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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敢說妳頭上插枝鉛筆的造型應該看起來不錯。」杰說。「他那時應該是打算跟妳要電話號碼的。」
杰的臉上露出爆笑的表情。「沒什麼,這剛好是洛伊德最愛的遊戲之一。」
蘇絲咯咯笑著。杰一點也不做作,但是他會在迷人的外表中,流露出一種令人注意的特質,這兩者在蘇絲的大腦中連接了起來。他是男同志,她下了這個結論。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老婆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們愉快地交談、喝著酒,還嘲笑著對方抽的煙牌。外面天色漸暗。在杰的詢問下,蘇絲快樂地將她對紐約的反應,一五一十說給他聽——嚇煞人的美;讓人興奮著她不會因為口音、居住地址或是十五年前所念的學校,而被分類的那種無限可能性與自由。「我愛死了當一個觀光客。以前我還嘲笑美國人在倫敦瘋狂拍照的行為,結果我自己在這裡也是這樣,一點都不會害羞。」
「嗨,我是尼克.畢安寇,下午的時候我們見過面。下城開了一家新的夜店,不知道妳星期四有沒有空跟我一起去?如果妳有空的話,我十點去接妳。再見。」
「我知道。」蘇絲直視著他的雙眼,表示她百分之百清楚這件事。「別擔心,我已經找到喜歡的人了。」她把下午發生的事情說給杰聽,他對雪莉走出辦公室的自大態度,以及她可怕的頭髮哈哈大笑。
別再想這些了。她決定要放些音樂來聽。蘇絲在客廳裡伸長了脖子,看著洛伊德有哪些音樂收藏。巴哈、蕭邦、莫札特、史卡拉第……她皺起了眉頭。古典樂總是讓她想起週日下雨的午後,或許她吊死自己比較快。幸好她找到了一些爵士專輯。她拿出莎拉.沃恩的專輯放進音響裡,然後做著她從抵達紐約之後就一直很想做的事,也就是將客廳裡的傢俱重新排列。不單是椅子排放的方式很怪——一張在東一張在西,像兩個永不交談的怨偶,但是如果她搬動沙發的話,就可以站在上面,在屋裡唯一一面鏡子裡看到自己的倒影。她先把地毯移開來,發現沙發重得要命,此時門鈴響了起來。
「那你們之間又是發生了什麼事?」蘇絲問。突然她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他該不……?我的意思是……」
「就是利用橋樑(Bridge)與隧道(Tunnel)進城的人們——那些住在郊區的可憐蟲,在週五晚上來城裡狂歡。」
「那現在呢?」
杰欣賞著她臉上的表情。「歡迎來到河岸咖啡館。」
當蘇絲準備好的時候,他們搭了部計程車往下城的方向前去。一陣陣吹進車窗的暖風,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在渡假一般。她轉頭看著杰。「真感謝你找我出來。從我到紐約之後,就一直幻想有個人會這麼做。」
那個男人看來三十幾歲,中等身材,肌肉結實,有一頭像是大衛.霍克尼那般的漂淡髮色,穿著白色牛仔褲與條紋泡泡紗外套。如果妳喜歡這樣子的男人,他算是還不錯的貨色。他對蘇絲露出微笑,一個嘴角上揚的迷人笑容,似乎在暗示他見過不少世面,但仍是準備開懷大笑。和_圖_書
