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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陌生人

作者:羅蘋.席絲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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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絲將茶壺放在火上加熱,又回到電腦前,但是她的思緒已經被打斷。她可以聽見貝絲的母親開關抽屜和吊掛衣架的聲音,或許她還會四處打探一下。蘇絲的心思並不在眼前的工作上,而是充斥著凌亂的床鋪、成堆丟在椅子上的內衣,還有床頭櫃上的那罐面霜與讀了一半的小說。她聽到廁所傳來沖水的聲音,倫斯雷爾太太再度現身,頭髮梳整好,也補了些口紅,手中拿著一個小旅行袋,臉上卻帶著疑惑的表情。
「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我決定要向父母坦承自己的同志身分、想要當個電影導演,還有我不想念法學院的事情。我直接對我爸說,自己不想變成像他一樣的工作狂。反正最後就是大吵一架,於是我搬到舊金山,因為聽說那裡終年陽光普照,人們很和善,而且幾乎所有人都是同志。」杰苦笑了起來。「我恨死了那裡,每個人都很好相處,讓我以為自己會一覺不起。也沒有人會提到『起霧』這兩個字。唯一的好事就是我又跟洛伊德聯絡上。他變得怪怪的。有個在坐牢的老爸,一個又窮又孤單還嗑藥的老媽,同學還嘲笑他是從東岸來的預校生。」
他們決定要點開胃菜組分著吃,送來的時候食物是以小碗盛裝,上面灑著誘人的新鮮香草和紅椒粉。杰捏起一個醃漬青椒,咬了一小口。「好吧,」他說。「我相信妳,所以才把洛伊德的事情告訴妳。不過這可不是閒聊,妳應該瞭解。」他警告似地將手中的青椒朝她指著。「這件事並不是妳在那些奢華英式晚宴裡,跟別人說長道短的內容。」
她回到公寓裡,先將茶水倒掉,再將茶具浸在肥皂水裡,對倫斯雷爾太太喝過的杯緣上有一圈口紅印做了個鬼臉。洛伊德為什麼要忍受這麼討人厭的岳母?他為什麼要娶像貝絲這樣的冰山美人?然後她想起了那些相片:男人總是被漂亮的臉蛋給迷惑。「男人就是這麼脆弱。」杰是這麼說的。而且貝絲念的是大學,並不是什麼藝術專科學校。她知道微波爐怎麼用、怎麼養活屋內的植物。這也難怪大腦井井有條的洛伊德,適合一個乾淨整齊的家庭主婦。
「天啊,『聯絡事情』。洛伊德真幸運,在他接管倫敦辦公室時,紐約這邊還有幫手可以幫他。」
蘇絲緩緩點著頭。「洛伊德生日的時候,他父親寄了張明信片給他。洛伊德叫我把它丟掉。」
「情況並沒有好轉。他被轉到一個有身分地位,又可以練習高爾夫推桿的中產階級地區,五六年後獲得假釋。不過他出獄的時候身上一毛錢也沒有。洛伊德的母親早就跟他離婚,沒有一個孩子想要知道他的下落,包括洛伊德在內。」
「那洛伊德的父親呢?」
「我在床下看到一團毛球。貝絲都會打掃的一塵不染。她的身體很敏感。」
「這樣說好了。」倫斯雷爾太太將頭轉向一邊說。她那雙目光銳利的眼睛,花白蓬鬆的捲髮,就像隻淘氣的小鸚鵡一樣。「我知道妳為洛伊德工作。」
蘇絲將掌心的卡片一捏,大步走向電梯,讓花束在她身旁搖晃著,像是一把用舊的網球拍。她才不要這些花。就在她準備要上樓時,把那些花往垃圾桶裡一塞。
「那時我想該是離開舊金山的時候。」杰繼續說。「洛伊德有一部老爺車。我們決定去旅行,在我們想出下一步要怎麼做時,可以先找工作來做。到紐約的這段路花了我們九個月的時間。那段時間洛伊德已經可以好好控制自己。我去念電影學校,洛伊德則去念大學,生活也或多或少步上正軌。」
「我不知道,不過這件事還真是有趣。跟一個有默契的人一起努力做事,還可以相互激發出更好的想法,這是很愉快的事。」她帶著笑容往後一靠。「說來好笑,這個交換計劃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一個肥胖的美國人,大概一百二十歲左右,無趣、遲鈍又呆板。」她假裝慌張地抓住杰的手臂。「他不會很無趣吧?快向我發誓說他不是一個無趣的人。」
