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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絲家的女兒們

作者:琴.菲莉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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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水中的呼唤 泰絲

1、水中的呼唤

泰絲

「嬰兒在哭嗎?」
那陣水花濺起的聲音,不只是我的水井感覺到嬰兒掉到水裡而發出的喊叫聲;那聲音聽起來震驚又苦惱,水井知道掉進去的東西很糟糕,向我求助。
她把小孩子丟進去以後,我講了好久好久,都沒人相信我。可是我一直聽見水花濺起的聲音。
「妳別再胡說八道了。」
媽媽看起來很困惑,額頭上的皺紋比平常又更加深了一點,「為什麼要丟在我們的水井裡?」
「爸爸,我看到一個女人,她手裡抱著個嬰兒,包得緊緊的,然後她把嬰兒丟到井裡了。」我慢慢地、小心地說。
我點點頭。
「沒有。」
她笑了,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她翻了個白眼,「別說了,進去吧。」
我直盯著爸爸說,「我發誓,那是一個嬰兒。」
爸爸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拉過去,一隻手環繞我的腰間,讓我坐在他大腿上。我低頭摸摸他的手,感覺到他手上的厚繭,我整個人蜷縮在他懷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維琪推開門。我認出她踩在地板上的腳步聲。我趕快站起來,她探出頭來。
我轉身邁步往前廊走去,穿過家裡,維琪就跟在我後面。時序已經進入八月最後一個禮拜和圖書了,夜晚的涼風拂過臉龐,讓人感覺清新,卻還是帶不走一整天太陽曝曬的痕跡。在這夏季的尾聲,太陽是正常的兩倍大,我們都會在屋子外頭待到該睡覺的時間才進屋。爸爸和媽媽坐在搖椅上,媽媽正在剝豆子,爸爸抽著煙,從書房透出來的光線勾勒出他們的輪廓。雖然爸爸把臉和手洗過了一遍又一遍,皮膚卻還是很髒,只不過現在不是黑色的污漬,反倒是藍藍的。維琪搶在我前面開口:「泰絲說她看到有人把東西丟到井裡。」
我當時還很喜歡水井。
「就是。」
維琪生氣地看著我:「妳看啦,媽媽生氣了。」
「她沒看到我。」我的音調尖銳起來,胸口也在隱隱作痛,因為我太希望她相信我了。我走到水井邊,努力想要把蓋子推開,可是蓋子太重了。「妳看看裡面!」
因為她把嬰兒藏在外套底下,所以一開始我沒看見。不過後來她抱出一個狀似豆子的橢圓小包裹,包裹裡的東西經過層層包覆,動也不動,彷彿現在是寒冷的一月份似的。
維琪看著我好一會兒。「丟進水井?」
「妳怎麼知道是嬰兒?」
「真的啦!」全身下上,我www.hetubook•com.com好像只剩嘴巴還能動,腳就好像埋在木板裡生了根。
我感覺牙齒咬著下唇,可能都咬出血來了,卻還是安靜得像隻老鼠,又比老鼠鎮靜。遇到這種情形,老鼠也會四處逃竄。
她看起來有點自覺對不起我的樣子,於是過來摸摸我的頭。我難過的時候媽媽也會這樣。「妳在做白日夢嗎?也許妳看到有人經過門廊,然後就幻想出這個故事。」
「有妳在旁邊看著,她怎麼可能會這麼做?」她講話的口氣像大人一樣,不像只有十四歲。她才比我大五歲。
「維琪……」我哀求她。
爸爸用指關節抬起我的下巴說:「屋子後面那裡非常昏暗,說不定妳看到的只是影子而已。」
