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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棄清單

作者:吉兒.史摩林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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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重點了吧!「瑪莉.貝絲,拜託,妳到底聽到什麼?」
「是因為那通電話嗎?是不是那通電話讓妳心情不好?」
她走過來,那神情好似正要靠近內有腐爛屍體的車子。她一臉嫌惡地說:「我不會照顧病人,妳應該叫麗奈特來幫妳。」
「所以啊。」抵達廚房時,麗奈特說道:「我決定這裡也用蜜桃色系,我希望連地板顏色都能跟廚房整體做配合。」瑪爾娃一臉痛苦,看來她被聒噪不停的麗奈特搞得很煩。這位女主人慧眼看出瑪爾娃是我們三人當中的靈魂人物,所以拚命巴著瑪爾娃,不斷介紹哪裡值得我們那本虛構的家居雜誌做特別介紹。雖然瑪爾娃快被煩死,但這樣一來丹尼爾和我剛好可以在後面東張西望,偷瞄矮櫃後方、打開櫃子瞧一瞧、甚至趴下來看看沙發底下。
然而,丹尼爾似乎沉浸在他扮演的角色中,拿出手機,對著麗奈特照個不停。
藥!我怎麼沒先看過藥品!我真是白癡。我把一個想自殺的女人帶進一間塞滿了麻醉止痛藥物的浴室。
「妳知道的,凱蒂和莎曼珊很要好。」瑪莉.貝絲說,這會兒語氣輕快起來。「她告訴我,莎曼珊告訴她,艾胥,離開戒毒中心,就打電話給她。」
我一把搶走藥罐:「瑪爾娃,妳別這麼做,把妳手中的藥給我,我已經準備好叫救護車,而且,我跟妳保證,洗胃很痛苦的。」
「拜託!別給我吐在樹叢裡!我才剛修剪過。」吉爾咆哮。
「什麼?你來這裡不就是為了陪她?」
「她確實一臉痛苦,不過,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他眨了一下眼,頓時我以為他要嘲諷我,沒想到他淺笑了一下,就把嘴貼上我的唇。我們吻了一了又吻一次,接著稍微分開一點。這感覺就跟之前跟丹尼爾接吻的無數次一樣全次都像初吻,甜蜜、懷疑、酥麻。
她說:「你們一定是雜誌社的人。我以為你們會早點到。」
「那,有沒有可能用一些技巧從她那裡套出電話呢?或者請她叫艾胥打電話給我?」她猛嘆一口氣,說:「我盡量試試看。」
我離去,留下他對自己說的笑話哈哈大笑。走向車子時,經過瑪爾娃,她正將一張百元美鈔塞進一臉驚訝的麗奈特的手中,還說,這是場地勘查費,雖然我們決定不拍攝她家。瑪爾娃說:「這筆錢不用告訴妳丈夫,每個女人都該藏點私房錢。」
這時瑪爾娃應該開尊口回答,但她已逕自走向飯廳,連裝都不裝一下,擺明了不想搭理大費周章等著我們到來的麗奈特。屋裡除了有剛噴過穩潔的氣味,還有吸塵器大舉出動過的痕跡。而且,我也懷疑她平常應該不會戴著珍珠項鍊在屋裡走來走去。
通常這時候我會伶牙俐齒地反譏回去,這會兒我卻詞窮,因為我驀然發現:丹尼爾和我接吻了。我不曉得這代表什麼意思,但肯定有某種涵義。就在這時,他牽起我的手,還捏了一下,就這樣,我知道有這種感覺的人不止是我。
他啜飲一口啤酒:「因為我老婆更討厭它啊!男人的家就是他的城堡,起碼我這個國王有權力決定什麼東西可以進屋子吧。」
「吉爾,他們不是陌生人啦!」她那硬擠出來的開朗口吻沒能完全掩飾她的惶恐情緒。「我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啦。我贏了比賽,他們會把我們家的裝潢照片刊登在雜誌上!」
「正好相反,我覺得放在這裡很有意思。」
麗奈特信他這一套。「那我可不能害你。」她果決地說:「有需要的話,你就隨便看,沒關係,不過,如果能盡快看完,我會很感激,因為我老公吉爾隨時會回來。」
「妳不算瘋癲。」我說,試圖重展我滔滔不絕的功力,就算只發揮幾成也好:「即使瘋癲,那也是天才常有的特質,大家都能接受這種事,這幅畫證明妳真的很行,這點無庸置疑。真的太棒了,妳自己一定也知道,不過我還是要提醒妳,免得妳忘記自己的作品有多棒,也忘了妳有多了不起。」
「我正在忙欸。」我壓低聲音,免得打擾瑪爾娃慷慨激昂的發言:難道這個世界已經沒信任可言了嗎?