「真可怕!」
「女人永遠也聽不厭的。拿去吧。」
「當然沒問題。」
倫斯雷爾太太將銀湯匙放在茶托上,雙唇緊緊抿著。幾分鐘後,她抬起頭給了蘇絲一個虛假的笑容。「妳在英國有男友吧?」
「妳人真好。不用擔心,我不會打擾太久的,我想直接去房間拿東西。不過我要借用一下洗手間。」
倫斯雷爾太太www.hetubook.com.com的鞋跟敲在拼花地板上。「我是來這裡幫貝絲拿幾件衣服的,她不太適應妳們英國的天氣。我打過電話給妳,不過都在忙線中。」她轉了一圈,用責備的眼神看著蘇絲。蘇絲指著那堆紙說,「我有很多工作得做。」
「我有說過。」
倫斯雷爾太太嘆了一口氣。「我想妳們職業婦女沒有時間可以打掃。喔,天啊,這麼髒的杯子。我們用瓷器茶具來喝吧,用好茶具喝起來也會比較美味。」
倫斯雷爾太太好奇地跟著她走進廚房,然後在廚房門邊停下腳步。「我的天啊!」
杰點了根菸,往後一靠。兩個人都忘了要吃面前的食物。
「我念三年級的那年夏天,一個叫做莫瑞.羅西的混蛋,不過我們都只叫他『流鼻涕鬼』,跑來用嘲諷的口吻問我對洛克威爾的看法。他拿了一張我們當地的報紙,上面標題寫著:『史溫德勒.洛克威爾遭到逮捕』。」
杰隨意翻著菜單,腦中尋找著要回答的字句。「人是複雜的。」他最後這麼說。「他們會找到理由不去做太外在的事情。」
蘇絲別開頭,開始做嘔了起來。
「我才不會這麼做!」蘇絲的反應很激烈,不過她內心也因為承認有這種情況而不安了起來。過去的蘇絲可是會這麼做。她垂下眼,將一小塊皮塔麵包浸在熱氣騰騰的茄子糊中。「你說吧。」
「沒有。」蘇絲此時覺得自己卑微又可笑。「告訴我什麼?」
杰將煙蒂撣掉,鞋底在微小星火上踩了踩。「我已經跟他說了。」
當晚蘇絲一夜好眠,不再被惡夢驚醒,起床時發現兩件讓她訝異的事情:第一件事是她丟在漢普頓的那些衣服,有人用一只全新的LV袋子裝好連夜送了過來。真像是尼克的作風。她拉開拉鏈,看到一張紙條:蘇西甜心,請撥電話給我——N。留言下方寫了四個不同的電話號碼。蘇絲先把紙條放在一邊。她最近有跟任何人說過她恨男人的事情嗎?第二件驚訝的事情是一大張洛伊德傳來的傳真,蘇絲激動地讀著內容。好戲要上場了。
回到公寓後,她換上剪短的牛仔褲和舊T恤,再次研究洛伊德的傳真內容。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中,她撥打一通又一通的電話,追蹤她所需要的東西。然後她打開了電腦,將大腦切換成創意模式。洛伊德有個很棒的想法;她認為自己可以讓它變得更好。她坐在書桌前,身邊盡是成堆的紙張、攤開的雜誌與電話分類簿。此時門鈴響了起來。她心頭一驚,赤足越過房間,打開了門。她面前站了一個六十多歲的婦人,身穿印花絲質洋裝,手中握了一個大包包。
「我很高興看到洛伊德這麼有成就,貝絲對他感到很驕傲。」
「事情比這個還嚴重。洛伊德的父親跟祕書有一腿的事已經好幾年了。他不斷答應那個女人會跟洛伊德的母親離婚,有一天祕書等得不耐煩了,就氣極敗壞地來恐嚇,把一切都揭穿。」
「那你又是怎麼再跟他搭上線?」
一邊喝著希臘松香葡萄酒,蘇絲將雪莉與柏尼之間的醜聞,以及她要彌補自己與洛伊德之間關係的作法,全都告訴杰。「施耐德福斯一定是瘋了才會把他趕走。我很確定他是被設計了。現在我們得證實這件事。」
「喔……好吧。不過這些廣告內容明天一定要做好投影片。」
蘇回看了他一眼。她討厭人們這麼說她。勞倫斯總是說她準備將餐點送進冰箱的身影,或是坐在吹風罩下燙個大|波浪頭的樣子,嘲笑她總有一天會「轉大人」。現在她想到成長還有其他方式,也不全然都是不好的。
在蘇絲將糖放入糖盅、牛奶放進有荷葉邊的奶罐、茶倒入茶壺、銀湯匙放在茶托上,並且將這些東西端上餐桌後,她與貝絲的母親面對面坐著,蘇絲將她髒兮兮的腳藏好。
倫斯雷爾太太和蘇絲都沒有再搭話。
「妳今天真幸運。」他捧著一大把花出現時,臉上帶著微笑說。
蘇絲驚訝地看著他。「怎麼說?」
「那是你編的吧。」蘇絲咯咯笑著。「管它什麼名單,這些我都不瞭解。或許我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成熟世故。」
