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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的火焰

作者:唐妮.休普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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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三

第一部

「妳明明有事要告訴我,露西,是什麼事?」
我們搭計程車去布魯林大,在那裡要被殘殺一小時。醫院有二區遠,當我們走過內衣、化粧品店,就想起曾在此買一支亮麗的紅色唇膏,會提著皮包,穿那件衣服和在這裡丟了什麼東西。
我點頭。
「然後我們將用一個尖尖的器具進入體內,以確保我們沒遺漏什麼。有什麼問題嗎?」
卡洛琳和我跳上計程車後座,她戴一個大型太陽眼鏡更突顯她的臉。看到她,我覺得她好像四十歲,我想她會暈倒。正像所有的天使都有張平滑的臉蛋,她穿裁剪合宜的衣裳和太陽眼鏡,街上的人都轉過頭為之驚豔,她仍如此走著,下巴引領向前,而目的地只有她知道。
我拉下長褲,穿在我身上的卡洛琳絲褲沾了血跡,我拿下它們丟到旁邊的金屬桶內,金屬桶上面還用三種語言寫:「女士們,請將衛生棉丟在這裡。」我放了一疊衛生紙在我的長褲|襪裡,噴了點香奈爾五號香水,然後小心翼翼回到位子上。
「什麼?妳要什麼,露西?」
他手放在桌上,我看到卡洛琳退縮,好像她正被折磨、煎熬,無論是膝蓋、臀部或大腿。
「妳向我保證,妳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不再重蹈覆轍。」
背地裡,我很驚訝。
「妳看妳,美極了!」她用一種平靜、柔和的低語對我說。
我們寒暄一番,在這個氣氛融洽的會面場所中以一種複雜的方式握手。
他問:「妳想做什麼?」
「卡洛琳……去拉卡特?我們並沒穿去那種場合衣服呀!」
「我打給我繼父。」她回答:「我們半小時後在拉卡特碰面。」
「您從事哪一行業,布洛徳霍斯特先生?」我問他。
我緊閉眼睛,世界彷彿幻化成橘紅的旋轉。
卡洛琳和我在途中很少交談,四小時的車程有如一部冗長平靜的電影,我一邊凝聽火車外的雨聲,一邊讀我的《兒童心理學》,我們現在正研究艾瑞森原理的《先天與後天論》。卡洛琳睡在我身旁,嘴微張,好像準備親吻人,潮溼的髮蓋住半邊臉,深沉的倚靠在夾克內。
「好了!根據最近的估算,才沒有半座。」他說,「換言之,妳不介意現在才知道吧?小女士,要我補充嗎?」
喬治.史汀和我坐在那裡像盆栽,我們都是這齣劇的觀m.hetubook.com.com察者,我對他很抱歉,他的羞愧慢慢爬上他光潔前額的髮根,他開始反覆問我一些一般性的社交問題,比如:「妳在哪上補習學校?」「妳父親做什麼的?」
當我們進入布朗區,卡洛琳握緊我的手,那裡看來任何事都不同於常,她仔細描述醫生,高挺的男子。當醫生看到卡洛琳,眼睛看了一下,因為他早認識卡洛琳,他們先前也預約了時間。
她彎著眉對我說:「早安!」但那時已是中午了。
「克里斯……」
卡洛琳緊繃的聲音打斷了他,「喬治,我確信露西並不對賓的擁有物感到興趣,我們都知道他擁有半個城市。」
「很好,然後妳要去拐角領藥處,給他們這些單子。」他交給我兩張單子,我看了一下,一張是抗生素;另一張是節育藥。