「那是過去式。」蘇絲糾正他的話。她的嘴巴歪向一邊。「或者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她拿起叉子,在桌布上留下十字交叉的痕跡,像是要把記憶給刮掉一樣。「這個世上沒有『像我』的女人。」她用挑戰的眼神看著杰。「我是獨一無二的。」
「好吧,你說的沒錯。」她同意他的話。「我想要去一個充滿紐約風格的地方,有人彈奏鋼琴、可以欣賞百萬夜景、好喝飲料的上面還有很多冰塊跟漂亮的吸管。你知道這樣的地方嗎?」
「妳不是認真的吧?」
「所以是女友、伴侶之類的關係。」
「最糟的是,這讓我感覺自己很蠢。我真的相信他說的鬼話。我還神氣地把自己幻想的婚姻——相互誠實,而非只是靠法律來約束——告訴我所有的朋友們。」蘇絲用模仿英雄人物般的誇大姿勢,雙手抱在胸前。「這件事過去之後,我只想躲起來。」
「什麼男友?」
「我是知道有妳想去的地方,但是妳得把短袖、短褲給換掉。」
「我的天呀。」
「勞倫斯從來不用保險套。」她對杰說。「他說『感覺不好』。我試過所有的避孕方式,小心不要讓他造成困擾。可是,賓果!敏蒂居然這麼輕鬆得到所有她想要的。這還真老套。我還反過頭來要他對孩子負責。但是我不明白。我以為他愛我,他跟我有著相同的痛苦。」蘇絲對自己過去愚蠢的行為搖了搖頭,想起她如何在一週內瘦了十五磅,以及每晚蜷縮在沙發上,抽著一根又一根香煙的身影。
「什麼是B-and-T?」
「喔,太棒了,」她說。「你可以來幫我搬沙發,我一個人搬不動。」她轉向走回客廳。「可是,」她向身後的那人說。「這裡不是我的公寓,我不想刮花地板。來吧,」她又對那個還待在門口的男人說。「你搬另一邊。」
蘇絲吐了一口氣。「不是。」她承認。「這就是問題所在。我不想遊手好閒。我只想找個人上床。」
「他們還沒結婚。」
「我想也是。」杰伸手拿出煙盒,甩出了兩根,一根交給了她。「把事情告訴我。」
「洛伊德?」蘇絲露出驚訝的表情。
他們坐在吧檯的高腳椅上,杰為她點了杯叫做「美好曼哈頓」的雞尾酒,還要求用小紙傘和塑膠攪拌棒來裝飾。
「相信我,這裡可是紐約。」
「她長得很漂亮,有一頭黑髮、皮膚很好,楚楚可人的那種類型。」
第一個櫥櫃裡發出樟腦丸的臭味。蘇絲仔細翻找著那些密封好、懸掛在桿子上的女性衣物,萬一有人約她出去的話,她可以先借用比較漂亮的衣服。但是那些蓬蓬裙和經典款式的外套,一點也引不起她的興趣。男生的衣服總是比較吸引她的目光,在第二個櫥櫃裡蘇絲停下了腳步,吸聞著洗淨的男性襯衫與鞋子的皮革味。她從來就沒見過如此瘦長的鞋子,全都是經典優雅的款式。或許洛伊德並不是什麼肥胖的上班族。她出自於好奇,打開了一個置於地板上的鞋盒,看到裡面裝滿了照片——或許是他私藏的色情照片!她很快翻看了一遍,發現只不過是一堆陌生人所拍的無趣照片。她又將鞋盒蓋上。
男人的臉上帶著笑,聳了聳肩,順著她說的話做。在幾分鐘之內,所有傢俱都按照她滿意的方式重新找好了位置,地毯又重新放在沒有被刮爛的拼花地板上。
「加勒比混義式、美墨hetubook.com.com菜、孟加拉混斯拉夫式、東西混合式,還是猶太混義式?」
傷蘇絲最深的是勞倫斯死不認錯的態度。他用迷人的眼神看著她,像是一個淘氣的孩子在說「除了這件事外,我的精|子還能拿來做什麼?」
蘇絲像妖精一樣尖叫,丟下手提袋,帶著沉重的大腦在房間裡跑來跑去。她當然有空!喔,天啊,她要穿什麼衣服赴約呢?