「怎麼會呢?他跟貝絲m.hetubook.com.com要結婚的事情啊。」
「當然是洛伊德跟我兩個人。他已經著手進行一個絕佳的計劃。我們兩個得膽大心細,我能預見最後會以混亂收場,但是……」
「這個嘛,我們是在同一家公司。我是在設計部門。」
「首先,」他說。「妳得對美國的郊區有些概念,特別是那些位於紐約外圍、有著可愛紅磚購物中心與雅緻白色教堂的綠樹青草小鎮,每個人都很有錢,到處都有讓人傷腦筋的青少年。父親們都通勤去城裡工作,母親們則是去購物與或參加鄉村俱樂部。那裡就是洛伊德和我成長的地方。我爸是個大牌律師,洛伊德的父親是股票經紀人,非常成功也很有魅力。我是獨生子,洛伊德出生的時候,她姐姐已經十歲了,所以我們常常一起玩耍。我們兩個人都愛閱讀、胡思亂想,也有相同的幽默感。」
蘇絲一臉錯愕地接下一大把用玻璃紙包起來的花束。她的第一個念頭是洛伊德差人送花來當做是謝禮。不過這件事一定逃不過「無所不知.倫斯雷爾太太」的法眼。然後她從花束上扯下一個信封,並且拆了開來。卡片裡面是不知名花店助理的拙劣字跡,寫著:「尼克.畢安寇獻上。」
「這不是很浪漫嗎?」倫斯雷爾太太走近她身邊,等著她開門。「多謝妳的款待。」她伸出指尖,準備跟蘇絲握手。「我想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她頭也不回地大步邁向電梯。
蘇絲的臉一紅。「我可不知道有這回事。」她咕噥著說。在他抽出手時,她抓著他的手腕一翻,看了一下時間。「天啊!我得走了。這就是我找你回來的原因。我需要你那個有創意的腦袋,還有你那些拍片的道具。」她給他一個微笑。「我們可以現在去你的工作室嗎?我再把事情說給你聽。」
「大概十五歲的時候,我們被送到位於新英格蘭兩所不同的預校。我們常常寫長長的信給對方,裡面充滿深刻觀察與機智言語。放假的時候我們會到城裡逛淘兒唱片行,或是我會拉他去藝術電影院看柏格曼與雷諾瓦的電影。洛伊德當然知道我是男同志。他是我第一個坦承的異性戀者。這一點對我們兩個來說,完全不造成影響。
倫斯雷爾太太轉過頭,睜大著雙眼看她。「洛伊德應該告訴過妳吧?」
「我瞭解。」倫斯雷爾太太拎起裙擺往起居室走去,眼睛打量著四周。「喔,妳移動了沙發!」她快步往沙發走去,開始整理起抱枕,然後將檯燈的燈罩擺正。
「結婚?」蘇絲的手從手把上一滑。「妳確定嗎?」
「這跟工作沒關係。」倫斯雷爾太太從手提袋中取出一雙白色手套。咔啦一聲扣上扣子。「兩週前他們就已經訂婚了。」她的聲音像是勝利進行曲一般。
「謝謝妳。」倫斯雷爾太太從口袋裡拿出一條手帕,輕拭著嘴角。「對妳來說,來美國體驗一下我們的生活應該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妳的意思是,他們在倫敦訂婚的?」
蘇絲想起那些她用電話訂的東西。美國人真有效率。或許其中一個已經送到了。「謝謝,我下去拿。」
在蘇絲催促他多說一些之前,他靠了過來,用指關節在她頰上溫柔地揉了揉。「真高興聽到妳願意幫他的事情,或許妳可以讓他展現出最好的那一面。」
「唔,那就是B字頭的名單。」杰同情地點著頭。「食慾過盛的人(bulimic)、年輕女孩(babe)、大人物(big-shot),還有金髮尤物(blonde)。有這麼糟嗎?」
「但是這筆錢沒有發?」
「古怪?」蘇絲已經厭倦玩這個遊戲了。「妳顯然從來沒有去過英國,倫斯雷爾太太。妳會發現那些泥巴牆早就消失了,我們都有受到可口可樂和『歐普拉脫口秀』的薰陶。」
杰喝了一口酒、「酒鬼(alcoholic)、女演員(actress)亞里斯托人(Aristo)及混蛋(asshole)。」他說。和_圖_書
「喔。」蘇絲隱忍住被打斷的不悅,將門拉了開來。「請進。」她有禮地說。
午休時間,蘇絲坐在東村一處優雅希臘小館的葡萄藤下,神采奕奕地傾身對杰說著話。「你猜怎麼了?」她說。「洛伊德是無辜的!」
「嗨,尼克,我是蘇絲。」她愉快地說。
蘇絲雙手撐著下巴,想像那會是什麼景象。這種可怕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在她身上。突然一陣家人和朋友的溫暖流經全身。她是一個多麼幸運的女孩!