「要是被凱蒂發現是我告訴妳,她一定會發飆。」
「喔,我並不喜歡。這東西比我姊還醜,我只是想或許賣得了幾分錢。不過我問了賣皮沙發的要不要買,他說不要。我心想,既然沒人要,先放家裡好了。」
「沒人要你看。其實,我更想說,拜託你,不要看。」
這像是艾胥會說的話。頑固、任性,不過感謝老天爺,他的頭腦還是清楚的。「他沒事就好。」我說,但心裡不這麼想。他應該回戒毒中心,應該打電話給他老媽,而不是躲著她像在躲債主。「真奇怪,莎曼珊竟然沒自己打電話跟我說。或者主動提供消息給我。」
雖然我不相信她真的這麼想,不過我們大老遠開車來,就是為了這幅畫,所以我決定閉嘴,讓她好好看一看它。她的視線游移在畫作的各個角落,我真好奇她看到了什麼。我是說,除了明顯可見的圖案之外。這幅「女人,現製」就像瑪爾娃的其他作品,色彩鮮艷,線條大膽,構圖很簡單:一個藍色|色調的裸女倚著一張床,身後有個鬼魅一般的男人,此外還有某種彎彎曲曲的東西。整幅畫充滿力道,不過,親眼見過後,我很驚訝大家都說這是一幅很性感的畫。因為在我看來,這幅畫散發的是一種憂鬱傷感的氣息,不過,這或許是我自己的情緒反射吧。
我張嘴想反駁,但她不讓我說。「我一直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沒想到妳還是忙著以我為對象,進行妳的『大小事管到底』計畫。」
「呃……我……」
東翻西找了幾分鐘後,丹尼爾說:「有沒有似曾相和_圖_書識的感覺?以前我們很喜歡一起去撿破爛,對吧?」
「這件事說來有趣。」這會兒吉爾似乎不像剛剛那麼暴躁。「幾年前,大概是一九九四年吧,以前一起合作過的某個人打電話給我。那時我開始自己做水管生意。我這個老弟,是個包租公——他那間房子還真不錯——其中一個房客在住處賣海洛因,被警察查獲,所以我老弟得把房子清理乾淨,是吧?結果,他發現馬桶全塞住,就叫我去幫忙疏通。裡頭塞滿了藥丸、塑膠袋、注射筒和一些有的沒的,我得把半數的水管拆掉,才有辦法把那些鬼東西拿出來。住在那裡的廢物在警察上門前,大概把價值百萬美元的毒品沖進馬桶裡。」
「妳這樣說太過分了。」我氣得聲音顫抖。
「他沒特別說些什麼,不過,他倒是告訴莎曼珊,他想跟戒毒中心的人證明,他靠自己也戒得了毒,或許,他也想證明給妳看吧。」
「什麼意思?」
「我這樣說不是要對妳殘忍,我只是想點明,儘管妳的生活裡悲劇不斷,妳就是有辦法矇著頭,繼續過日子。」她說,手已經放在浴室的門把上。「老實說,我認為妳這種能力很值得稱讚,我建議妳,如果妳想繼續替我工作,就好好善用這種能力。」
被他這麼一說,我內心有個東西忽然彈開了。想都不想,我伸手摟著他的脖子,把他的臉湊向我,說:「丹尼爾,吻我。」
「今天拍的這些不會放在雜誌上。」他又對著天花板的角落、地板和燈飾,隨手拍了幾張,說:「就是因為今天沒要拍照,所以我想說先四處看看,每個房間都瞄一眼,簡單拍個幾張,起碼對這裡有個大概的認識。如果有需要,地下室也要看。」
我扭動退離他的懷抱,問:「其他人呢?剩下的房間瑪爾娃都看了嗎?」
一想到瑪爾娃的名畫差點被人當垃圾丟掉,我就怵然,雖然現在它的下場比起被當成垃圾,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人真好,你說喜歡,就送你。」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就這麼多。瑪爾娃幹嘛理那白癡啊?直接繼續看不就得了,管他高不高興。」
我跟丹尼爾約略描述了瑪莉.貝絲這通電話,轉述時,我發現自己並沒有吐露祕密後的紓壓感覺,反倒覺得自己像在跟別人承認自己的丟臉事蹟。
「她怕被她媽知道。如果黛洛瑞絲知道女兒跟吸毒犯往來,肯定很不高興。不好意思啊,無意冒犯。」
「地下室?!」麗奈特那表情真像地下室裡藏了情夫,不過我倒覺得丹尼爾很會演,這句話說得流暢自然。如果那幅畫真的在這裡,確實很有可能被扔在地下室。
