載她們前往不遠處的原野。她們有好多事要聊,好多事想說。不過她們保持沉默。
「對,快樂點,姊妹們!」
已經在舞池和艾德擁舞的艾曼達對他豎起兩根大拇指。她的褐色頭髮輕輕飛揚。馬克看著艾德張嘴吻了艾曼達。然後聽見和伯父文斯跳著舞的漢娜拜託他們兩個「去找房間」!
「說得對!」
「跳舞!」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也將是最棒的外公。」她將臉頰快速貼了他臉頰一下,然後起身去找史戴文。馬克握住她將離去的手,緊緊握著。
「基本上男人就是可以買酒、喝酒的毛茸茸孩子。m.hetubook.com.com
「她會想去參加派對。」
「不過妳那天穿那樣看起來很漂亮啊,漢娜。大家都這麼說呢。」
「和艾德調情!對了,他長得還真值得調情。」
艾曼達對著兩位姊姊吐舌頭。
爸爸目光一一掃過她們每個人,有那麼可怕的片刻,她真怕爸爸會掉淚,這樣肯定會讓今天這對新人很不悅。幸好他沒哭,只是咳了幾聲,但滿臉驕傲。他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下,專注聽著音樂。
西西還站在史戴文和珍妮佛身邊,享受被關注的感覺。史戴文將手繞過長椅背,輕輕搭著珍妮佛的肩。珍妮佛和莉莎在臥房獨處時,她吞吞吐吐地向姊姊招認自己懷孕了,「我不知道,真的有點驚訝。」
所以最後還是有白紗,鑲飾著水晶和珍珠的朦朧長紗。就連對縫紉在行的漢娜也給這頂白紗正面評價。至於新娘身上該有的舊的、新的、借的、藍的這項傳統,則靠珍妮佛張羅。(「舊的」是媽媽的懸墜珍珠耳環,她們知道這是她第一次結婚當天外公外婆給她的禮物,大概有四十年之久了。這副耳環絕對不會引起過多情緒,因為她們根本不記得媽媽戴過這副耳環,因為她的品味後來變成炫耀誇張的風格。「新的」衣服則是她在禮服店試穿的第一件。至於「借的」,則是腳上這雙以紅鞋底著稱的法國名鞋設計師克里斯汀.羅柏汀設計的鞋子,這是設計師時尚展的展示品,雖然比珍妮佛的尺寸小了半號,她還是用一百五十美元的價錢買下。因為當時她被瘋狂採購的熱烈氣氛沖昏頭,覺得這雙鞋子好看到令人愛不釋手,而且她相信終有一天她的腳會縮小到擠得進這雙鞋子。至於常見的「粉藍」色則是指珍妮佛和漢娜羞紅了臉咯咯笑地走進連鎖情|趣|用|品店所挑選的蕾絲吊帶襪。)今天的艾曼達出乎意料地不那麼我行我素,而且變得比平常更多愁善感。她這陣子似乎對很多事情有了不同看法……
艾曼達用梳子打珍妮佛的屁股,「喂,別這樣。」
珍妮佛擰了他手臂。「不是純白,事實上是象牙色。那件禮服就放在閣樓上,要不要我待會兒拿出來給你看啊?」
「妳不覺得高興嗎?」
「不過,我還是不敢說自己已經成熟了。就像我說的,我還是很害怕。」
「不知道耶,我只覺得妳那兩條腿太過細長。」珍妮佛咕噥地說。
「喔,親愛的,我很小心呢,小心地看著寶寶。」
「喂,不准這麼說,至少那天是妳酷姊姊之一的大喜之日啊。」
這個早上,熱鬧婚宴前的寧靜片刻,花園裡的大遮蓬敞開著,迎接溫煦陽光。莉莎頭髮上了髮捲,心裡好高興。去年這時候的夏天,氣候陰晴不定,而今天的天氣卻非常完美,感覺非常棒,絲毫不會毀了這場婚禮。她在椅子前駐足,修剪過的粉紅指甲輕撫過名牌上她的名字,一抹羞怯笑容拂過臉龐。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天啊,記不得了,至少不是每秒都記得!我就說不出來妳母親那天穿什麼,我們吃什麼、捧花是什麼顏色。我甚至不記得是幾點結婚的。我是男人啊,我們男人就是沒有配備這種軟體來記這些事情。」
(全書完)
「真的啊。不過他們出門的藉口是要去拿胸花。花店旁邊就是小羔羊酒吧,所以我想他們一定會去喝兩杯,藉酒壯壯婚禮需要的膽吧。」
「敬莉莎和安迪有個令人讚歎、如雲霄飛車般的神奇婚姻生活。」
莉莎低頭看著手中的花束。她開口想說些什麼,旋即又作罷,她知道現在什麼都不必說。不是沒話說,也不是要說的已說盡,而是她們早知道要說的事情。
在教堂後方爸爸盯著漢娜猛瞧,終於開口說話時,竟說:「天啊,漢娜,妳看起來像二十一歲。」
她解開纏捆著花莖的寬面緞帶蝴蝶結,讓花朵在她手中輕輕散開。然後拿了幾株給三個妹妹。四姊妹輪流彎下腰,各自將拿到的紅色、粉紅、橘色非洲菊放在楓樹下的泥土上。她們將這些花排成圓圈,圍繞著以白色樹枝排成的母親名字縮寫,然後起身,低頭凝視數分鐘,每個人各自在心裡和媽媽說話,陪伴媽媽半晌。
「這是讚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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