「沒關係!」她告訴我,「假如我們和賓同行,就算我們穿粗麻衣,他們也會讓我們進去。」
「克里斯……」我先說時,但他打擾我說話。
「妳是個大笨蛋。」
「什麼?」
直到四點,我才打電話給克里斯,因為他不到棒球比賽完是不會回家的,他媽媽接的電話。
卡洛琳凝視我,我則注視著門邊牆上的裂痕,我無法正視她,她從不了解,我確信她生命中從沒發生這種事,她的生命是愉悅的加勒比海之旅、隨意的遊蕩、花園舞會,也從沒有男人會以克里斯對我說話的方式對她,她的手從未顫抖,也從沒被擊倒流淚或啞口無言過。
卡洛琳注視著我,她臉發紅,正試圖調息,她沒說一個字,她眼神中有榮耀和困惑,她正挑釁著我,她的肩膀高聳,嘴巴沾著酒氣,而我心不在焉,只感到喉頭發癢。
他仍然沒說話,他在等我說話。
「現在我們要去哪用餐?」我問她。
卡洛琳站在我後面,抓起頸子背後的頭髮。
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注視著賓,好像他知道賓是主角,一個完美的襯托物,賓在某方面擬似半人半神,有如他的建築物般巨大。喬治.史汀渴望成為他;他穿和賓同樣的尖皮鞋,喝相同的純馬汀尼加三顆橄欖,他想如賓一般花錢請卡洛琳.王在中間餐桌吃飯。
克里斯的媽媽,我還記得,她的早禱是如何虔誠。克里斯接上線了,他的聲音傳了過來。
和-圖-書
話筒的另一端保持沉默,我能想像克里斯跌坐在印花的沙發椅上,還另外有條腿懸在旁邊,我幾乎還可看到他的棒球跑鞋和磨白牛仔衣的袖口。
我想他在對我眨眼,我希望那只是臉部局部的抽搐。
「好了!露西,讓我解釋給妳聽我們將做什麼?」麥克司醫生彎身在桌前,善解人意的說。我的眼睛僵直睜著,好像標本蝴蝶。
計程車把我們帶到西五十五街一個有遮陽布蓬的地方,我們必須步行,但每一步都讓我想起前一小時,莫札特的D短調協奏曲又再度襲入腦中,我很驚訝自己是否以前在特別場合聽過,或莫札特是大眾的歡樂。
她的眼光柔和,如霧般的眼睛。
「沒有!沒問題!」
卡洛琳打開門,感謝上帝,她並沒有嘲笑我,只裝做沒看到一樣,我穿上父親的大襯衫,想遮住醜陋的自己。
我選擇不麻醉,假如我死了,我希望是清醒,我想看結果、過程、周圍黑暗的包覆,我想著卡洛琳正坐在房外,我想像她正翻閱《時尚雜誌》,並在她特別喜歡的時裝上做記號,她也正想著我,她和我同在,我將不會受到傷害。
她平淡的說,好像這裡沒發生什麼問題。
「我懷孕了!」我說著就好像我不能回復以前,或我們永遠知道它一樣。
我在夜裡幾乎全無意識,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蜷曲在棉被裡,穿著昨夜法蘭絨的襯衫,牛仔褲和襪子仍置在床腳邊,枕頭旁留言道:「去上課了,卡洛琳。」我強烈意識到卡洛琳在我半意識時幫我脫了襪子及長褲,一定是她抱我上床的,雖然我一點也不記得,彷彿只記得她和我從桌上喝酒喝到地板上。
「好!那很好!然後我們準備吸出和清除這個小麻煩。」
我點了一份龍蝦大餐,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也不在乎,用餐的客人穿過餐廳都會注視我們,有很多人經過時向賓點頭,卡洛琳很快喝了兩杯酒,她輕率的如同小馬,柔和但不可愛,手指甲塗上紅紅的蔻丹,她用它們輕刮寶的頸背。
「露西,我們要共同對抗這種事,妳必須牢記在心。」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拍我的臉頰。