她明知我不會編故事的。我用力嚥下一口口水,我的腳終於能活動了。我鼓起勇氣朝水井走了一步。「她就有!有個很壯的女人手裡抱著嬰兒,什麼也沒說就把嬰兒丟進去了。」
如果我當時有所動作,只要走五、六步就可以到她身邊。
「不是垃圾,是嬰兒。我要去跟爸爸講。」
「泰絲,不要隨便發誓。」他邊說邊輕輕搖搖頭,回頭望著黑夜,兩隻螢火蟲同時飛起來hetubook.com.com
「我看到她了,真的。我就坐在門邊,然後我覺得很冷,想要進屋裡,不過後來我看到她從後面那條路走過來。我不認識她,可是她直接往這裡來,所以我就坐著等,她走到階梯的時候我差點要跟她打招呼了,可是她完全不是要往我們家後門這裡來。她在井邊停下腳步,看看四周,移動井蓋,把一個嬰兒丟下去,然後她就走了。」
從水井的方向望過去是一片平地,天色非常黑,黑到讓你以為要是一路跑過去的話,大概會撞上牆壁什麼的。那個女人已經不見了。
「我們大家都在前廊,妳一個人躲在後面幹嘛?」她低頭看著我,然後又看看水井:「我看,要是那口水井送妳一個戒指,妳就會嫁給它。」
我一直搖頭,搖到我的鬈髮都從頭上的緞帶鬆脫了,緞帶老是綁不住我的鬈髮。(維琪把她的淡金色頭髮剪短到肩膀的長度,然後學書報攤的雜誌封面那樣把頭髮弄捲。)
我們家廚房外面就是後門廊,門廊地板是用寬大的棕灰色木板鋪成的,如果不小心的話,一分錢硬幣就可能會掉進木板縫隙裡面。八月炎熱的氣溫把木板烘得暖暖的,但這夏夜裡的空氣呼吸起和圖書來竟也有幾分涼爽,比白天好多了。家人們吃過晚餐後都聚在前廊,所以我可以自己獨坐後門廊,只有夜晚和樹木陪伴著我。黑夜裡蹦出了一彎明月,花園的氣味掩蓋了晚餐吃剩的炸玉米麵包和豌豆配洋蔥。微風靜悄悄地掠過後廊,帶來隔壁鄰居已經吃完,或者正在吃的晚餐氣味;微風也從前廊帶來了爸爸的香煙味,以及大家聊天的片段。一整天當中,此刻是最適合陪伴在水井邊的時候。後廊的一個角落裡,就是環繞著水井的木箱;而我,則窩在另一個角落裡。
「小泰絲,妳看到什麼了?」
「有個女人把嬰兒丟下去了。」我說道。
「不是。我們得看看井裡。」
「我覺得可能是有人惡意丟一堆破銅爛鐵下去,例如一隻死松鼠或什麼的。」維琪說道。
有好一會兒她抱著那個包裹不動,像是在抱嬰兒一樣摟在胸前,下巴抵著包裹,輕聲細語說著話,彷彿是在哄包裹裡的嬰兒睡覺。這時包裹頭部的毛毯掉了下來,皮膚的顏色在我眼前一閃而過。然後她就把東西丟進去了。就這樣。水花濺起的聲音很小,沒什麼人注意到,之後她又舉起水井的蓋子,重新蓋回去,小心地把蓋子挪正。雖然她和圖書個子很大,離開的時候卻沒有把門廊的木板踩得嘎嘎作響。
最後,她臉上出現了擔心的表情。她看著外頭的夜晚,而不是看著我。「可能有人居心不良,往水井裡丟了垃圾或什麼的。但會是誰呢?」
我靠在廚房後門上,從欄杆的木樁縫隙往外看,四周一片黑,什麼也看不見。那彎月亮和閃閃發光的星星雖然沒有被雲遮住,卻也沒有提供太多光線。從廚房門裡透出來的燈光,僅夠我看到後廊的一小部份。不過我猜,那個女人應該沒看到我。有時候住在下方不遠處的哈德森家人會來我們家這裡提飲用水,因為他們沒有自己的水井,所以一開始我以為是哈德森太太。但哈德森太太的身材跟小鳥一樣嬌小,而這個女人塊頭很大,身材魁梧,肩膀像男人一樣寬闊。她一次跨上兩階階梯,然後輕輕鬆鬆就舉起水井上厚重的蓋子,像個男人一樣。
「才沒有人過來我們的水井,別再編故事了。」
維琪身上戴著蟬蛻,像別領針一樣別在領子上。我們以前一天到晚都戴著蟬蛻,夏天的時候在身上掛了一排又一排,好像襯衫上的鈕扣。不過她明年要上高中了,到時候再也不會戴著蟬蛻去學校,因為她已經是大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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