他沒事。而且根據瑪莉.貝絲的說法,他也沒碰毒。可是,若真如此……「那他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我問,不怕我在瑪莉.貝絲的眼中顯得很可悲——雖然我知道,改天她一定會跟她那群朋友轉述我的憂慮(露西聽得都快哭了呢,不過話說回來,遇到這種事,誰不哭啊?自己的親生骨肉不理不睬欸)。
雖然我很確定瑪爾娃很想跟我或丹尼爾交換位置,不過她還是點點頭,麗奈特熱切附和:「這樣能省下我們很多時間欸。不過我家沒閣樓。對了,你不用擔心。我可以簽個東西,讓你們拿回去跟你們老闆證明是我家沒閣樓,不是你們漏看。」
「我知道妳想自殺。我無意間看到妳寫在那本書裡的自殺計畫。」我衝口而出,要是遲疑,恐怕就沒勇氣說出口:「我們希望妳天見到自己的巔峰之作後,會想起自己為什麼應該活下去。只是,我們以為這幅畫會恰如其分地掛在豪宅裡,沒想到……現在,我真怕我們愈搞愈糟。」
瑪莉.貝絲說:「那妳有空時回電給我,我是要跟妳說艾胥的事。」
「沒問題。妳們兩位女士先請。」丹尼爾說,對瑪爾娃點點頭。她剛穿越客廳,正把頭探入一個用玻璃對門隔起來的小房間。
「妳看過他們的證件嗎?麗奈特,妳想過要他們出示身分證或者名片嗎?」
「你是說,如果那女人繼續聒噪,瑪爾娃很可能在看到畫之前就想一頭撞死?」
他停下來望著我,一臉茫然地說:「我們沒跳過舞吧?除了在別人的婚禮上妳逼我跳。」感謝老天爺,這地下室的光線夠昏暗,否則我羞紅的臉該往哪裡藏啊。我開始解釋我所說的跳舞,但解釋到一半,才發現這樣做很怪:「總之,我應該強迫你多跳點舞的。」
「不在這裡。」我說,沒想到我會有那麼大的失落感。
我不想再談這個尷尬的話題,所以開始往另一頭走去,那兒有一大堆高達天花板的盒子和箱子。「我們還沒找過那裡。」
「『匿名戒毒會』。」
我說完後,他伸手一摟,把我抱入懷中:「感謝上帝,妳一定鬆了一大口氣吧?。」
呃,這可尷尬了。「妳只吃兩顆?這是什麼藥?」
掛上電話前,我再次求她幫我找出艾胥的下落。才剛結束通話,就見丹尼爾走出屋子,來到露臺。
「知道。」她投射過來的目光簡直可以殺死人。我趕忙嚷道:「我必須告訴他——他很擔心,瑪爾娃,我們兩個都很擔心。或許妳認為結束性命就可以解決問題,其實不然。」
「我覺得很對不起她。」一離開她們的聽力範圍,丹尼爾就說:「星期一當她發現我們沒出現,一定會崩潰,更糟糕的是,我剛剛還畫大餅讓她充滿期待。我真是渾蛋。」
「喔。」
「你知道的,我沒明確跟吉爾說……」
「他不只一次提到他有槍,而且擺出一副很想開槍的樣子。」丹尼爾側著頭,大剌剌地打量我的臉,說:「發生什麼事,小露?」
「反正她不會懷念這種東西。」她說,費和*圖*書力扭開具保護兒童裝置的瓶蓋。「等她進浴室,發現藥短少,我早已離開了。」
我的聲音把失神的她拉回現實。「我不曉得自己在跟誰說話。」她的雙手往大腿一撐,站起身子。「不過,我運氣好,有妳回答我。我不像大家謠傳得那麼瘋癲吧。」
「對,我是王八蛋。」他一副單純陳述事實的口吻。「可是,如果跟你住在一起的女人對每個敲門的業務員,或者她遇到的每個傳教士和滿嘴謊言的神經病都深信不疑,你的反應就會跟我一樣。」
「好吧,那你一定是為了找出她想自殺的原因,以及自殺的方法和細節,好方便我們找到對策來阻止她。」
「我沒意思要……」
「別有這種念頭。除了清理我的屋子——也就是我當初雇用妳的目的——其他的都別做。否則,妳很快會發現自己連工作都沒得做,懂我的意思吧。」
已經冒犯了,不過,隨便啦。「那她有他的聯絡電話嗎?妳可不可以幫我跟她要?因為我真的很想——」
「我懂了。」她的語氣頗慎重。「威爾知道嗎?」
她忙著招呼我們穿越客廳,進入飯廳,我邊走邊想——我正假裝欣賞一整個櫃子的廉價展示品——以我的標準來看,這屋子可真夠雜亂。在瑪爾娃的豬窩裡進進出出,並沒降低我的標準,我只是暫時把標準深埋起來。現在,屋子裡只要有一條可以走的通道,東西掉下來把我砸到腦震盪的機率小於百分之二十,我就心滿意足了。
「不是。」
「因為我答應她,不會把這事說出去,要是她發現我告訴妳,她一定會覺得我這個媽媽不可信賴。現在養小孩壓力真的很大,我得有管道去了解他們在做些什麼事。」
「我也只能做到這樣。」她說,打斷我的思緒。「我每天都心懷感恩,自己的孩子還算乖,所以,對那些不幸的媽媽,我能幫的地方就會盡量幫。」