「她早就知道了。」
「像是什麼?」蘇絲問。「抱歉,我是不是問太多了?只是他就像……一個大好人,真的。我想多瞭解他一點。」
杰微笑看著她。「我們先點菜吧。」他說。
「老天啊,雷蒙,你看起來才十二歲而已。聽著……我不想要這些。」她將花束拿了起來。「你何不把這些花送給羅西塔呢?告訴她你愛她。」
「我知道妳不會。」他撥弄著她的頭髮。「我還滿喜歡這個新蘇絲,妳看來就像是一個倔強的天使。」
「喔,天啊!時間這麼晚了。」倫斯雷爾太太猛然站了起來。「來拜訪妳真是件令人高興的事,不過我不能浪費時間繼續聊天了。」
「妳沒說過吧?」杰那副要笑不笑的逗弄口吻,讓她很想打人。
「真是好鄰居,對吧?」杰做了個鬼臉。「然後洛伊德的祖父母來把他帶走——當然是他母親那一邊的。他們是在『保護』他。他父親那時已經入獄。我不知道洛伊德有沒有去探望過他。」
「我怎麼可能會有個無趣的朋友呢?」杰對她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我之前就想告訴妳,妳看錯了洛伊德,但是妳所有心思都在新男友身上,完全聽不進去。那個白人先生現在如何?週末玩得開心嗎?」
「我想可以吧。」蘇絲對這個問題感到驚訝。「為什麼這麼問?」
「喔……喪心病狂的事。從窗戶丟石頭、在游泳池裡丟垃圾,還有騷擾電話。洛伊德回家後的第一天早上,他看到家裡養的狗死在露臺上,這對他打擊很大。」
「吸塵器可以用嗎?」她問。
「別擔心,親愛的。」倫斯雷爾太太用有老人斑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臂。「妳會找到的。」
倫斯雷爾太太懷疑地看著她。「我是要去看女兒。」她糾正蘇絲。「不過我很愛英國,到處都是古怪又有趣的風景。」
杰點了一下頭,對她表示謝意。「我們長大之後變成對一切都唱反調的頑劣分子。當其他同學都愛流行音樂或是重金屬音樂時,我們兩個卻聽性手槍合唱團,還會穿著一身黑、看湯瑪斯.品瓊的書,還一邊喝著巧克力奶昔,一邊沉思生命中毫無意義的部分。我們唾棄電視,除了那些英國的節目,像是蒙帝.派頓的表演或是《佛帝塔飯店》。甚至有一個時期,我們見面打招呼的問候語都是www•hetubook•com.com『salut,monvieux』,就是『我們酷斃啦,老兄』的意思。
蘇絲跳了起來,幾乎是飛奔到門邊。她的手擱在門把上,等著倫斯雷爾太太收好東西,又在鏡子裡檢查服裝儀容。蘇絲打量著她那張冷酷自滿的側臉。她敢說在倫斯雷爾城堡裡的雙人床下,絕對不會有什麼毛球存在。
「搞什麼,哈囉。」那個婦人激動地說。「我是倫斯雷爾太太。」蘇絲一頭霧水地看著她,讓她臉上充滿期待的笑容也收斂了。「貝絲的母親。」她解釋。
他們兩個人相視無語,抽著手中的菸。蘇絲想到背負著一個人過去的祕密,這種事一定很孤寂。「他一定很高興有你這個朋友。」她對杰說。
接下來她找到迪迪一起去女廁召開秘密會議。當迪迪走出女廁時,下巴呈現某種下定決心的曲線,眼中帶有戰鬥的光采。
杰正打算要開口,然後臉上露出謹慎的表情。「環境的改變。」他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杰上下打量她。「妳應該是個大人了吧?」他說。
「我想也是。」杰眉頭一蹙。「我認為他是一個心思細密的人,並不是什麼壞人,不過洛伊德似乎想要忘記整件事。這次在施耐德福斯發生的事情,我有一種感覺,他一直在等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就像是發生在他父親身上的事情一樣。」
「可憐的洛伊德,他一定覺得自己被拋棄了。我想你在學校也束手無策吧。」