我說:「卡洛琳,妳看看我一團糟。」
喬治.史汀激動說:「建築!妳知道五十六街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棟玻璃大廈嗎?那是賓的,海港南街的大部分新大樓,中央公園南邊的重建,更別說……」
我現在是強韌無敵的,我剛遭遇到女人一生中的某些儀式,但我還是勇敢的存活下來。
「我保證。」我幾乎無聲。
「我保證!我保證!」
她恭賀的說:「妳好!大學女生。」
想起鐵鋏就覺得糟透了,小打盹似乎有幾時辰後,才蹣跚步出房間,坐在卡洛琳身旁,她把手放在我的腰上,告訴我會疼痛一會兒,她用一條有組合字母的手帕擦掉我前額的汗水,我看窗外花園的景色已是黃昏,一天將盡了。
候診室擠滿了情侶,男人憂心的等待,反覆翻著近期的《女性家庭月刊》。我想起克里斯,他不在這,他可能在鑲花的地板上練習帶球前進,他的耳朵一定又紅又熱,若是在中午前,他可能正坐在生物實驗室內肢解青蛙,我常幫他在蛙腿上滴甲醛,因為他不能忍受殘害動物。
她集中精神目視鏡中影像,專業的塗上兩層黑色染眉劑。
「喬治是我們公司新來的同事。」賓告訴我們。
我看著盥洗室的鏡子,我的義大利式捲髮蓋住臉頰,在過去幾天變的有些白且長,我的雙頰似乎不再鼓脹,我塗上亮紅的唇膏在下唇並抿抿嘴,我看來很好,逆境似乎也同情我,我用手擰臉頰讓它硬實,並拉高毛衣袖子,鏡中下半身的裙子裡面是如此空洞、陰冷有如疏濬的水溝水。
「我做建築。」他告訴我。
在樹林裡,黃昏時空氣飄浮著香菸的味道,他第一次脫下我褲子的震驚,我感到冷風吹過我裸|露的臀部。
「我……忘了它吧!就忘了它吧!」我低語說。
假如他媽媽還在附近,她一定會聽到。
我的頭沒有任何感覺,但好像我八歲割扁桃腺時使我頭痛的麻醉,也好像一隻瞎眼的老鼠在我頭內亂跑,打算衝出我腦殼。我打電話給醫院,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有如熔化的奶油般使人感到欣慰。
我從沒來過拉卡特,雖然我曾聽過它,那是媽最愛的餐廳之一,活潑和諧的色彩,一幅印象派花案的拼貼和女人迷人的服飾襯著男人三件式的沉穩。賓坐在我想是屋內最好的中間桌子,他是我進餐廳第一個看到的人,他的體型,覆蓋前額的黑髮,金錶——他的每樣東西似乎都希望吸引人的目光,他微笑,輕移他的座椅,向我們打https://m•hetubook.com.com手勢,在他旁邊有一個像精靈似的年輕人,穿著雙排釦的衣服,口袋的手帕正向外垂置。
在黎明破曉時,我們搭諾斯普頓巴士去夏都,然後搭火車去紐約,吸菸區堆滿了商人過夜用的行李,到站時,他們由穿著雨衣、睡褲的妻子接走,我想像這些男人開著家庭房車,給他們老婆一個飛快的吻,然後駕車冒雨回家,爬入仍然溫暖的床。
她教我並和善引導我穿過憎恨的叢林,到東岸流產,還以滿鞋盒裡的錢幫我,她是我黑暗世界的指標,我將聽她的,我也將學習。
「請……叫我賓。」並把他的厚掌放在我手上一會兒,「卡洛琳從沒告訴妳,我做什麼?卡洛琳,我很傷心,妳居然沒提起我?」
我一隻手握住躺下的狹窄金屬床沿,另一手用指甲緊捏手掌,這種疼痛不像任何我所知的,它在我的核心,我幻想我的核心地沒有空間、沒有手術刀、沒有男人曾碰過。我集中注意力注視麥克司醫生的頭部,他禿了一塊,大約有五毛錢大,粉紅的皮膚襯著灰髮,我回想他們之間斷斷續續的談話:「沒有,在……之內,一起,上面,解除,比如……」機器的聲音比地鐵還大聲,我決定想莫札特的D短調鋼琴協奏曲,醫生有速度的進行,就像哀鳴的調弦,浮脹的漸強音,之後我到達首次移動的終結,然後結束了。