我等著丹尼爾臉上的痛苦表情給我帶來的稱心如意,可是這會兒我感覺到的竟是中午吃的三明治在我的胃裡不停翻攪。畫面斷績湧上……艾胥……瑪爾娃……那幅畫……工作……那個吻……丹尼爾的受傷神情……我翻騰攪動的胃……
我爬上休旅車的後座,發現丹尼爾已經在駕駛座上。他側頭點向車外的瑪爾娃,說:「她告訴我,她看到那幅畫了,在浴室裡。這家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中有什麼寶物。她花不了多少錢,就可以跟他們買下它。」
「唉呀,這時間可能不恰當。我已經開始做晚餐了,廚房亂七八糟,不好讓髒亂的廚房照片放進你們的雜誌吧?」她連珠炮似地說一大串:「況且我也想在吉爾——我是說我丈夫——回家前,把晚餐做好。他已經下班了,隨時會到家。」她作勢關門。「或許你們下週一再來比較妥當。」
「這不是他惹出來的禍。聽你的口氣,好像認為他只是一個沒遵守家規的孩子,比方過了門禁時間還沒回家,或者偷喝啤酒。艾胥吸毒,現在還從戒毒中心跑出來,試圖自己一個人過著跌跌撞撞的人生。他很可能繼續墮落,吸毒過量,甚至死掉。我沒辦法像你說的,袖手旁觀,不管他的死活。」
話一說完,我立刻興奮起來。因為我們挖到寶了,一堆箱子後方的牆邊就倚著一落的畫作。唉,可是沒一幅是「女人,現製」。或者該說這裡的畫作水準沒一幅足以讓我們相信這家人有精緻藝術的品味。
我還來不及問瑪爾娃:為什麼她要撒謊,不願告訴這家人她是要來看畫作?還有,她希望我怎麼配合?門開啟了,站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她一頭豐盈彈性的赭紅鬈髮綰成高髻,臉上濃妝豔抹,上半身是成套的毛衣加罩衫,下半身是寬鬆便褲,此外還穿著圍裙。
他聳聳肩說:「她不需要我陪。」
「是啊。」我說,突然心生感激,人也因此感傷起來。我之前對瑪莉.貝絲的成見太深,其實她不像我以為得那麼勢利眼,那麼討人厭。其實,她這個人還滿——
「那是什麼事?」
丹尼爾懶得壓低聲音,直接扯開嗓門,說:「妳別扭曲我的意思。我沒叫妳袖手旁觀,不管怎樣,我絕不會說出這種話,妳可以回想看看,當初是我跟妳……」
「妳不曉得我接到妳的電話時有多興奮,我甚至忘了我曾參加比賽呢!跟我通電話的人就是妳嗎?」
「妳人真是太好了。」丹尼爾說:「那,地下室……」她指引我們到後門附近的一道門。我們打開燈,沿著樓梯往下走。
「我很樂意跟妳跳舞的。」他說,一副認真口吻。「就算妳沒朝我的腳開槍,妳只要開口,只要一句『丹尼爾,跟我跳舞』,我就會跟妳跳,不然,妳沒說出口,我哪會知道,我又不會讀心術。」
「瑪爾娃,妳現在談的是拋棄生命欸。我不能袖手旁觀,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我發現自己好像就是他這句話當中的第三種人,頓時差點同情起這個男人來。接著,我想到,在走出這間屋子前,至少可以跟他要答案,來回答某個我一直想不透的問題。
「喔,相信我,我很生氣。」我說,希望他聽出我的語意。
他的嘴還來不及湊上我的唇,樓上就傳來一陣騷動,麗奈特朝我們喊道:「你們兩個?麻煩上來一下,可以嗎?」接著,有個男人咆哮:「立刻上來!」
「真是糟蹋了那幅畫。」他直視前方,看見瑪爾娃走過來後,發動引擎。「媽的,真是太糟蹋了。」
「真的嗎?那太過分了。」丹尼爾點點頭說:「難怪妳會生氣。」
「想都別想。」吉爾說:「你們乾脆在報紙上登廣告,昭告大眾,我家有什麼東西可以偷。我不是笨蛋。」
「他還好嗎?他人在哪裡?和-圖-書」我問。
就在丹尼爾用力打開一扇櫃門時,麗奈特驚恐地說:「唉呀,那是食物櫃啦。」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想……」
他停頓,一手放在欄杆上,說:「妳認為我是渾蛋?」
「我知道,可是妳自己說過,他有地方住,口袋裡有一些錢,而且還去參加戒毒匿名會,所以看起來日子過得挺愜意,那妳呢,在這裡擔心他擔心得要命,他卻連一通電話都不打?對不起,我這樣說妳兒子,可是他真的很過分。妳可以替他找藉口,但這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他虧欠妳太多。」