「那好。男人不喜歡被倒追。」倫斯雷爾太太尖銳的目光直視著蘇絲。「我家的貝絲真幸運,從來就不會有這種問題。不過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有才華又迷人。」她輕蔑的眼神掠過蘇絲身上破舊的T恤。「洛伊德很愛她。」
「我喜歡妳的髮型。」雷蒙在她身後大叫。
他們付了帳,登上可以從餐廳隱密的中庭通往人行道的樓梯。在樓梯頂端時,蘇絲轉身看著杰。「多謝你告訴我洛伊德的事情。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抱歉把這裡弄得這麼亂。」
杰挑著眉看著她。「說真的,我能阻止妳不說嗎?」
他的聲音中有某種感覺——他的率直、他那份容易被取悅的個性——讓蘇絲覺得羞愧了起來。她看起來一定像是個被寵壞又自私的女人。她緩下腳步,轉過身。雷蒙站在她身後,他有一對招風耳和無邪樂觀的微笑。蘇絲走向他。「雷蒙,你有沒有女朋友?」
蘇絲等到一個適當的時機,懦怯地出現在雪莉的辦公室門口。「我真的很抱歉,雪莉,但是我下午約好要看醫生。可能會花很多時間,所以晚上我會在家工作,把進度趕回來。」她看到雪莉兇惡的眼神,趕緊低下頭裝出害羞的樣子。「婦女病之類的啦。」她咕噥著說。
「事情是洛克威爾先生的上司,在處理客戶的投資金額時動了手腳。他挪用某部分的基金來補貼赤字的部分,同時他等著發放大筆股利好填補這個大洞。」
蘇絲抽回她的手,用一隻手不由自主地撫摸著新剪的短髮。出乎她的意料,蘇絲發現自己不想沉迷於那段悲慘的回憶中。她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犯了錯,或許是他犯了錯。真的,東漢普頓不是我應該去的地方。」她將那些妖魔鬼怪的賓客眾生相告訴杰,好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當然確定。」倫斯雷爾太太笑了起來,目光卻沒有放鬆。
他臉上的微笑變得更大。「我結婚了,老婆叫做羅西塔。我們三個月前結婚的。」
「那就一定是事實。」
蘇絲看著雷蒙那張誠實的臉上出現各種情緒的變化。最後專業還是贏了:房客永遠是對的,只是那個房客有點心神不寧。「多謝,這些花真美。」他恭敬地接過花束。「祝妳有個愉快的一天。」
「我才是幸運的那一個。」杰激動地說。「我討厭再度失去他的感覺。」
「是啊。」蘇絲好奇地回答。難道沒有人告訴這個女人洛伊德被開除的事情嗎?「我想你們兩個應該對彼此都很瞭解,在專業上來說。」
「沒問題。」蘇絲說,踏著輕快的腳步離開。太棒了。她多爭取到幾個小時來準備。
倫斯雷爾太太的眉毛一挑。「但是他有寫東西給妳。桌上不是有一封他寫給妳的信嗎?」
蘇絲憤怒地看著她。她在暗指些什麼?「那是傳真。」她說。「我們在聯絡事情,準備進行一個秘密計劃。」
「史溫德勒!」蘇絲重複著這個名字。「他做了什麼https://m.hetubook.com.com事?」
「那真是好消息。」蘇絲冷冷地看著她。
蘇絲關上門,腦中一片恍忽靠在門上。感謝老天,終於結束了,她這麼對自己說。現在她可以專心工作。不過奇怪的是,十分鐘後她的對講機響起來時,她居然是點著一根煙,茫然地看著窗外。
「比妳想像的還更糟。財務醜聞還只是小事,不過洛伊德的父親在地方上也是名人,參加高爾夫球俱樂部、擔任學校董事,也常常出席各式派對。他渾身流露出能量與自信,所以有半數的鎮民將他們的儲蓄都交給他投資。當他垮台之後,這些人簡直是恨他入骨。那些有錢人最怕的就是口袋裡的錢變少,妳有注意到這一點嗎?」
蘇絲沒有回嘴。「茶壺的水滾了。」
「這些人做了什麼?」
「但是什麼?」
「他從來沒說過。」
