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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天啊,你接下來要告訴我扣鏈齒輪跟雙殼貝的事情吧?說真的,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你是個天才,我準備要出門了,事情到此為止,可以吧?」
「真是多謝。」
洛伊德覺得被她羞辱了。「妳剛剛說的雙殼貝是軟體動物。」他義正嚴詞地說。
洛伊德覺得全身肌肉一緊。「愛他的」父親:他過去的確有一個好父親。
洛伊德覺得她在試探著自己脾氣的底限。「有,十磅七盎司。這樣可以嗎?」
洛伊德決定好好安慰她一番,他將地板上的水漬及濕報紙收拾好、髒毛巾丟到垃圾袋裡,然後走到房間去看貝絲。她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一條毯子蓋著腿。
他站在玄關,看到一把折疊式樓梯架在一片濕報紙的上面。在最下方的橫檔上有個小手電筒,那是貝絲的旅行必備用品之一。洛伊德拾起手電筒,順著樓梯爬上了閣樓。閣樓裡有個水槽,水正從邊緣溢流出來。洛伊德小心翼翼越過托樑,將手電筒往水槽內部照去。水不斷灌入,應該在水槽裝滿水時關閉的球閥,落在水面的下方。洛伊德捲起袖子,手伸進水槽將球閥拉起,水立即止住。他在口袋裡翻找著,終於找到一條橡皮筋,高興地將球閥固定在原本的位置。明天得去買個新零件回來換,不過臨時的替代品倒也發揮了功效。
「好看的書嗎?」
「請問是蘇珊娜.威爾汀嗎?」
「不要!把它扔了吧。」
「或許那個就是我今晚要吃的東西,生蠔、香檳……你倒是提醒了我,雖然已經晚了幾天,還是要祝你生日快樂!」
他翻了個身,拉開被子蓋住身體。至少他們在他生日那天已經做過愛,他不可以要求和*圖*書太多,在昏暗的燈光下,他覺得牆壁不斷接近,好像要壓在他身上。梳妝檯上的相框反射出一道微弱的銀色光芒。房間太暗,讓他看不清照片,但是他記得那個笑容、厚唇與異樣淺紅褐色的頭髮。「熱情的約會。」她是這麼說的,聽來像是年少輕狂。洛伊德閉上眼睛。他覺得自己跟化石一樣老舊。
貝絲的頭枕在一隻手臂上,背對他躺在床上看書。柔軟的髮絲散落在她白皙的頸部。她的手臂纖細,皮膚光滑。洛伊德脫掉身上的衣服,沒有換上睡衣就依偎著她溫暖的背部。他慢慢吻上她的手臂,然後是她睡袍的帶子,最後往她肩膀的另一邊瞥去。
洛伊德決定要換個話題。「妳在那邊工作還好嗎?」
洛伊德找出那封緊黏住的信封,將它撕了開來。「有人說她生了個小孩。」他對她說,眼睛一邊看著信裡的內容。「勞倫斯與艾拉敏塔生了個女兒,取名吉歐康妲.露西雅。現在他們三人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妳還在聽嗎?」
「對。」
「可是那是你爸寄來的。」她停了一下。「我都會保存我爸寄給我的卡片。」
「看看這個地方,她會關心才怪呢。」貝絲打個哈欠說。「我睏死了。」她站了起來,將毯子折好挾在腋下。「你怎麼不問她吸塵器還可不可以用?這樣就知道她有沒有拿出來用過。順便問一下她有沒有幫植物澆水。」她的臉一沉。「希望她沒有帶男人回家胡搞。」
「不用啦,我已經修好了,只是打來告訴妳這件事。妳的一條地毯被水浸壞了,其他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
「是的,請問是哪位?」
「唔,好啊。」
「妳在看www•hetubook•com.com書嗎?」
「我不能多說,那個很機密。」
貝絲清了清喉嚨。「這個部分是關於女人每日的交談,內容觸及到她們心裡最深的慾望與恐懼。」她讀著。「男人將他們的情感轉移至物質世界中。害怕會失去工作,女人會將這份恐懼表達給女性友人知道;在相同處境下的男人,則是買一部新車來排遣恐懼。女人會承認『我非常憤怒』,而男人會……要我繼續唸嗎?」
「你可以好心幫忙修好它嗎?」她展露英國人的禮節繼續說。「我會付錢給你的。」
洛伊德再試一次。「好吧,我去前面那家印度餐廳買些東西回來,可以一邊看電視一邊吃。」
洛伊德的手在她肩膀上安撫著。面前這個人,不像他認識的那個冷靜能幹的貝絲。「妳去躺一下放鬆心情。把我的外套一起拿進去。我去看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如果我修不好的話,我們就去住旅館。」他用指關節揉了揉她的臉頰。「快去吧。」
「好吧,我會放在你的書桌上。」
「我好期待!你可以幫我拆開嗎?」
貝絲的手在額頭上輕拍了一下。「你以為我沒想到嗎?」她看著他。「不是沒人接電話,就是明天一早才能來。」貝絲的臉垮了下來。「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先是那隻討厭的貓,現在又到處漏水。接下來一定會出現癩蛤蟆。」
「你說什麼,你自己修好的嗎?」她聽起來很驚訝。
「什麼計劃?」她那句「多虧」又是什麼意思?