一發現瑪爾娃在那裡,麗奈特立刻跑過去。「那是我先生的書房!」她喊道:「裡頭很乏味啦,不可能有值得看的東西。」她站到瑪爾娃身邊,說:「妳知道男人的,我們好心在他們的書房放一些漂亮的杯墊飾巾,結果他們嚇得半死,好像有了這東西,他們拿起杯子喝茶時就會豎起蓮花指。」
麗奈特不死心,繼續解釋:「是《美麗家居》雜誌啦。而且他們很欣賞我的藝術品味。」
我還是招手要她進浴室。「這裡有東西妳非看不可。」我心力交瘁,沒辦法像丹尼爾對她的才華逢迎諂媚,但我也不會把她一個人留在浴室,讓她獨自承受如此重大的失望與打擊。浴室裡有刺刀欸。
瑪爾娃離開浴室前,沒再看那幅畫一眼,而我則趁著上路前,疏散一下膀胱裡的液體。我打算等會兒上車,就躲在車子後座,一路睡到家,所以不希望脹滿的膀胱干擾我幸福的逃避狀態。走出屋子時,我經過吉爾,他正坐在書房裡的書桌後方。心情糟透的我舉起雙手,譏諷地說;「看見了嗎?我雙手空空,連條毛巾都沒偷。」
這時,瑪爾娃轉身,準備走人:「沒關係,那我們找另一家來做專訪。」
可惜的是——不,我不是真的這麼認為。如果我真認為他是渾蛋,那事情還比較好辦:「我的意思是,我也覺得對不起她,替她難過,可是我能做的,也只是把她列入我擔心的人名清單上。」我們走到樓梯底部,丹尼爾捏捏我的後頸說:「他不會有事的,我是說妳的擔心名單上的第一個人。他是個聰明的孩子。」
「我是說,妳發生什麼事?妳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露西,我以為妳明白。」
丹尼爾用腳擋住門,說:「這主意很棒,白天光線亮,拍起來會比較好,那就週一。」我正想掐死他——打死我都不願意再長途跋涉來這裡——就聽他說:「不過,我想要先看一下這裡的環境,替下週一的拍攝做準備,所以,要麻煩妳帶我們繞一圈。」
「兒子吸毒,而且還跟妳住同一個屋簷下,不是嗎?我相信妳懂我的意思。」
「就我所知,他很好。」一聽到他沒事,我整個人立刻放鬆。「他還在佛羅里達州,坦帕那一帶,和一個在戒毒中心認識的人在一起。據莎曼珊的說法,他這個朋友已經戒毒成功,會照顧艾胥,還會幫他找工作。他們現在一起參加聚會……不是『匿名戒酒會』啦……如果是毒品,是什麼聚會來著?」
我把裝上毯墊的馬桶蓋放下來給她當座椅,說:「妳一定想好好看一看,坐著舒服一點。」
「女人,現製。」
「對,比如整個佛羅里達州找不到一支公共電話,是嗎?或者,他把妳的電話號碼寫在紙上,偏偏那張紙被狗咬爛了?我告訴妳……」沒想到我會覺得他那同仇敵愾的口吻讓人很有共鳴,彷彿我們兩人是同一陣線。可是偏偏在這件事上我們並非並肩盟友。「現在妳知道他沒事,一定很想殺了他吧。」
我這句話達到目的了。「靠,妳這——」丹尼爾說,氣得滿臉通紅:「妳竟然對我說這種話?而且還是因為我有話直說,坦白讓妳知道,我很不喜歡那小子惹出來的禍?」
我們所在的玄關貼著顯然已褪色的壁紙,上面的花朵圖案密密麻麻。我瞥了一眼飯廳和更遠處的客廳,觸目所及的布置呈現的是美國中產階級的典型風格——花費不高,有點過時,但乾淨整齊,維護良好。親眼見到這房子,我更加確定心中那股揮之不去的直覺準沒錯:麥肯利弗利搞錯了。瑪爾娃那幅鮮明前衛,風格獨特的畫,不可能出現在這樣的人家——玄關的長凳上竟然有針繡材質的抱枕,上面繡的還是這種標語:對雜亂也懷感恩心、生命最重要的並不是物品。
「你知道嗎?如果你對這件事情嚴肅一點,我會很感激。」
「你納悶他們怎麼到現在還沒出來找我們?」
「現在都快五點了,你們說兩點鐘會到。」
「妳在說什麼啊?」她彈開瓶蓋,倒出幾顆藥到手掌上。
丹尼爾故意裝出被抓姦的憂慮表情,說:「妳怎麼沒告訴我,妳老公是個醋罈子?」
「希望如此。」我說,很感動丹尼爾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艾胥,不過此刻我實在不想談這件事,我決定把迷失的兒子塞進腦海深處,不讓他浮現在腦袋中。我幾乎記不得內心不隠隱作痛是什麼感覺,不曉得慢性病人是不是就像這樣——經過一段時間,就忘記了健康的感覺。