「我是可以幫他的。」杰的臉色一沉。「不過我什麼也沒做。我沒有寫信,也沒有打電話。我想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畢竟那時我才十七歲。但是我現在為這件事恨死了自己。當我放假回家時,洛伊德父親案子正在審理,而他跟母親已經搬到加州。我繼續過著自己尋常又自私的青少年生活。不過我心裡好想他。」
「更慘。順便問一下,那A字頭的名單又是什麼?」
隨著電梯的上升,蘇絲縮在角落,裸|露的雙臂緊抱在胸前。骯髒鏡中的倒影回看著她,這裡站著一身破舊又脾氣頑固的女人。我三十二歲了,她這麼想著,我對人一點都不瞭解!一點都不!洛伊德為什麼不說出他要結婚的事情?她還沒得到他的信任嗎?當然他要娶誰一點都不關她的事,但是他卻給她錯誤的訊息。這都是他的錯,害她表現出一副可笑的樣子。
「喔?」蘇絲試著擠出最後一絲禮貌。「有人要結婚了嗎?」
「目前沒有。」
「哼,狗嘴吐不出象牙。」蘇絲習慣性地將頭髮一甩,不幸的是,八吋左右的頭髮已經剪掉了。「你不正經一點的話,我就不把所有事情告訴你。」
「衣服應該都在臥室裡。」蘇絲說。「妳要不要喝杯茶呢?」
「有妳的快遞,威爾汀小姐。」這是雷蒙俏皮的聲音。
貝絲的母親輕撫著頭髮。「沒錯,」她繼續說。「我最近的確是為了接下來的旅行而忙碌。當然,我還要準備婚禮。」她停了一下,語氣像是在期待些什麼。
「事實上,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蘇絲還在想著關於洛伊德的事情。「如果你覺得這樣比較公平的話,我是不介意他知道多一些關於我個人的事情。」她停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勞倫斯的事情告訴他。」
在杰的工作室待了一個小時後,蘇絲回到公寓,腦袋裡裝滿了不同的計劃和新的想法。這是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天氣晴朗又炎熱,河面上吹來清涼的微風。蘇絲走在現在已經熟悉的街道上,看著匆忙的人們擦肩而過。在她面前,曼哈頓的大樓拔地而起,就像是一束束的箭對準了太陽這個目標。她心裡滿是快樂。
「我一點也不擔心。」蘇絲甩開她的手。「我也不想找。」
「我們?」
「多告訴我一點關於洛伊德的事情。」她換了個話題。「我還是不明白他被開除的時候,為什麼沒有驚慌失措?他漠然接受一切,讓他看來就是有罪的樣子。」
她全身都充滿了幹勁,大步走進施耐德福斯大樓,彷彿她是這家公司的老闆似的,然後繞過迪諾的工作站,用甜言蜜語跟他「借」了些創意部門的器具,在雪莉走進辦公室時,她已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頭迴避雪莉的目光。蘇絲偷偷注意著走廊上的動靜。一絲不苟的頭髮與淡紅色雙頰,讓雪莉完全看不出來在下班後居然會跟柏尼有一腿。
「聽起來真怪。」蘇絲笑著說。
「我很喜歡這裡。」蘇絲冷淡地說。「我想妳將要前往英國,欣賞英國偉大的文化吧?」
蘇絲的雙手在屁股後面擦了擦,用力拉開通往客廳的旋轉門。感謝老天我不是一個持家的天才,她在屋子裡踱步時這麼想著。她一定對這件事有強烈的感覺,不然不會自言自語了好幾次。最後她走到放置電話機的矮桌旁。她看著它好一陣子,腦中的想法紛亂雜陳,然後拿起了話筒,按下了號碼。當有人接起來時,她只遲疑了一下。
她聽了很生氣,但是想不出一個不會背叛洛伊德的回答。「要再來點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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