「我很崇拜他。」蘇絲皺著眉。「就大多數方面來說。」
「他教我瞭解這些事情,用正確的態度來看這個世界。週末的時候,我們常常會去『都市漫遊』也就是到處看看老教堂、新的辦公大樓區,甚至是看店面或是火車鐵道的設計細節。勞倫斯總是指出建築師處理失誤,或是客戶給予太多意見的地方。或者我們也會去逛柏孟塞市場,尋找古老的木製鉛字,然後在勞倫斯的工作室裡實驗新的設計。」她嘆了一口氣。「我真的學到很多。他讓我慎重看待我的工作,將我在工作上的能力發揮到極限。」
他們喝著加冰的波本酒,對著彈奏鋼琴的那個人咯咯笑著,他已經將會彈的蓋希文曲子給彈完了,現在正在彈奏著〈Send in the Clowns〉與〈My Way〉。
「有一次我帶他去跟我爸媽見面,我以為他們年紀差不多,應該可以處得來,而且他們在某些方面來說,都屬於『創意人』。但是那次根本是一場災難!」蘇絲說著他如何挑剔她母親煮的菜、訓斥她父親當一般人就好,不用奢望當個藝術家;他們開了好久的車想去看一間「美呆了」的教堂,結果那天卻沒開放,還抱怨泥巴毀了他的鞋子。事情過後他向蘇絲道歉。「我就像是一瓶好酒,擔心我沒有好好被運送而毀了內在良好的品質。」
然後杰打破了這股沉闇的氣氛。「拜託,現在是要選悲劇皇后嗎?我剛剛是不是聽到妳說什麼好喝飲料的話?難不成妳只是在引誘我?」
杰慢慢點了點頭。他開始將他與一名演員同居三年的事情告訴蘇絲,他想跟他永遠共築愛巢。
蘇絲不自覺吸著雙頰,試著裝出憔悴的樣子。過去有不少男人說她是個可人兒、性感寶貝或是小美人,但是就是沒有人說她楚楚可人。
「他賺的錢總是比我多,把到的女孩也比我多。但是我得先警告妳,絕對不要讓他幫妳調雞尾酒。」
就在他們隨時看來都像是會衝出曼哈頓到伊斯特河裡時,計程車爬上了一座橋。在橋的另一邊,他們猛然向下急轉彎,來到一處髒亂的停車場。杰領先走向一處低矮的建築物,並且走下幾階臺階。蘇絲覺得腳下搖搖晃晃,她居然登上了一艘船!她面前是吧檯,酒瓶與雞尾酒的調酒器映照著昏暗的燈光。在酒岸的另一端,則是曼哈頓的天際線,前所未見的壯麗景色在她眼前閃耀著光芒。
「關於傢俱的事情,妳做得很好。」杰看了四周一眼說。「其實我比較喜歡這個樣子,妳把沙發移回洛伊德在賣掉他的鋼琴前,它本來在的位置。」
「哈利路亞!」杰從外套最上面的口袋裡拿出他自己的煙盒。「我一看到妳的時候,就知道我會喜歡妳。我們可以一起排擠其他人。」
出乎蘇絲自己的意外,她居然照著他的話做。
勞倫斯——他絕不讓別人叫他勞瑞——的成長背景介於六〇與七〇年代。蘇絲興奮地發現他對人生採取一種放任的態度。很快地,有一天他說他要離開這份無
m•hetubook.com•com聊的工作,搬到某個溫暖的地方,成為一個全職的藝術家。婚姻是他所鄙視的事物之一,還有抵押財產、郊區、福特牌Escort汽車、吊燈及一種叫做Palatino的字型,而蘇絲很快也學會討厭這些事物。
「我們來比賽,看誰能想出寫得最糟的歌詞。」蘇絲向他提議。「嘿,我剛剛說了什麼?」
「像妳這樣的女人,身旁一定少不了男人。」
「否則貝絲搬進來的時候沒地方可以住。」
他們從吧檯移動到餐廳安排好的桌子。根據原則,蘇絲點了她從沒聽過的菜——小圓蛤與燒烤黃鰭鮪佐野菜。
「妳呢?」杰問,一邊將她的酒杯加滿。「妳男友沒跟妳來?」
「我沒告訴他這件事。洛伊德是個不一樣的人,他的腦袋裡充滿各種有趣的想法,常常讓我捧腹大笑。我們常聊到寫作跟電影,以及世界現況,但是每當貝絲出現的時候,我們兩個就像是得趕車一樣草草結束。」
蘇絲沒有搭話。然後杰開了口,「妳餓不餓?」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努力工作、加班、說笑話、自願去做任何累死人的工作——任何能讓她待在這個不凡男人的能量圈裡的工作。她發現自己喜歡上製作雜誌的動力:一開始還可以喝咖啡閒混,然後在截稿時間逼近時開始恐慌,最後腎上腺爆發,一口氣做完雜誌的內容好進行付梓,再搖搖晃晃去酒吧慶功。在三個月之內,他們就成為了戀人。