「我不能這麼做!」瑪莉.貝絲激動地喘著氣說,好像我要求她開車接應我搶銀行。「我希望今天這通電話沒人知道。要是我回去跟我女兒說妳要艾胥的電話,她永遠都不會再跟我說她所遇到的麻煩。」
我等著瑪爾娃回應,畢竟這是她撒的彌天大謊,可是她忙著把視線繞過女人,望進屋裡,所以完全沒反應。結果,又是我出面收拾殘局——難不成我收拾得還不夠多?「不好意思,我們遲到了。」我說。
「現在這個社會,家有青少年實在很辛苦,我們當媽的得團結才行。」
我往後靠在水槽上,決定面對醜陋的事hetubook•com•com實;「沒想到它被放在這裡,真讓人難過,妳一定很生氣吧。」
「謝謝。如果妳可以要到電話,對我來說可真幫了大忙。」
「是私家偵探嗎?他找到艾胥了?」他問道。我把手機放回口袋,心痛的感覺還沒消散。我好難過,我竟然是從別的母親口中知道自己兒子的狀況。如果捎來消息的人是私家偵探麥肯利弗,那我也不會覺得自己這麼沒用。
「明白什麼?」
「等等,艾胥?艾胥的什麼事?」一提到我那音信全無的兒子,我的內心就洶湧澎湃。「我有他的下落。我或許該先回家,等候……」
丹尼爾緊抿著唇,我好希望他打住,沒想他繼續說:「妳有權利對他生氣。」
大門開啟。我要趁著其他人走出來之前,對他說最後一句:「丹尼爾,你是想問我,我以前知不知道艾胥的問題有多嚴重?」我壓低聲音說:「我當然知道。我是艾胥的母親,他的問題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問題,也不是其他人的問題,是我的。瑪爾娃這邊的工作快結束了,所以,不用擔心,我不會再麻煩你,這樣你就不會看到我,也不必知道我那些惱人的家庭危機。事實上,你現在就可以抽身。」
就在他們一來一往爭論時,我口袋裡的手機響起。我拿出手機一看,發話地點是芝加哥,但號碼我不認得,不過,不太可能是艾胥,所以我舉起手指,以全世界通用的身體語言告訴他們,我一下就好,然後壓低聲音接起電話:「喂?」
我開始揣想他跑這趟的目的:「為了一睹失蹤多年的名畫?」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瑪爾娃插嘴的口吻就像對一個頑皮的幼稚園小孩說話:「我們只是先來這裡看看哪些地方值得拍攝。每個月我們都會報導幾個懂得聰明裝修的真實人物,這個專欄非常受歡迎,不過,當然,決定權在你們。對了,我們還得再看看幾個房間,才能決定……」
他那聲冷笑,讓我真想立刻成立一家出版社;專為他家辦一本居家裝潢雜誌,把這房子的照片放在雜誌裡,以跨頁方式並做光面處理,這樣他老婆就可以把雜誌亮出來給他看,然後把雜誌捲一捲,往他頭上砸下去。
「瑪爾娃……妳別……」
「妳連我有什麼問題都不曉得,又怎麼知道該如何解決?」
我揮揮手,要他先別問,然後跑到前露臺。「瑪莉.貝絲,我的艾胥怎麼了?」一離開他們,我就開門見山問道:「他在哪裡?」
「我今天之所以來這裡,全是為了妳。瑪爾娃的事情讓妳壓力很大,而且其中有部分是我造成的,所以讓妳一個人面對這些壓力,並不公平。妳不應該老是一個人承擔這麼多壓力。」
「還喜歡……嗯……一起跳舞。」
「別擔心,既然不在地下室,那一定是在樓上。」
「為什麼?到底是什麼事?艾胥有麻煩嗎?」
「是啊,不過,還不到開心的程度。那傢伙為什麼不讓瑪爾娃繼續看完他家?」
「她不想買。」
她坐下來。馬桶和畫之間的距離很短,所以她得微仰著頭才能看清楚。「原來它在這裡啊。」
「歡迎蒞臨寒舍!」麗奈特說,張開雙手環掃屋內。
「這種事情不是開玩笑的。」
他聽出來了:「我是說對艾胥生氣。他再次讓妳心驚膽跳,讓妳戰戰兢兢,害怕自己不小心說的話或做的事會讓他又回去吸毒,他明明知道這一點……我實在沒辦法看他這樣對妳。」
莎曼珊,那個臭丫頭。那天在保齡球館,她跟我說艾胥曾寫信給她,所以我打電話第一個找的人就是她,我請她——不,應該說我求她——如果有艾胥的消息,務必告訴我。