明天——計畫明天在午夜之前不進一點食物或水,那對我很好,我確信我將不再進食,注視門邊的穿衣鏡,我看到自己胃部腫脹,胸部厚實得像裝滿水的汽球,乳|頭僵硬且有些擦傷,我裸|露身子儘可能擠壓腹部想讓它遠離我。
她重新替我綁好辮上的蝴蝶結,小心翼翼地不把它綁成禮品結。
卡洛琳假期也從沒回家,我回去三次了,每次總關上門吸菸,重讀昔日情書和仍相當渴望的舊日記,回家總是困惑我。週五晚上,父親坐在飯廳桌子的前面,戴著猶太小帽,舉起銀酒杯中的甜酒,反覆的祝誦,他切下厚片的白麵包,麵包屑灑落在白色的桌巾上,感謝神賜予我們麵包,母親坐在桌子的另一端,等待女僕送甜食,我坐在中間,凝視我正前方銀盤上的彩繪蔬菜,它們看來如此真實,如此有生命力,足可進食。
賓轉向她並對她眨眼。
「首先,我們將放一個容器去打開妳的子宮頸,妳知道什麼是子宮頸嗎?」
現在我穿著蘇格蘭m.hetubook.com.com短裙、及膝長襪和雪特蘭羊毛衣,我的頭髮編成辮子,母親將以此為榮。當我編辮子時,想起海蒂或皮皮或任何一個我童年時代編辮子的英雄,她們擁有完美、堅韌和許多的不可測知……
「卡洛琳!露西!」他張開手臂邊說:「見見喬治.史汀。」
「我們不希望再次看到妳這張美麗的臉孔。」他說著,然後我確信他是在對我眨眼。
我覺得我得到懲罰,這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我已經得到我期望的,但我聽電話時,一顆心在藍絲絨的襯衫下,在腫脹的胸部下,仍好像要彈跳出來一樣。
我心飛舞,憶起我們曾去那裡,曾做什麼。現在我最怕死亡,我閉上雙眼,想像尖銳的手術刀劃過我的子宮道,有如用刀子切割新鮮麵包。火車的行進聲變成我心悲鳴,當我睜開眼睛,我們已到了賓州車站。
為何他一直說,「我們」這是整組人開刀嗎?或他只是像我兒時討厭的第五街銷售小姐老是說:「我們喜歡這件衣服。哦!我們穿來是如此美麗,再試另外一件。」有些事是如此諂媚,有些事在數字上是安全的。
她宣布:「我們要出去外面吃晚餐了。」
卡洛琳握著她的玻璃杯,搖晃一下,她似乎很著迷這種豐盛的鮮紅色調,她沒回答。
「什麼?」他平靜說,假如他在我面前,我可以看到他兩頰緋紅,耳垂變成粉紅色,「那不是我的問題。」他說。
我致歉,然後找餐廳後面門上有寫「女士」的地方,這是一間有黑白壁飾的洗手間,裡面有手擦紙、除臭劑和香水。在洗手台,我看到大理石的地板像是在浮動,過一會兒我把全部的龍蝦大餐、紅酒吐在乾淨潔白的洗手台上。
卡洛琳沒和我多說有關賓的事。那時她並沒告訴我任何事,我唯一記得他高大的體形,如仙女傳說中的巨人。他常打電話給卡洛琳,當我接時,他總叫我「美女」,我朋友的父親從不曾如此叫我,我不知如何回應,因此我只是咯咯笑,並把電話傳給卡洛琳。她媽媽打來,就有不同的反應,「哈囉!露西,妳好嗎?」她像平常問我,「學校如何呀?父母如何呀?我很高興聽到每件事都那麼好。」她一直說,從不等我回答,這是標準父母的關愛,我經常遇到過的父母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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