杰點點頭。「這麼說啦,一直保持冷漠也是很累的一件事,對吧?」
「我知道。」
「我們兩個都是三十五歲。只是洛伊德比較老成一點,穿的衣服也比我體面。」
「現在換我做主。」她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胸部。「就像其他人一樣,我要抓住自己的幸福。」
勞倫斯是個情緒不定的暴君。假如他不喜歡她在工作方面的表現,就會在回家時引爆情緒——即使他們沒有正式同居:勞倫斯向她解釋過獨居與隱私對他的重要性,但是他們又幾乎每晚與每週末都廝混在一起,除非勞倫斯那天的心情不好。
「她人好不好?你喜歡她嗎?」
杰忽然對她笑了笑。「妳看太多電視劇了。不是,他不是死於愛滋病。他還活得好好的,跟某人住在上城。只是他不愛我了,就這麼簡單。」杰按熄手中的煙。「但是我還愛著他……或許會永遠愛著他。」
「蒙大拿州、新墨西哥州、緬因州……我以前是個酒保。」
「或許她不想讓他到處亂跑,想用一個叫做『丈夫』的牌子把他緊緊綁起來。」她說。
「像你這麼有趣的人,怎麼會是洛伊德的朋友呢?」蘇絲問。「我以為他是個有名望的老頭。」
「沒什麼,只是……」杰停了一下,尋找著最適合的那個字。「這不算是什麼約會,妳知道的。」
事情發生在五年前,她那時是某週日大報雜誌部的資深設計師。她年輕、有才氣,想要創出一番事業;勞倫斯是藝術總監,一名四十二歲的單身漢,一頭濃密的黑髮,兩鬢已經些許斑白,粗黑眉毛下是一對炯炯有神的棕色眼珠,業界盛傳他是個難搞的天才。他的工作服就是牛仔褲,開的車是Alfa Spider,有時會抽大麻,周旋於女演員和藝術家之間,還在口袋裡塞了一大卷鈔票。蘇絲覺得這個男人完美到了極點。
「餓死了。」
杰做了個鬼臉。「妳跟那些B-and-T一樣。」
然而如果不是二十四歲、有個超有錢老爸、同時任職於某報社廣告部的艾拉敏塔.史曼莉,也就是大家口中的「敏蒂」的出現,他們仍可以繼續交往下去。
接下來她看著走道上的書,用她自己的分類系統分出「他的」與「她的」藏書。左邊是華特.惠特曼與奧頓.納西的詩集、甘迺迪與羅斯福總統的傳記、關於電影與設計的書籍,以及現代小說作品的精裝本。右手邊她看到幾本瓊安.蒂蒂安和安娜伊斯.寧的作品,還有很多的文學評論書籍、《烹飪之樂》、內頁題寫著「給我親愛的女兒」字樣的《禮儀小姐教禮儀》,還有一大堆蘇絲永遠也不會拿起來看、關於受到壓迫婦女的悲慘生活的書籍。某本書名吸引住她的目光:《愛得過多的女人》。蘇絲不禁想著,那就是指我。或許正是因為這樣,而破壞她與尼克之間的姻緣。和_圖_書
「多謝。這樣看起來好多了。」蘇絲將眼前的髮絲撥開。「請問你是哪位啊?我叫做蘇絲。」
某天下班後,他們開車回到勞倫斯的住處時,他坦承已經跟艾拉敏塔「見面」了好一陣子。蘇絲氣炸了,想起最近她「尊重他的隱私」,就像他愛強調這一點,但是在她心裡已經準備好要原諒他。然而勞倫斯抛出一顆引爆彈。敏蒂已經懷孕,她並不想要拿掉孩子。
杰看起來若有所思的樣子。「去年他幫我寫了一部我打算要拍的劇本,結果貝絲『私下』打給我,說這樣會影響到洛伊德的工作。她人是不錯,但是卻叫我不要跟洛伊德走得太近。」
「最好是。」但是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妳愛他嗎?」杰問的很直接。
「可憐的蘇絲。」
「當然我們會各付各的。」蘇絲用哄騙的眼神看著他。
「亂講。」蘇絲笑著說。「但是看來我欠你一杯飲料。我看一下這裡有什麼可以喝的?」顯然杰比她還熟悉廚房的擺設。他拿出一個鉻黃色榨汁機、一包冰塊、柳橙汁與幾個瓶子,並且調出一杯上面有泡沫的杏https://m•hetubook•com•com黃色混合果汁,喝下肚時像根冰柱插穿她的喉嚨。「真好喝。」她說,整個人埋在剛剛調整好位置的沙發裡。「你在那裡學的?」
蘇絲發出不耐的抱怨聲,踩著赤足咚咚走過地板,打開沉重的金屬鎖扣,將門拉了開來。唷呼,是個男人!