又來了。雖然我非常同意丹尼爾說的——艾胥太過分了——但我又想替艾胥辯護。我不需要丹尼爾指出這個事實。我太清楚兒子的毛病,對我自己的問題也有自知之明。「我沒生氣,我是關心,我相信艾胥沒打電話一定是有理由,只是……」
瑪莉.貝絲.艾伯娜希。啊,這次讀書會換她主持,八成是打電話來警告我,到時候她可以看出我是否偷懶沒看原著,只看由原著改編的儷影。
上到樓梯頂:個穿著泛白工人制服的高大禿頭男站在瑪爾娃和麗奈特旁邊,惡狼狠地俯瞪著我們。「麗奈特。」他厲聲說:「再說一次,為什麼妳讓陌生人進到我們家,還隨便他們到處亂闖?」
「我怎麼會知道發生什麼事?在屋裡的人是你欸。」
「喔,我這圍裙很舊了,別拍啦。」她說,猛拍身上的圍裙,彷彿它著了火。「我以為你們說今天不會拍照。」
就在這時,我從鏡子的倒影見到它——
「不,等等,我這就——喔,等一下。」我對他們指指手機,然後跟丹尼爾說:「這通電話非接不可,我到外頭去一下。」
趁著麗奈特對擺出撲克臉的瑪爾娃喋喋不休,抱怨老公取笑她的布置心血——如果讓他們自己來,大概只會把空心碑放上木板做層架——丹尼爾靠向我,說:「妳正在想我正在想的事嗎?」
他往後退,接著把額頭貼在我的額頭上說:「瞧,這就是我說的,我這人遲鈍得很,妳必須把話說得清清楚楚,我才會懂。雖然遲早我會找機會吻妳,不過現在我真的克制不住了。唉呀,我幹嘛廢話這麼多啊?」
「不完全是。」
「我們動作很快。」我說。
「路上塞車很嚴重,不過我們很期待能立刻開始。」
喔,不……早已離開。「我不能讓妳這麼做,妳對這個世界具有重大意義,就算妳不在乎自己,也該想想妳的兒子。」
丹尼爾和我愣在原地不動,拿不定主意。當瑪爾娃快接近我們的休旅車時,女主人喊道:「等等!好吧,請進。」
「我們只是外出拍攝的員工。」https://m•hetubook.com•com我說,心想在這種狀況下,就算要裝傻,也得有一點演技吧。
「要是這樣,那下來這裡幹嘛?」我說:「你大可在樓上陪瑪爾娃,沾她的光,虛榮一下。這會兒,你錯失大好時機了。」
她不發一語,逕自打開浴室裡的藥櫃,開始東翻西找。「願上帝保佑麗奈特。」她說,拿出一個塑膠罐的處方藥。「她的藥多到足以殺死恐龍。看來不該怪她,要是我跟那種男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大概得備妥可以吃上一輩子的止痛藥。」
「小姐,妳還好嗎?」是麗奈特,她暫停對瑪爾娃的連番道歉,關切地貼近我的臉。
就掛在正對馬桶的牆上,有部分還淹沒在一架子的毛巾、備用衛生紙和雜誌當中。我只躊躇了一下——我有膽子跟瑪爾娃說她的畢生巔峰之作被掛在浴室嗎?——就決定打開門,朝她喊道,說需要她幫我。
「很大——差不多有三十寬。所以,如果在這裡,我們一定會看到。」
「我不在乎他欠我什麼,我沒在計較那些。」
「如果你這麼討厭那幅畫,幹嘛把它掛起來?」
「妳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妳是從哪裡得到消息的喔。」瑪莉.貝絲的口氣聽來不妙。
「我知道。」
我被丹尼爾窮追猛問得終於發起脾氣:「那通電話當然讓我心情不好。有誰接到這種電話心情會好?艾胥沒死,不代表一切都沒事。我甚至連到底有沒有事都不知道,因為他甚至懶得跟我聯絡。」
終於,瑪爾娃開口說話。她嘆了一口氣,依舊定睛在「女人,現製」:「你走不掉,對吧,你非得再逼我經歷一次,是不是。」
「除了工資,他還丟了那幅畫給我。我跟他說,我喜歡這幅畫,他說,拿去吧,反正我本來就打算把這種沒用的東西扔到垃圾桶。」
「我沒要玩把戲,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老兄。」丹尼爾說,雙手插入口袋,這種舉動代表他不想跟對方起衝突。
她一臉狐疑:「你們要看多久?吉爾——我是說我丈夫——他喜歡安靜,不喜歡家裡有人打擾。」
他那憤怒的口氣嚇得我和丹尼爾瞬間分開,拔腿就往樓上跑。「我們有麻煩了。」我說。
「依妳看,那幅畫有沒有可能掛在屋內什麼地方?」
「只是快速在屋內繞一圈。」丹尼爾說。
「所以他們就闖入我們家的地下室東看西看?」吉爾瞇起怒眼,對丹尼爾說:「你打算在這裡玩什麼把戲?」
他以嘴形問我:誰打的?