「這不會太困難。」洛伊德謙虛地說。「我只是……」
「很好看。」
洛伊德舉起手臂,比劃出一個健美先生的姿勢。「我修好了。」他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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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法將貓咪已經不在的事情告訴她。
撥著自己家的電話號碼、聽著一個陌生的聲音說「哈囉」,那種感覺還真怪。
洛伊德報上大名。
「非常好,多謝。你可以也幫我把那張丟掉嗎?」
洛伊德將骯髒的毛巾收好,爬下梯子,並且將它放回閣樓的出入口。可憐的貝絲,英國似乎讓她緊張兮兮。她還沒到處好好逛逛,說一個人去很無聊。他想她會花幾天的時間在論文寫作上,不過沒膽問她的進度為何。他看到她臉上泛出興高采烈的神情,是在她說將那隻偷跑進來的貓帶去獸醫那邊處死時。自從洛伊德住進這裡之後,連隻動物的影子都沒見到。他擔心這是不是貝絲的幻覺,她可能太孤單了。
「來吧,我們出去吃飯。」
「老天,妳可以跟我說。」洛伊德笑著說。「畢竟我是她老闆。」
然而洛伊德還是講完要交待的事情,並且掛斷電話。他的幽默感已經蒸發,倒了杯酒:愛爾蘭威士忌摻水,不加冰,拿著酒走回客廳,試著鎮定下來。但是他父親寄給他的明信片卻又惹惱了他,心裡也掛念著工作的事。雪莉到底在搞什麼把戲?威爾汀小姐所說的「松花」又是指什麼?傑威爾的那番話是暗指什麼嗎?哈利.福斯為什麼要扯上史戴特賽德公司?洛伊德覺得今天真是經歷了太多的事情。他將杯中剩的最後一些酒喝光,起身走向臥室,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他現在還無法將貓的事情告訴貝絲。他自己還有一堆問題尚待解決。
這個女人難道不知道何時該閉嘴嗎?洛伊德勉強地笑了笑。「那只是一張明信片罷了。我也收到有人寄信給妳。」他趕緊說了這句。「我hetubook.com.com猜是一張請帖吧。看來方方正正的,很重要的樣子。」
「跟客戶開會。」洛伊德回答她,這時說「去看板球賽」應該會讓她抓狂吧。他輕輕地將鐵槌從她手中取下。「妳應該叫人來修理的。」
洛伊德將話筒拿離耳旁,緊貼在胸前,遮住蘇絲滔滔不絕說著她與貓兒之間的關係。喔,天啊,喔,蒙特婁。那隻貓就是奇普林先生!他對這兩個女人感到一股無名之火。為什麼貝絲在她處死那隻貓之前,不先問別人呢?為什麼這個蘇珊娜.威爾汀不直說奇普林先生是隻四隻腳、只會喵喵叫的畜牲呢?
「喔,嗨。」她聽起來意興索然的樣子。
話筒那邊傳來爆笑聲。「你真是愛說笑,奇普林先生是我的貓啦,呃……牠不算是我養的,不過我們很欣賞對方,而且……」
「要我寄給你嗎?」她問。
「拜託,我不能穿這樣出門。而且我愛看的節目快要播了。」
在洛伊德踏上樓梯時,他就聽見貝絲咒罵的聲音。她衣衫不整地出現在他面前的樓梯上,完全不是平常那個整齊的貝絲。她髮間有蜘蛛網,鼻頭還有油脂的印子,拿著鐵槌的樣子,跟嬌滴滴的外型一點也不配。洛伊德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聲重重的嘆息。
「有人寄了張明信片給你。我還沒空把它轉寄給你。抱歉。你等一下,我念給你聽。」話筒傳出碰的一聲。洛伊德聽到沙沙作響的聲音,某個東西掉到地板上時,還聽到不www.hetubook.com.com耐的咒罵聲。「從加州棕櫚灘鎮寄來的,圖案是藍天碧海跟棕櫚樹,反正就是常看到的那種明信片,上面寫著『生日快樂,愛你的父親』。」
洛伊德還沒把漏水的事情全部說完時,她就打斷他的話。
「想要唸一些給我聽嗎?」
洛伊德頭一低。「我快睡著了。」
「有。」她說,洛伊德覺得她的語氣聽來很勉強。「裡面有說那個小孩多重嗎?像是寫著她是隻小象?或是長著獠牙?」
「一點也不好笑。」貝絲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水槽好像壞掉了。」她的手指往上指了指。「水不停流出來,我止都止不住。人家的鞋子也泡爛了啦。你跑到哪裡去了?」
「妳怎麼知道的?」
「真的假的?」她的語氣讓洛伊德火冒三丈。「聽著,我得走了,要去赴一個熱情的約會。快告訴我你對奇普林先生的感想。」
「該死,那不就代表我得花幾百鎊找人來修理?我好討厭那些水電工,你不會嗎?」他聽到一聲嘆息,差點就脫口說這不是他的錯。
「……只要給牠一些牛奶跟剩菜就好了。」她說。她聽起來心情很好,讓洛伊德很內疚。
「還不錯。不過多虧了你,松花企業的酒會把我們搞得人仰馬翻。我現在跟雪莉.克里斯托在做一個特別的計劃。」
外帶咖哩不是一個好主意。洛伊德買了太多東西,而且大部分是他一個人吃完的,貝絲則是小口咬著薄餅,對於英國節目裡有關性的描寫過於明顯而大呼小叫。最後洛伊德擦了擦嘴說,「我想我應該打個電話給蘇珊娜.威爾汀,告訴她漏水的事情。」
「不用了。」
誰是奇普林先生啊?「唔……我們還沒跟他見過面。除非他是住在隔壁那個愛花的老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