蘇絲拖著身子走回公寓時,覺得又熱又虛脫。熱氣從鋪著柏油的街道上散發出來,天空沒有任何陽光,僅從陰霾的雲朵裡透出些許。公寓裡則是又悶又擠,活像是住在狗籠裡一般。
「接下來我得知他們結婚的消息。這不是很甜蜜嗎?而且不是常見的婚禮。他們搞得很正式——教堂、伴娘、致詞。他還寄喜帖給我,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我沒去,他還說我在耍孩子脾氣。她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美。」蘇絲憤憤不平地對杰說。「就是那種看起來多愁善感、胸部很大的女孩子,你常常可以在照片裡看到一個女孩抱著一隻拉不拉多狗的那種。所以你說的對,」她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看來也不怎麼樣嘛。」
「玩票的。」杰向她說明他和洛伊德十九歲時,從加州一路打著零工到紐約的事情。「我們是最佳拍擋,走進隨便一個地方的酒吧,他先跟酒吧裡的人說他會彈鋼琴,等到店裡的人上勾後,就說除非他們也給我一個工作,否則他就不上工。」
「我是杰.維瑞塔斯。」他說,跟她握了個手。「我是洛伊德的朋友。他要我過來看一下,跟妳打個招呼,可是沒提到關於要搬動傢俱的事。」杰將手往後一收,臉上裝出誇張的表情。「看來我也幹了壞事。」
「我們出去吃飯。妳想吃什麼?美式、法式、義式、中式?日本菜、加勒比海菜、卡津菜?越南菜、希臘菜?」
「聽起來不怎麼危險嘛。」蘇絲站了起來,在房間裡找著她的煙盒。當她找到時,手往前一伸。「你介意嗎?」
「專業的嗎?」
「洛伊德怎麼說?」
「喔,杰,抱歉聽到這些。」他的三言兩語卻感動了她。她有如此深愛過勞倫斯嗎?他們悲傷地互看了對方一眼。
蘇絲走向窗邊的一對小金屬盒,她一開始以為這個是音響的喇叭——或許會在七月四日美國國慶日時播放〈美哉!亞美利加〉的福音歌曲,她早就聽說美國人有強烈的愛國心。後來她才發現原來這是冷氣出風口,而且冷氣運作的效率跟室外溫度成反比,這似乎是曼哈頓生活的規則。就算是左右搖動或是用力敲打,都沒辦法讓它們運作得更好。蘇絲索性花了一點時間洗了個冷水澡,穿著短袖短褲,點了根煙,試著找一些讓自己覺得高興的事情來做。「我才不覺得寂寞呢。」她這麼對自己說。過去她會跟布麗琪聊聊關於尼克的八卦;現在她害怕布麗琪會跟她聊小孩的尿布疹。電視節目也不好看,而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樓下的「錄影帶天堂」租片回來看。她決定將這間房間內外翻看一遍。
「夠了!」蘇絲笑著說。「我才不相信有什麼孟加拉混斯拉夫式的料理呢。」
當蘇絲帶著微醺的心情,靠在電梯的牆上時,我在紐約交到了朋友,她的臉上泛起快樂的笑容。杰一路上扶著她回家,給她一個擁抱,答應會儘快邀她去他家做客。電梯在到達她住的樓層時搖晃了一下,電梯門打開,蘇絲拿著鑰匙,腳步蹣跚踏了出去。她一進到屋內,首先看到答錄機的紅燈一閃一閃,她大步越過客廳,按下了播放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