「所以,你朋友就給你這幅畫當酬勞?」
「拜託。」她冷冷地說:「我以前都一大把一大把吞,人還不是好好的。」她打開手掌,仰頭乾吞之前,我瞥到上面有兩顆藥丸。
「對。總之,我是偷偷洩密給妳,妳可千萬別說出去喔。」
「浴室裡的那幅畫很特別,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確定我們每個角落都看過。」他對她露出那種流浪動物之家的狗狗期待被收養的眼神。「要是我們沒把要拍攝的住家看得夠仔細,回辦公室就有得瞧。有一次我出去勘景,只因為沒去看一下閣樓,差點被炒魷魚。」
「哪種雜誌會看上妳的裝潢啊?」吉爾說:「《毛茸茸的蠢抱枕多到氾濫》雜誌,還是《我在丈夫忙著替人修水管賺錢養家時,成天在家做白癡百衲被》雜誌?」
她是在跟我說話嗎?「妳在跟我說話嗎?」
「妳當然行。」她說,謹慎地拿走我手中的藥罐,放回藥櫃。「事實上我認為妳還滿擅長這麼做。」
「這種藥通稱為鎮定劑。回程途中我想打個盹。好啦,現在換妳告訴我,妳到底在緊張什麼?」
「不太可能。」
「我也這麼覺得。我愈想,就愈覺得那幅畫不可能掛出來,所以最有可能找到它的地方是閣樓或地下室。總之,我的意思是,我們兵分兩路,一舉得勝。讓瑪爾娃把麗奈特牽制在客廳或院子,妳和我就不動聲色去翻他們的儲藏室。」不待我回答,他開始扯開嗓門:「麗奈特,因為時間有限,這樣吧,妳帶瑪爾娃參觀房子——拜託,院子的景觀設計一定要去看,我們雜誌社對花草植栽超有興趣。我去看地下室,而我的夥伴……」他一手摟著我的肩,說:「她去看閣樓,這樣可以嗎,瑪爾娃?」
我雙手插在臀側,環視周遭一圈。這個地下室寬敞空曠,面積就跟整個屋子一樣大,裡頭散落著架子、一疊曡的箱子、舊家具和一個撞球檯——全都是常見的地下室物品:「現在,開始尋寶吧。那幅畫有多大?」
「可是。吉爾!」麗奈特哀求。
「他們還在吵。妳很開心吧?艾胥平安沒事?」
「很好。」瑪爾娃說,然後大步繞過我們,直接進屋。我們跟上前,女主人自我介紹,說她叫麗奈特,但我們三個都沒回報自己的名字,而她似乎也沒注意到。
「露西嗎?我是,瑪莉.貝絲。」
「還好……不過,我好像快吐了。」
或許……瑪莉.貝絲確實像我原本以為的那麼討人厭。不管了,只要她能幫我,我會逆來順受地接受她施捨的任何慈善舉動。至少她讓我知道,我兒子沒死,也沒回去吸毒。就算我是被他們瞧不起的賤民——在艾胥和這個社會的眼中——起碼,我這個賤民的兒子還活得好好的。
麗奈特帶我進屋,要我去走廊底的浴室。我跟她保證我沒事——沒那麼反胃了——所以不需要她留下來陪我。我走到水槽,往臉上潑水,讓冷冽的冰水鎮定我的情緖,潑了一會兒,髮際線和衣服都溼了一些,我關上水龍頭,拿手巾擦乾臉。
「他懷疑我們是來探路的,晚一點就會回來洗劫。關於艾胥,妳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說?」
她進來後,我一關起門,她就見到它。沒想到她輕笑一聲:「還真是貼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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